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上官無策身體放松的靠在上官無痕的小腹上,伸手依戀的握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人生最貪戀的羈絆,緩緩搖頭:“我說這些,不是講我是有多怨自己的父親,也不是講有多心疼自己的母親;我只是想要告訴你,這么多年過去,那一天對我來說是最特殊的,因為在那一天我遇到了你,從那一刻開始,我就不再是那個孤獨的孩子,因為有你一直陪著我;這些年來你總是說是你拖累了我,可是無痕你知不知道,其實是你陪伴了我?!?/br> 上官無策貪戀般的在那讓他依戀了幾乎是一輩子的懷里輕輕地蹭了蹭,嘴角勾起幸??鞓返男θ荩骸拔液荛_心能夠遇到你,很開心能夠守護你,這二十多年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快樂的,為你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無痕,謝謝你,謝謝你同意讓我陪著你,謝謝你也陪在我身邊?!?/br> 眼淚,從上官無痕的臉上滾落,‘滴答’一聲落在那雙瀲滟深情的眼角,和他沁在眼角的淚光混在一起,最后合二為一,一起滴落。 “無策,我不想聽你說這些?!鄙瞎贌o痕緊緊地抱著懷里似乎已經有些開始僵硬的身體,緊緊地抱住,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的抱住,就像當年他抱住他一樣:“我很傷心無策,我好害怕你說這些;我總是覺得、總是覺得……” 將要脫口而出的話被哽在喉間,更多的是他不愿意說出來那幾個字;天真的以為只要不說出來,就不會有殘酷的現實發生。 感受著緊抱著自己的人兒顫抖的恐懼,上官無策安撫的觸摸著他的手指,聲音依舊緩而平:“傻瓜,你是不是害怕我會死?” “不要!無策,我不要說這句話!……”哽咽的嗓音已經徹底哭出來。 聽到那令人刺痛的哭聲,上官無策抬起頭,示意著將這個一瞬間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只會躲在他懷里哭的人拉坐在自己身邊,然后伸出手,溫柔的擦掉他臉上的淚,笑了:“馬上就要當天子的人了,怎么還哭的像個孩子?” “無策……”除了呢喃著這個讓他心疼的名字,上官無痕不知道自己該繼續說什么,該做什么。 “我是不會死的,你應該知道我的武功有多厲害,你不是經常說嘛,禍害遺千年,作為一只最厲害的禍害,我怎么可能輕易就死了呢;我還要繼續守著你呢?!币贿呎f著,一邊用手指貪戀的描繪著指下那芝蘭玉樹的容顏,聲音柔軟,就像是對著今生最愛的情人般,繾綣的說著癡人的情話:“我只是有些累了,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害怕你被人害了,害怕你受人欺負,害怕一不小心沒照顧好你,就再也見不到你了;現在好了,那些欺負你的人都死了,再也沒有人敢傷害我的無痕了;所以我就想,我是不是可以出去走走了,你應該知道我是個很喜歡到處走動的人,你曾經說過我是個像風一樣的人,風是自由的,不該被捆縛?!?/br> “那我陪你去,你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br> “傻瓜!現在大宛朝局正是亂著,你作為太子必須撥亂反正,穩定朝局、安定民心,怎么能跟著我一起瞎溜達呢?!睅е鴮櫮绨愕男θ?,再次出現在這張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上。 “你要丟下我一個人?” 無奈的笑容軟軟的綻放:“說你傻還真是傻,我怎么會丟下你一個人呢;我只是出去走走,很快就回來?!?/br> “很快是什么時候?” “……”瀲滟的瞳孔中,帶著一抹溫柔,一抹哀傷:“很快!” * 一聲‘很快’,像是審判終結了命運中最重要的什么東西,從此天高云闊,就算是拼盡所有的力氣,恐怕也看不到、摸不到。 上官無痕看著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對著他笑的無策,這次是他親自抬起手擦掉臉上的淚,他不要再哭了,尤其是在這時候,他不要再哭。 緊緊相握的兩只手,帶著對彼此體溫的依戀從一開始就不曾松開;坐在古樸長亭中的兩個人,像是徹底沉靜在屬于他們的世界中,一邊談笑著喝著茶,一邊互相緊牽著對方,似乎只要這樣拉著,就不會失去。 他們說起小時候,講起那年的草長鶯飛、青雉少年,像是要把過去的點點滴滴都回憶起來,講述出來,生怕對方會忘記般一再叮囑、一再重復,然后在面面相對后,知足的相視而笑。 不知過了多久,上官無痕被催促著離開,只是這次,他不再像剛才那樣緊纏著不斷追問,而是瀟灑的笑著站起來,任由那跟著他一起站起來的人仔細小心地為他整理好身上的衣衫后,朝著早已備好的馬兒走去。 翻身上馬,一氣呵成,再回頭淺笑時,忍不住開口:“無策,我等你回來?!?/br> 站在古樸長亭中的人影微微晃動了一下,可很快就站穩,笑著點頭:“好,我會回來的?!?/br> 馬鞭被揚起,噠噠的馬蹄聲傳響在空曠的四野上;天邊,一朵朵純白的云朵如少女手中的絲綢,舒卷開后又折疊起,隨著揚起的清風變動著各種各樣的形態和動作。 上官無策目眺遠送的看著那幾乎快要與茫茫天地融為一體的奔馳之人,然后在勾起的微笑中慢慢的閉上眼睛,順著冰冷的亭柱滑坐到冰涼得地上;長亭內,又重新煮了一壺茶,茶水咕隆,茶香四溢,溫藹的熱氣蒸散了空氣中的寒意,帶著淡淡的甜,飄向遠方。 無痕,你知道嗎? 我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永遠能夠守護你,用盡一生的時光保護在你身邊;現在,我也算是做到了自己的這個心愿,只可惜,我的一生,太短了! ------題外話------ 頭頂鍋蓋,飄走! 知道無策可憐,知道無痕可憐,可…… 漫漫自覺蹲到墻角反省去! ☆、058:如此真心、這般癡情 當金色的太陽徹底灑滿大地,經過一夜洗禮的宛城,雖然空氣中還漂浮著久而不散的血腥氣,可經過這一夜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噩夢終于過去,希望再次降臨。 因為徐昭楚燁一行人身份特殊,所以他們被安排住進距離皇城最近的行宮之中,行宮內有早已安排好的宮侍伺候,因為這些宮侍被私底下告知將要伺候的人是誰,所以待徐昭一行人住進來,便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生怕惹得這些貴人們不快。 徐昭在香湯沐浴后,便披散著還濕漉漉的長發赤腳站在干凈柔軟的白色地毯上,懷中抱著同樣洗白白舒舒服服的打著呼嚕的元宵,隔著窗扇怔怔的看向外面謹小恭順的宮人來來回回的在長廊上走動著。 楚燁從內室走出來便是看見這一幕,瞧著他心愛的小姑娘像是失了魂兒似的瞅著外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外面有多好玩似的。 隨手拿過搭在屏風上的干凈棉巾走過來,在靠近徐昭的那一刻,開口:“頭發還沒擦干便站在這里吹冷風,你是覺得自己的身體很好嗎?” 徐昭回頭,就看見剛沐浴好的楚燁正站在她身后,手中托著干凈柔軟的棉巾正仔細認真地為她擦拭著濕漉漉的長發,眼瞳閃動,帶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依戀和嬌憨:“你還不是與我一樣,濕著頭發不擦干?!?/br> 說著,徐昭便放下懷中的元宵,伸出手就捏起他垂在胸前的一縷烏發,著實難掩心底的一絲嫉妒;這個男人的發質實在是太好了,就跟綢緞絲的,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來保養,居然比她的發質都要好上許多。 注意到徐昭眼底的那一絲小妒忌,楚燁寵溺的笑著,一手攬過她的肩膀的同時,另一只手將半開的窗扇關上,然后就領著她坐到一邊的貴妃榻上,繼續為她擦拭著頭發,道:“剛才站在窗戶口再想什么?” 徐昭依舊在把玩著他的發絲,趁他不注意,還悄悄地將他的頭發一圈圈的繞在枝頭上扯著玩,但嘴上卻老實回答道:“我很擔心無策,在暗道中,他多次救了我,更是為了我犯了險;這些年來也是他一直在暗中保護著哥哥,如果不是他,我連最后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都沒有了?!?/br> 正在擦頭發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但在徐昭還沒注意到的時候,又恢復如初:“你對上官無策的印象似乎不錯,當初你可是把他恨的咬牙切齒的?!?/br> 徐昭嘴巴一撅,悻悻道:“那個時候我不是以為他是個壞蛋嘛,不過,他也的確夠壞的,當初那么欺負我;明明是在幫我卻總是狠毒的用最壞的方式去表達,明明是在為我好,嘴上卻又什么都不說,真是個怪人?!?/br> “是啊,他是個挺奇怪的人?!背钐ы戳搜坌煺?,“你別擔心了,沒聽下面的人匯報說嘛,他在城外見了上官無痕后就出去云游了,等他什么時候想回來了,應該就會回來?!?/br> 徐昭苦惱的一皺眉:“真是想不明白他怎么偏偏挑選這個時候出去游玩,大哥身邊還很需要他,而且他還身受重傷,就算是著急想要出去玩,也要把傷養好?!?/br> “上官無策武功卓絕,他受的那點傷看上去很是兇險,其實只要好好躺幾天就不會有什么大礙?!背顚捨恐煺?,繼續說道:“再說了,他現在身份尷尬,留在大宛才不自在呢?!?/br> 徐昭明白楚燁話中的‘尷尬’是什么意思,正如林瀞瑤在地宮中所講,上官無策曾經做出太多令人發指的事,朝堂上不知有多少政敵等著與他爭鋒相對,大哥想要順利拿下朝局,百官的呼聲和情緒他不得不顧及;如果這個時候百官要求大哥將上官無策處死,知道一切真相的大哥又如何能下得了這個手? 沒錯,與其讓無策在這個時候留下來讓大哥左右為難,還不如讓他出去溜達著玩兒,等大哥徹底擺平朝局后,他再回來也不遲。 想明白這些后,徐昭便笑著伸出手親昵的圈住楚燁的脖子,眼睛笑的彎彎的:“楚燁,我問你一個問題?!?/br> 停下擦頭發的動作,楚燁也同樣親昵地往前一湊,笑的滿眼寵溺:“問吧!” “是不是自古以來的帝王都要學會權衡一切、冷靜判斷?就拿上官無策的事情來說,別人不知道,我們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這些年來他看似做了許多陰狠毒辣的事,可我們知道他這么做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為虎作倀并非他的本性,甚至他還是很多人的救命恩人;可是,在不知真相的他人面前,我們卻不能將這些真相據實以告,甚至還要再次委屈他,讓他遠走天涯;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徐昭直視著楚燁幽沉深邃的眸子,字字清晰的問著:“讓你在大梁的天下和我之間做選擇,你會選擇委屈我得到天下,還是選擇丟下一切追隨著我?” 楚燁的眼睛一如往昔般沉靜,就像一顆閃爍著瑰麗光澤的寶石,讓人看上一眼都忍不住被吸進去;被他這樣的眼神看著,徐昭覺得開心的同時也隱隱有些害怕,他是那樣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和心思,跟他在一起,她總覺得自己像一張白紙,只要他看著自己,她就會無所遁形,所有的秘密都會被他窺視的一干二凈;而他呢?將自己隱藏的太深,就像永遠被一團霧包裹著,明明眼見著自己就快要觸碰到他了,可是在伸出手想要碰觸的那一瞬間卻發現,指尖撫摸的還是那冰冷的霧靄,而他則狡猾的躲在重重霧靄之后 猾的躲在重重霧靄之后,對著她輕輕地笑。 來到大宛后她經歷了很多,林瀞瑤狠毒震撼了她的心,沈正河貪婪讓她看見最骯臟的人性,而上官無策的無私付出,更是讓她隱隱間有些羨慕,也有些向往,甚至還有些妒忌自己這個兄長,今生今世,能得一人如此真心相待,恐怕這是多少人日夜祈求都得不到的幸福。 所以,今天她才會向楚燁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她好想知道,這個漸漸讓她開始注目,開始關心的男人會不會是第二個上官無策,如果是,她徐昭發誓,縱然舍身忘死,磨難重重,今生也會對他楚燁不離不棄、誓死追隨。 楚燁放下手中的棉巾,溫暖寬大的手掌撫摸著她已經半干的發絲,感受到掌心中那淡淡的一絲冰涼,笑的溫柔而霸道:“我不選?!?/br> “……” 徐昭一怔,顯然是沒想到楚燁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 而就在她還有些不太明白的時候,他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不管是江山還是美人,朕都要;所以朕不選,朕登基為帝,不僅僅是喜愛這萬里江山,更重要的是,手握天下至尊權柄,便有能力保護自己摯愛之人?!?/br> 霸道的說完這番話,楚燁一把將徐昭抱進自己的懷里,弧度精致的下巴親昵地擱在她的肩頸上,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語調柔婉一轉,不再似剛才那般霸道宣揚,而是如情人般呢喃繾綣:“阿昭,只要你乖巧的待在我身邊,我今生都不會負你;你該知道,我是喜歡你的?!?/br> 徐昭也將下巴擱在他堅實有力的肩膀上,聞著他身上沐浴后的淡淡清香味兒,沉默的眨著眼睛,然后,勾唇輕笑,伸出手抱住他勁瘦有力的腰;看上去就像一個被夫君疼愛的小女人,活的簡單而快活。 可沒有人注意到,在這含笑幸福的美麗臉頰上,還藏著一絲落寞。 終究是她太傻,活的太天真,怎么就將楚燁歸類到上官無策那一類型當中? 他可是楚燁呀!大梁自建朝以來最年輕的帝王,同時也是最雄才大略、手腕了得的天子;他的心很大,裝的下萬里江山,不像上官無策,看似能掌控天下,實則心里從頭到尾只裝了一個人。 江山美人他都要,這才是專屬于他楚燁的回答;她怎么就忘記了,他是那樣一個驕傲、自信的男人,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當一個醉臥美人懷的梟雄。 雖然,她很為這樣一個志得意滿的楚燁而感到驕傲,可是,心里還是忍不住有一絲落寞游過;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庸俗的女人罷了,希望能夠得到一個男人全部的愛、全部的關注,就像母后,像大哥一樣,能夠遇到一個視她為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男子,捧在掌心、如珠如寶。 只可惜,楚燁他不是上官無策,她也沒有母后和大哥的那一份幸運,也能夠擁有一個專屬于她自己的‘上官無策’;像上官無策和父皇那樣癡情的男子,恐怕世間再難有了。 * “皇上,大宛皇宮傳來消息,邀請皇后娘娘進宮一趟?!焙蛟陂T口的宮侍恭敬恪守的跪在地上對著宮內相擁情深的帝后謹慎匯報。 徐昭輕輕推開還將她抱在懷里的楚燁,看向門口那一抹躬下身的湛藍,轉眸悄無聲息的藏下心底的那一絲孤寞,看向楚燁:“應該是大哥的邀請?!闭f到這里,她小心翼翼的打量著楚燁的神色,謹慎的問著:“我能進宮去看大哥嗎?” 楚燁伸手點她挺翹的鼻尖,將她的這份小心看作是普通的征詢意見,伸出手就將徐昭扶站起來,拉起她略顯冰涼的手走向一旁的衣柜,道:“上官無痕是你的兄長,你進宮去見他也屬應該,我怎么能攔著你們兄妹相聚?!?/br> 說完,楚燁就拉開櫥柜從里面挑選了一件又華麗又保暖的紫色宮裙遞到徐昭面前,大拇指輕輕地拂過宮裙上繡制精致的花紋,最后在捻起裙擺上的一顆拇指般大的珍珠玩味的捏著玩的同時還關心的交代道:“雖說現在上官無痕已將宛城控制,林氏一流也難再掀起太大的風浪來,但此刻外面還是不太平,進宮后你要小心謹慎些,跟上官無痕說完話就趕快回來,我讓翎羽衛跟著你?!?/br> 徐昭笑著接過他遞上來的宮裙,看著他臉上的關心之色,點頭答應了。 精致華麗的宮闕中,徐昭笑眼看著面前風姿無雙、貴胄俊美的一朝天子,從他的眼底她能看見自己的影子,這是不是也證明了自己在他心里,她或多或少還是有些份量的,要不然,他也不會不辭辛勞的趕了上千里路不顧危險的來保護她;從小生活在深宅大院,她自然知道對于像楚燁這種富有天下的人來說,能夠得到他一份關注已是極大的不易,她又何必自尋苦惱的想要更多? 轟轟烈烈的愛情固然惹人向往,也許,細水長流、溫溫火火的陪伴也是一種另類的說愛方式。 * 從行宮到上官無痕暫時用來處理朝務的上陽宮并不遠,待徐昭乘坐的轎攆來到上陽宮門口,就有宮侍掀起轎簾,在前方為她引路。 徐昭身上披著臨走前楚燁親手為她系上的銀色貂毛大氅,懷里抱著一個精致小巧的手爐,自然是不冷的;可是,等她走進上陽宮的那一刻,在看見端坐在龍椅上安靜的看著她的上官無痕后,渾身上下的驚寒讓她差點拿不穩手中的手爐。 偌大的上陽宮內,冰冷的宛若一座冰窖 若一座冰窖;上官無痕便是端正的坐在龍椅上,滿頭銀發、一臉憔悴。 “兄長?……哥哥?……”徐昭呢喃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手中的手爐終于‘咚’的一聲掉在地上,在殿內傳出空曠的回音;在回音聲里,徐昭的腳步越來越快,越快越穩,最后近乎是小跑著沖到上官無痕面前,顫抖的伸出手,捧起他冰涼的臉,眼淚,不安的在眼眶中打轉:“哥哥,你怎么了?頭發怎么變成這樣了?上陽宮沒有人伺候嗎?為什么這么冷?來人!快生暖爐!” 聽到徐昭顫抖不安的聲音,上官無痕才像是被人從夢中驚醒了一般,眨了眨纖長的睫毛,晃動著無焦的眼睛,慢慢看向她:“我沒事,你不用擔心?!?/br> 說完,他伸出手將徐昭捧著自己臉的手拉下來,然后攥在掌心里,說了句:“手怎么這么涼?是不是外面很冷?委屈你了,讓你經歷這么多后,還讓你趕來見我?!?/br> 眼眶中的眼淚再也無法忍受的滾下來,徐昭緊抿著紅唇看著一夜間似乎蒼老了許多的上官無痕,不明白為什么他們明明只不過是數個時辰不見,他到底經歷了什么,變成了這樣? 看著徐昭流淚心疼的眼睛,上官無痕安慰般的搖了搖頭,蒼白的嘴角,抿出一個透明到近乎有些稀薄的笑容:“不要擔心阿昭,是我不讓宮侍生暖爐的,這些年來,我早就習慣了黑暗和冰冷,忽然暖起來反而有些不適應,你不要擔心,我沒事?!?/br> “可是你的頭發……”徐昭捻起他胸口的一縷銀發,指尖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似乎那只有幾根的銀發宛若有千金重,年少華發,說的仿若就是眼前這人。 上官無痕將銀絲從徐昭的指尖抽回來,然后在一陣腳下不穩的晃動中慢慢的站起身,拉起她的手往后殿走著:“阿昭,你將父皇的遺體找回來了,我該謝謝你;這些年來父皇一直被林瀞瑤霸占著,帝陵始終空置,這件事對皇族來說是一件丑事,我們不能告訴他人,你來見父皇最后一面,我就會命人悄悄地將父皇送回帝陵,讓他真正安息;這就是我叫你進宮來的目的之一?!?/br> 聽著上官無痕的娓娓道來,徐昭知道他是故意岔開話題不愿意多提他的事,雖說依照她的性子是絕對不會輕易被他岔走話題的,可是在看見他疲憊的眉眼時,終究是心疼心軟,將滿心的擔心藏在心底。 上陽宮的后殿,明珠閃爍、輝煌逼人,這讓徐昭想到了林瀞瑤為父皇建造的那一處暗道地宮;雕龍刻畫的龍床上,上官祁佑宛若沉睡般安靜的躺在上面,一席明黃色的龍袍已經換成了新的,佩戴著龍冠的他,看上去眉眼沉靜、尊貴耀人,而徐昭和上官無痕的相貌很多方面都襲成與他。 徐昭跪在龍床邊,伸手牽上他無知無覺的手指,眼角微微有些發澀泛酸;試想,當年如果沒有發生那么多無奈的分別,這雙手會不會就不是現在這般冰涼,這雙手會不會就會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牽上她,抱著她,給她這世上最堅不可摧的依靠。 看見徐昭的動作,上官無痕跪在她身邊,徐徐說道:“你對父皇沒有記憶,所以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而我對父皇的記憶也并不是很多,記得最深的一次就是很小的時候父皇親自教我騎馬,對我來講,他是如山般高大的父親;你是父皇最愛女子為他誕下的孩子,相信如果他泉下有知知道有一天你來到他身邊看他,他應該是很高興的?!?/br> 徐昭低下頭,將從眼眶中滑落出來的眼淚擦掉;她又怎會不知上官無痕話中的意思,他希望她不要因為缺失的父愛而不喜這個為了愛情連性命都不要的可憐男人,他希望,她能如他一樣,尊敬他、愛著他。 “在我心目中,他是個很偉大的人,我為擁有這樣的親生父親而感到驕傲?!?/br> 聽到徐昭這么說,上官無痕明顯松了一口氣:“既然這樣,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徐昭一怔,抬起還掛著淚的眼睛看向他:“回來?” 他點頭,道:“是,回來!你是我大宛唯一的公主,身份尊貴、無人可比,雖說你現在嫁給梁帝為后,同樣受人愛戴;但當初你是以朝臣子女的身份嫁給梁帝,雖說徐家的門第還算不錯,可跟大宛公主的身份比起來還是差的太多;我不能委屈了你,你與梁帝的感情和睦,我也不會拆散你們,唯一的要求就是讓你重新嫁給他一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