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劉景感受到妻子的目光從自己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部位滑過,只覺得一陣熱血上頭,越發漲的難受。 張蘭蘭輕輕咳嗽了兩聲,劉景的臉騰的紅了,匆匆跑去茅房,心里盤算著要盡快把燒掉的那幾間房蓋回來,省的那幾個小兔崽子成天霸占著自己媳婦! 過了沒多久,家里人陸陸續續都起床了,劉清依舊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兒,在院子里快樂的蹦跶撒歡,絲毫不知道昨個晚上自己哭了一場,壞了他老子的好事。 今個錢家給錢老頭辦喪事,按照劉家村的規矩,每一戶都要去參加的。雖然說錢大夫婦曾經跟劉景家有過節,不過畢竟去世的是錢老頭,死者為大,張蘭蘭覺得自己還是得去一趟。 因著要送劉清去念書,又多了筆開銷,劉景吃過早飯就開始做木簪。按理來說,劉景家去個一個人隨個禮幫忙就夠了,張蘭蘭本打算自己一個人去就夠了,可臨出門時,忽然見到錢大夫婦兩人上門,兩人手上還都提著東西。 張蘭蘭頓時警惕起來,這兩個人不在家里辦喪事,跑他家來干啥?難不成還是賊心不死的想讓劉景做棺材? ☆、第31章 喪禮風波 錢大夫婦滿臉尷尬,顯然很不情愿的踏進了劉景家院子門。 劉景放下手里正在做的活,一言不發的盯著錢大和周氏。張蘭蘭瞅著那兩人,猜測他們的來意。 錢大嘿嘿的干笑著,看了看劉景,又看了看張蘭蘭,顯然知道自己先前得罪這家人,這會子又來求人家,饒是錢大夫婦臉皮那般的厚,面對劉景一家的冷臉,面上有些掛不住。 錢大咽了口吐沫,將周氏往前頭推,口里道:“你去說,快去?!?/br> 周氏被錢大推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又不敢違背丈夫的意思,只好硬著頭皮上前陪笑,將提著的禮堆在劉景腳邊,道:“劉家大哥,這么早就起來做活???” 劉景哼了一聲,低下頭繼續打磨發簪,懶得搭理周氏。 周氏又對張蘭蘭陪笑臉,卻又受了白眼,退縮著想躲到丈夫身后。錢大見妻子出師不利,小聲罵道:“你個沒用的東西,平日見你能說會道,怎么關鍵時候道成了悶葫蘆?!?/br> 周氏低著頭,心道你能你去說??!又不敢明著頂撞錢大,真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在錢大夫婦僵持之際,劉裕出了屋,一臉不解的看著院子里氣氛有些詭異的四個人。 那錢大一見劉裕,眼睛亮了亮,猛的將周氏往劉裕那推了出去。周氏跟個滾地炮似的,幾步沖到劉裕面前,扯著劉裕的袖子嘿嘿笑著:“裕哥兒在家啊,瞧裕哥周身這氣度,一瞧將來就是官老爺,讀書人就是跟我們莊稼人不一樣?!?/br> 劉裕皺了皺眉頭,抽出袖子,道:“讀書人與莊稼人都是人,有何不一樣?縱然我讀了幾本書,也不能忘了本?!?/br> 周氏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很是尷尬。 張蘭蘭看不下去這鬼鬼祟祟的錢大夫婦,一只手拎著周氏將她從劉裕身邊拽過來,省得她一會又一屁股坐地上冤枉劉裕打她了。 “說吧,你們今個不在家給你們爹辦喪事,跑我家來干什么?”張蘭蘭盯著錢大道。 錢大搓著手干笑:“我、我幾個兄弟在家cao持呢,我是、是出來想請你家裕哥兒幫個忙?!?/br> 錢家辦喪事,劉裕能幫什么忙?劉景夫婦面面相覷。 “是這樣的……”錢大將事情原委講了出來。 原來無論是紅白喜事,主家都要有能寫會算之人來記下往來親朋的禮單,并結算隨禮的帳目。錢家原先請了個老先生,可那老先生突然得了急病來不了,村里子識字的人極少,全都去了城里謀生做活,如今村里子的讀書人,唯有正巧回家的劉裕。 所以錢大雖然知道自己先前得罪了劉景家,可事到如今,實在是沒有別的人選,只能厚著臉皮來求劉家。 “這是我們送給裕哥的禮,還有五百文的報酬?!卞X大將禮物和銀錢奉上,好聲好氣道:“先前是我們夫婦二人不懂事,惹了劉家大哥不高興,我們在這陪個不是。就請劉大哥看在我爹的份上,幫我們這一回?!?/br> 周氏也跟著附和,夫妻兩個又是作揖又是認錯,完全不見原先那盛氣凌人的架勢,倒是把張蘭蘭給逗樂了。 劉景聽完,沉默了下:“行,那我就不計較了。不過具體去不去,還要裕娃自己說了算?!?/br> 畢竟死者為大,劉景不想在人家喪事上故意給人為難,這事就算是應承了下來。錢大夫婦間劉景松了口,千恩萬謝的將禮物和報酬放下。 小石頭趴在窗戶上往外看,不明白里頭的彎彎繞繞,便問屋里的劉俊。劉俊撇了眼錢大夫婦,冷笑了一聲,將他們扣著劉景非讓他做棺材的事給小石頭講了。 小石頭聽了,沉默了一下,趴回床上躺著,心里有了盤算。 張蘭蘭本就打算去錢家的,這會正好同劉裕同去。一路上只見錢大夫婦對劉裕恭恭敬敬,畢竟劉裕是讀書人,村里的村民天然就對讀書人懷著敬畏。 到了錢家,錢大夫婦先是端出好菜好飯請張蘭蘭和劉裕美美吃了一頓,這才恭恭敬敬請了劉裕去做事。張蘭蘭隨了禮,按照村里的規矩,村中婦人是會在紅白事上互相幫襯干活,可錢家人哪敢勞動劉裕的大嫂啊,周氏好聲好氣的將張蘭蘭請出了廚房,不敢勞煩她干一點活。 劉裕還在錢家,張蘭蘭不想撇下他獨自回家,反正廚房那些粗活累活用不著她,她索性樂得清閑,去幫劉裕打下手,磨個墨整理下桌子。 劉裕收隨禮記賬的桌子擺在靈堂外頭,張蘭蘭將來來往往的各色人等盡收眼底。靈棚里跪著錢老頭的幾個兒媳,幾個兒媳婦一看都是不是省油的燈,各個干嚎的哭,卻沒人流下過一滴眼淚。 張蘭蘭這邊給劉裕打下手,忽地就聽見后面靈堂里傳來了罵聲,好奇的走進去一瞧。 好家伙,錢家四兄弟竟然不知為何打成了一團,幾個兒媳也幫著各自的丈夫打架,幾個錢家孫子輩的看著各自的爹娘打架,幾個半大小子也扭打成了一頓。靈堂上頓時亂成了一鍋粥,混亂中,連擺著排位和貢品的桌子都被踢翻了,各色瓜果混著灰滾的到處都是,有的被人踩的稀爛。 我的娘喲,這是玩的哪一出?張蘭蘭撫額,忙大呼叫人來幫忙。 這會子眾人正在后院吃席呢,聽見張蘭蘭呼喊,一大幫人呼啦啦的涌來過來。 這些來客里頭有錢家幾個媳婦的娘家人,見自家女人姑爺被打了,也都卷著袖子紛紛加入戰局。一時間場面更加混亂,張蘭蘭目瞪口呆的看著一群人從前堂打到后堂,圍著裝錢老頭的棺材打的不可開交。 劉裕聽見里頭響動,也忙來看。他個文弱書生哪里見過這般場景,只見每個人都打紅了眼,抓咬掏襠這種下、流手段都用了。不知是誰被人推了一把,狠狠撞在棺材上,竟然將棺材撞翻了! 錢老頭穿著壽衣,骨碌碌從棺材里滾了出來,面色鐵青,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簡直死不瞑目的樣兒! 是啊,這人還在靈堂棺材里擺著呢,兒孫就打成一團,還把死者從棺材里撞了出來,擱在誰身上,誰都得死不瞑目! 錢老頭突然掉出來讓那伙打架的人停頓了一下,而后竟然打的更兇。 錢家老二老三罵錢老頭偏心,把祖上的宅子留給老大,錢大罵錢四卷了老爺子的家產,自己只得了這破宅子還要給錢老頭養老,老二老三不但不養老不出喪事錢,竟然還想偷偷把喪禮的份子錢瓜分。錢二錢三表示自己一點家產沒分到,就不該出辦后事的錢,家產全叫老大老小占了,自己那點收的隨禮錢怎么了? 錢家四兄弟本就有積怨,此時為了禮錢怎么瓜分爆發了,幾人打的如火如荼,連錢老頭的尸身都不管,混亂中還有幾個人踩到了錢老頭,錢老頭原本平平整整的壽衣,被踩的皺皺巴巴滾的一身是灰。 劉??吹哪康煽诖?,他還是頭一次看見為了爭幾個禮錢而如此喪心病狂的一群人。 錢二錢三打了一會,突然想到了相親們的隨禮錢都在劉裕那記錄暫存。錢二忽地朝劉裕那邊沖了過來要搶錢,錢三看見他二哥動作,也反應過來。 張蘭蘭眼見錢二要將劉裕掀翻在地,眼疾手快的拉了劉裕就跑,留下錢二錢三兄弟倆為搶隨禮錢打大出手。 錢家兄弟大鬧靈堂的事很快就在村里傳開了,有村民去叫了錢家族長,錢族長領了三十多個壯漢,浩浩蕩蕩趕了過來,這才將那群打架的人分開,將錢老頭的尸身重新裝棺。 張蘭蘭帶著劉?;丶业臅r候,劉景正坐在院子里抱著小孫女曬太陽。一家人聽見張蘭蘭講述在錢家辦喪事的見聞,都覺得匪夷所思。 張蘭蘭覺得這件事除了因為錢家的家教不好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錢老頭偏心,沒有一碗水端平。 錢老頭生前最寵愛小兒子,將小兒子寵的無法無天,不知孝順父母。后來分家時,錢老頭將家中最值錢的金銀細軟都分給了小兒子,將不值錢的老宅子給了大兒子,只拿了兩畝薄田就將老二老三打發了。 然而小兒子養了錢老頭幾天,就嫌老頭子煩人吃的多要花錢,將錢老頭送到了錢大那,硬要錢大養。錢大好面子,想博個孝名,無奈只能收留錢老頭,直到錢老頭病死。 劉家眾人對錢老頭的事唏噓不已,古人說“不患寡而患不均”,張蘭蘭更是提醒自己,對家人定要一碗水端平,省得日積月累,小怨積成大恨,親人變成仇人。 下午,劉裕照例給劉家人講課,囑咐家人平日里抽空多多練習,若是有不會的,則可以互相詢問學習。等他下個月月底回家,再教授新的課程。 劉裕收拾好行李準備回私塾,劉景夫婦送他去村口坐馬車,走到一半,卻被幾人攔住。 來著是錢氏族長的孫子錢佳,帶著錢氏幾個后生。 錢佳跑的氣喘吁吁,拉著劉裕的袖子死活不讓走,非要拉著劉裕去錢氏祠堂。劉景一見他們拉扯弟弟,立馬急了,讓錢佳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錢佳呸了一聲,指著劉裕的鼻子罵道:“我瞧你是個讀書人,怎么還做起賊子的勾當?忒不要臉!” ☆、第32章 試驗真假 劉裕被錢佳劈頭蓋臉一頓痛罵,整個人都懵了,他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變成賊了? 劉裕急的滿臉通紅,可那錢佳只翻來覆去說劉裕是賊,任憑劉裕怎么解釋,都聽不進去,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吵吵吵,吵什么吵?”張蘭蘭見不得自家人受欺負,大著嗓門抄起她悍婦的架勢,挺著胸脯往劉裕面前一擋,叉腰瞪眼盯著錢佳,罵道:“連話都說不清楚,就知道瞎嚷嚷,難不成要比誰嗓門大誰有理?” 一見村里有名的潑婦出頭,錢佳的氣焰頓時矮了一截,道:“劉裕偷了我家錢!我爹叫我拿人!” “我呸!話可不能亂說,我家裕娃啥時候偷你家錢了?”張蘭蘭氣不打一處來,錢佳是錢老二的兒子,張蘭蘭估摸著這事肯定與劉裕去幫錢家喪事記賬有關。 劉家不計前嫌讓劉裕幫忙記賬,可錢家倒好,不但不知感激,竟然反咬一口,說劉裕偷錢,真真是氣煞人也! 劉裕一張臉漲的通紅,他一介文弱書生,比不得莊稼漢強健,嗓門也沒人家大,這會白白被冤枉,氣的七竅生煙。 “我大伯請他去記賬,誰知道他借機偷錢,把好些禮錢都偷藏起來!”錢佳一口咬死了劉裕偷錢,幾個人圍上來拉拉扯扯,要將劉裕拉走。 劉景張蘭蘭均是身強力壯之人,哪能眼看著劉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拉走,夫妻兩人護著劉裕,幾乎要同錢佳的人打起來。 這處人聲嘈雜,有好些村民圍著瞧熱鬧,其中不乏有劉景的同姓本家,見姓錢的同姓劉的起了沖突,有幾個人跑去劉氏族長那報信,還有幾個劉景同一輩的壯漢來幫忙護著劉裕。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村里姓錢的和姓劉的分別加入兩方陣營,眼看著一場大規模沖突就要爆發。 張蘭蘭緊張的護著劉裕,跟母雞護小雞仔似的。劉裕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少年,若是叫那些手下沒輕重的莊稼漢打了,可真不得了。 幸虧就在雙方僵持之際,有人將劉家族長和錢家族長同時喊來,兩位族長一見族里的后生這般架勢,都皺起了眉頭。 劉家村自古是姓劉的家族居住的村落,中途又遷徙進來幾個其他姓氏的家族,現在劉家的家族最大,錢家次之。幾百年來,家族之間和睦共處,鮮少有沖突,如今這般規模的沖突,兩位族長還是頭一次見到。 村中后生對族長極為敬畏,一見自己一族的族長來了,不再劍拔弩張,等著族長主持公道。 此事涉及錢老頭家的四個兄弟,和劉景一家人,便由兩位族長做主,將眾人領到劉家祠堂外的空地上,讓兩方對質,再為處置。 錢大一手抱著個箱子,一手拿著本賬本,周氏跟在錢大身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家好好的送了禮,給了酬勞,相信劉裕的人品才叫他記賬,誰知道他竟然趁著亂子偷錢!這是相親們給我家老爺子的隨禮錢,劉裕連死人的錢都偷,簡直不是東西!瞧他長了個人樣,一肚子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周氏哭訴道。 “我沒偷!你無憑無據,血口噴人!”劉裕憤怒道。 “你沒偷,這銀子怎么少了???”周氏嚷嚷道,“除了你,銀子還過誰的手了?” 張蘭蘭冷笑一聲:“哼,這銀匣子現在在誰手上?你說銀子過了多少人的手?” 張蘭蘭手指錢家四兄弟,輕蔑道:“你們這群狗東西,為了搶幾個禮錢在自家老爹靈堂前打成那樣,把自己老子都從棺材里翻出來了,也不嫌丟人?這會子竟然還有臉來誣陷我們劉家人!我家裕娃什么作風什么人品,村里誰不清楚?倒是你們幾個,哼哼!除了你們家,還有誰家有臉在靈堂上打起來???這會子狗咬狗打完了還嫌不夠,還想咬到我們家頭上?也不想想,我劉家可是好欺負的?” 在場看熱鬧的眾人紛紛點頭,錢家四兄弟在靈堂上大打出手的事全村都傳遍了,這樣人家的人品可見一斑。 祠堂外,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靜悄悄的停在不遠處,馬車外跟著幾個穿著一樣衣裳的仆從。馬車里頭伸出一只纖纖玉手,微微挑起點門簾兒,里頭坐著個二十出頭的大姑娘,穿的是綾羅綢緞,眉清目秀,一雙杏眼正往祠堂那邊人群聚集處瞧著。 車窗外立著個三十出頭的漢子,正殷勤的跟車里的大姑娘說話:“蕓姑娘,要不要過去瞧瞧?” 蕓姑娘抿著嘴唇,透過人群瞧著正在說話的張蘭蘭,道:“她可就是那劉家娘子?” 車廂里一個女聲忙應道:“是,就是她了?!?/br> 蕓姑娘微微一笑,道:“不急,咱再瞧瞧?!?/br> 若是在往日,這惹眼的馬車駛入村子,定會引得眾人爭相來看,可這會幾乎全村人都聚在祠堂外頭看熱鬧,倒沒人注意到他們。 村民們對錢家四兄弟指指點點,都不齒他們大鬧靈堂的行為,錢大急了,胡攪蠻纏道:“我們兄弟幾個打架是我們的家事,你們外人有什么資格說道?倒是劉家族長,你別包庇你姓劉的,劉裕偷了我家的錢,就要還我家個公道!” 錢家一口咬死,說禮錢少了,是劉裕偷的。劉裕堅持自己沒拿。 “你說我弟弟偷錢,你可有證據?”劉景質問道。 錢大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一副無賴樣,反反復復說:“錢過你弟弟手就少了,不是他偷的,是誰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