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這一突如其來的驚/變讓林昱有些愕然,片刻,他從腰間取下京兆尹的令牌,遞到他身前,嘆了口氣,“男兒膝下有黃金,周兄如此執著,昱也沒有不借的道理。只不過,天黑之前,周兄務必將令牌歸還于我?!?/br> “多謝林兄?!敝艹绍S接過令牌站起身,還未走到門邊又被林昱叫住。 林昱把桌子上裝著五十兩銀子的布袋抓起拋給了他,“這個還請周兄拿回去?!?/br> 周成躍一把接下錢袋,而后朝他拱了拱手。 林昱把屋子收拾了一遍,下樓吃了早飯后,徑直向莊辭被害的那個庭院去了。 把守現場的守衛換了一撥,但他走進院內也沒人阻攔。不用想,肯定是廷澤已經提前打過招呼了。 林昱將兇案現場又細細翻查一遍,但并未尋到什么新的線索。他關上房門正要走出小院,卻留意到院中那方小小的水池。 這座庭院布置得清幽雅致,他剛住進來時,清澈見底的池水偎著重巒疊嶂的玲瓏假山,池中幾只彩色錦鯉歡快游戲。閑暇時,他也會捏一把魚食,在此處喂魚,聊作消遣。 而今,池中卻栽植了幾叢長了紅花的植物,那花朵柔軟下垂如穗,密密實實開在池中,如火如荼。 昨夜他忙著查閱卷宗和驗尸,竟未留意到這里。 林昱拔出一棵捏其葉柄根部,其上有葉鞘。他在藥理鉆研上頗有造詣,很容易辨認出來這株紅花的花名來。 廖花。 可是,這與本案有什么關聯呢? 兇手一定不會一邊殺人,一邊還有閑情逸致來侍弄花草,這其中,定有什么不同尋常的意義。 這案子倒真是撲朔迷離了呢。 林昱走出庭院,步入客棧大堂,恰好迎面遇到蘇聞向這邊走來。離近一看,蘇聞面目悲愴,淚痕縷縷,不時抬袖左右拭著眼淚,頗有些深閨怨婦的姿態。 林昱問道:“蘇兄這是怎么了?” 蘇聞指指樓上,哽咽道:“進屋再說?!?/br> 二人進了林昱的房間,蘇聞將一個盒子從懷中拿出,打開,里面齊齊碼著幾錠銀子。 “蘇兄這是何意?” 蘇聞將盒子蓋上,緩緩道:“方才祥福齋的老板在外面喊我的名字,我走過去,他把這個盒子交于我,說是莊兄半個月前存在祥福齋,而且是留給我的。那老板聽說了莊兄被害一事,怕我著急用錢,就把銀子拿來給我了?!?/br> 林昱道:“莊兄他……” “三年前,我第一次上京趕考,住在城里一個簡陋的客棧里,省試時遇到的莊兄,我與莊兄一見如故,成了知交好友。今年我再到京城之時,莊兄已經等在狀元客棧,并且為我定了一個房間,我不愿花他的錢,就在店里做起了伙計。莊兄他定是擔憂我回鄉時沒有路費,才私下為我存了這些銀子的?!?/br> 林昱看著他,道:“莊兄對蘇兄,是真的好?!?/br> 誰知蘇聞聽了這句話之后就放聲嚎啕大哭起來,女子哭起來好言哄哄便好,可是面前哭泣的是一名飽讀圣賢書的男子,真是讓人頭痛。 林昱無法,只得耐著性子聽他痛哭,誰知他光哭著不算,竟還抬手打起了自己嘴巴子,一邊還道:“我不是人,我對不起莊兄?!?/br> 林昱問:“蘇兄何出此言?” 蘇聞止了巴掌,哽咽道:“林兄不知,省試那日,我阻攔你去找莊兄其實是有些私心的。莊兄他才高八斗,三年前在牡丹坊騎樓賽詩勝出后名冠京城,若不是他后來缺考一科,當年的殿試三甲必定有莊兄無疑。我,我擔心莊兄回心轉意回來參加考試,便多了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br> “蘇兄不必太過自責,就算那日你不攔我也無濟于事,因為莊兄在那之前已經被害。莊兄身死已成事實,可兇手依然逍遙法外,昱認為,當務之急,是盡快捉到真兇,為莊兄報仇?!?/br> 蘇聞重重點了點頭,咬著牙道:“林兄說得對,可你我人微言輕,那個什么京兆尹也不像大公無私之人,單憑你我之力,如何找出殺害莊兄的兇手呢?” “蘇兄定是忘了,家父是揚州知府林正清,他在京城有一兩個說得上話的官僚,我可以找他們出面相助?!?/br> 蘇聞暗淡的雙眸現了些許亮光,盯著他道:“那太好了!” “不過,還請蘇兄認真回答我幾個問題?!?/br> 蘇聞拱了拱手,“只要是能幫得上莊兄的,蘇聞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我聽周成躍提起過牡丹坊的花魁,還有騎樓賽詩和打茶圍,方才蘇兄說莊兄也曾去過牡丹坊,并且在騎樓賽詩這一項脫穎而出,還請蘇兄將此事說得仔細些?!?/br> 蘇聞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想了一刻答道:“這牡丹坊是京城第一煙花之地,以前的花魁是紅廖,后來不知道因何緣故失蹤了。如今的花魁名叫紅渠,就是看中周成躍的那個?!?/br> 廖花,紅廖,原來是花魁的名字。 林昱斂息聽著,蘇聞繼續道:“花魁是牡丹坊的招牌,自然美艷神秘引人向往。坊間傳言,凡能在牡丹坊賽詩勝出,得花魁娘子青睞的試子都可金榜題名。據說那紅廖姑娘的居所在牡丹坊后面一座庭院的二樓,樓下有一面白墻,前來牡丹坊的的客人把自己的詩句寫在墻上,旁邊奴仆丫鬟會抄下拿給紅廖姑娘看,而后選出好詩好句。過關的才子會被請一樓的一個房間里品茶論詩,紅廖姑娘會在旁邊的屋子挑簾傾聽,她覺得哪位有才學能入眼,便讓丫鬟帶他上樓一敘?!?/br> 他搔搔頭,努力回想著,“至于莊兄當時作的詩嘛,我還真想不起來了?!?/br> 林昱起身向他施了一禮,含笑道:“莊兄吟的詩不重要,蘇兄可是幫了大忙了?!?/br> 第39章 反目 夜幕降下,皇宮武德殿內,趙廷澤由近侍高興伺候著換上一身玄色便服。 “殿下現在出宮,可要奴才隨行伺候?”高興一邊幫他束上腰帶,一邊小心問道。 他正了正頭上的束冠,目不斜視道:“本宮去找林公子吃酒,你別跟去了?!?/br> 高興應了一聲是,然后垂首退到門邊,轉身跨出了殿門。 天上星子寥寥,夜色濃稠得如同硯臺里的黑墨。一個身影從武德殿的后門匆匆溜了出去,那人身后的墻邊閃出一個高大的男子身軀。 他看著前方漸漸消失的身影,唇角微微勾起,眉眼在黑暗中更顯深邃幽沉。 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那人出了皇宮,上了一輛黑綢馬車,車夫一甩長鞭,馬車沿著街道巷弄快速疾駛,最后七拐八繞停在了瑞王府的一處角門邊。 “王爺,屬下有事稟告?!蹦侨斯蛳?,向前面立著的一位絳朱錦袍的男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