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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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戚,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裴子戚冷冷一笑:“有人想讓我死,就不止是誣陷這么簡單。陛下肯定很內疚,將杜瓊兒許配給大皇子,害得大皇子命喪黃泉。如果陛下得知這杜瓊兒、馮敬全是我背后cao手,讓她們一個成了皇子妃一個成了皇側妃,陛下能輕饒我?” 他緩緩起身,一字一句道:“要知她們不僅給大皇子帶了綠帽,還讓他害了性命。所謂真真假假,說我謀害大皇子是誣陷。那么外臣干涉皇家親事,致使皇子丟了性命卻是事實的。就算解了這誣陷,我也逃不了事實?!?/br> 孫翰成連忙抬起手,打住他說:“有人要你死,難道你就乖乖等死?你裴子戚扭曲事實的事還干的少嗎?怎么到了這個時候變慫了?” “誰說我變慫了?我話還沒說完呢?!迸嶙悠菝媛蹲I笑,說:“他們想讓我死,我要偏偏光明正大走出去。他們以為他們會誣陷,我就不會誣陷嗎?他們有我的把柄,我就沒有他們把柄嗎?” 孫翰成亮了眸子:“你準備怎么做?” 裴子戚勾嘴笑笑:“他們有過墻梯,我自有張良計。當然是誣陷他們了?!?/br> 第九十章 孫翰成被裴子戚盯得渾身發毛,縮了縮脖子道:“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擅長模仿別人筆跡嗎?幫我寫一封信?!迸嶙悠莸溃骸坝么蠡首拥墓P跡,信上寫發現了秦太君與他人私通?!?/br> 孫翰成猛地睜大眼,張了張嘴道:“子戚,秦太君是三皇子的外祖母,你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 “正因為秦太君是仉南外祖母,我才會瞞著他,讓你來寫這封信?!迸嶙悠輫@氣說:“秦太君千錯萬錯也是仉南的至親,我不能逼他手刃至親?,F在他為了我的安危,愿意手刃至親??扇蘸竽??保不定會怨我。人是善變的動物,我不能因為對他信任,就大大咧咧埋下隱患?!?/br> “好,我來寫這封信?!睂O翰成倒了些清水在硯臺上,持起墨條輕輕研磨。 裴子戚連忙握住他的手腕:“誰讓你現在寫了?大皇子是什么身份,他所用之物豈是牢中物可比的?你想辦法潛入大皇子府,他府上的筆墨紙硯來寫,寫好后把信藏得隱秘一些。過些時日,我讓許申高去大皇子府搜查?!?/br> “許申高?”孫翰成放下毛筆,擰起眉宇道:“他可不是蠢人。這信落入他的手里,可不一定瞞得過他。他那關都過不了,陛下根本瞧不見信?!?/br> “許申高是個聰明人,經他的手上呈給陛下,陛下看到信會少了許多懷疑?!迸嶙悠萏崞鸸P,疾筆書寫:“至于許申高,你不用擔心。兜著明白揣糊涂還不簡單嗎?關鍵在于他愿意裝糊涂?!?/br> 孫翰成愣了下,壓低嗓音道:“你什么時候擺明許申高的?” 裴子戚抬起眼,睨笑說:“許申高送上門的?!闭f著他吹了吹墨跡:“你照紙上的內容來寫,筆跡要倉促一點?!?/br> 孫翰成接過信紙,疊好后揣進了懷里:“事成了,我給你遞給話?!?/br> 裴子戚點點頭,又道:“你有沒有查到杜瓊兒背后之人?陛下懷疑我也不是沒有原因。杜瓊兒一個不受寵的皇妃,竟能在皇府上殺了大皇子,這背后定有人相助?!?/br> “查到了,所有證據都指向是你?!睂O翰成嘆一口氣:“大皇子連著二日沒去杜瓊兒房里,最后是死在馮遙的屋里的。所以當時誰也沒有懷疑杜瓊兒,還是杜瓊兒主動投案自首的?!?/br> 裴子戚默了,良久才道:“難道刑部就沒查出什么端倪嗎?” “沒呀?!睂O翰成想了想說:“應該說,刑部還沒深入調查就上報給了陛下,陛下當即下令將此案移交給大理寺了。大理寺你也是清楚的,查個案磨磨唧唧的,至今沒有什么動靜?!?/br> 裴子戚怔了一下,擰眉問道:“杜瓊兒自首了,那她的丫鬟呢?我記得杜瓊兒有一個丫鬟叫小綠,她是杜瓊兒的陪嫁丫鬟,與杜瓊兒的關系很是親昵?!?/br> “丫鬟?”孫翰成皺起眉頭,沉思說:“杜瓊兒入獄后,連杜府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更別說什么丫鬟了?!?/br> “你去找找這個丫鬟,興許她會知道些什么?!迸嶙悠蓊D了頓,半瞇眸子道:“也許你找到的是一具尸體,但尸體也會說話?!?/br> “行,我聽你的?!睂O翰成將配刀重新系回腰間:“我得走了,到了換班時辰了。我再不走,牢頭得念叨了?!?/br> 裴子戚笑了,道:“這牢門雖然開著,但主要是方便仉南進出。我一個戴罪之身不便私自走出牢房,我就不送你了?!?/br> “我哪能讓你一個孕婦來送我?”孫翰成大步向牢門走去:“好好躺著吧,免得等會三皇子回來,瞧著你擔心?!?/br> 裴子戚目送孫翰成離去,又重新趟回了床上。待過一盞茶時間,仉南回來了,手里提著木盒。自從他入獄后,仉南就承包了他的起居飲食。為了避免有人在食物里下毒,仉南三餐都會為他親自下廚。 裴子戚站起身,摸了摸肚皮:“回來了?我都餓了?!?/br> 仉南溫柔笑笑,將木盒放在椅子上,看了看桌面上的兩個茶杯:“有人來了?” 裴子戚點點頭,老實道:“孫翰成來了。他被陛下革了職,如今在大理寺當獄卒呢。今日他當職,順便來瞧瞧我,我就與他說了幾句?!?/br> 仉南抿著唇,一臉不悅:“朱老先生叮囑了,你得好生靜養。你若真閑不住,什么事可與我商量。犯不著與他說?!?/br> “你別生氣呀?!迸嶙悠葸B忙道:“我就讓他幫我尋個丫鬟,沒說什么來著。這休養身子,外頭總比牢里好吧?!?/br> 仉南伸手扶著他,放柔了嗓音:“是杜瓊兒的貼身丫鬟嗎?如果是她的話,你就不用去找了,她在我手里?!?/br> 裴子戚瞠大著眼,吃驚的說:“小綠在你手里?你怎么不早與我說?!?/br> “那日出宮后,我就命人去找杜瓊兒貼身丫鬟了。那個丫鬟早在大哥去世之前,就被杜瓊兒安排離開了皇府。我的人找到她時,她正在被人追殺?!必肽戏鏊?,緩緩道:“好在趕到及時,救下她一命?!?/br> “被人追殺?”他連忙抓住仉南的手,興奮問道:“小綠她知道什么?” 仉南默了一下,小聲道:“大哥的死,可能與四弟有關?!?/br> “太子?”裴子戚瞪得眼睛碩圓,吃驚的說:“沒理由呀。大皇子雖是野心勃勃,但從未威脅到太子的儲君之位。倒是你與二皇子……”他擰起眉頭,又說:“再說,太子的生性平庸懦弱,多年被大皇子欺壓一直忍氣吞聲。實在想不出什么理由,太子會殺了大皇子。你會不會弄錯了?” “我也希望我弄錯了?!必肽洗怪?,長長的睫毛倒影在眼底上:“但此事確實與四弟有關。至于四弟為什么會這么做,我也不知曉緣由?!?/br> 裴子戚怔住了,瞧著仉南的神情,這件事應該八九不離十了。他輕聲說:“你告訴陛下了嗎?” 仉南搖了搖頭,抬目看向裴子戚:“對不起,得委屈你一段時間了。我必須得查清楚,才能上報給父皇。你會怨我嗎?” “我觀太子不是個惡人,或許此事另有蹊蹺也不一定?!迸嶙悠菸兆∝肽系氖?,柔聲道:“陛下正處于喪子之痛,若是再得知是手足相殘,恐怕是再一次的打擊,還是查清楚再上稟好。在牢中雖多有不便之處,但至少我端得安然,在外頭可不一定了。于我而言,活著比什么都重要,你不必因此內疚?!?/br> 他話鋒一轉,又道:“太子殿下不是個恩將仇報之人,他不會無緣無故陷害于我。杜瓊兒陷害我,要么是她擅自主張的,要么這背后另有人指使。要是前者,這案子里這么多明白人,沒理由被她一個弱女子牽著鼻子走。至于后者……” 仉南打斷他,反握住他的手:“我明白你要說什么,有些事我不便現在告訴你?!彼D了頓,躊躇道:“這件事與二哥有牽連,讓二哥去處理最為合適?!?/br> “二皇子殿下?”這下裴子戚驚得后面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只見仉南繼續道:“你雖身居高位多年,但這朝中的個中關系,你始終沒瞧明白。不止是你,父皇也不清楚?!?/br> 裴子戚聞此顧不上吃驚了,直接臉色黑了一大半。 仉南知曉他不開心了,又出言安慰說:“你向來懂分寸,別人故意瞞著你,你又不喜探究他人秘密,自然不清楚這其中關系了?!?/br> 裴子戚這才緩了臉色,解釋說:“我不喜探究別人秘密,是因為我同樣不喜別人探究我的秘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行得君子風,可不是我因為傻才不清楚的?!?/br> 仉南輕輕笑了,將木盒提上來,掀開蓋子端出熱騰騰的菜:“再過兩日,我會去找二哥?!?/br> 裴子戚看了一眼菜色,立馬消了不悅,樂呵呵道:“好呀。隨便告朱孟明一狀,說他擅離職守、不務正業?!彼粷M道:“今個一上午,他可都沒來瞧我,連著兩天這樣了?!?/br> 仉南頓了頓手,轉瞬恢復如常,道:“我會與二哥說的?!?/br> 裴子戚持起筷子,沖仉南甜甜一笑,肆無忌憚吃了起來。哼哼,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愛挑明說出口…… 第九十一章 碧空如洗,天穹不染一絲浮云,唯有旭日高高懸掛。二皇子府,一名男子只身立于亭院。他雙手持著黑白棋,在亭中踱了兩步,一枚白棋落局。他蹙起眉頭,捏著黑棋輕輕摩挲。 突地,一名小廝碎步前來。他曲著身子,站在亭外道:“殿下,三皇子殿下來訪?!?/br> 男子頓了頓,眉宇松開,緩緩而笑:“三弟來了?讓他進來吧?!?/br> 小廝應諾,碎步離去。待過少間,仉南漫步前來。他看了看亭中的男子,笑說:“二哥好興致,竟一個人在下棋?!?/br> 二皇子聞聲轉過身,粲然而笑:“對手難尋。早知結果的棋局,不下也罷?!?/br> 仉南闊步進入亭中,搖頭失笑:“那就難辦了。這世間能配做二哥對手的人,怕是只有二哥甘愿退讓之人了?!?/br> “三弟謬贊了?!倍首臃畔缕遄?,輕輕道:“三弟今日來為兄府上,所為何事?” 仉南拾起棋子,款款坐下:“二哥陪我下一盤棋吧。這些年為弟潛心研究棋藝,也不知長進沒有,希望不像兒時輸得那么慘?!?/br> 二皇子溫柔笑笑,對立而坐持起棋子:“三弟今日只為下棋?” 黑棋落下。仉南抬起眼,道:“當然不是。此次前來,一來是為了感謝二哥,二來是為了清兒。雖說兩件事均與清兒有關,但感謝歸感謝,不能混為一談?!?/br> 二皇子垂著眸子,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三弟客氣了。為兄只是做了應當做的事情,何須談言謝?” “四年前,二哥派人給我去信,讓我早日歸京。那時,我滿心在尋清兒,便沒把信放在心上?,F在想起來,二哥真是良苦用心。二哥早就知曉子戚就是清兒吧?!?/br> 二皇子笑而不語,持著白棋緩緩落下。 仉南又道:“二哥,殺害大哥的幕后真兇查到了?!?/br> 二皇子頓了頓手,抬目與他對視:“三弟準備怎么辦?直接上稟父皇嗎?” 仉南默了下,苦笑說:“這件事該怎么告訴父皇?” 二皇子也沉默了,只手輕輕握成了拳。太子是幕后真兇,他們倆心里都很清楚??墒窃趺窗颜嫦喔嬖V洛帝,卻成了一個大問題。這件事背后不僅是手足相殘,還有兄弟luanlun…… 大皇子面上雖溫和有禮,但實則殘暴yin亂。早年間,大皇子更是喜歡玩弄宮中的幼童。他手上染了不少人命,被淑妃娘娘發現后,呵斥了幾回才略有收斂。然而,這種收斂只是處事更小心謹慎一些。 以往他偏愛女童,被淑妃呵斥后,他的手伸向了宮中的太監。那些太監有些是天閹、有些是哥兒,只要年紀小他均是來之不拒。比起女童,大皇子對那些哥兒、天閹下手更為毒辣。是以,那些孩子基本沒有活下來的。 久而久之,伺候大皇子變成了催命的差事。那段時間,小太監頭天進了大皇子府,第二日就被抬出去丟棄至亂葬崗。這種殘暴行徑,惹得宮中太監天怒人怨,于是他們想出了一個毒計…… 太子尚未滿月,他的母妃就因血崩而死。沒了母妃庇佑,洛帝索性將他安置在冷宮不聞不問。是以,宮中各位貴人基本不知道這位四皇子的存在。貴人們不知道,但下面的人卻是真真清楚。 后宮是踩低捧高的地方。太子在冷宮過得很清貧,時常飽一餐餓一餐,全憑送飯太監的心情。心情好,便給他留幾口吃的;心情不好,便將飯菜打翻喂狗。他身上的衣袍也是破破爛爛,一年到頭也就兩套。因為時常吃不飽緣故,個子長得很慢,兩套衣袍也能度些日子。 這樣的童年也造成了,太子逢人彎腰低首、雙腿顫抖,連大聲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即使后來,他當上了太子,骨子里還是那樣的卑微膽小。 大皇子比太子年長7歲,因太子不長個的緣故,十歲的年紀瞧著也只有七八歲的模樣。幾個太監給太子換上了太監衣袍,那是太子最開心的一天。因為他終于有了一件新衣裳,縱然那是太監給來穿的。 高興過后,面對的是痛苦不堪的回憶。他被幾個太監送上了大皇子的床,第二天差點死在了床上。也許是老天憐憫,他活了下來。但傷好過后,他又被送上了大皇子的床,開始了另一輪酷刑。 那時候的太子,并不知道那位可惡的貴人,乃是他的親哥哥。他試圖反抗過,卻換來了太監們更惡毒的折磨。年幼的他,不識字也不懂什么道理,只能靠著本性選擇活下去。 一次又一次,一直到大皇子出宮開府,他才徹底結束了噩夢。后來他當上了太子,頭件事便是把當年那些太監殺得干干凈凈,一個也不留。 原以為這件事能落幕了,大皇子卻突然知道了當年的事。大皇子以此威脅,要求太子謀殺洛帝,并擁護他為皇帝。太子深知大皇子登基,那才是他真正的噩夢。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與杜瓊兒合謀殺了大皇子。 整件大皇子被害一案里,幕后推手只做了兩件事。一是告訴大皇子,當年他三番五次重新的小太監,其實是當今太子。二是告訴杜瓊兒,馮遙也是裴子戚送進大皇子府的,且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裴子戚的。 片晌,二皇子淡道:“幕后推手既然挑起這次禍端,斷沒有讓他們安然而退的道理?!鳖D了頓,又道:“只是要委屈子戚,在牢中多待一些時日了?!?/br> “我已經與他說過了?!必肽铣制鹌遄?,一棋入局:“此案…父皇沒必要知曉真兇。至于四弟……” “四弟會安然離開京城?!倍首有α诵?,說:“我知曉你在擔心什么。此案與我或多或少有些牽連,而你有心護著我和四弟,不忍讓父皇知曉??赡銊e忘了,只要你一日不是太子,父皇心病就一日不解。趁這件事四弟卸下太子之位,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br> 仉南搖搖頭:“我無心太子之位。父皇極為看中子嗣,若清兒此胎誕下男孩,恐怕父皇……” “三弟,你輸了?!倍首哟驍嗨?。 仉南愣了愣,看著棋局一陣失神。少間,他抬目笑說:“果然,我還是輸了。二哥,你的棋藝又見長了,看來我也該放心了?!?/br> 二皇子放下棋子,站起身道:“父皇正派人盯著你,此事你不宜插手。你若放心將此事交于我,我定會還你一個安然的裴子戚?!?/br> “我自然是相信二哥。實不相瞞今日前來,我正是為了求助二哥?!必肽贤nD一下,又道:“只是,凡事總有例外。若有人插手令二哥失策,還望二哥也不要獨自扛下?!?/br> 二皇子垂下頭,低聲笑笑:“我明白。當年,我雖年幼卻也看得明白,母妃的死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這些年,我遠離京城何嘗不是在韜光養晦。正好借這此事,探一探他們的底?!闭f著他抬起頭,一字一句道:“十二年過去了,我倒想看看,是他們手段硬還是我手段硬?!?/br> 他頓了下,看向仉南道:“三弟,據我所知秦國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