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沈懌匪夷所思地擰眉:“什么?” “是真的?!彼恢撛鯓咏忉?,“那個人,不,那個鬼,渾身都是血,一眨眼就不見了?!?/br> 他聞言啼笑皆非,抱著胳膊,靜靜望著她不說話。 “你不信我?” 話音剛落,書辭就發現不遠處閃著兩個清幽的光,猛地后退了幾步躲到沈懌背后,“你看你看,它就在那兒,我就說沒騙你的吧?!?/br> 等看清是何物后,沈懌輕哼一聲,“嗯,那倒是?!彼_步一轉,動作極快,迅速將那光源拎起來扔到她懷里,“接著?!?/br> 書辭眼前一花,只覺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拱來拱去,還沒來得及害怕低頭時才發現是只貓,倆眼睛正滴溜滴溜打量著她。 “怎么是這個?”方才的情景尚且歷歷在目,把大活人看錯成貓,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咪……” 執著于追求溫暖的所在,小貓一頭扎進她臂彎之間不動彈了。 書辭只得將它拎起來,懷疑地湊到面前細看,兩雙眼睛,大眼瞪小眼,后者好奇地喵嗚兩聲,腦袋一伸險些碰到她唇角。 沈懌沖她揚了揚下巴,調侃道:“你不是說不怕的么?” “這是個意外?!睍o將貓放了,興許覺得有點丟面子,于是把話題岔開,“你找到信了嗎?” 他將事先準備好的書信遞過去,“可是這個?” 書辭展開來粗略一掃,臉上終于有喜色:“就是這個。太好了?!彼研攀蘸?,“接下來只用改信了,多謝你幫我?!?/br> 沈懌并未接話,反而問她:“你打算怎么改?” 她異想天開地說:“我花幾天時間模仿一下字跡,應該就可以?!?/br> 沈懌提醒道:“再過兩日就要三司會審了,你來得及嗎?” “就剩兩天了?”書辭扳著指頭算了算,有些犯難,“要么……就是去黑市托人寫,不過黑市上要價據說挺貴的?!?/br> 沈懌無奈地拿眼睇她,伸手把信從她懷里抽出來,“這事交給我來辦?!?/br> “你?”書辭微愣,隨后明白過來,“你打算去黑市買?” 他反問:“那不然你去?” 默了一陣,她老實道:“……還是你去吧?!?/br> 苦于囊中羞澀,這種時候自己不得不低頭,不過仔細看,并不見他有惱意,書辭才朝前湊了湊。 “這次真的謝謝你啊,幫我了一個大忙?!?/br> 沈懌不以為意輕笑,略略挑眉,把信抖了幾下,“記得‘涌泉相報’就好?!?/br> * 第二日,仍舊是刑部偏廳。 李修跪在地上看著面前的紙筆,又一次不知所措。 沈懌輕抿了口茶:“再寫一封?!?/br> 第十章 無名第二天晚上就把信送來了,字跡幾乎和李修的筆跡別無二致。書辭便讓他將信再往祿全家送了一回,放在書房抽屜中,一個不算顯眼也不太隱蔽的地方。 做好了這一切,天已初初亮起,她回房打水梳洗,又換了套干凈衣裳,叫上紫玉,神色肅然地朝順天府走去。 清晨陽光正好,府衙大門還沒開,鳴冤鼓已被人錘得砰砰作響。 “這誰呀,大清早的……” 順天府的主事打著哈欠走出來,一臉鄙夷地看著她倆。 紫玉忙停了鼓,書辭轉身來施禮:“這位大人,小女子來鳴冤的?!?/br> “我知道你是來鳴冤的?!敝魇履樕幊?,語氣不善,“真不會挑時辰,這么早趕著去投胎???” 書辭不想和他頂嘴,又忍不住多言:“大人,順天府正門辰時就該開了,現在已經辰正二刻,我這時候擊鼓不算早?!?/br> “廢話,官家的事,還輪不到你多嘴。幾時升堂那是府尹大人說了算!” 她立馬低首垂目,恭敬道:“大人說的是,小女子口拙不懂事,還請大人見諒?!?/br> 主事睇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拈著兩片胡須,涼涼道:“進來吧?!?/br> 公堂上莊嚴肅穆,正對面一副紅日出海圖,兩旁一排衙役門神似的立著,光是看了都覺得心里發慌。 紫玉跪在地上,小聲朝書辭道:“小姐,行不行???要是告假狀,咱們會挨板子的?!?/br> “噓?!睍o低聲呵止,“別亂說話?!?/br> “哦……” 片刻之后,她又小聲解釋,“死馬當活馬醫了,不管行不行都要試一試?!?/br> 府尹從后堂進來,不緊不慢地坐于案前,一手撩著袖子,把驚堂木一拍。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書辭挺直背脊,“民女言書辭,是來為父鳴冤的?!?/br> 劉府尹撐著頭,心不在焉地問道:“你父親又是何人?” “家父言則?!?/br> 話音剛落,他支著腦袋的手臂猛地一抽,立時恢復了精氣神,清了清嗓子,正色而問:“接著說?!?/br> 書辭將事先編好的話陳述了一遍,再添油加醋一番,愈發凸顯出言則是天降橫禍遭人誣陷。 “我爹爹日前曾因公事與李大人有所來往,但也僅僅只是幾面之交,說不定正是因此被人誤會。他為官數十載,盡管是個小官,可正值清廉,像行賄這樣十惡不赦,有違道德的事,是絕對不會做的。還望大人明察?!?/br> 紫玉在旁默了默,心道,老爺這臉也真是被您打得啪啪響。 站在邊上的主事聞言冷笑:“這件案子事關重大,豈能聽你一面之詞?!?/br> 剛說完,劉府尹就顰眉瞪了他一眼,繼而去問書辭,“你可有證據?” “我手里雖然沒有證據,不過我想……李大人若向祿大人引薦人,說不定會留下書信一類的物件,大人不妨再去祿府查一查?” 劉府尹才要開口,主事當下拍案,語氣鏗鏘有力:“祿府早有錦衣衛抄查,單憑你一句話便要再查一次?你當這是兒戲么?” 不知是不是攪了這位主事的好夢,一路上都在給她倆使絆子,此話說得甚重,紫玉憂心忡忡地和書辭對視相望,心想,這下慘了,人家不買賬??! “方主事!”劉府尹轉過頭去,忍無可忍地拿手指點了點案幾,“到底是你審案子還是本官審案子?順天府的事本官說了算,輪不到你多嘴!” 主事被喝得一抖,趕緊放下筆,唯唯諾諾地連聲稱是,“下官失言,下官失言……” 劉府尹無奈地嘆氣,總算抽出空來和書辭說話:“那什么……還人公道是本官職責所在,既然你有此請求,王捕頭,你帶些人去祿府仔細查找?!?/br> 堂下有人站出來,抱拳領命:“屬下遵命?!?/br> “記住?!彼桃饧又卣Z氣,“信件之類的東西要格外留心,最好都帶回來?!?/br> “是,大人?!?/br> 紫玉和書辭都松了口氣,緊接著又開始提心吊膽地擔憂。 “小姐,想不到這位府尹大人還挺好說話的嘛?!?/br> 她望向門外,隨口敷衍:“人家劉大人高風亮節,大公無私,自然會為百姓著想了?!?/br> 祿府院內,一群捕快魚貫而入,例行公事似的隨便翻了翻,又隨便看了看,最后呼啦啦關門撤走。 “大人?!?/br> 不多時,王捕頭按著刀小跑進來。 高風亮節的劉府尹顯得比她倆還緊張,趕緊問道:“怎么樣?可有書信?” “啟稟大人,確有一封信件?!?/br> 大堂之內三個人的心都放了下來,劉府尹展開信匆匆瀏覽,若有所思的頷首。 主事在旁探頭想看,他余光瞥見,飛快把信合上。 書辭握著紫玉的手,試探性地問道:“大人……信里,怎么說?” “嗯?!眲⒏A眉點了點頭,“事情的原委本官已知曉,既是一場誤會,官府定不會冤枉好人的?!?/br> 書辭喜不自勝:“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那這么著,你們明日就來領人吧?!?/br> 明日?! 想不到能這么快,書辭和紫玉簡直始料未及,趕緊磕頭致謝,“多謝大人?!?/br> “行了,退堂?!?/br> 從順天府大門走出來,書辭腿都跪軟了,像是卸下一個重擔,差點沒站穩,紫玉忙伸手扶住她。 “小姐,您小心點啊?!?/br> “嚇死了……”她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說實話,我都沒料到能有這么順利?!?/br> 紫玉笑著夸她:“是小姐你的辦法好??!你看,這可比夫人他們到處求人家強多了?!?/br> 書辭也慶幸地一笑,神色間略帶了幾分得意:“講真的,我是抱著挨一頓板子,吃牢飯的打算來的,畢竟這個計劃要實施,不確定的地方太多了。真想不到……” 她雙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多虧老天保佑?!?/br> 紫玉也跟著念了兩句阿彌陀佛:“太好了,這下老爺有救了!” 幸福來的太突然,一家人都很高興,可陳氏擔心過一晚上會出什么岔子,張羅著燒香拜佛還愿,又干脆連夜抄寫經書,準備過段時間上廟里給菩薩燒去,以表誠心。 夜深人靜,府里上上下下都已睡熟,書辭悄悄推開后門,月光流水一樣灑在幽深的胡同內。 “無名?” 她四周看了一圈,低低喚道,“無名,你在么?” 微風輕拂,回應她的是梢頭柔和的樹葉聲,一個行蹤不定的人,她也沒抱希望此刻能看見。 “我爹的事,謝謝你幫忙?!睍o朝著虛無的對面輕聲言語,“他明天應該就能出來了,府尹大人說官復原職,不會受到牽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