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顧明珠這會兒既是醒了,顧氏懸著的一顆心便放下了一半,忙又使人去尋趙老太醫,切了脈之后趙老太醫說是沒大礙了,才算是徹底的松了口氣。 只是穩妥起見,顧明珠還要再吃上半個月的藥。顧明珠聽了,簡直恨不得不要醒來才好。 顧氏忙抱著流淚的顧明珠又好生的哄了一會,見自家侄女抽抽噎噎的,不多時又睡了過去,才舒了口氣。站起來時身子晃了晃,得虧邊上得人手快扶住了。 想也是累的狠了。 顧明珠喝了藥,睡不多時,便又出了一身的汗。醒來發現里衣黏答答的貼在身上,很是不舒服。安嬤嬤看著她微微蹙眉,又扯了扯衣襟便知道她這是不舒坦了。 忙走上來摸了摸顧明珠的后頸。 “姑娘,可要換衣服?” “嬤嬤,幫我擦擦身子吧。都是汗,渾身黏答答的?!?/br> 安嬤嬤點頭應了,使了紅拂去端水,絳紫去拿衣裳,她自己則扶著顧明珠慢慢的撐起身子,靠在床頭厚厚的軟墊上。 擦了身子,換好了衣服,打發了安嬤嬤等人出去,顧明珠便靜靜的靠在軟墊上想著之前夢里的事。 原來,上輩子她竟然缺失了那段記憶,乃至于丟了那個冷冰冰的少年。 怪不得在沈家,她已經是具尸體的那次,看到宋承晏時,便覺得他的眼神太過復雜。一個不相干的人罷了,便是沒救成,也犯不著有那么深得懊悔和自責吧。 當時,宋承晏應是在怨怪他自己吧。 想到這里,臉上一片冰涼,淚水不知何時竟又流了滿臉。 夢中,她依然是被拐走了,不過卻不是和宋承晏一起,而是被看角門的婆子騙出去的。有人給了那婆子五十兩銀子,婆子便趁著自己落單用沾了迷藥的帕子迷昏了自己,當泔水送了出去...... 自己在那個破廟里醒來的時候,宋承晏正在被那些人圍著拳打腳踢。那會兒自己還不甚記得宋承晏,只隱約覺得眼熟,似是親朋故舊家的孩子。 那會子自己也是個傻大膽,大聲的喊了幾句不要打了,哥哥會被打死的之類的。想是觸動了那幾人,畢竟打死了這趟就算是白跑了,總算丟下了宋承晏。 然后呢? 然后自己便爬了過去,用自己的帕子去纏宋承晏的手掌,整個手掌全都是血,是宋承晏反抗弄出來的傷。 那個帕子,丑丑的,上面繡著一個胖嘟嘟的兔子。就是之前宋承晏好生保管,時不時拿出來看的那塊帕子了。 顧明珠的眼淚流的更歡了。再之后宋承晏受了傷,很快便起了大熱,那幫子匪徒無法,只好在破廟那邊又盤桓了兩日。顧明珠當年親眼看著絡腮胡幾人輪番欺凌一個姑娘,直至那個姑娘渾身青紫,抽搐......再也動彈不得。 是宋承晏緊緊的抱著她,用他受傷的手捂著她的眼睛,試圖減少對她的沖擊??墒悄瞧鄳K的叫聲和哀求,那放肆的yin言浪語與身體碰撞的聲音,混著眼睛上的血腥味,終是讓顧明珠被嚇壞了。 之后她每日里猶如驚弓之鳥,時刻不離宋承晏的身邊,甚至睡著了都要拉著宋承晏的衣角,只是她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再后面,依然是逃。 他們在轉送碼頭的路上跳了馬車,因著走得是山路,到處都是懸崖峭壁,宋承晏拉著她的手說,便是死也不能讓家里蒙羞跳了或許有一線生機,不跳便再也沒有了...... 他當時還問她跳不跳來著。 其實那會兒她根本聽不懂,她只是知道不能放開他的手,一定不能放開他的手,他去哪里,她便要去哪里。她睜著大眼睛,無意識的點點頭,才有了后來兩個人想攜跳了馬車,之后呢 之后,沒有跑幾步便被人追了上來,宋承晏黑亮的眼睛在那一刻特別的明亮,像深深的旋渦,引著顧明珠不由自主的靠了過去。 宋承晏握著她的手,回過頭看向那幾個逐漸靠近的人。 冷冷的哼了一聲,便單手摟住了顧明珠的腰,用力的縱身一躍,兩個人便如斷了線的風箏掉了下去。 顧明珠似乎現在還能記得當風兒吹過臉龐,當匪徒們的咒罵在上方響起時,那種感覺....... 那一刻,黑暗如同一個巨獸在吞噬著他們的生命,她卻毫無所知般,只抱緊了身邊的人。 那一刻,她感受到的是無比的安心。 顧明珠的淚水再次決堤,她伸出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兒聲響,眼淚水無情的打濕了她的衣袖,她換了另一邊繼續擦著,卻越擦越多。 再后來的事情,她記得不甚清了。只知道他們在落崖時被一顆大樹給擋了下來,他們的衣服被樹枝掛的稀巴爛,宋承晏把自己還算完好的里衣脫了下來,給她換上。她至今還記得,宋承晏幫她換衣服時說的話:“我知道你是誰,我會娶你的?!?/br> 那個少年用明亮的眼睛盯著她,對她說,他會娶她的。不管是活著,還是死去,他都會讓她冠上他的姓氏。 她那會除了他誰都不敢相信,她只知道,跟著他才不會死,他會對她好,因為他的眼睛里清楚明白的寫著,他不會騙她。 可是后來呢,后來呢? 是她,忘記了他。 忘的一干二凈。 她被救回來后,也是同這輩子一樣,當晚就起了熱,燒了幾天幾夜。雖是兇險卻也把身子里的寒氣發散了不少,身子倒不像這輩子這般虛弱。 只是之前的記憶卻全部沒有了...... 宋家上門提親時,宋承晏只說了一句話,他要親口問一下她,是否愿意與他定親。 當時她怎么回答的 她沒有機會回答,因為她看著冷冰冰的宋承晏,嚇得渾身打哆嗦,一步一步的后退。 宋承晏定定的看了她好一陣子,一言未發,扭過頭便走了。 之后聽說他跟了個世外高人走了,幾年后直接去了邊城,不幾年便成了邊城的大將軍,乃至邊城軍的掌舵人。 而她與后來進京的姑母家的表哥定了親,青梅竹馬的情意,再加上姑母的愛護,她當時覺得真是再好也不過了。 只是掀了蓋頭,表兄妹兩個相對無言,乃至和衣躺了一晚,那會兒才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為夫妻的,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樣便能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