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就看先才還儀態萬千,連衣角都沒皺一下的王氏,此刻卻是披頭散發、衣衫不整,頭上的東珠歪了,耳朵上的耳環掉了一個,臉上的胭脂也暈開了,居然比此刻的徐昭還要狼狽幾分;活脫脫的一副被人凌虐慘了的樣子。 “母后,你這是……” 王氏演的更加賣力:“皇上,你可一定要為哀家和徐倩做主啊?!?/br> 楚燁眉心微蹙,深沉幽邃的目光在徐昭和王氏身上掃過,最后,卻是看向徐昭:“到底怎么回事?” 徐昭跨步上前,看向裝白蓮花的王氏,一聲冷笑:“皇上,太后說臣妾狂性大發殺了人,可臣妾卻是看見太后表里不一,殺害了臣妾的表妹栽贓給我;還請皇上為臣妾主持公道,為表妹的慘死討回真相?!?/br> “你胡說,徐倩是你一劍殺死,楊氏也是被你的暴行逼瘋;皇后殺人犯案后不知羞愧認錯,還敢巧舌如簧;皇上,此女不誅,難還世間一片正氣,更是讓慘遭遇害的人亡魂難安?!?/br> 徐昭哧的笑出聲:“你也知道亡魂難安?那太后一定也聽說過冤鬼索命吧?!闭f著,徐昭指向倒在地上的徐倩,用詭異眼神看向王氏:“太后如此草菅人命,可要小心造孽太多,不得善終?!?/br> 王氏向來是不信神佛的,可是卻被徐昭的話硬是說的心驚rou跳,臉色都變了幾分。 可畢竟沉浮深宮數十年,王氏大風大浪什么沒見過,所以很快就穩住心神,不再與徐昭逞口舌之利,看向楚燁:“皇上,你要是不信哀家的話,可以問一問楊氏,問她誰是殺害她女兒的兇手?!?/br> 好她個王氏,原來她控制楊氏不僅是要讓楊氏殺了她,還留了一手讓楊氏冤枉她? 楚燁懷疑的看向抱著受傷的手神神叨叨的楊氏,剛準備開口,卻被徐昭一聲攔下:“太后剛才也說了,楊氏瘋了,一個瘋子的話怎么可信?” 王氏譏笑道:“皇后難道不知道嗎?有些人面瘋心不瘋,哀家相信對于殺女仇人,楊氏一定會記住?!?/br> 看著王氏勝利在望的笑容,徐昭抿緊唇角,但就在眾人都以為她被王氏壓制的無法翻身時,她突然仰頭長出一口氣,似是放下心中大石般輕松道:“皇上,一個瘋子的話我們是不能信的;但如果這個瘋子不瘋了,她說的話就一定可以證明臣妾的清白?!?/br> 王氏一怔,訥訥的看向徐昭,楊氏一旦開口一定會對她不利,關于這一點徐昭應該能猜得出來,可為什么她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反倒是一副輕松自如的樣子,像是早就在等著她說這句話一般。 徐昭看著王氏懷疑不安的眼神,淡笑著從袖中掏出一方白色的帕子輕輕地擦拭著臉上身上的血漬,一臉鎮定自信:“太后恐怕還不知道吧,神醫朱澤此刻正在宮中;本宮相信,依朱澤的本事治好一個被藥物控制的瘋子,絕對是綽綽有余?!?/br> ☆、044:表白的元宵小爺 王氏在聽到朱澤這個名字時就已臉色難看,對于這個素有醫仙之稱的神醫,她就算是在深宮之中也聽說過他的名頭;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朱澤此刻居然在宮里。 王氏不禁惱恨的回頭去瞪站在身后的張嬤嬤,這幫沒用的蠢才,為何疏漏了這么重要的消息。 張嬤嬤等人慌忙低頭,永遠死沉無神的眼睛里閃過怯怕;因為只有他們領教過這位‘溫順淑德’的太后的真正手段。 徐昭一直在盯著王氏的反應,自然也察覺到她瞪張嬤嬤等人的眼神,臉上拂過一絲冷笑,心道這老女人還真不是個善茬,在她手里栽了小跟頭,勉強不算虧。 王氏深吸幾口氣,上挑精明的眼睛在瞇了幾瞇后,臉上的煞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輕松的笑容:“既然朱神醫在此,那就勞煩他了,萬萬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br> 王氏的態度讓徐昭起疑,可她還是從容淡定的接過話:“放心,兇手一定會揪出來?!?/br> 從頭到尾楚燁都沒參與她們二人的唇槍舌戰,但心底已經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轉眸看向太后:“母后,今日您受驚了,兒臣會讓太醫過來給您瞧瞧;至于接下來的事交給兒子辦就好?!?/br> 王氏捏著帕子對楚燁露出會心一笑:“都是哀家給皇上找麻煩了,本想著充實后宮為皇家延綿子嗣,沒想到卻出了這等兇事?!?/br> 楚燁溫和笑著:“兒子能明白母后的良苦用心,只是如今這選妃之事還沒開始就先出命案,實在是不好的兆頭,兒子認為這選妃還是押后吧,等兒子得了閑,親自去護國寺沐浴齋戒三日,告慰蒼天宗祠后令禮部選出好日子再另行選妃不遲?!?/br> 王氏正捏著帕子裝溫婉,還想將慈母形象再在愛子心中擴大幾分,可突然聽到楚燁的這段話,立刻怔住。 “皇上的意思是,不選妃了?”王氏訥訥出聲。 楚燁溫潤一笑:“朕剛登基,本以為只是前朝未穩,沒想到后宮也夠亂的,還是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過去之后再選?!?/br> 楚燁此刻是笑著的,可王氏的臉卻蒼白到嚇人;想她折騰出這么大的動靜,還不是為了將王家的姑娘塞進后宮,沒想到一場忙活,徐昭沒除掉,后宮大選泡湯;這要她如何能平靜?如何能自持? 徐昭在看見王氏那一臉蒼白的失色的表情時心里甭提有多痛快了,本以為她的出手已經夠讓王氏喝一壺了,沒想到楚燁這熊孩子一出手,簡直就是蛇打三寸、直接要命啊。 還想著他會用怎樣的法子說服王氏收回選妃懿旨,沒想到會拿這件事說事,并且理由端正到要人連一點破綻都找不出來;只要一想到王氏唱了久的戲,又是殺人又是折騰的,到頭來卻竹籃打水一場空,連徐昭都同情這老巫婆。 而狠狠拒絕了王氏的楚燁卻像是看不明白母親臉上的失血慘白,招招手就要人將瘋癲的楊氏帶下去,可王氏陰毒的眼神卻在瞬間凝聚在徐昭身上,如刮骨的冰刃,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 都是這個女人,是她壞了她全部的好事,毀了她苦心喋血一路籌劃的富貴;她怎么能放過、怎么能放過…… “皇兒?!?/br> 王氏看著楚燁挺拔的身姿,像是看見了年輕時期的先帝,眼神有一陣的迷惘,可很快就又恢復冷靜:“皇后涉嫌殺人一案,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似乎并不適合再回棲鳳宮吧?!?/br> 徐昭癟癟嘴,媽蛋的老巫婆,她又要玩什么幺蛾子。 楚燁因為正看著徐昭,自然是將她不忿的表情看了個盡,小野貓亂炸著毛,明明被折騰的很是狼狽,可眼底的野性卻是依舊濃烈,讓他忍不住想伸手去逗。 “母后的意思是……” “關押天牢天字號!” 徐昭知道這天字號天牢,這是專門關押皇族的牢房,聽說要比尋常的監牢要好上許多,可是好再多那也是牢房??;而且她剛才被二嬸傷著了,嗓子好疼,身上好疼,頭也好疼…… 渾身疼的徐昭眼巴巴的看著幾步之外的男人,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傳遞著訊息——相公,人家不要坐牢嘛! 楚燁眼底的笑色更盛:“好,一切聽母后的安排!” 嘎?! 徐昭的眼睛睜大了,嘴巴張大了,驚的差點都要學著元宵小爺劈叉了;她沒聽錯吧,楚燁真的將她發配牢房了?不!她簡直比竇娥還要冤啊,楚燁他個孫子到底是不是跟她一國的。 楚燁卻像是看不見她眼底的委屈和憤怒之火,走近前揉著她已亂的頭發,壓低著嗓音在她耳邊說:“阿昭信不信朕?” 徐昭翻白眼,你他媽都把老娘弄監牢里了,她還能相信嗎? 咬著牙、切著齒,徐昭在楚燁迫人的氣勢下皮笑rou不笑的抬起頭,看著他黑濃的眼,昧著良心來了句:“我信?!甭曇粢活D,問他:“皇上信我嗎?” 楚燁笑了:“朕信!” 信你個大頭鬼,你要是真相信,就別抓她改抓你老娘;徐昭覺得自己的頭發都快被氣豎起來了,可最后殘存的理智還是將她在快要暴走的那刻硬拉回來,目光瞟向遠處目露殺機的王氏,老巫婆這是臨死都要咬下她一塊rou的節奏啊。 夠狠! 但就算是被關進牢房,她也要讓這老巫婆鬧鬧心。 “皇上,臣妾知道自己是嫌犯,被軟禁在天牢里理所應當,只是皇上一定要答應臣妾,務必讓朱澤盡快治好二嬸,因為只有她知道是誰在幕后cao控了這一切?!闭f著,徐昭就往王氏那邊看了一眼,凌厲的眼神帶著強大篤定的氣勢,立刻讓王氏的臉色更白了幾分。 楚燁卻是暗自不語,只是目光灼灼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她一身是血略顯狼狽,脖頸帶傷,聲音嘶啞,不用猜也知道在他到來之前她經歷了什么;一定是掙扎過、痛苦過,可就算知道她過的難捱,他也不準備過多干涉,因為他相信,他的小野貓一定會有自救的辦法,一定可以將一切化險為夷。 他給她力量,讓她敢和天斗,他給她自由,讓她敢與人爭;他希望她的利齒能更鋒利,她的翅膀能經受更強的風暴,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有能力面對屬于自己的命運。 而他,就這樣安靜地、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只要她累了、她回身,就能投進他永遠為她張開的懷抱。 * 圣興宮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御林軍和大理寺。 因為徐昭身份特殊,就算是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也不用枷鎖披身。 就在徐昭隨著眾人從容的走出圣興宮,遠處一個肥團就如一道閃電瞬間蹦跶到她面前;也許是沖的速度太快,肥團一下沒剎住,噗通一聲就在她面前摔了個倒栽蔥。 倒栽蔥的肥團覺得自己這一摔很是掉粉,手腳并用的爬起來,只是在抬起頭看見她一身的血后,金色的眼珠剎那間頂出兩泡淚,連臥蠶都隨著它悲傷的情緒顫抖著,三瓣嘴吱吱吱的叫,兩只毛爪一會兒摸腦袋一會兒搔大腿,用最深情的動作和語言表白著。 楚燁看著掛著兩泡淚的元宵小爺,指著問徐昭:“它在說什么?” 徐昭被肥團元宵小爺深深地感動了,一把抱起這小東西摟在懷里,回頭給楚燁翻譯:“它說,它生是我的兔、死是我的鬼,這輩子天上人間都要隨我在一起,死亡不能將我們分離、病痛不能把我們分開,就算是頭斷了腿瘸了,它都會永遠追隨我?!?/br> 楚燁嘴角抽搐,眼神不善的看著趴在他女人胸口亂蹭蹭的某只兔子;他怎么瞧著這小家伙那么像……色鬼呀…… 許是楚燁臉上的表情太明顯,徐昭慢吞吞的又補充了一句:“皇上,我們家元宵的確是個公的,它給我看過它的弟弟?!?/br> 噗的一下,楚燁覺得自己的頭頂冒煙了,而且還冒著綠煙;而跟在帝后身邊的一眾人,都恨不能戳聾自己的耳朵;蒼天??!為什么要讓他們活著聽到帝后的這段對話。 至于楚燁,他的內心活動很簡單;好想吃紅燒兔子! ☆、045:神秘的老貨 帶著差點被紅燒的元宵徐昭來到了天牢。 許是礙于她特殊的身份,或者是楚燁交代了話,所以關她那件的牢房條件并不差,除了監牢里的光線昏暗點,空氣潮濕點,偶爾還能聞見發霉的味道之外,其他還都算勉強湊合。 寬大的木板床上鋪著不是很厚但很干凈的棉褥,四條腿的木桌上擺著干凈的茶碗,甚至在角落中還放著一盆青蔥郁綠的盆栽,大理寺的人也算是用了心照顧她了。 徐昭將元宵小爺放到桌子上圍著不大的牢房轉了幾圈,沒察覺到奇怪之后就走回來坐在圓凳上。 元宵痛心疾首的叉腰站在桌子上,金色的眼珠靈動的打量著徐昭,在將她的狼狽之態徹底收入眼底后,不忍直視的嘖嘖出聲——爺才一會兒不在你身邊,你就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狽,實在是不爭氣啊不爭氣。 感受到來自于元宵的逼視,徐昭無顏面對江東父老的低著頭:“王氏那老巫婆太兇殘,步步算計,又謹慎變態,我這才一不小心著了她的道;不過她也別想繼續猖狂,很快這座牢房關的就是她了?!?/br> 元宵看著面前垂頭自省的女人,知道著了算計還能給對手補上一刀,還算沒蠢到無可救藥,這樣才夠資格當他的主人。 小家伙抬著驕高傲的頭顱,猥瑣的兩只毛爪卻當著徐昭的面又開始掏褲襠;看見這個熟悉的動作,本來還在反省中的她頓時臉黑,剛揚起手準備給這色兔子來一巴掌,卻在看見小家伙身上穿著的月白色大褲衩時愣住。 也就在這時,元宵小爺珍惜的從褲襠里掏出一根又胖又黃的百年人參遞與她面前。 望見這一幕,徐昭怔??;這究竟是什么情況? “我給你做的斜挎包呢?” “吱吱”——太麻煩,丟了! “這是誰給你弄的?”指了指它肥白大腿上穿著的大褲衩。 “吱吱”——朱澤那個小奴才巴結小爺給送的。 徐昭快要在風中凌亂了,朱澤那個大變態,給她家元宵小爺做了件稀奇古怪的大褲衩也就罷了,為毛還要把褲衩的襠做的那么大,難怪元宵會把褲襠當口袋,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里面塞;再看元宵手中舉著的百年人參,這不是小家伙的口糧嘛,只要一想到元宵小爺從此以后吃的口糧都是從它的襠部掏出來,徐昭就有一種胃部抽搐翻白眼的沖動。 忍著心口的惡寒,徐昭伸手摸了摸元宵小爺肥鼓鼓的肚皮,很堅決的拒絕它的好意:“我身上的血漬不是自己的血,你不用把口糧分給我吃;人參不光補血補氣還補腦子,你一定要多吃點?!?/br> 元宵沒聽明白她言語中的戲弄,憨態可掬的眨動著金色的眼珠就湊到她沾了血的衣襟上嗅了嗅。 可不是嘛,主子的血氣它是最熟悉的,而且上次主子被牛毛銀針所傷差點一命嗚呼,關鍵時刻是它出爪相救獻出了自己的血,也就是從那刻起,主子的血液里也帶著它們銀毛雪兔的薄弱氣息;它真是急糊涂了,在沒辨明真相的情況下認為主子受了傷,這才又是哭又是鬧的,甚至還差點貢獻出了自己一直私藏的百年人參。 看著元宵寶貝似的又把掏出來的人參放回去,徐昭連吐槽的心思都沒了;看來讓朱澤留下來照顧元宵未必是個正確的選擇,最起碼她的小元宵以前雖說是只猥瑣的兔子,但還沒變態到這種地步;可見把朱澤留在身邊,還是很影響她家元宵的身心發育。 “銀毛雪兔——北戎極北之地的珍奇異獸,沒想到老夫有生之年卻能親眼得見?!?/br> 一聲蒼老嘶啞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尤其是在這陰寒濕涼的監牢里突然聽見這宛若鬼魅的嗓音,立刻就要人汗毛倒豎,脊背發涼。 元宵也被這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條,吱吱驚叫著飛撲進徐昭的懷里,肥圓的身軀瑟瑟發抖。 徐昭也被這聲音嚇了一跳,霍然回頭就朝著聲音起源之處望去;就見在距離她數尺之外,同樣也有一間晦暗潮濕的牢房,而那間牢房跟她的比起來卻是相差太多;別說是桌椅板凳了,就連供人坐的一塊干凈地方都沒有,只有滿地的草芥層層鋪蓋,一個頂著滿頭花白頭發的老者正舒展著四肢依在墻角,用一雙昏黃卻極為刁鉆的眼神看著她。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真不敢相信專門用來關押皇族的天字號天牢里,居然也會有這樣的牢房。 但,真正讓徐昭打起精神的是那位老者一看她家元宵就認出這小東西是個什么品種;要知道關于銀毛雪兔的記載向來都是少之又少,當初寧威都沒認出元宵來,沒想到現在卻被一個囚犯認出來。 徐昭瞇了下眼睛,輕輕地拍著懷里的元宵給它壓驚,眼神落在老者身上:“老人家也是楚氏皇族之人?” 老者聽到她的話,仰頭哈哈大笑:“皇族?老夫可沒那個金貴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