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寧威不知道那白團是什么,走近了才看清長毛飛舞的元宵,嘻的一聲笑了:“還以為是只灰耗子,原來是只白老鼠?!?/br> 種族受到侮辱的元宵怒了,齜著自己的大板牙就沖著寧威吱吱吼叫;敢說它是耗子?小爺要咬他的大動脈放血! 瞧著彪悍的元宵,徐昭難得出手制止它,“咱不跟庸人一般見識?!?/br> 元宵委屈的抱著徐昭的手指吱吱吱的告狀,她雖說聽不懂兔子語,可小家伙表情豐富、金目傳神,想要表達的意思很快就被徐昭接收。 “知道知道,他已經侮辱你兩次了,第一次說你臟,第二次喊你耗子,我都記著呢!” 提起舊恨,元宵更是憤怒難消,化作一道白光就躥到地上,抱起一粒石子就朝著寧威扔——吃小爺一炮。 寧威還是第一次看見會生氣的耗子,頓時喜色掩過驚色,就這樣大喇喇的站著等白耗子拿石子丟他。 被激怒的元宵是很沖動的,種族受到侮辱的驕傲的銀毛雪兔是很記仇的,小家伙做出一個標準的投擲重物姿勢,馬步扎穩、毛臂揚起,剛準備將爪中撿來的石子丟出去砸他個頭破血流;后領子突然被人拎起重新回到了主人香軟的懷里。 元宵委屈的看主人——為毛不讓它砸死他?他壞! “知道你不喜歡他,可石頭是砸不死他的?!毙煺涯托牡慕o暴躁的元宵順毛。 元宵亮了亮自己引以為傲的大板牙:“吱吱吱——?”那我給他放血? “元宵,作為一只高貴的兔子,是不會輕易沾染俗人的鮮血?!?/br> “——吱!” 被主人制止的元宵很頹廢,兩只豎起的大耳朵耷拉了一只;它很不喜歡這個男人,他軟禁主人,還差點把它當成野味填肚子,此仇不報,非兔子! 小家伙的心事一點也不難猜,看著元宵毛爪爪里緊抱的小石粒,徐昭沉靜的笑了笑:好元宵,不痛不癢的報仇算什么報仇呀,咱們要玩就玩大的。 “看你心情不錯,難道是找到出城的法子?” 寧威對元宵的興趣顯然很大,可聽到徐昭的問話,還是回答道:“今晚子時,我會帶你出城?!?/br> 楚燁在她被擄走的那刻就封鎖了四城,但轉眼間寧威就說能帶她離開;看來大皇子雖人不在大梁京城,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居然還會在京中留下不少勢力供其暗中運作,可見他一心想當皇帝的心思也不是空xue來風,是有些家底的;可那又怎樣? 欺騙她的父親,玩弄他們徐家,現在又將她擄走?一步一步,簡直欺人太甚;她能輕易放過這幫孫子嗎?! 徐昭翹著二郎腿,坐的就像個大爺,用斜睨的姿態鄙視著寧威:“你確定能平安逃出去?這幾天城里風聲鶴唳,大早上的我還聽見有官兵來敲院子大門,雖說不知你們是用了什么法子糊弄過去;可是寧威,僥幸不會一直成為運氣?!?/br> 看著徐昭神色淡淡,卻鋒芒隱露的模樣,寧威笑出了聲:“這才是我真正認識的徐昭,終于決定暴露本性了?” 徐昭對寧威的言語嗤之以鼻:“姑奶奶天生就是這副鳥樣,沒什么暴露之說;只是想在這給你提個醒,聰明一點就把我放了,寧國公府我不會趕盡殺絕;但如果一意孤行,我會讓你知道,女人跟小人比起來更可怕?!?/br> “徐昭,你都被小爺軟禁了,難道還能耍什么鬼把戲?” 徐昭摸著懷中還在瞪寧威的元宵,“如果你想見識,我也不會藏拙?!?/br> 言語之間,唇槍舌劍,寧威覺得明明是他在扣押這個女人,可她卻在他的重重監守下活的驕傲囂張,目空一切;這要幼稚別扭、傲嬌傻缺的寧小侯爺不淡定了。 指著這個和耗子為伍的臭女人,怒道:“你就嘴硬吧,等爺把你弄出城,到時候看你怎么哭?!?/br> 看著寧威怒氣騰騰離開的身影,再想到他剛來時那一臉的得意笑容,徐昭不禁莞爾垂眸,看著窩在她懷里對著寧威揮空拳的元宵:“兔子,今晚咱們就要被偷渡了,可我男人現在靠不住怎么辦?” 元宵眨著金色的眼珠,伸出毛爪抱住她的大拇指,裝模作樣的嚶嚶嚶。 “嚶個毛線,老娘是那種沒男人救命就等著哭死難過死的女人嗎?”徐昭彈彈它的大板牙,“不知道這世上有個詞叫自救嗎?更何況,咱們還有條大腿可以抱?!?/br> ☆、024:脫衣服吧 夜幕來臨,燭火亮起。 今晚,似乎注定了會是一個不平靜的多事之夜,月色剛上梢頭,濃霧慢慢騰起;不稍片刻,整座京城便如墜入仙境一般,霧氣騰繞、陷入詭靜。 這幾日向來太平安穩的京內事發連連,先是七夕之夜突降大火,火舌帶毒,幾乎燒了整座大街;經歷過那場大火的京中百姓再憶起當晚之事都是面色發白、眼露恐懼;只是,更要人人心惶惶的是短短幾日之內,京內治安幾乎上升到了前所未有過的緊張階段。 先是四座城門同時關閉,隸屬于天子親調的禁衛軍枕戈待旦、金甲上身,將四座城門守護的滴水不漏,不放走任何一個人;街上也常有官兵步伐如風般飛快跑過,每日都有領頭的小將敲開普通百姓的大門,拿著官府的搜捕文書進家搜查,說是要抓偷盜小偷。 在天子腳下居住的百姓,遠見和見識都非山野村夫能比;如今京中這般風聲鶴唳,哪里是找尋常小偷小賊的架勢,就連當初大皇子和六皇子爭奪儲君之位時的氣氛都要比現在松快。 空氣中流淌著隨時都會爆發一場駭人聽聞事件的緊張感,所以近日來城內百姓都不敢隨意走動,到了入夜,空曠的大街除了不斷在各家各戶搜查的禁軍和官兵,幾乎再無人跡;只有蕭瑟的秋風不斷地卷起漸落的樹葉,風聲沙沙,就像大戰前奏響的戰曲。 隱秘低調的小四合院中,也早已燃起如豆小燈;徐昭神色平靜的坐在燈下拿著一個小剪刀將變長的燭心剪斷,跟著又拿出銀針撥了撥火光,看著如螢火的火燈變得更亮,伸手戳了戳元宵白滾滾的肚皮,笑聲交代:“去把我給你的東西交給住在前院的那個穿黑衣服的人,不要隨便弄丟了哦?!?/br> 小家伙擁有較高的靈智,雖然不是很明白徐昭話中的意思,可是在看見跨在身上的斜布包后,便心領神會的沖著她齜著兩個大板牙,露出自認為帥氣無比拉風甜美的笑容,一雙金色的眼睛因為這個動作瞇的只剩下一條彎彎的縫隙,看上去嬌憨傻氣,又莫名的忠實可靠。 院內隱藏在暗中的青衣衛趴在漸漸變冷的秋風中將那燃著如豆小燈的房間盯的密不透風,突然從房內飛出一道白光,在夜色中如飛快劃過的流星,讓盯在暗處的青衣衛都忍不住呼吸一凝,猛睜大眼。 “靠!剛那是什么東西?” “管他的,也許是螢火蟲或蛾子呢?!?/br> “你家螢火蟲到了秋天還亂飛,你有見過發光的蛾子嗎?” “那你說是什么?總不會是鬼火吧!” “呸!大半夜的說什么鬼不鬼,小心讓主子聽到你們亂說話讓你們變成鬼?!币宦暣指恋穆曇艉戎沟溃骸岸紕e聊了,盯緊房里的人,只要今晚將她送出去,咱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br> 人聲消散,夜色更加濃郁安靜;恐怕這個時候誰都沒想到就是那道飛出去的白光徹底改變他們的命運。 * 元宵一路狼奔豕突,身上的銀毛如迎風招展的旗幟隨風飛舞、招搖亮眼,在夜色中就像一道刺目的星光,帶著神秘和光亮驟然奔馳。 這是主人交給它的第一個任務,它一定要漂亮的完成;身為高貴的銀毛雪兔中的一員,它自幼便耳聰目明、嗅覺發達,那個住在前院的黑衣人身上有壓抑的血腥氣,想要找出來并不困難。 所以在一陣勇敢的奔跑和跳躍后,當元宵爪腳并用的爬到一扇靠墻的窗欄上聞著從空氣中飄來的熟悉味道,先伸出爪爪優雅的梳理了番因為飛奔而凌亂的毛發,還扯著跟肥碩身材相連的圓滾滾的脖子做出一個清嗓子的動作后,就一邊含著爪爪一邊輕拍窗欄。 段清正在房中打坐練功,再小的一點動靜都別想逃過他的耳目;所以在聽見敲打聲打開窗戶看見一個白團小家伙憨憨的眨著一雙大大的金色眼睛沖著他露著板牙友好微笑時,向來心硬血冷的段王爺差點被萌的一陣腳軟。 這小家伙,似乎是徐昭新養的寵物。 身為主子的愛寵,元宵很會給主人張面子;它雙腿并攏,夾緊肥臀,盡最大的努力做好一個外交寵物的責任,雙爪從斜挎包中掏出一張小小的卷紙高舉于頭頂:“吱吱吱!” 段清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狀況,硬冷如刀斧的神情出現了一絲龜裂:“是她給我的?” “吱吱!”元宵將爪爪往前送了送。 段清還真不擅長應付這種又軟又萌的東西,伸手捏過元宵手中托舉的紙卷,打開一看,輕笑出聲。 就看在這張被剪裁合適的紙張上兩行清秀小字躍然紙上:本宮許你邊境安穩,你許本宮今夜安寧。 這個聰明詭詐的女人,真是恰到時候的擺出了她皇后的架子;許她今夜安寧嗎?這有何難? 段清走到書桌前,拿著裁刀裁剪下一塊一樣大小的小紙條,輕揮筆毫,落下一字,并著一個小香包一起交到元宵手中:“去吧?!?/br> 元宵接過小卷紙和小香包一起放回斜挎包中,再沖段清板牙齜笑,化作流星消失在他眼前。 看著那銀光一閃便投身于夜色的白色光點,段清轉身掐滅桌上的燭臺,幾息過后,黑色的身影如夜間狩獵的獵豹,隨著房門輕輕被打開的聲音消失在這座普通尋常的宅院中。 * 守在徐昭房間四周的青衣衛在經歷過不知是螢火蟲還是鬼火的東西飄過眼前后,幾乎每個人都有些神經兮兮;一口惴惴不安的氣息還沒從胸口喘出,一聲脆響就從房里傳來,跟著就看見房門被人打開,從里面歪歪斜斜的走出兩個醉鬼。 徐昭走在最前面,懷里抱著倆酒壇子,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唱著荒腔走調的曲子:“meimei呀——哥哥呀——我在這頭哇——” “吱吱——吱——”跟在后面抱著酒杯走著貓步的元宵迎合著。 “在這頭——” “吱,吱——” 望見這一幕,青衣衛表示都驚著了;誰也沒想到皇后娘娘好這口,關著門喝酒,喝醉了耍酒瘋,要不要這么另類奇葩。 眾人看的目瞪口呆,徐昭則因為酒醉而無力的雙臂突然一滑,抱在懷里的兩個酒壇噗通落地,摔了個稀里嘩啦。 隱在暗處的青衣衛表示快看不下去了,這一人一兔簡直太要命,這馬上就到子時了,她們咋在這時候喝上了呢?要是被寧世子知道還會有他們的好果子?瞧著喝的雙頰緋紅、眼神渙散的皇后娘娘,再看了看跟在皇后娘娘身后一會兒走貓步一會兒玩大劈叉的肥兔子,終于忍無可忍的決定現身把這倆醉鬼抬進屋。 空氣中的酒香越來越濃,混合著夜幕中濕冷的空氣就像一個大籠屜罩在小院的上空久久不散。 就在青衣衛齊齊現身準備靠近那倆酒鬼時,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侍衛突然站住不動,跟著就像身上爬了虱子似的,一邊上下左右急吼吼的抓癢一邊火急火燎的脫衣服,而跟在他身后的弟兄剛想沖上前查看,但下一秒,一股奇癢襲來,頓時場面失控、衣袂亂飛。 望見這一幕,徐昭不再鬧騰,她盤腿坐在臺階上,抱著跳進懷里的元宵,一邊看著眾多血氣方剛的男兒在她面前扭動著壯碩的身軀一邊瘋狂的撕扯著衣衫,嘖嘖出聲:“還好奇段清給的是什么,原來是癢癢粉;這家伙忒缺德了,明知道老娘要用在這幫青衣衛身上還給我這東西,咦?莫不是那家伙是個斷袖,好這口?” 與此同時,站在金殿上的某個男人在一室的光明璀璨中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而在他對面坐在龍椅上的男人抬起頭,眸如星燦的看著他:“她在哪?” ☆、025:圍攻絕殺 住在前院的寧威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當他看見后院負責看守徐昭的青衣衛幾乎各個赤膊露體的哀叫連連,而那個女人卻賊笑不止的叉開大大的指縫到處亂瞄,頓時怒吼出聲:“徐昭,你干了什么?” 坐在臺階上的徐昭手托香腮,明媚的眼睛里帶著濃郁的笑波,皎月當頭,照在她精致柔媚的臉上,似是廣寒宮中偷跑下來的仙子,又像叢林里使壞調皮的精怪。 “一點小手段而已?!彼Φ男镑扔纸苹?,看的寧威更是火冒三丈、怒意叢生。 不過,更讓寧威動怒的是這些負責看守徐昭的青衣衛都是千挑萬選的好手,可這些孔武有力的男兒此刻卻衣衫襤褸、面露痛苦,似乎身體痛癢到了極致,又是哀嚎又是亂抓,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布滿道道血痕,簡直觸目驚心。 寧威攥緊拳頭,對上徐昭邪氣外泄的笑臉,說的咬牙切齒:“你夠狠?!?/br> 徐昭彈了彈沒沾任何臟物的衣衫站起身,隔著數人與寧威遙遙對望:“我只是要離開這里,寧威,只要你不攔著我,我可以給你這些人的解藥?!?/br> 寧威眼角泛冷:“解藥?你認為我會受你脅迫?”語氣更加薄涼:“能為了主子盡忠而死是他們的榮耀,至于你,我不會放過?!?/br> 一聲令下,又一批及時趕來的青衣衛如流矢般乍然出現;一雙雙在黑夜中目光如炬的眼睛就像草原上的狼群,隨時等候著將獵物徐昭分食。 一看這熊孩子要動粗,徐昭急了,低估了他不要臉不要命的程度。 跟著主子一起裝醉的元宵也裝不下去,夾緊肥臀緊抱徐昭的腳踝驚恐的吱吱吱。 “慢著!”徐昭喝聲:“寧威,聰明人說話不拐彎抹角,你若不想再讓自己的屬下變成這副德行,就給老子乖乖地站在原地別動?!睘榻裰嬛荒芊€住他,千萬不能在這時候被控制住。 寧威順著徐昭的手指看向被痛苦折磨的近乎奄奄一息的屬下,這些放在戰場上可以斬敵殺將的大好男兒,此刻卻痛吟不止、苦痛難熬。 突然有一人拔地而起,似是再也無法承受身體上的折磨,沖著一處冒出來的尖石瘋狂沖去;砰的一聲!鮮血橫流、腦漿迸裂,看的在場之人都呼吸一窒。 徐昭現在總算知道為何段清給了她癢癢粉而不是其他毒藥,毒藥可以讓人瞬間致死,卻沒飽受折磨掙扎求死來的慘烈;他知道她要離開這里就一定會跟寧威干上,更清楚寧威身邊的手下都非庸庸無碌,想要震懾住他們護得自己安虞,唯有讓他們看見宛若地獄的慘象。 只是這個男人,就沒有一點憐香惜玉之心嗎?難道他就不擔心她看見這幅慘景時會如何? 徐昭的臉發白,一雙似是燃著烈火的眼睛緊盯因為看見屬下慘烈死相后剎那間漲青臉色的寧威,明明因為第一次看見如此血淋淋的場面而心悸顫抖,可她依然穩住心神,沖著寧威囂張的笑:“好,我們倒是看看是你的心夠狠還是這些人的命夠硬?!?/br> 堂堂七尺男兒,因為無法承受折磨之痛選擇一頭撞死,在森森的月光下如豆腐腦一般的腦漿混合著血水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混合著空氣中經久不散的酒香,要人忍不住腸胃翻騰。 如此刺眼的一幕,幾乎挑戰了在場之人的極限;宛若凌遲般的折磨,在折磨著身中癢癢粉的青衣衛,更在折磨著一旁的觀望者。 可就在這樣詭異壓抑的環境中,那個主導了整件事的女人卻是淺眸含笑,神色鎮定,這要在側等候主子命令的青衣衛都忍不住稍稍手軟,再抬頭看向徐昭時,眼睛里已布上敬畏之色;看看此刻倒在地上痛苦掙扎的兄弟們,誰還敢真的往上沖? 察覺到屬下們波動膽怯的心思,寧威怒恨攥緊拳頭,只是他這個人素來邪性慣了,要不然也不會在明知難以扭轉乾坤的情況下還一心為楚恒賣命;看著那個站在夜色下無畏的女人,他抿緊薄唇,眼里帶著破釜沉中的火星。 徐昭一直都在緊盯著寧威,察覺到他骨子里壓抑的瘋勁兒快要躥出來,一把抓起抱著自己腳踝的元宵塞到衣袖里,跟著還未來得及后退,只感覺面前一陣陰厲的掌風襲來,眼瞳驟然睜大,耳鬢邊的長發隨風擺舞;徐昭暗叫不好,可依她的本事卻是萬萬躲不開的,沒想到這熊孩子被逼急了居然這么有血性,甚至連她的威脅都不放在眼里,干脆自己動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