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王樂耳朵被揪的嗷嗷叫,還不忘一直盯著劉秀的背景,喊道:“秀秀jiejie,我一會就來找你玩!” 劉清在劉景懷里不甘心的扭動,也嚷嚷道:“jiejie,你等著清娃!” 劉景皺著眉頭,心知不能太慣著兒子,叫他學的不講規矩,便板著臉訓斥道:“清娃不許胡鬧沒規矩!” 誰道劉清早就摸準了家里是娘親說了算,爹爹最是心軟,根本就不會真的收拾自己,便整個身子往下墜,要掙脫下地去找jiejie。 “清娃,要聽爹的話!”張蘭蘭虎著臉看過來。 劉清一下子不敢動了,乖乖縮在爹爹懷里,抽抽搭搭委屈道:“我要找jiejie去,jiejie要被那個小胖子搶走了!清娃不許別人搶jiejie!” 張蘭蘭戳了一下劉清的小腦門,道:“什么搶不搶的,樂兒是你哥哥,清娃不許胡鬧?!?/br> 劉清很不服氣的扭過頭,道:“清娃不要哥哥,要jiejie!” 張蘭蘭見兒子如此執拗,捧著他的小臉,道:“樂兒哥哥平日在家沒有玩伴,也沒有哥哥jiejie陪他玩,現在好不容易你秀秀姐來了,能陪他玩了。平日清娃都有哥哥jiejie陪你玩,現在就把jiejie借給他幾天,好不好?” 劉清想了想,一副忍痛割愛的樣兒,道:“樂兒哥哥真可憐,那清娃把jiejie借給他?!?/br> 見兒子如此通情達理,張蘭蘭忍不住親了他一口,道:“樂兒哥哥也沒有弟弟,清娃可以做他的弟弟,三個人一起玩,好不好?” “嗯嗯!”劉清點點頭,道:“那清娃把自己也借給樂兒哥哥當弟弟!” “好好,去玩吧!” 劉清從爹爹懷里滑下地,張蘭蘭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劉清蹦蹦跳跳的進后院。 劉景瞧見兒子越發懂事,心知都是妻子教導有方,又是感激又是感動,忍不住緊緊攥住媳婦的手,道:“蘭妹,你把孩子們教的真好?!?/br> 張蘭蘭面上一紅,忙抽出手來,快步往院子里走,劉景見妻子害羞,含笑緊跟著他。 劉景夫妻兩人進了院子,胡氏忙領著他們進屋喝茶,王掌柜心知這劉娘子是蕓姑娘看重的人,不敢怠慢,連店都不去了,親自來招呼作陪。 吃了會茶,外頭有小廝來通報,說是蕓姑娘來了。幾人忙出門迎接,只見一頂軟轎在門口落下,一個身量高大的粗使丫鬟掀開簾子,蕓姑娘一身淺綠錦緞,從轎子中走出。 ☆、第38章 囚犯游街 蕓姑娘這一身的行頭比上回去張蘭蘭家做客時穿的要華美的多,想必上次是因為要去鄉下,所以特地穿的樸素些??删退闶悄恰皹闼亍钡囊律?,也比鄉間婦人的華麗一百倍。 這會子在城里,蕓姑娘做平日的打扮,比那些大戶人家的千金不遑多讓。 此番進程,劉景一家人特地穿了新做的衣裳來,這新衣裳在村里少有人穿的起,可如今與蕓姑娘立在一處,卻顯得這衣裳跟破爛似的,虧的劉家人各個相貌出眾,才不顯得過分寒蟬。 眾人互相見禮,王掌柜將人迎進后院堂屋,上了好茶招待。蕓姑娘惦記著配色的事,稍微吃了幾口茶,便放下杯子,道:“不瞞娘子說,這會子工期趕的很,娘子可否盡快隨我去染坊配色?” 張蘭蘭本就是為此而來,便爽快答應。蕓姑娘大喜,立刻叫人又抬來一頂軟轎。 染坊在城墻根,離錦繡坊不遠,是屬于錦繡坊的產業。張蘭蘭上了轎坐下,稀罕的左右晃了晃,她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次坐轎子,稀罕的不得了。 轎子晃晃悠悠沿著街道走,張蘭蘭好奇的掀起簾子向外張望,沒多久就走到一條熟悉的街道,就是上次她帶著劉秀去私塾經過的那條,她記得劉裕在街角擺攤幫人寫信。張蘭蘭瞧著,果然遠遠望見街角擺著桌子,劉裕正坐在桌前執筆寫著什么,對面坐著個五旬老者,正在跟劉裕比劃。 這孩子,真是懂事……張蘭蘭嘴角泛起一抹笑意,忽地,一抹米分色身影出現在街道的拐角,手里提著個黑色的粗陶茶壺,笑盈盈的朝劉裕走來。 張蘭蘭抓著轎子的手猛的抓緊,眼皮青筋抽動:怎么是她?那個海棠? 張蘭蘭絲毫不認為海棠這種女孩子會那么好心那么單純的來給劉裕送茶水,原本他們應該是素不相識的,這會怎么會在一處? 幸虧轎子走的慢,張蘭蘭不動聲色的打量海棠,只見她面上泛著紅暈,倒了杯茶水捧給劉裕。劉裕接過茶杯一飲而盡,而后繼續專注的寫信。海棠送了水竟也不走,反倒在旁邊立著。 從兩人的舉止來看,似乎是已經熟識了。劉裕是什么時候認識那個海棠的,怎么認識的?張蘭蘭滿腦子都是問號。 猶豫了半響要不要下轎子,張蘭蘭終是忍住了。劉裕雖是個懂事的孩子,可畢竟是青春期的少年,若是叛逆起來,不聽她這個嫂子的話怎么辦?況且那海棠定是扮成一朵楚楚可憐的白蓮花,這套路張蘭蘭見多了,到時候她越是說海棠別有心計,海棠便會裝的越無辜越可憐。劉裕是個單純少年,怎能敵得過海棠這種心計女的手段,說不定在海棠的挑撥下,劉裕會跟她這個大嫂離了心。 劉裕是個讀書科考的好苗子,可不能被海棠纏上,毀了前途! 張蘭蘭忍住沖動,深深吸了一口氣,此事還得從長計議,總歸這幾日要去趟私塾,到時候旁敲側擊問問劉裕,先摸清楚海棠的底再說。 心里惦記著劉裕的事,張蘭蘭再也沒有心情欣賞沿途風光,索性縮在轎子坐著直到染坊。 染坊在城墻根,占地很大。出乎張蘭蘭意料,染坊的掌柜的竟然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名喚紅姑娘。 紅姑娘人如其名,一身火紅,風風火火的出來迎接她們。紅姑娘是巡撫太太陪嫁的家生子,很得太太器重,與蕓姑娘交好。 兩個姑娘顯然很久不見,彼此都興奮的很,三個女人嘰嘰喳喳的說著便進了屋。紅姑娘得知張蘭蘭便是那位會配色的高人,立刻對張蘭蘭高看了許多。 吃了會茶點,紅姑娘便引著張蘭蘭去配色。 配色算是絕密,紅姑娘將張蘭蘭領進一間空曠幽靜的房間,房間的地面上擺放著三十多口缸,每個缸里都放著一種顏色的染料,缸的外壁掛著一只干凈的純白色大瓷勺。另一邊則擺著三十多口同樣的缸,只不過都是空的,里頭刷洗的很干凈。 “劉娘子,不瞞你說,為了配出你畫的顏色,我在這搗鼓了半個多月。說來真是慚愧,竟是一種顏色都沒配出來?!奔t姑娘爽快的承認了自己配不出色的事。 既然都是爽快人,張蘭蘭便明人不說暗話,提前申明她只是來幫忙配色,不會將手藝和配方傳授給她,請紅姑娘在門外等候。她這手配色的手藝可不想輕易傳授給別人,紅姑娘這樣常年浸潤在染坊和染料打交道的人,只要瞧她配上一遍,回頭自己便能配成了。 這個時代的染料顏色有限,紅姑娘這里的三十多種染料已經是這個時代少有的豐富了。張蘭蘭轉了一圈,將各種顏色默默記在心里,而后拿起一只大瓷勺,盛了滿滿一勺染料,開始配色…… 染坊前廳,蕓姑娘悠閑的坐著品茶,紅姑娘跟屁股長釘子似的,半點都坐不住,一心惦記著配色的事。 “哎呀呀我的姑奶奶,你就坐會吧,轉的我頭暈!”蕓姑娘忍不住撫額。 “蕓兒,你說那農婦真的能配出那些顏色?”紅姑娘絞著手帕,怎么都不信一個鄉野農婦能比她這個染坊大掌柜要厲害。 “你等著瞧唄?!笔|姑娘淡淡道。 直到傍晚時分,張蘭蘭放下大瓷勺,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嶄新的三十多種顏色的染料都已經配好了。 “哎呦累死我了?!睆執m蘭喘了口氣,今天的配色對她而言并沒有什么難度,唯一困難的地方在于:她得獨自一個人配那么多缸染料,光勺子舀染料胳膊都要斷了,這房間那么大,她一趟一趟的跑來跑去,腿也差不多要斷了,繞是她身強體壯,這會也有點遭不住。 推開房門,深吸一口氣,夕陽掛在天邊。 門口侯著兩個小丫頭,一見她出來,一個忙去通報,一個引著張蘭蘭進屋休息。 紅姑娘急急沖過來,張口道:“劉娘子,顏色可都配好了?” 張蘭蘭雙手揉揉脖子,點頭道:“喏,都好了,去瞧吧?!?/br> 紅姑娘立刻風風火火的奔了出去。蕓姑娘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兩個小丫鬟過去,幫張蘭蘭揉肩揉腰。 “劉娘子莫怪,我那姐妹就是這風風火火的脾氣?!笔|姑娘笑道。 正說著,紅姑娘一陣風似的跑進來,盯著張蘭蘭,眼睛瞪的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你真的都配好了!天哪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可是配了半個月,一個色都沒配出來,總是差那么一點!” 張蘭蘭淡笑不語。 紅姑娘的眼神從質疑變成了徹底的佩服,道:“劉娘子,起初是我小瞧你了,我給你陪個不是,還望娘子大人不計小人過?!?/br> 張蘭蘭撲哧笑了出聲,這紅姑娘也太直腸子了吧! 蕓姑娘一瞧紅姑娘的反應,便知道這事是做成了,剩下就是染色、刺繡的功夫,那批新花樣的衣裳很快就能做出來。她這里也好跟太太交差。 三人分別了了一樁事,都輕松起來。紅姑娘叫廚娘燒了一桌好菜,三人美美吃了一頓,而后蕓姑娘將說定的工錢五十兩銀票交給張蘭蘭。 又賺了一筆銀子,張蘭蘭心情大好,坐著軟轎晃晃悠悠返回錦繡坊王掌柜的家,走到離錦繡坊不遠的一處街口,聽見外頭人聲鼎沸,熱熱鬧鬧。 張蘭蘭掀開簾子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見街道兩邊站滿了老百姓,街上一隊官差,似乎是壓著犯人在游街。 游街這種稀罕事可不是每天都能瞧見,索性路被堵了,轎子過不去,橫豎也離的不遠,張蘭蘭便想步行回去,順便看看熱鬧。 “劉娘子,這也不遠了,咱們走著回去吧?!笔|姑娘的提議正合她意,兩人便叫轎夫落轎,由家丁護衛著去瞧熱鬧。 街上人頭攢動,幸虧有家丁護在周圍幫她們開路,張蘭蘭一邊走一邊好奇的張望,只見六七個穿著破爛囚服的犯人套著枷鎖被鐵鏈拴著,前后跟著衙役。很多義憤填膺的老百姓撿起腳邊的石頭砸那幾個人,砸的他們頭破血流。 “這是犯了什么事???”張蘭蘭問在旁邊看熱鬧的一個小媳婦。 “嗨,聽說這幾個都是不孝子,親爹得病了不給治,把親爹活活餓死,死后還在靈堂上爭家產,打的連老爺子的尸體都被踩爛了,這才被官老爺治了罪游街?!?/br> 這個年代的人民非常重視孝道,不孝是被大多數人所不容的,忤逆乃是第一重罪。 咦,等等,這劇情怎么這么熟悉?張蘭蘭心里泛起了嘀咕,忙往里頭擠,想看清那幾個犯人的面容。幾個犯人灰頭土臉,一臉的血混著灰,張蘭蘭瞧了半天,這才勉強認出,這幾個犯人竟然是錢家那幾個兄弟! “劉娘子,咱們到了?!笔|姑娘道。 張蘭蘭這才發現她已經走到錦繡坊門口。兩人在門口停下,張蘭蘭看著錢家眾人,一時有些會不過神。那跋扈潑辣的周氏,jian詐不講理的錢大,這會都耷拉著腦袋,再也瞧不出半點囂張神色。 “那一家子混人,還以為躲在家里就沒人治他們忤逆不孝的罪?”蕓姑娘輕輕沖張蘭蘭笑了笑。 “可我們那窮鄉僻壤……怎么會傳出去的?”張蘭蘭倒吸一口冷氣。 蕓姑娘道:“那日在祠堂門外,我恰巧瞧見了錢家人誣陷你家人的事,便叫鄉長去查那錢姓家人,誰知竟查出那些不孝忤逆之大最。錢老爺子攢了一輩子的家產,被幾個不孝子瓜分不說,臨到老了,兒子們互相推諉,不想養老人。那錢大夫婦,得了祖屋,卻虐待親爹,得病不給治,生生叫老人病死餓死,還在親爹死后大鬧靈堂,真真是人神共憤!” “那錢家,確是無德?!睆執m蘭想起他們意圖訛詐劉裕的事,憤憤起來,“該治治他們的罪,省得一家子無法無天?!?/br> “說來也巧?!笔|姑娘拿帕子掩著口,笑道:“我家太太有個遠房表妹,自幼寄住在太太娘家。表小姐性子柔和,與我最為熟捻,太太出嫁后,沒兩年表小姐也嫁了。表姑爺當時是個縣令,如今做到知府之位,便是咱們縣城里的知府大人。前幾天我去拜訪表小姐,想起這事,心下感慨便提了提,誰知叫表姑爺聽了去,當下便叫人去鄉下抓人問罪?!?/br> ☆、第39章 海棠等人 犯了錯事有了把柄在別人手里頭握著,有心人想整錢家,還不是分分鐘的事。蕓姑娘不過隨口一說,知府大人隨手指派手底下的人去拿個人,便叫錢家再無翻身的余地。 張蘭蘭并不傻,蕓姑娘不會沒事跑到知府太太跟前嚼舌頭,又正好叫知府大人聽見了,定是存了籠絡自己的意思。 蕓姑娘見她神色,知道她領了情,便點到為止,不再這問題上多糾纏,叫上張蘭蘭進了錦繡坊。 府里還有事,蕓姑娘坐坐便走。張蘭蘭洗把臉,同胡氏招呼一聲,惦記著一雙兒女,便去尋孩子們。 三個娃娃在院子里玩耍,一瞧便是涇渭分明的很。以劉秀為分割線,一邊是王樂,一邊是劉清。兩個男娃娃存著較勁的心思,明里暗里的爭jiejie,倒是都出奇的乖巧,爭著在劉秀面前討好賣乖。 劉秀并不知道弟弟們的心思,只覺得只要弟弟們不打架,和和氣氣的一起玩便好,哪知道那兩個小家伙明面上笑嘻嘻,暗地里斗的不可開交。 橫豎都是小孩子間的心思,待一起玩耍幾日熟悉了,便好了,做大人的不方便插手,只要兩個男娃娃別真的打起來,什么都好說。 劉秀瞧見母親回來,跑過來飛撲進張蘭蘭懷里撒嬌。劉清也笑嘻嘻的沖過去。姐弟兩人在母親懷里撒嬌膩歪,倒叫旁邊的王樂看的妒忌。 “娘!我也要娘!”王樂左顧右盼一番,想了想,徑直沖進堂屋里。胡氏正在看賬本呢,王樂風風火火的沖進他娘懷里,還不忘沖著劉清擠眉弄眼:你有娘疼,我也有娘疼! 胡氏笑的眼睛都彎了,將兒子在懷里揉搓了一番,打發他去玩,自己張羅晚飯去。 劉景在張蘭蘭出門后,也出門去,張羅著給小石頭找師父的事,這會子剛回來,進屋喝了口茶,同妻子說起今日的見聞。 劉景尋的那棺材匠,原本是極佳的人選,可劉景去了才知道,那匠人竟然在前幾日剛剛過世了!城中棺材匠本就不多,大多都有自己的徒弟,再想給小石頭尋個合適的師父,不是件容易的是。 張蘭蘭琢磨了一番,小石頭的事拖不起,需得盡快解決。 “我倒是有個法子,不知行不行?!睆執m蘭道。 “哦,說來聽聽?”劉景奇道。 “你也說過,做棺材匠比做木匠容易,手藝并不太復雜?!睆執m蘭緩緩道,“我的意思,不如你私下傳授給小石頭些手藝,不必太多,只夠他會做棺材便可。小石頭將來當了棺材匠,橫豎別人也不知道是你教的手藝,不會影響咱自己家的生意。再說,旁人收小石頭為徒,小石頭少得先給師父做幾年牛馬,放才能學到本事,再要等脫離師父自立門戶,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我瞅著小石頭年紀不小了,再拖下去,將來連說親都不好說,不如早早學了手藝,自立門戶?!?/br> “這……”劉景想了想,若是小石頭肯學肯吃苦,跟著自己三個月便能學到獨立做棺材的手藝,倒不失為一個辦法,“我看蘭妹這主意好,回家我跟小石頭合計合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