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廷澤正困惑中,只聽林昱意味深長道:“我昨日離開時,皇上問了我幼弟林煥的年紀,欲讓智允來年到宮中任十二皇子伴讀?!?/br> 廷澤一下子了然。水云寨人多勢廣,不能群龍無首,父皇賜官也只是試探一二,不會真的讓林昱留下。揚州轄區之內糧產豐足,民間流傳蘇湖熟天下足的諺語,對社稷國祚意義重大,林知府一向注重糧產水利,時值運河興修的關鍵時期,不可能再委派別的官員。 父皇他,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只不過,智允若是離開林府到皇宮里來,不是正好可以離開若蘭身邊了么…… 廷澤暗中竊喜,小心思揣了沒多久,抬眼看見前方的道上跪著一個背著包袱的女子。 廷澤對著旁邊揚了揚下巴,林昱朝前看去,吃驚道:“小寧,你怎么在此?” 小寧朝他俯身一叩,直起身道:“小寧涉案其中,本應充作軍妓,可刑部卻將我放了出來,小寧在京城舉目無親,能救小寧的只有公子了?!?/br> 林昱扶她起來,“姑娘深明大義,配合此案引出兇手,乃是有功?!?/br> 小寧心中歡喜,朝她明媚一笑,福身道:“小寧得知公子今日啟程回鄉,特前來等候公子,希望公子不棄,收下小寧,小寧愿為奴為婢,一生服侍公子?!?/br> 林昱一怔,忙道:“為你說情的人不是我,而是我旁邊的這位公子?!?/br> “哎,林兄,此言差矣,明明是你苦求我去刑部說情,我只是忠人之事,真正的功勞還是在你?!蓖杀镏?,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小寧向廷澤也施了一禮,“小寧謝過這位公子?!?/br> 廷澤抬手道了聲免禮。 小寧又看向林昱,眼中滿是nongnong的期盼之意?!靶幑驴酂o依,還望公子能收下小寧?!?/br> 林昱紅著臉,窘迫不已,手臂抬起又放下,不知如何是好。 廷澤抬起胳膊搭在他的肩頭,笑道:“喂,那個叫小寧的,你別看我這林兄長得一臉俊秀正經的,他背后其實是個名副其實的浪蕩子。你有所不知,他家中有十八房妾侍,各個都是貌美如花,還異常兇悍,你若跟了他去,不出三日,只怕就會被他后院的一堆婆娘虐待而死。我勸你啊,還是安安穩穩找個老實男人嫁了,莫淌這趟渾水了?!?/br> 林昱看著驚訝著長大嘴巴的小寧,又看了看一旁和稀泥的廷澤,無奈應道:“這位仁兄說得甚是,小生其實早已娶妻,只好辜負姑娘的好意了?!?/br> 二人走了數步,林昱腳步一頓,轉身向小寧走去。 小寧心中大喜,正要開口,卻聽見他說:“我曾去牢中見了牡丹坊的紅渠姑娘,她說,她與紅廖姑娘皆是聽命于他們的背后之人,以賽詩為名,挑選杰出才子,許以仕途美人,成為他們主上在朝中的擁泵。莊辭與周成躍皆是被他們選中,也都因此而死。紅廖選了莊辭,卻愛上他,告訴他實情后,莊辭亦不愿離她而去。紅廖為了保全自己和莊辭,才選擇了服毒自盡而死。莊兄他,并沒有辜負紅廖姑娘,如此,你心中可釋然些了?” 小寧低下頭,嘆了口氣道:“小寧唱過的詞曲中有這么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以前我只覺得詞好,不懂其深意,現在才恍然懂了。世間最難寫莫過一個情字,莊辭與姑娘因情相守,又為情所累,最終造化弄人,錯失良緣。小寧會為姑娘和莊公子立下牌位,每日上香祝禱,希望他們來生有緣相聚,白首到老?!?/br> 林昱點頭,向她揖了一禮,轉身與廷澤一道離去。 渡口停泊著大大小小的船只,搬貨的工人穿梭其間,往遠處望去,河面水霧連天,蒼茫一片。 廷澤從懷里摸出一本書冊遞給他,“這是我答應給林兄找的《素心劍譜》,如今親手奉上,總算沒有食言。林兄回家可要好好練習,下次與廷澤過手,可別那么差了?!?/br> 林昱雙手接過,道了謝?!八途Ю锝K須一別,慕容兄還請留步?!?/br> 面對離別,廷澤心中有些復雜,琢磨半天嘆息道:“我來時匆忙,忘了帶酒,此處無柳樹折枝贈送,想要風雅一回也不能夠了?!?/br> 林昱握著劍譜拱手道:“昱回到家中會讓人給慕容兄寄信的,慕容兄在宮中萬事小心,保重?!?/br> 廷澤亦拱手:“保重?!毖粤T,林昱轉身登舟而去。 船夫解了繩套,木漿一點,船緩緩駛離岸邊。 衣袂和發絲被風吹得翻飛,林昱立在船頭,向他揮了揮手。 第47章 番外之落花辭 “聽聞莊兄學富五車,今日既然來此,不防也題詩一首,權當湊個趣?!?/br> “是啊,莊兄,莫要推辭,讓我等也見識一下莊兄的文采?!?/br> 附和聲四起,莊辭心中好生苦悶。今日他被客棧中的一幫試子慫恿出客棧,說是念在同科之誼,出去喝酒品詩,沒想到卻來到這種地方。 蒔花苑的丫鬟上前,將毛筆遞于他,他無奈地接過,悄聲問了旁邊的一人:“請問這位仁兄,這里的花魁是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訝,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京城誰人不知牡丹坊紅廖姑娘的大名,莊兄是一心只讀圣賢書,將紅塵事都拋卻了吧?!?/br> 莊辭無奈,道了聲謝,捋起袍袖,在白墻上寫下一行字。 山有橋松萬翠深,隰有游龍半江紅。未見樓上嬌娘面,偎香倚玉人如月。 莊辭洋洋灑灑地寫完這首即興詩作,將毛筆歸還丫鬟,而后有仆役上前將他的詩作謄抄下來,送到樓上拿給紅廖姑娘看。 “好詩好詩,莊兄用游龍來贊喻紅廖姑娘的芳名,且文筆極佳,真是妙不可言吶?!?/br> 此言一出,才子們紛紛湊到墻邊觀看,不斷有贊揚聲傳來,就連那個給了他一個白眼的男子也立刻對他刮目相看。 “敢問這問兄臺大名,能作出此詩之人,肯定能得紅廖姑娘青眼了?!?/br> “此詩一出,還有我等何事!” 談論間,有個紅衫丫鬟從里邊走出來,向他們道:“有請莊辭,崔冉之,李昀,陳文杰幾位公子進屋喝茶?!?/br> 莊辭本想婉拒,但被幾個試子架著胳膊推搡進了屋內。 屋內布置得清幽雅致,丫鬟為他引了座位,他無法,只好坐下。 奴仆上了茶,在桌子上鋪開上好宣紙,筆墨伺候在一旁。 幾個人聊些茶趣典故,唱上幾句飲茶歌,極盡豪邁才情。因礙著丫鬟在一旁盯著,莊辭悶聲寫下幾個字,交了差,盼著這茶會早些結束,好快些回客棧溫書。 隔著煙紫色紗幔珠簾,紅廖在內室悄悄看著。紅渠走過來一拍她的肩膀,驚得她身子一動,轉身嗔了她一眼,然后豎起手中放在唇邊,對她噓了一聲。 紅渠挑簾向外望了一眼,轉身笑道:“我看那個呆頭呆腦低頭寫字的公子就不錯,不如你選他吧?!?/br> 紅廖道:“主上讓我們挑選優異的才子,許之以前程,曉之以厲害,日后入朝為官可以助主上一臂之力。若是事成,以后他便是我的夫君,可萬萬馬虎不得,我得仔細挑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