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云貴妃長長哦了一聲,目光轉向廷澤,帶著疑問。廷澤佯裝看向別處,想要躲閃過去。 云貴妃了然于胸,眼前的這個姑娘便是那鈴鐺的主人了。廷澤只娶過一房夫人,還偏是個薄命的,自那人去世之后,他的枕側一直空空,讓她這個當母妃的很是憂心。如今看他對這個若蘭體貼入微,倒也是件好事。 她轉向若蘭道:“本宮的家鄉也在江南,自入宮之后就未回去過,那粉墻黛瓦,小巷深深,只有夢中才能得見?!?/br> 正談話中,一個宦侍進來向他們分別問了安,道:“奴才奉皇上之命,宣慕王殿下到昭陽宮議事?!?/br> 廷澤并未接旨,神色有些猶豫。 “快去吧,別讓你父皇久等了,這若蘭姑娘母妃幫你照看著?!痹瀑F妃推了推他的手臂,笑著道,“怎么,還怕母妃吃了她不成?” 廷澤無奈,只得起身行禮,“是,兒臣這就過去?!?/br> 廷澤走后,云貴妃拉著若蘭的手絮叨了好一會的閑話,到午膳十分沒見他回來,只皇帝身邊的一個近侍過來通傳,說皇上留了慕王殿下在昭陽宮用膳,下午還要繼續議事。 云貴妃讓宮女傳了午膳,讓若蘭陪著一道用了,飯后又帶她到御花園游賞一番,才命人送她回了王府。 廷澤從皇宮出來,快馬加鞭回到府中,剛推開漱蘭軒內室的門,就看到若蘭拿著燒雞一臉驚愕地看著他。 她的一條腿架在凳子上,兩臂撐在桌上,舉著一只肥膩膩的雞腿,模樣甚是滑稽。白日里穿的直領衣襟敞著,露出白皙的脖頸精致的鎖骨,和里面淺藕色的繡花肚兜。 云貴妃雖然言語隨和,但那么高的身份擺在那,又是阿澤的生母,若蘭恍然有種丑媳婦見公婆的感覺,與她說話時,一直屏息傾聽,如坐針氈,脖子梗得直發酸。午膳時她細嚼慢咽地端作閨閣淑女,只吃了個半飽,回來后肚子餓得發慌,便讓花穗去廚房拿了一只蜜汁燒雞來啃。 若蘭見他進來,忙收回了腳,看了看手中的燒雞,又看著胸前敞開的衣襟,想伸手去理,可手上油乎乎的,又怕弄臟這么金貴的衣服,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僵滯在那里,進退兩難。 廷澤不動聲色地咽了咽口水,走到她身邊坐下,抬手為她理好衣衫,抽出她胸前別著的繡帕,擦了擦她嘴角的油污,笑著道:“燒雞好吃嗎?” 若蘭心中的尷尬變作害羞,一個勁地點頭,“好吃,好吃?!?/br> 廷澤從桌上的盤子里撕下另一只雞腿,大口啃了一塊,嗯了一聲,“確實美味,我陪你一起吃?!?/br> 花穗從外面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個場景,平日里英俊威嚴的王爺此刻正與姑娘一起津津有味地啃著燒雞,還滿臉的享受,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當那只肥美噴香的燒雞只剩下一堆雞骨頭時,廷澤喚人過來伺候洗漱,而后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就跟若蘭交代了兩句,離開了漱蘭軒。走在廊檐下的時候,花穗端著一盅山楂茶過來奉于他,他未接,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走了兩步,停下道:“花穗,你真是愈來愈放肆了?!?/br> “奴婢不敢?!被ㄋ腚p眼噙著淚花,委屈地垂著頭。 廷澤冷哼了一聲,拂袖憤然離去。 夜半,京郊的墓地中,廷澤負手立在一座墳墓前,身后,幾名暗衛正揮著鐵鏟挖墳。 幾人合力起出里面的棺材,拔出封棺的長釘,哐當一聲揭開了棺材蓋。 “王爺,棺材里面只有陪葬物品,未見尸骨?!笔捜辉谒砗蠓A告道。 廷澤嘆了一口氣,朝前走去,“善后?!?/br> “是?!笔捜活I命后就吩咐他們把棺材放回,重新填土埋上,墳包外面做舊,與原來的樣子無異。 這夜,廷澤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直捱到寅時才迷迷糊糊睡去。朦朧中他看到詩晗立在一株碧桃樹下向他微笑,粉白色的花朵簇擁在枝頭,有幾片落在她的掌心。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而后,她的笑容慢慢淡去,容顏也換作那張他日思夜想的臉。周身的場景一變,她手執紈扇立在古楓樹下,朝他搖了搖扇子打了個招呼。耳邊似有悠遠的笛聲傳來,她把扇子扔給他,在樹下歡快地起舞。素手輕揚纖足挪轉,身姿輕盈衣袂翩躚。廷澤想走過去抱住她,卻怎么也邁不動腳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 “若蘭!”廷澤驚叫一聲,睜開了雙眼,隨后坐了起來。他看了看房內的擺設,伸手摸摸后背驚出的冷汗,才發現原來只是一個夢。 他再無睡意,披了件外衫就向漱蘭軒走去。 他遣了守夜的丫鬟下去,走到她的床邊,看到她安然的睡顏,揪起的一顆心才松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前方高能預警,白月光出沒。 第88章 朝云逝 若蘭睜開雙眼, 就看到伏在她床頭熟睡的廷澤。他的臉朝向著她, 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閉著,鼻梁高挺,下頜如雕刻般俊朗分明, 嘴唇緊抿著,下巴上萌生了許多青黑的胡茬。 若蘭第一次看到他的睡顏,竟覺得如此好看,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 廷澤在睡夢中感覺有只小貓伸出爪子在撓他的臉,癢癢的, 又很舒服。他眉頭一動, 睜開了眼睛。 若蘭被抓了個現行, 訕訕地縮回手,先發制人問道:“你怎么睡到這兒來了?” 廷澤捏捏眉心, 笑著道:“本王似乎患上了夢游之癥,這可如何是好!” 若蘭錘了一下他的手心,“我們鄉下有個法子能治你這夢游之癥, 你晚上歇下前,讓人用繩子把你捆在床上, 待你癥狀發作之時, 身子被繩索困住, 自然不會亂跑到別人的屋子里來了?!?/br> 廷澤雙眸微瞇, 正待作色,腦中忽然想起夜里做的那個夢,便軟下心腸, 站起身,將她擁在懷中,在她頭頂上方道:“我是因為想你才過來的?!?/br> 若蘭心里甜甜的,伸手摟緊了他的腰身。 這日廷澤上朝之后,若蘭偷偷從王府的墻頭上蹦下來,往街上走去。 她正閑逛著,突然在她眼前停下一輛青幔馬車,車上下來一個美貌女子,那女子未著脂粉,荊釵布裙,卻難掩姝色。那女子走到她面前,朝她明媚一笑,“這位姑娘,請問王府大街怎么走?” 若蘭熱心道:“往那邊一直走,再往右拐就到了?!?/br> “多謝姑娘指路?!蹦桥酉蛩A藗€禮,上了馬車離去。 若蘭幫了人心情大好,又溜達一圈,買了幾樣小玩意帶回去給府里的丫鬟jiejie們,給廷澤買了把繪著君子蘭的白檀香扇。 她跨進王府的門檻,饒過照壁,就看到讓她黯然失色的一幕。 先前向她問路的那個女子此刻正依偎在廷澤的懷中。 她舉著珠花和折扇的手僵在半空,欣喜的笑容也逐漸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