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扔在一邊的手機響了一聲,是短信,他拿過手機看了一眼,猛地從床上直接彈到了地上站著。 號碼顯示,元午。 我沒事。另外,謝謝。 第28章 林城步幾乎是在看清短信內容的同時就把電話回撥了過去,但是聽筒里傳來了讓無數人牙癢癢的那個女聲,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他有些不死心地掛掉電話又重新撥了一次。 您撥打的用…… “去你媽的?!绷殖遣桨咽謾C往床上狠狠一砸。 手機在床墊上彈了一下,優雅地跳了下去。 “哎!”林城步又趕緊蹦過去把手機撿了起來,手機摔壞了他未必心疼,用好幾年了,主要是萬一這會兒元午筋搭對了又聯系他…… 聯系個屁??! 要聯系早聯系了,根本不會讓他這么一通折騰! 林城步在床邊坐下,看著手機屏幕,右上角摔漏光了。 愣了一會兒之后他從床頭柜的抽屜里翻出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這是個做得很可愛的賬本,林慧語送他的,讓他沒事兒對著賬本思考一下自己浪費的人生。 不過他一次也沒記過。 從今天開始記賬吧。 他在第一頁寫下了一行字。 耶和華·步步救助瞎折騰·午所受損耗及花費清單 然后翻到下一頁寫上了市區至沉橋雙程油費,打包行李費,安撫大頭費,受驚嚇精神損失費,手機漏光修理費。 “咱倆慢慢算賬?!绷殖遣桨驯咀雍仙?,放到了自己隨身的包里。 接連兩天元午都沒再有消息,林城步跟所有他能聯系到的元午認識的人都聯系了一遍,再算上江承宇那邊幫著打聽的人,沒有一個見過元午。 “無所謂——”林城步坐在車里,拿出手機一下下翻著通訊錄,“誰找不到誰……無所謂……誰讓誰破費……” 翻出了一個電話號碼之后他撥了過去:“大柱,我林城步?!?/br> “靠,別他媽叫我大柱?!蹦沁吅懿凰卣f。 “柱柱,”林城步笑了笑,“我現在去你那兒,你到路口等我吧,大概十五分鐘到?!?/br> “你先告訴我什么鎖,我得帶東西?!蹦沁呎f。 “就是小區交房的時候送的那種門,我也不知道什么鎖,也不是什么高級小區,應該不會送什么高級門吧?”林城步說。 “行,知道了,一會兒見?!?/br> 大柱叫李大柱,他以前學汽修的同學,關系一直還算不錯,不過李大柱跟他一樣,汽修沒學下去,這兩年弄了個開鎖公司。 “我跟你說,你這個事兒我還真有點兒那什么……”李大柱在路口上了他的車,拎著個工具箱,“真是你家?” “不是?!绷殖遣桨衍嚨袅藗€頭,往元午家的方向開了出去。 “我cao,那我不能幫你開,”李大柱拍著車門,“停車停車,我要下去?!?/br> “我一個朋友,”林城步把車門鎖上了,“失蹤了,我要找他?!?/br> “失蹤了你報警啊,你撬人家鎖干嘛???”李大柱看著他,“是不是該你錢了?哎那更不能幫你開這個鎖了,一會兒丟了東西人報警了我一塊兒得進去……” “我是那種不靠譜的人嗎!”林城步說,“我們認識這么多年我坑過你嗎?” “那倒是沒有……你讓我想想?!崩畲笾欀?。 林城步只去過元午家一次,但是路他記得非常清楚,基本不需要回憶,就把車開到了元午家樓下。 下車的時候他帶著期望往樓上看了一眼,但元午家的窗戶關著,沒有燈光。 李大柱經過痛苦的思想斗爭,最后做出了艱難的決定,他幫林城步把元午家的門鎖給打開了。 “我cao,這屋子多久沒人住了?”門一開就是撲面而來的灰塵味兒,李大柱捂著鼻子。 林城步直接讓灰塵撲得打了兩個噴嚏:“至少兩年沒人了?!?/br> “我靠,水電煤氣什么的都斷了吧?”李大柱順手往墻上的開關上按了一下,燈亮了,“哎還有電?” “有,”林城步走進了屋里,“我一直交著……所以我跟你說幫我開這個鎖沒問題你放心?!?/br> 李大柱在屋里站了一陣以后就走了,林城步說一會兒吃個飯他也沒答應,怎么都無法擺脫做賊心虛的感覺,打了個車回去了。 林城步從包里拿出小本子打開。 溜門破鎖人情費。 屋里挺亂的,元午原來就不怎么太收拾,這一走屋子空了這么長時間,除去亂,就是灰蒙蒙的到處都能用手指畫畫。 林城步走到陽臺看了看,陽臺上的那些蒲公英居然還有好幾盆讓人吃驚地活著。 元午因為懶得澆花,弄了個定時澆花器,只要水電不斷,這些花就不會死……但是活得也挺難看的,因為窗簾半拉著,能見著陽光的時間太少,葉片都發白。 林城步看著這些蒲公英,突然挺感慨的。 在陽臺待了一會兒,他轉進了臥室。 臥室他沒進來過,這是頭一回,推開臥室門的時候帶著點兒莫名其妙的興奮和好奇。 元午的臥室擺設很簡單,床,衣柜,一張小沙發,沒了。 連床頭柜都沒有,看上去沒什么生活氣息。 打開燈的時候林城步一眼就看到了床頭上一張猙獰的臉,也不知道是個怪物還是死神什么的,元午每天就把腦袋枕在這張臉下面…… 還說他的鐵架床呢,元午的這張床才叫有病。 林城步拉開衣柜門,里面沒什么灰,還帶著淡淡的香味,這香味讓他一陣說不上來的激動。 應該是某種薰香的味道,他以前在元午身上經常能聞到。 他把腦袋探進衣柜里聞了聞,又看了看里面的衣服,都還挺干凈。 那么……就開工吧。 林城步脫掉了自己的上衣,扔到床上,去廚房找到了抹布和水桶。 在開工之前他又拿出了小本子,往上記了一行。 收拾屋子辛苦費(兩年沒人住的屋子,還很亂)。 元午坐在飄窗前,盤著腿。 清晨的陽光很好,閉著眼也能看到金色的小光斑在眼前跳躍。 他想好好體會一下這種讓人通體舒暢的清晨,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那種真正放松而愜意的感覺了。 但依舊是沒有。 閉上眼睛他就會有流淚的沖動。 為什么會這么矯情,為什么這么多天了還是無法平靜下來,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不是你的錯。 不怪你。 他反復地告訴自己,元申的死不是自己造成的。 但始終也無法說服自己。 那個下午和那個下午的陽光,一想起來就會讓他心悸。 他現在還能清晰地回憶起元申隔著粼粼水光看向他的目光,手上像是還殘留著緊緊抓著元申手腕時掌心里骨節的觸感…… 他還記得自己從焦急到絕望的每一個細節,在極度痛苦中不得不松開元申的手時那種無望。 如果他不松手,如果他再堅持一秒鐘,兩秒鐘,是不是就能拉開元申,是不是元申就不會死? 如果他沒有放棄,元申是不是就不會死? 如果他沒有躲著元申,沒有忽略元申那些不正常的話和想法,元申是不是就不會死? 他睜開眼睛,摸過手邊的一個日記本,元申有太多的想法,在他掙著向自己靠近想要得到一點回應的時候,自己如果沒有躲開…… 元申是不是就不會死? 那么多的如果,如果只要有一個如果成立了,元申是不是就不會死? 元午把日記本扔到一邊,跳下了飄窗,在屋里煩亂地轉著圈。 這是元申的房間,每個地方都留著元申的痕跡,各種寫著看不懂的話的紙條,墻上隨手畫下的關于死亡的那些畫。 到底有多久了?元申這么渴望死亡,像儀式一樣地渴望。 元午頹然地倒進沙發里,他不得不承認,哪怕他們是擠在一個羊膜囊里出生的雙胞胎,哪怕是從小到大他和元申有無數的“心靈相通”,卻依然無法想像出元申的世界。 元午躺在沙發里,看著天花板。 一直到窗外暗了下來,他才慢慢地起身,看了一眼墻上的鐘。 進浴室洗了洗臉之后,他換了身衣服,走出了房門。 太陽已經落山,吹過來的風里帶著些許涼意,元午回頭看了看身后的房子。 這是元申的秘密,他只告訴過元午他住在這里,爺爺奶奶都不知道他的住處。 元午不知道他把地址告訴自己的時候是只想告訴他,還是希望他能過來看看,又或者是希望有一天他的世界能被身邊的親人了解。 親人,爺爺奶奶。 元午皺了皺眉,爺爺奶奶有多痛苦他倒是能體會。 兩個老人幾乎是把元申當命一樣地照顧著,元申每一次發病,每一次住院,他們都會瘦一圈。 他知道元申對于爺爺奶奶來說有怎么樣的意義,奶奶指著他邊哭邊罵的場景他想起來都還會清清楚楚地一陣疼痛。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會拉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