第61節
元午沒說話,看著他。 江承宇等了一會,又看了他一眼:“不是,你沒事兒吧?” “你不說讓你把話說完么?”元午說,“說完了沒?” “……沒,”江承宇嘆了口氣,“就是他給我打電話,說急性胃炎打了個車去醫院了,你跟梁醫生正聊著就沒給你打電話,讓我直接過來接你?!?/br> “急性胃炎?”元午擰著眉,聲音有點兒低,“怎么會?” “說中午吃涼了,”江承宇說,“他胃一直不好嘛,你倆中午吃的什么?” “……冰淇淋?!痹缯f。 “午飯???”江承宇愣了。 “嗯,”元午點點頭,“午飯?!?/br> “牛逼啊你倆?!苯杏钚α诵?。 “他胃一直不好么?”元午問。 “職業病,以前沒到春稚之前不是在那些小破飯店干么,吃飯什么的都沒規律,”江承宇說,“時間長了胃都不好?!?/br> “哦,”元午按了按額角,“我不知道?!?/br> “你不知道正常,”江承宇說,“以前也沒正眼看過他幾次吧?!?/br> 元午沒出聲。 江承宇的車開到主路上之后往右又拐了一下,元午看了看外面:“去哪兒?” “醫院啊,”江承宇說,“吊水呢,還要留院觀察,估計挺嚴重的?!?/br> “嗯?!痹鐟艘宦?。 林城步去的是最近的醫院,沒多大一會兒就到了,江承宇把車開進停車場,元午突然有些害怕。 “走吧?!苯杏钕铝塑?。 “我……不去了?!痹缱谲嚴餂]動。 “什么?”江承宇愣了,扶著車門看著他,“你不進去?” 元午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應了一聲:“嗯?!?/br> “不是,”江承宇有點兒迷茫,“為什么???都到這兒了,你就待車上?” 元午看了他一眼,推開車門下了車:“我回去?!?/br> “小午,”江承宇嘖了一聲,“你不是吧,他剛說話都挺虛的了,這種情況你不去看看他?” 元午回過頭,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然后點了點頭:“嗯?!?/br> 江承宇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又抬手指了指他,還是沒說出話來,然后轉身往醫院走了過去。 “護士,”林城步躺在留觀室的病床上,看著吊瓶,“這個真不能再調快點兒嗎?” “不能,”護士看了他一眼,“你別自己又調快了??!打那么快藥都沒吸收還有什么用啊?!?/br> “……我感覺都沒什么事兒了,”林城步嘆了口氣,“不打也行吧?” “主席等著你看文件呢吧?”護士皺著眉,“自己的身體自己都不上心?!?/br> 林城步笑了笑,正想說話,留觀室的門被推開了,江承宇走了進來。 “你來了?”他一看到江承宇,立馬坐了起來,往江承宇身后看過去,“元午呢?你接他了沒?” “接了,”江承宇看了看他的臉,“瞬間就憔悴成這樣了???” “人呢?”林城步發現江承宇身后沒有跟著人,“你是把他送回去了?” “……啊,”江承宇抬頭看著吊瓶,“是,他回去了?!?/br> 林城步愣了愣,感覺有些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兒,躺回了枕頭上:“哦?!?/br> 護士出去之后,江承宇拿了張凳子坐到床邊:“你是不是有點兒失望???” “你說呢?”林城步轉開頭。 “他其實剛才都到醫院門口了,”江承宇說,“突然就說不進來了,我覺得是有什么事兒吧?!?/br> 林城步把頭又轉了回來:“他怎么說的?” “基本沒說話,就說不進來了,要回家,”江承宇說,“是不是還有什么心理問題沒解決,我一開始說來醫院他也沒反對啊?!?/br> “不知道,”林城步皺皺眉,“他爸……是病死的,住院的時候好像家里人都沒讓他去醫院,是不是因為這個?” “沒準兒,”江承宇嘆了口氣,“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正常了?!?/br> “你等著他回去給你賺錢呢?”林城步笑笑。 “這話說的,”江承宇笑了,“他雖然是我情敵,但我跟他朋友的時間比情敵時間長啊,要沒你的話,說不定我還追他呢……” “你這人怎么這樣,”林城步嘖了一聲,“本來挺有文化的一個人,怎么說話做事兒都體現不出來?!?/br> “我想了一下還是算了,”江承宇說,“元午那種性格,做朋友行,談戀愛肯定不行,起碼我受不了?!?/br> 林城步跟江承宇又聊了一會兒就覺得累了,雖然他跟護士說自己沒事兒了,但實際上這次突然發作的急性胃炎讓他有點兒虛脫的感覺。 “你回去吧,”林城步說,江承宇一般白天睡覺,差不多晚飯的時候才起來處理酒吧的事,現在正好差不多到他該開始忙的時間了,“我瞇一會兒?!?/br> “餓嗎?”江承宇問,“你現在能不能吃東西???” “不餓,也吃不下東西,”林城步說,“我好久沒這么柔弱了……就想睡會兒?!?/br> “那行吧,”江承宇看了看時間,“有事兒給我打電話,我要沒聽見你就打辦公室電話,讓他們叫我?!?/br> “嗯,”林城步點點頭,“謝謝?!?/br> “我是不是得說別客氣???”江承宇站了起來。 “別這么客氣?!绷殖遣叫π?。 元午坐在醫院門外的石凳上,現在天涼了,屁股已經捂不熱石凳,坐了一個多小時都還是涼的。 他感覺再坐下去自己也得來個急性腸炎什么的了,剛站起來想暖暖屁股,一抬頭就看到了從醫院大門里走出來的江承宇。 他趕緊坐了回去,低頭看著自己的鞋。 江承宇走得挺快的,也沒往四周看,從石凳旁邊邊走過去都沒發現他坐在這兒。 元午不想讓江承宇看見他還在這兒。 從車上下來之后他就一直在醫院周圍轉悠,他害怕。 害怕醫院。 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恐懼,或者說是某種抗拒,對醫院,對病人,他有太多不美好的回憶。 在最后的日子里沒能見到的爸爸,需要不斷地去醫院的元申。 更多是關于元申吧。 是的,每周都要去醫院的元申,需要不間斷地吃藥的元申,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的元申,身上總帶著淡淡醫院氣息的元申。 他害怕這些。 因為你,元申才會這樣,你爸爸生病,誰知道會不會也是因為你? 奶奶的話總是這么精準而具有殺傷力。 這么多年他都沒進過醫院,他在健身房里鍛煉,跑步,希望自己可以遠離這些。 盡管現在他不斷地告訴自己,這些跟自己沒有關系。 可還是會控制不住。 中午如果不是他想要去吃冰淇淋大餐,林城步又怎么會現在躺在醫院里? 還是因為你。 他有些煩躁地站了起來,沿著醫院門口的路來回走了一趟,又坐回了石凳上,把腿盤了起來。 有人看他,不過他并不在乎,閉上了眼睛。 梁醫生教過他很多讓自己平靜下來的方法,深呼吸,冥想,自我催眠……總有一款適合你。 半小時之后,元午睜開了眼睛,慢慢吐出一口氣。 旁邊有個大爺在看他,他閉上眼睛之前,大爺就在了,這會兒看他睜開眼睛,問了一句:“氣功???打坐?” “禪定?!痹绺呱钅獪y地對他笑了笑,起身往醫院大門走過去。 盡量走得快一些,以一種大師的姿態在鼓起的勇氣還沒有消散之前走進醫院。 對于一個記憶里就基本沒進過醫院的人來說,醫院是個讓人頭暈眼花的地方。 站在大廳里五分鐘了,元午都還沒弄清自己到底要上哪兒去找林城步。 但他還不太想給林城步打電話,一是覺得可能會影響他休息,二是……一旦打了電話,再想后悔離開醫院就沒機會了。 “先生,”一個導醫終于看到了他,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之后,走過來問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我……找人,”元午估計自己挺久沒理發的形象和現在茫然四顧的表情在導醫眼里有點兒像是來找茬的醫鬧,還是精神不正常不用負責那掛的,于是又擠了個笑容出來,“我朋友……急性胃炎到醫院了……” “是看的急診吧?”導醫問。 “不知道,應該是吧,”元午說,“說是留院觀察?!?/br> “留觀室在那邊,”導醫微笑著說,“我帶您過去?!?/br> 元午推開留觀室的門時,林城步正坐在病床上,一個護士在給他撥針頭:“休息一會兒再走動?!?/br> “嗯,我感覺我沒……”林城步按著手上的棉簽,邊說邊往門口這邊看了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 “打完……針了?”元午突然就有些尷尬,站門口問了一句。 “啊,”林城步應了一聲,接著就迅速地躺回了枕頭上,“打……完……了……” “剛不還說自己沒事兒了嗎?”護士看他的樣子一下笑了。 “我……沒……說……”林城步閉上了眼睛。 護士笑著收拾了東西:“你的確是沒好利索的,這兩天還要打針,還要觀察,如果有什么問題,胃鏡還是躲不過的?!?/br> “我……沒……躲……是大夫說我這個是什么單純性什么的不用胃鏡?!绷殖遣秸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