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廷宣合上蓋子,向玉罕道了謝,親自將她引至嘉賓席位。 玉罕向旁邊坐著的若蘭頷首微笑,“我與姑娘又見面了,真是有緣?!?/br> 這婦人慈眉善目,容儀端莊,毫無貴族的驕矜威嚴之氣。若蘭向玉罕笑了笑,溫聲道:“我的名字叫江若蘭,您可以叫我若蘭。若蘭第一次見您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覺,好像是上輩子見過一樣?!?/br> 這句話讓玉罕喜極而泣,她把淚水生忍回去,又與若蘭閑談起來。 恒兒剃過胎發,便被乳母抱到中間的一個桌子旁。桌上擺放著弓矢、筆墨、銅錢、算盤、珠玉、奶食、針線等物,讓他抓周。恒兒懵懂地伸手抓了一把小弓,又抓了一只毛筆,舉在手中,口中咿呀有聲。 “哈哈哈,恒兒左手拿弓,右手執筆,將來定是文武雙全的大才!”皇帝笑得合不攏嘴,口中滿是溢美之詞,其他人也交口稱贊,應貴妃的臉上全是欣慰的笑容。 抓周結束之后,廷宣命人酌醴設饌,呈上美味佳肴,以待賓客。 穿著一水兒蓮青衫子的婢女端著托盤魚貫進入殿堂,為眾人上菜。突然一聲玉器摔裂的聲音傳來,那些婢女皆掏出袖中藏著的匕首,向近前的賓客刺去,殿內頓時亂作一團。 廷澤把手中酒盞猛地甩出,那個行刺她的婢女便仰面倒地而亡。他將云貴妃和若蘭護在身后,殺了近旁的幾名刺客。因玉罕離他們很近,若蘭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拽到跟前。 這些刺客訓練有素武功高強,沒多久便把皇帝身邊的侍衛解決了大半,王選擋在皇帝面前慌亂地尖聲大喊,“來人,救駕!” 廷澤與廷宣飛身前去保護皇上,赤手空拳抵擋著一撥又一波地攻擊。不多時,禁軍統領韓芳帶領數名禁衛軍前來救駕,余下的刺客見大勢已去,紛紛抹脖子自盡。 應相抱著受傷的手臂上前告罪,皇帝一言不發地拂袖離去,由韓芳護送回了宮里。 恒兒的周歲宴上出了這么大的亂子,皇上卻沒有命人徹查,著實令人費解。若蘭無心朝堂之事,唯獨擔心皇上會怪罪瑞王,進而累及那個人見人愛的小娃娃。 這日,廷澤與她從簾翠宮里回來,廷澤走得飛快,若蘭有些跟不上,手也被他握得發疼,她搖了搖他的胳膊,“其實不做正妃沒關系的,你別跟娘娘吵鬧了,傷了你們母子和氣便是若蘭的罪過了?!?/br> 廷澤腳步頓住,板過她的身子,眸光深沉,“我只是怕你受委屈?!?/br> 若蘭攥住他的手,向他展顏一笑,“只要跟你在一起,若蘭不覺得委屈?!?/br> 正說話間,突然聽見身后有人在叫若蘭姑娘。兩人回頭,看見玉罕從后面的甬路上緩步而來。 若蘭向她福了一禮,“玉姨安好?!?/br> 從上次周歲宴上之后,她跟玉罕的關系變得親密,玉罕也時不時地到王府找她談天,沒外人在的時候,若蘭便稱她為玉姨。 玉罕樂得眉開眼笑,連忙上前扶她起來,還沒說上半句閑話,就被一列侍衛團團圍住。 廷宣走過來高聲道:“支月國傳來消息,國主玉罕已經殯天,你們身邊這個玉罕是假冒的!” 廷澤心里一驚,立刻拉開若蘭,退出幾丈遠。 “是不是你們搞錯了,玉姨,不,國主她是好人?!比籼m看了看廷宣,又看向玉罕,難以置信地道。 廷宣斥聲道:“你到底是何人,為何殺害玉罕并且冒充她來我大宋,那日宴會上的刺客與你有何關系?” “什么,玉罕死了!”被侍衛包圍的“玉罕”聽言面帶憂戚之色,她伸手搭在耳根后面,刺啦一聲撕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真顏呈露,她急道:“我是支月國前任國主玉鳴沙,我要求見皇上?!?/br> “你身份不名,有什么資格面見父皇?!蓖⑿蚴绦l揮揮手,“把這個女人押入天牢,嚴加審問?!?/br> 若蘭正要上前一步,卻被廷澤拉了回來。她的臉上寫滿震驚和疑問,廷澤向她搖了搖頭,“稍后我會帶你去見她?!?/br> 第93章 兵臨 天牢看守嚴密, 堅如磐石, 若無圣旨令牌,平時連蒼蠅都難飛進去一只。若蘭忐忑不安地跟在廷澤身旁,手被他牢牢攥著, 仍是緊張地手心直冒汗。他們在獄卒的帶領下,七拐八拐地不知道走過多少條昏暗的長廊,終于在一扇緊閉的石門前面停下。 獄卒打開石門,躬身請兩人進去,跟隨而來的另外一個獄卒將一個食盒放在牢中的桌子上, 取出里面的飯菜茶點, 擺放完畢后垂首退出。 石門緩緩關上, 將廊上照進來的燈光掩去,牢房內昏暗陰濕, 身后的墻上只有一個小小的氣窗,若不是桌上點著一只油燈,恐怕連人也看不清。玉鳴沙走到若蘭跟前, 笑意柔和,語帶躊躇, “若蘭, 其實我……” “你, 你是阿娘嗎?”若蘭就著昏暗的燈光, 仔細端詳她半晌,卯足勇氣將壓在心頭的疑問道出,聲音顫抖得仿佛夏日敲窗的密雨, 沁涼而急切。 眼前的婦人肌膚勝雪,嫻雅端美,笑起來頰邊梨渦若隱若現,有絕世之貌。她的容貌與阿姐有七八分像,與她自己也像個四五分,若不是她眼角平添的幾縷細紋出賣了她的年紀,咋一看還以為是阿姐從揚州趕來找她呢。 “我是,我是?!庇聒Q沙欣喜頷首,哽咽著道:“當年我離開揚州的時候你才三歲,話都說不清楚,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都長成大姑娘了?!?/br> 若蘭的嘴唇動了動,起伏的情緒難以自抑,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掉了下來,她猛地撲到鳴沙的懷里,泣不成聲,“阿娘,你真的是阿娘,我……” “我知道,是阿娘對不住你們?!兵Q沙喜出望外,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秀發,問起來:“你jiejie若寧呢?” 若蘭哭了一陣,止住眼淚,離開了她的懷抱,拿帕子左右擦著,“阿姐她在揚州呢,她去年嫁了人,姐夫對她可好了?!?/br> “其實,少夫人和林兄一起去支月國尋找岳父大人了?!闭驹谝慌缘耐裳诖角蹇纫宦?,開口道,“林兄怕你跟去就捏了個七色蓮的謊,讓我把你帶到京城照顧?!?/br> “啊,怪不得我喝的藥跟原來的一個味,還以為七色蓮是無色無味的奇藥,嘗不出味道呢?!比籼m一拍腦門,斜著眼給廷澤飛去一個惡狠狠的眼刀,“你倒好,現在才將實情道出,當我好哄騙?!?/br> 廷澤有些難堪地低下頭,耳根有些紅,“我也是為了你好?!?/br> 玉鳴沙看著打情罵俏的兩人,唇邊笑意浮起。她拉著若蘭的手在桌邊坐下,若蘭則拿起桌上的水壺到了一杯水,奉與她,“阿娘,這里又黑又破,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我一定想辦法救您出去?!?/br> “阿娘出不出去不打緊,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兵Q沙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娓娓道出往事,“我離開的這些年其實是被玉罕囚禁在她臥室的密室中,她以你們的安危威脅我幫她協理朝政,前些日子她告訴我江先生,也就是你們的阿爹,他來到支月國四處打探我的消息,被她關押在大牢中。我情急之下騙她近身點了她的xue,從她身上搜出鑰匙,打開了束縛我多年的鐵鏈。我戴上早就制好的面具,化裝成玉罕的模樣命人放出你阿爹,但是就在同一天,我被迷迦等人塞進了使宋的馬車里。就這樣,阿娘千里迢迢地來到了汴京。上蒼憐憫,居然讓我們母女相認,阿娘真是太高興了?!?/br> 廷澤腦中轉了幾轉,但未想到合適的稱呼,現在叫岳母大人似乎言之過早,猶豫一瞬后,向鳴沙揖了一禮,問道:“您離開支月國之前,玉罕國主沒死嗎?” “是的,我只點了她的xue?!兵Q沙回憶道,“我在路上走了三天,也沒有聽到玉罕緝拿我的消息,我怕她出事,就寫了一封手書命人傳給迷迦,讓她去密室救人?!?/br> “為何玉罕要囚禁阿娘你呢,而且這一囚就是十幾年?!比籼m疑惑道。 鳴沙抬手遮目,嘆了口氣,“這是陳年往事了,不提也罷?!?/br> 他們離開之后,玉鳴沙靠在桌子上漸漸睡去,這一覺睡得極不踏實,迷蒙中,那些錐心刺骨的話又在她腦中盤旋,揮之不去。 “鳴沙,你從小事事強過我,國主的位置是你的,耶律大哥也只喜歡你,為什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你一人占盡!” “阿德,如今你已成功接近了玉鳴沙,娶了她,對我們的大業有莫大的幫扶。只是她一日不繼任王位,就存在變數,依叔父之見,你需將玉罕也一并娶了,方是萬全之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