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一想到妻子一個人獨自扛起整個家的辛勞,劉景心里充滿了愧疚,心道以后定要少接城里的活計,多在家做活,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才好。 張蘭蘭其實并不是故意沒有通知劉景,只是她穿越來之后雖然繼承了原身的記憶,但是這種芝麻綠豆大的小事總有遺漏的地方。況且她帶著孩子們過的挺好,不自覺的就忽略了她還有個便宜丈夫這回事。 張蘭蘭此時見劉景神色不對,猜測劉景定是要責怪自己沒把家里的事通知他。 “娘!”張蘭蘭正愣神呢,忽地有個小團子撞進她懷里,麻溜的順著張蘭蘭的腿爬上去,rou乎乎的小手臂攬住張蘭蘭的脖子,小腦袋使勁往張蘭蘭懷里鉆,撒嬌道:“娘,我好想你,你想清娃了沒有” 小兒子劉清鼓起嘟嘟的小嘴,在張蘭蘭臉蛋上吧唧吧唧親了幾口。 張蘭蘭定睛一瞧,一個米分團一樣的小男娃掛在自己身上,笑的眉眼彎彎。劉清是原身的幺兒,在家里最最受寵,劉景這次進城做工將小兒子劉清帶在身旁,有意教兒子木匠的手藝。 張蘭蘭看著小兒子,又看了眼劉景。不得不說,這父子兩個長的真像,劉清活脫脫就是小號的劉景。 “娘當然也想清娃了?!睆執m蘭摸了摸劉清的腦袋,這么可愛乖巧的米分團子小正太,真真叫人愛不釋手。 一家人在面攤坐下,張蘭蘭劉秀劉裕三人都吃過午飯了,只瞧著劉景和劉清吃面。 劉景問了家中的情況,張蘭蘭一一回答,待劉景得知張蘭蘭提著禮品要去劉裕的私塾時,眼中露出贊賞之色,道:“蘭妹想的沒錯,裕娃今后要不要繼續念書,還是得咱們親自問過裕娃的老師再定。你我都是粗人,不懂讀書上的事。若是先生說裕娃不是讀書的材料,早早再謀個出路,將來也好娶妻生子獨自抗起個家,省得成了世人口中說的‘百無一用是書生’;若是裕娃讀書有出路,蘭妹你放心,銀子絕不是問題。這些年我在城里做工也積累了些名氣,工錢漲了不少,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br> 劉裕只在一旁垂著頭不語。雖然現在看起來就連一直反對他念書的大嫂都松了口,可是家中狀況頻出,劉裕實在是不好意思讓大哥一家繼續供他讀書。 張蘭蘭曉得劉裕的心思,道:“裕娃,你大哥說的是,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你個小娃娃家家的,莫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你若是個讀書的好料子,誰要埋沒了你,嫂子第一個不答應?!?/br> 劉裕眼里含著淚,重重點頭。 劉家父子吃完面,劉景說早上已經將活都做完了,這兩天在城里是等東家結算工錢,并不需要去做活,要與張蘭蘭他們一起去劉裕的私塾。 劉景接過張蘭蘭手里的東西,一家人往私塾去。正午街上人并不多,張蘭蘭慢慢低頭走著,跟在劉景后面。劉景一手牽著劉秀一手牽著劉裕,小兒子劉清拉著張蘭蘭的手,圍著母親眉飛色舞的說起他在城里這幾個月的事。 私塾并不遠,走過兩條街,拐個彎就能瞧見。私塾門前種著兩棵大槐樹,整個院落一眼望去透著清幽雅致。 劉景顯然來過私塾很多次,熟門熟路,帶著家人進去。這會書院的學生們都用過午飯在各自的房間休息,私塾里靜悄悄的。劉景叫劉裕帶著兒子女兒去后院的小花園里玩,自己和張蘭蘭去拜訪劉裕的恩師章槐先生。 原身并沒有來過私塾,從前劉裕上學的事都是劉景一個人張羅的。 章先生這會在后院的小竹林旁喝茶,面前攤了本書。劉景夫婦恭恭敬敬的跟先生行禮,章先生年約六旬,是個風雅和氣的老人,透著點仙風道骨的意思。 劉景仔細詢問了劉裕在私塾的情況。章先生極有耐心,一一回答。 “先生的意思,是說我家裕娃是個可造之才?”張蘭蘭問道。 章先生點頭,道:“確實如此。劉裕天資聰穎,勤奮好學。他若是再讀上三四年書,別說童生了,我看就是秀才也考的上。只是這讀書嘛,一看天賦,二看品性,劉裕天資雖高,但太急功近利,我一而再再二三的攔著他不要去考童生,他執意要考,落榜早在我意料之中?!?/br> 張蘭蘭道:“先生有所不知,這并非裕娃的錯,而是我這個當嫂子的錯。裕娃幼年沒了雙親,是我們哥嫂將他拉扯長大,我們農家貧寒,我一個婦道人家見識淺薄,總覺著讀書花的銀子多,催著裕娃早早考個功名。裕娃懂事孝順,體諒家中苦難,故而那般心急。如今先生親口說裕娃是讀書的材料,那我這個當嫂子的也就放心了,往后都依著先生的意思,我不會再擅作主張催促裕娃了?!?/br> 章槐對劉裕家中情況也略有耳聞,不過章先生也能理解劉裕嫂子的做法。畢竟供養一個讀書人要花費許多銀錢,章先生見過太多太多的人家為了省銀子埋沒了有才華的孩子,而劉裕這種貧寒農家,能供小叔子來念書已是相當難得,就算不想出銀子,旁人也無法指責什么。 劉景與章先生攀談一會,對張蘭蘭道:“蘭妹,我不放心孩子們,你去瞧瞧,別叫孩子們淘氣擾了私塾其他學生們的清凈?!?/br> 張蘭蘭哦了一聲,知道劉景這是找個借口要支開她,便往花園走去。 張蘭蘭出了章先生的小院,心里奇怪劉景為什么要支開她,便又折了回去,躲在一旁偷看。 只見劉景從懷中掏出幾塊碎銀子,估摸著有五六兩,遞給章先生,道:“先生,這是裕娃一年的束脩五兩銀子和一年的伙食一兩銀子,統共六兩?!?/br> 章槐先生并不矯情,坦然收下銀子。張蘭蘭瞧見這一幕,撇了撇嘴,心道原來劉景是背著自己給弟弟交學費啊。 在原身的記憶里,劉景說劉裕的束脩是每年三兩銀子,私塾包吃住,一年統共是三兩,比真實情況少了一倍。不過想想原身那個脾氣,若是知道劉裕的學費生活費是一年六兩銀子,那豈不是要翻了天了。 總歸這便宜丈夫沒背著自己做什么壞事。只是……劉景既然在銀子上瞞著張蘭蘭,雖然說是因為原身極品的緣故,但是看來這對夫妻的財務并不是那么透明。張蘭蘭決定,既然劉景瞞她銀子的事,她也沒必要把自己賺銀子的事和盤托出。她有些銀子傍身是好的,錢總比人可靠,男人嘛……張蘭蘭冷哼一聲,前世的她又不是沒見過男人渣起來能成什么惡心樣。 ☆、第14章 兩小無猜 張蘭蘭打定了主意,轉身往花園去尋孩子們,沿途經過了書院的食堂,瞅見廚房門口蹲著個擇菜的大嬸。 張蘭蘭想起劉?;锸迟M的事,便問那大嬸道:“嬸子,我家小叔在咱們私塾念書,請問咱們私塾的伙食如何平日都吃些什么?” 大嬸抬頭上下打量了張蘭蘭,見她一身粗布舊衣,一看就是鄉下貧寒人家的農婦,便撇嘴道:“伙食如何那要看銀子給多少啊,銀子交的多,大魚大rou什么都有,沒錢那就只能吃糠喝稀了?!?/br> 張蘭蘭道:“每年一兩銀子的伙食費,能吃些啥?” 大嬸白了她一眼,道:“一兩銀子一年能買點啥,每頓能啃個粗面窩窩頭,配幾顆腌黃豆。你不上街問問菜價rou價是多少,當我們這是你們鄉下,想吃菜了野地里拔一把這的菜都是小販挑進城賣的,貴著呢?!?/br> 每頓啃粗面窩窩頭!張蘭蘭倒吸一口冷氣,劉裕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天天吃這些怎么行!怪不得瞧著他一股子文弱書生的樣,原來是營養不良害得! 張蘭蘭知道以前家中條件有限,劉景能湊出一年六兩銀子已經很不容易,實在拿不出更多的錢讓劉裕吃的好一點了??涩F在她張蘭蘭來了,她喜歡那幾個孩子,怎么能叫他們連吃都吃不好 ? 此時張蘭蘭懷里正揣著熱乎乎的一百兩銀票,正愁沒地方花呢! “大嬸,那請問如果要每天大魚大rou的吃著,一年得花多少銀子?”張蘭蘭問道。 大嬸繼續翻了個白眼,道:“一年五兩能吃個差不多,十五兩那就想吃魚吃魚,想吃rou吃rou。唉我說,你問這個做什么,反正你也出不起?!?/br> 張蘭蘭冷哼一聲,心道你就知道老娘出不起? 張蘭蘭不欲與個廚娘置氣,轉身往花園先去找孩子們。 私塾的花園并不多大,卻很雅致,梅蘭竹菊四君子俱全,看來章先生倒是個風雅的人。 遠遠的,張蘭蘭瞧見劉裕帶著劉清在草地上捉蚱蜢玩,劉秀和一個沒見過的半大男孩在一旁的亭子并肩蹲著。那小男孩約莫比劉秀大一歲歲,手里拿著個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 張蘭蘭輕手輕腳的到劉秀背后,見那男孩在地上寫了“劉秀”兩個字,道:“你瞧,這就是你的名字,劉秀?!?/br> 劉秀雙手托著下巴,盯著地上的字,道:“原來我的名字這樣寫,章凌哥哥真厲害!” 章凌嘿嘿一笑,小臉漲的通紅,撓頭道:“這……沒什么的,你若是念書,也會寫的?!?/br> 劉秀垂著頭,聲音有些失落,道:“我家里只有二叔念過書,爹爹認識點字,我不識字,也不會寫?!?/br> 章凌偷偷瞄了眼劉秀的側臉,見小姑娘撅著小嘴,睫毛忽閃忽閃的,一臉委屈,便拍著胸脯道:“秀秀meimei別擔心,我可以教你識字呀!來,你來寫寫試試?!?/br> 章凌將手里的木棍遞給劉秀,劉秀照著章凌寫的字,在地上歪歪扭扭的畫了起來。 “……對,秀秀meimei,就是這樣!”章凌拍手叫好,“秀秀真是聰慧,第一次寫就寫這么好。當年我學寫名字的時候,爺爺教了我兩天我才會寫!” “真的嗎!”劉秀得了夸張,小臉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望著章凌,道:“章凌哥哥,你的名字怎么寫?秀秀也想學?!?/br> 章凌接過木棍,在地上整整齊齊寫下自己的名字,一個字一個字念道:“章凌……秀秀你寫寫看?!?/br> 劉秀拿著木棍,一筆一畫的慢慢寫:“章凌哥哥,你看秀秀寫的對嗎?” 章凌點點頭,鼓勵道:“秀秀寫的對,寫的真好!” 張蘭蘭在一旁看的樂呵,忍不住輕輕咳嗽一聲。 “娘!”劉秀聽見身后的動靜,轉過頭一看,臉霎時通紅通紅,跟做了壞事被抓個正著似的,忙丟下木棍,跑到張蘭蘭身后。 “嬸嬸好?!闭铝杵鹕?,對張蘭蘭作揖道,“我是劉裕的同窗好友,姓章名凌?!?/br> 章凌眉目清秀,眉眼里依稀有章槐先生的樣兒,再加上他剛才提到他爺爺,張蘭蘭猜測章凌應該是章槐的孫子。 張蘭蘭見章凌明明還是個孩子,卻強要做出一副大人姿態,加上章凌生的儒雅俊秀,此時漲紅了臉更顯得好玩,便一時玩心大起,故意道:“咦,你既是劉裕的同窗好友,自然是與劉裕同輩。我是劉裕的大嫂,你為何叫稱呼我嬸嬸?” 章凌的小臉漲的更紅了,又深深作揖道:“嬸……劉家嫂子說的是,是章凌叫錯了?!?/br> 張蘭蘭不禁莞爾,這孩子知錯能改挺懂禮貌,又道:“你既然叫我一聲劉家嫂子,又為何稱呼我的女兒‘秀秀meimei’,你這么一加,豈不是讓我和秀秀差了輩份?” “這……”章凌被張蘭蘭問的啞口無言,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真真是可愛的緊。 “娘……”劉秀躲在張蘭蘭身后,輕輕拉著張蘭蘭袖子,奶聲奶氣道:“爹爹呢,怎么不見爹爹?” “你爹在跟先生說話,一會就來?!睆執m蘭拍了拍劉秀的小臉蛋,暗暗道這小妮子竟學會轉移話題幫章凌解圍了。 這會子說話的功夫,劉裕已經帶著劉清在旁邊的草叢上滾了好幾番,叔侄兩人身上沾滿了草梗,笑嘻嘻的跑到張蘭蘭身邊。 張蘭蘭瞧著兩個小娃娃,笑著蹲下把他們頭上身上的草梗清理掉。劉清獻寶似的把自己捉的蛐蛐拿給張蘭蘭看,小嘴能說會道,竹筒倒豆子一般拉著張蘭蘭絮絮叨叨,眉飛色舞的講他方才怎么捉蛐蛐的壯舉。 章凌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看著張蘭蘭慈愛的為兩個孩子整理衣裳,眼神黯然。劉秀心思細膩,瞧出章凌的不對勁,小聲問道:“章凌哥哥,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章凌輕輕抿著嘴唇,眼底帶了一絲水汽,輕輕別過頭去,小聲道:“你娘真慈祥……我想我娘了?!?/br> 劉秀哦了一聲,問道:“你娘呢?” 章凌搖搖頭:“我沒見過我娘。爺爺說我一出生我娘就去世了。我娘若是活著,也會這樣給我整理衣裳的?!?/br> 劉秀同情的看向章凌,不知說什么好。她娘雖然從小就不喜歡她,可好歹還是將她養這么大,而且最近娘越來越慈愛了,劉秀越發的覺得有母親真好了。 幾個人在花園里說了會話,劉景和章先生說完話也趕來了。 劉裕遠遠瞧見大哥劉景朝這邊走來,心中一緊,緊張程度堪比放榜前等名單的時刻。也不知大哥和恩師交談的結果如何,能不能讓他繼續在私塾念下去。 劉裕一緊張,臉就漲紅了,張蘭蘭知道劉裕的心思,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哥!”劉裕上前幾步迎上去。 劉景爽朗一笑,道:“裕娃,章先生說你天資聰穎,勤奮好學,是塊讀書的好材料。我跟你大嫂商量過了,供你繼續念下去。你要知咱們農家供你個讀書人不容易,定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負哥哥嫂子的期望?!?/br> 劉裕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激動的手足無措,一會看看哥哥,一會望向嫂子。 “裕娃,哭什么?!睆執m蘭掏出帕子給劉裕抹眼淚,道:“往后你莫要再擔心能不能讀書的事,嫂子給你句準話,肯定讓你念。你只管收了胡思亂想的心思,好好聽先生的話。方才章先生給嫂子講了科舉考試的事,嫂子明白啦,考功名不能急于求成,以后再不會逼你去考試了。以前是嫂子無知,非逼你考童生,往后考功名的事你自己看著考,嫂子再不逼你啦?!?/br> 劉裕感動的不知說什么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跪在地上,對著哥哥嫂子磕了三個響頭,哭道:“哥嫂的恩情,裕娃一輩子記著,裕娃一定倍加用功考取功名,讓哥嫂和全家人過上好日子,為咱們劉家光耀門楣!” 張蘭蘭一時激動,也抹起了眼淚,將劉裕扶起來,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嫂子知道裕娃是個懂事的,不是那白眼狼。嫂子就等著裕娃將來出息了,跟著裕娃享福呢?!?/br> “嗯!”劉裕重重的抹了把眼淚,攥緊拳頭,暗道自己一定要出人頭地,報答哥嫂的養育之恩。 ☆、第15章 心神不寧 辦妥了劉裕念書的事,劉景夫婦帶著孩子們離開私塾。張蘭蘭讓劉裕不用跟著他回村了,直接留在書院,反正過幾日張蘭蘭也是要進程描繡樣的,到時候將劉裕放在家里的幾本書和換洗衣裳送過來便是。 劉裕送哥嫂一家人到街口,章凌素日與劉裕交好,也陪著劉裕一道送別。 “裕娃,回去吧,好好念書,家里的事有你大哥和嫂子在,不用你cao心?!睆執m蘭摸了摸劉裕的腦袋,笑瞇瞇道。 張蘭蘭雖然是劉裕的嫂子,可她與劉裕年歲相差太大,況且原身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劉裕拉扯大,說句粗糙的話,劉裕這小子哪她還沒見過啊,這可真真是長嫂如母。所以雖然他們是叔嫂,關系親昵卻不怕什么閑話。 “嗯。大哥,大嫂,秀秀,清娃,你們慢走?!眲⒃J箘艣_大伙揮揮手。 劉景牽著女兒的手,劉清則纏著母親。秀秀一走一回頭,章凌沖劉秀喊道:“秀秀,沒事常來玩?!?/br> 章凌同村里那些整日在泥巴里滾來滾去的小男娃很是不同,他衣著干凈,彬彬有禮,不但識字還很耐心的教自己寫字,在劉秀眼中章凌可愛極了。 “好!”劉秀答應著。 “姐,我也要來,帶著我!”劉清嘟囔囔拉著劉秀的手撒嬌道:“我也想來私塾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