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句對不起是同情的話……

    她一下子沒了跑步的心思。

    草草洗了個澡，沈薔就離開了健身房。

    她是自己開車來的，洗澡之后吹著外面傍晚的微風，令人感到正舒服，所以也不慌著走電梯，而是慢悠悠的從正門出去，決定散著步到停車場開車。

    沈薔的私家車是一輛黑色的悍馬，個子高大威猛，矗立在一眾豪華超跑中間，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還沒上車，沈薔就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司成文，你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里，送另一個女人去醫院？讓我打車回去？”

    “你還有沒有良心？！”

    “混蛋！”

    一道清脆的手機摔倒地下的聲音傳來，沈薔一低頭，恰好看到一個最新款的果牌手機滾到了腳下。

    不遠處傳來了女孩子嗚咽的哭聲。

    “司成文，你王八蛋！”

    “狐貍精狐貍精！”

    “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聽著哭聲小了，變成了一抽一抽吸鼻涕的聲音，在柯潔一邊翻著包一邊念叨著“我的紙呢”的時候，沈薔走了出去。

    “你的手機？”

    見有人進來，柯潔下意識的就轉過了頭，不想讓人看見自己臉上的狼狽。

    “你要紙嗎？”沈薔從包里翻出了一包只抽了一張的手帕紙：“接住?！?/br>
    她的手很穩，紙巾以一個拋物線的形式，恰好劃過柯潔的頭頂，落到她忙慌慌伸出來去接紙巾的手中。

    柯潔擤了擤鼻涕，悶聲悶氣的道了謝。

    坐在沈薔的副駕駛座上，柯潔顯得有些不太自在。

    “你住在哪里？”沈薔目光注視著前方，手指敲打著方向盤問道。

    柯潔飛快的報了一個地名，然后很快又說道：“不對，我不住哪兒?！彼种匦聢罅艘粋€地名。

    第一個地名是一個防御系數蠻高的新小區，房價自然也十分可觀，不過勝在安全性高，許多明星都會選擇在那里購置產業，沈薔有不少熟悉的人都住在那個地方，第二個地名沈薔開到附近的時候才發現，是一個老式的小區，一看就是開發了很多年那種，墻皮都剝落了不少，露出了里面斑駁的痕跡，花壇里少有人打整的爬山虎占據了整塊墻壁，大片大片的綠色倒是為這個看起來有些暮氣沉沉的小區，帶來了些許新鮮的活力。

    小區門口沒有站崗的門衛，只有一個坐在門口瞇著眼睛乘涼的大爺，搖著一把蒲扇，不遠處的花壇邊上，放了一個老式的收音機，支著一個耳朵，咿咿呀呀的放著戲曲。

    柯潔的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她介紹道：“這是我家?！?/br>
    沈薔看過柯潔的簡歷，知道她是本地人，父母因為車禍去世，在s市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小老百姓的家產，多數都是坐落在這種地方。

    “你多久沒回來了？”沈薔打量了一會兒，問道。

    柯潔沉默了片刻，才說道：“謝謝你今天送我回家，我先走了?！?/br>
    “注意安全?！鄙蛩N也是隨口一問，沒有說非要得到答案。

    說著，她就發動了汽車。

    柯潔在路邊站了一會兒，看著沈薔的車掉頭，緩緩轉向了小區的大路。

    車窗里，帶著墨鏡的沈薔，緊抿著唇，半張臉顯得有些格外高冷。

    “等等——”

    車窗突然被拍響，沈薔有些意外的停下了車，降下了車窗。

    “我有事要對你說?！?/br>
    “現在太晚了，明天再說吧?！鄙蛩N看了一下時間，已經七點了，她沒想到柯潔家竟然那么遠，這個時候回去，到家也要九點過了。

    見她要走，柯潔一咬牙：“很重要的事情，是關于斯賓塞的?！?/br>
    聽見熟悉的名字，沈薔的眸光一冷。

    最后，沈薔還是坐在了柯潔的家里。

    打開房門，就是一股子的霉味撲面而來。

    沙發上，茶幾上，電視機上，全部積滿了厚厚的灰。

    柯潔十分不好意思，連忙跑到廁所拿了抹布把皮沙發擦了一道之后，才讓沈薔坐了上去。

    房子不大，是很普通的三室一廳的格局，擺放的家具也有些年頭，皮沙發磨損的痕跡很明顯，茶幾的一只腳是壞的，下面墊著一個涼茶的罐子。

    “喝開水嗎？”柯潔在廚房問道。

    “都可以?！?/br>
    不一會兒，柯潔端著兩杯水走了出來，將其中一杯放到了沈薔面前，水明顯是才燒開的，上面還冒著裊裊的白煙。

    “不好意思，家里面沒有買水，也沒什么吃的可以招待你?！?/br>
    沈薔不想和她耽誤時間，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想說什么，你直接說吧，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人我也送到了，現在我要回家了?！?/br>
    “別，”柯潔站起來，作勢要攬住她，見沈薔沒有要走的意思之后，又坐了下來，抱著一杯水，也不喝，只是沉吟，半晌后，就在沈薔即將失去耐心走人的時候，她的聲音忽然響起：“沈薔，你相信楚門的世界嗎？”

    楚門的世界——你的人生只是一場虛擬的偶像劇，你生命之中所有的親人朋友全部都是虛假的。

    不等沈薔回復，柯潔就接著說道：“我相信?！?/br>
    “因為我現在就生活在楚門的世界里?！?/br>
    “只不過我不是楚門，而是一個闖入楚門世界的人?！?/br>
    小說，穿越，平行時空。

    這些詞語單個拆開，沈薔都能夠理解，合并在一起，她卻覺得柯潔可能是腦子出了問題。

    “阿璃，你有沒有想過楚門的世界的問題？”

    熬了個通宵趕榜單的阿璃迷迷糊糊中回了一個“??？”字。

    在看清楚沈薔發來的消息之后，她立馬跟打了雞血似的，啪啪啪的回復了過去。

    “啊啊啊我知道我知道??！薔薔你說楚門的世界對不對？就是我們生活的世界是一個虛擬的世界對不對？我也經常這樣想啊，說不定我們的人生只是設定好的一段程序，你不覺得我們體內的基因就很像計算機的代碼嗎？其實我們每個人可能都是一段超級代碼，就像智能的ai一樣……”

    阿璃一旦開起腦洞來，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止得住的了。

    沈薔開始回想起柯潔對自己說的話。

    她說她是從另一個相同的世界穿越而來，在那個世界里也有沈薔，也有司成文，也有許多這個世界里大家耳熟能詳的人名地名。

    只不過這些東西都是出現在一本叫做《妖嬈影后》的書里面。

    在講述這件事情的時候，柯潔一次又一次的跟她說著對不起。

    小說里面，沈薔的人生可謂是一帆風順的，沒有病危，也沒有槍傷，更沒有未婚夫中毒而死的情況。

    事實上，至始至終，小說里都沒有出現過斯賓塞這個人名，柯潔唯一記得的外國人人名，是科魯茲，因為作為沈薔的曖昧對象之一，作者用了無數華麗的辭藻去描述他藍色里面帶著綠色的眼眸，而娛樂圈之外的人員，卻很少在文中見到過。

    所以斯賓塞和她，其實原本是并無交集的，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　　……群里竟然有人說要給我寄刀片？

    你們難道不愛我了嗎？

    ☆、第88章 iniang卓璃音4.28

    盡管對柯潔的話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 但是有的事情就是不能去想，越想心里頭越讓人輾轉反側。

    沈薔躺在床上，反反復復的想著, 自己和斯賓塞的遇見, 是不是一場錯誤。

    如果沒有自己, 斯賓塞是不是會遇見一個和他一樣的女人, 結婚生子, 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

    或許他有一天會成為最年輕的諾貝爾獎得主，全世界都送上對他的祝賀。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葬身在一瓶連名字都只是一個編號的化學藥劑之下。

    人生止步于三十歲之前。

    如果沒有她, 一切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一向好眠的沈薔, 難得嘗受到了失眠的滋味。

    最后是怎么睡著的，她都忘了。

    迷迷糊糊中, 她聽到了一道熟悉的呼喚。

    “芙洛拉?！?/br>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還是曾經出現在夢中的教堂之中, 斯賓塞就站在她的面前。

    “好久不見?！?/br>
    的確是好久不見，上一次夢到斯賓塞, 已經是幾個月的事情。

    沈薔有許多話想說，最后卻成了一個緊緊的擁抱。

    “斯賓塞, 你不要走。我求你……”

    上一次沈薔這么求一個人的時候, 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她已經太久沒有體會到挽留一個人是一種什么滋味。

    即便是當初深陷在楚家圩的情網里的時候, 她也是一種任由對方來去的態度。

    斯賓塞低頭，憐惜的親吻了她的發頂。

    “我不走，芙洛拉, 我永遠都不會走的?！?/br>
    然而正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教堂的頂部卻開始崩塌，沈薔感受到懷里抱著的人突然抽空，她閉上眼，跪在了地上，頭抵著地面，眼淚順著額角留了下來。

    沈薔咬著牙：“騙子……”

    哭醒之后，沈薔就再也睡不著了。

    她抱著腿蜷縮在床上，臉埋在膝蓋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注視著眼前的黑暗，等著黎明的到來。

    這還是她在從斯賓塞的墓地回來之后第一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