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當天晚上下班,羅零一就給吳放打了電話,很意外,吳放拒絕了她去公安局門口等他的提議,反而挑了一個非常偏僻的地方見面。 晚上七點半,在羅零一臨時居住的出租房附近一間小賣部里,她見到了便衣的吳放。 “東西呢?” 一看見她,吳放就直奔主題,表情十分嚴肅。 羅零一隱隱覺得這有點像特務街頭,趕緊把u盤給他。 吳放拿到u盤,松了口氣笑著說:“謝了?!?/br> “謝?”她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吳放走到門口,朝外看了看,沒什么可疑人員,這才放了心。 “吳警官……”羅零一沉默了一會還是說,“周森為什么會有東西給你?” 吳放回眸笑道:“零一,你就先別問那么多了,這次多謝你了,以后可能還要麻煩你?!?/br> 羅零一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吳放繼續說:“以后他有什么需要,你盡量配合他?!?/br> “……配合?”羅零一的表情非常尷尬。 吳放恍然,朗聲笑道:“哎,你別想多了,我是說,這方面的事情?!彼牧伺目诖?,剛才那個u盤就放在里面。 羅零一抿了抿唇,還是點頭答應了,但是:“吳警官,周森到底是什么人?” 吳放豎起食指放在唇瓣上:“噓,不要提他的名字?!?/br> “……”那個不能說名字的人?連羅零一這種涼薄至極的人,都有點想笑了,“你不是不讓我跟他們那些人來往?!?/br> 此話一出,吳放也有點為難,片刻后還是說:“我以前是不希望你摻和進來的,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他一個人實在太辛苦了,也很危險?!?/br> 辛苦?危險?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但羅零一又無法肯定。 吳放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輕聲說:“以后和我見面的時候小心點,不要被人跟蹤,我在這呆的時間太長了,先走了?!闭f完,他買了一瓶飲料塞進羅零一手里,轉身走了。 羅零一站在玻璃門里望著外面,手里拿著那瓶飲料。 這算什么,獎賞么? 從這一刻開始,羅零一就很清楚,今后怕是要經常和周森見面。只是盡管做了很多心理準備,再次看見他時,她還是有點尷尬。更不要說,見面的地點實在有點敏感。 周森在羅零一工作的高級酒店有固定vip房間,記得上次他說過,他住的有些遠,也許是為來往方便,才會留宿酒店。 羅零一例行為他打掃房間的時間,被人從后面蒙住了眼睛,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脖子一疼失去了意識,隨后再次醒來,人已經在了另外的地方。 不算太整潔的車庫,很大,停了許多豪車,都沒有上牌子,她被人綁在椅子上,前面是總跟在周森身邊的小白,只是今天他身邊的上司變成了別人。 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有些謝頂了,他身邊除了小白,還有個三十來歲的年輕女人,打扮性感,風情萬種地抽著煙。 “怎么,不害怕么?”那男人見她不驚不叫,反而有點感興趣,笑著說,“不擔心自己被綁架了?” 羅零一冷靜地說:“我沒什么可好被人勒索的?!?/br> 那男人撫掌大笑,身邊的女人也耐人尋味地笑了。 “難怪阿森喜歡你呢,看著是跟那些交際花的確不一樣?!蹦腥司椭说幕瘘c了煙,疊起雙腿說,“小白,查了么,她的過去有沒有什么問題?” 小白樂呵呵地說:“軍哥,查的一清二楚,祖宗十八代都翻出來了,沒問題?!?/br> “是嗎?”男人挑了挑眉。 “這妞兒的遭遇挺有意思,她爸媽死的早,小時候寄養在姑姑家,后來她姑姑離婚再嫁,她也沒跟過去,就一直住校,自己打工賺錢念的大學,年年拿獎學金,就在大二的時候,她那個男朋友被人套進了局兒里,欠了一屁股高利貸,那群人跑到飯店找那男的算賬,這妞兒也是猛,撿起刀子就往人要害捅啊?!?/br> “我沒有!”羅零一激動地打斷小白的話,“我不是故意的!” 小白恍若未聞,繼續說:“后來這妞兒和那群人都被抓了,那個被捅的沒救回來,掛了,她就坐牢了,坐牢第一年她那個男朋友家里就給他找了新女朋友,年底就結了婚,現在孩子三歲了,這妞兒出獄他都沒去接。她姑姑嫌她丟人,也不和她聯系?!?/br> 軍哥露出憐惜的表情:“真慘啊?!?/br> 那女人也附和地點頭:“難怪看著波瀾不驚的,應該是刺激受多了,習慣了?!?/br> 小白煽風點火地說:“這不是因為坐過牢,還是殺了人,她出了獄什么工作都找不到,就跑到艾米姐的酒吧當啤酒妹,那天恰好何三胖約森哥談事情,就碰上她了,森哥辦了她之后給了一筆錢,讓她自己找個工作?!?/br> 羅零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軍哥拍拍手,站起來說:“查得挺清楚,不錯,你小子辦事有兩下子?!?/br> 小白點頭哈腰地笑。 “阿森啊,你過來吧,也別生氣了,老哥我也是擔心你,你這一直吃素的,忽然碰上一道葷菜,我不得替你好好丈量丈量,免得你上當受騙嗎?”陳軍朝一個方向招了招手,滿面笑容,看上去和藹可親。 羅零一順著陳軍看的方向望去,一輛黑色的越野車里,坐著熟悉的身影。 他打開駕駛座的門,從車上下來,黑色西裝,灰色襯衣,領口解開了三顆紐扣,明明是斯文儒雅的面容,浪蕩的表情卻與周邊這些心狠手辣的人詭異的合契。 他沒理會陳軍,徑直走到羅零一身后,將綁在她身上的繩子解開扔到地上,羅零一立刻站起來躲到他身后,他挑眉看了看她,她不自然地笑了笑,他更意外了。 “軍哥?!敝苌瓛吡艘谎鄣厣系睦K子,對陳軍說,“以后別再做這種事了?!?/br> 陳軍滿口答應:“放心吧,我這也是為你好,我和你嫂子還有事,先走了?!彼詈罂戳艘谎哿_零一,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個眼神,她總覺得帶著殺意。 滿屋子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周森,羅零一和小白。 小白立在周森身后,想說什么,周森忽然轉過身一腳把他踹到了遠處,小白吐了血,抹了抹嘴站起來,又走回周森面前,謙恭極了。 “森哥,我對不住你,你怎么懲罰我都行?!毙“坠V弊诱f。 周森沒說話,但他動作利落地把小白打了一頓,打到最后,小白連站都站不穩了。 “森哥,我再也不敢了?!毙“最澏吨f。 周森淡淡地睨著他,整理了一下因為劇烈動作而有些褶皺的西裝,低聲說道:“小白,你知道干咱們這一行最看重的是什么嗎?——忠誠!你是我手下的人,軍哥有事吩咐你,你就直接越過我自己去辦,你知道你這叫什么嗎?” 小白顫抖得更厲害了。 周森一拳打在他頭上,他徹底趴下了。 “你這叫吃里扒外?!敝苌瓘澭粗?,聲音低柔,卻叫人毛骨悚然,“記住,沒有第二次?!?/br> 說罷,他轉過身拉起羅零一的手腕,直接拉走了看呆的女人。 還是那輛黑色的奔馳車,這是羅零一第一次坐這么貴的車。 她緊張地摩挲著身下的真皮座椅,不安地看著周森。 周森點了根煙,開了車窗,外面冰冷的風吹進來,他瞇了瞇眼,煩躁地看了一眼衣著單薄的羅零一,掐了煙,關窗,開暖風。 “不是給你錢了么,也不去買件像樣的衣服?!?/br> 周森說著話,調轉了前進的方向,羅零一看著周邊越來越熱鬧的街景,愈發不安了。 很快,車子停在一間商場外面,周森熄了火,下車,又替她拉開車門,羅零一沒動。 “下來?!彼馓Я颂掳?。 羅零一認真地說:“森哥,不用給我買衣服的?!?/br> 周森瞇起眼:“你在違抗我的命令?” ……這樣的言詞做派,讓羅零一在聽了吳放的話之后產生的那個猜想有些模糊了。 如果他真的是無間道,怎么言行舉止都惡劣得那么理所當然? 其實她忽略了一點。 這一點在她身上就有清晰的展現。 當一個人遭遇巨大的變故,性格、行為,都會發生改變。 就像她,從一個品學兼優活潑外向的女大學生,變成現在這種沉默寡言冰冷無趣的女人,其實只不過是時間和經歷的問題罷了。 “自己下來,還是我抱你下來?”周森單手抄兜站在門口,做出“請”的姿勢。 羅零一只好下了車。 周森直接拉著她進了商場,直奔最貴的女裝專柜,把她推給專柜小姐道:“給她挑幾件像樣的衣裳,從里到外,從頭到腳?!?/br> 他比劃了一下他自己全身,真是模特兒的身材,一米九的身高,寬肩窄腰,隔著薄薄的襯衫,完全可以感受到那衣料下的肌rou線條。 羅零一很快被專柜小姐帶進了試衣間,她本來就生的漂亮,而人靠衣裝,她一件衣服一件衣服試過來,周森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著,看到最后……睡著了。 “小姐,現在怎么辦?”專柜小姐無措地問羅零一。 羅零一走到周森身邊,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手腕立刻被他狠狠攥住。 真是無時無刻不警覺的人,連睡著了都在防備一切。 “結束了?”他睜開眼,看到是羅零一便松開了手,站起來掏出錢包里的黑卡遞給專柜小姐,“謝了?!?/br> 專柜小姐拿了卡去算賬,羅零一站在那指著自己說:“你見過客房服務員穿el的嗎?” 周森漫不經心地打量了她一下,隨意道:“見過,酒店的保潔員里也有人用el?!?/br> “那是假的……”羅零一有點頭疼。 “那你就當你這也是假的?!?/br> 專柜小姐結完賬,把卡還給他,他收起來,身后幾個人幫他們拎著大包小包直接送到門口。 這就是特權階級,當你有錢有地位,你就可以享受普通人享受不到的特權。 再次坐到車上,羅零一已經不是之前的羅零一了。 她望著后視鏡里的自己,都快認不出來那個人是誰了。 周森瞧了瞧她,稱贊道:“底子好,隨便一打扮就很驚艷了,以后你要小心被客人揩油?!?/br> 羅零一只在意一個問題:“我更還不清欠你的錢了?!?/br> 她從背包里拿出一個本子,打開給他看,他驚訝地一條一條看下來,嘴角弧度漸漸擴大。 半晌,他發出清朗的笑聲,摸了摸她的頭說:“你這丫頭真有意思,不過沒關系,你就當這是我給你的好處費吧,總不能讓你白幫我做事,這些衣服就當是給你壓驚了?!?/br> 壓驚花了二十幾萬,這一驚可真昂貴。 “以后在酒店要是有誰為難你?!敝苌_著車,慢條斯理道,“就報我的名字?!?/br> 羅零一凝視著他,張張口,道:“周森?!?/br> 周森看向她,她的眼神竟然讓他有些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