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雁翎也不強求,感受到月光的光芒開始繚繞于自己身邊,圍繞內丹旋轉,迅速沒入,便開始專心修煉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雁翎漸入佳境,已經快忘記剛才的對話了。賀見霜卻忽然低聲道:“我想?!?/br> 雁翎一愣,意識到他在回答剛才的問題,才緩緩睜眼,抬眼看向他。 “雖然現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但是終有一天,我一定會回去?!辟R見霜輕聲道:“而且,你不是說要隨我去西域看看么?” “是啊?!?/br> “你真的對西域很感興趣?” “嗯?!?/br> 賀見霜側頭凝視著雁翎,揚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么,記住你說過的話,即使酒醒了,也不要忘記,不要——食言?!?/br> 雁翎一愣,正想說什么,遠方山下傳來砰砰數聲巨響,頭頂的夜空數朵絢麗的煙火同時綻放,宛如黑夜流金。歡呼聲和驚嘆聲此起彼伏地在遠處傳來—— “放煙火了!” “哇,好漂亮!師兄你們快來看!” …… 煙火一朵一朵在空中炸開,雁翎睜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煙火,逐漸被風吹得有些犯困,便閉上了眼睛,打算歇一會兒。 煙火放到了一半,賀見霜不經意轉頭,看清了眼前一幕,忽然屏住呼吸。 雁翎輕輕合上眼睛睡著了。睫毛如鴉羽,臉頰瑩潤,唇瓣嫣紅潤澤。黑發拂過纖細的鎖骨,少女獨有的柔嫩肌膚如綿延山岳一樣,向下隱沒在了青色的衣襟中。 以前在中原戲文里聽過這樣一句話——美人既醉,朱顏酡些。這一刻,這句話的每一個字,仿佛化作了實體,落在了他眼前。 雁翎輕輕動了動,似乎是嫌棄風吹得嘴唇干燥,她伸出嫣紅的舌頭,輕輕地濕潤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賀見霜心臟巨震,如同受了蠱惑一般,輕輕地彎身,靠近了她的臉:“雁翎?!?/br> 不合時宜地,遠處傳來了秦柏的喊聲:“小師妹,你在哪里?過來放煙火啦!” 賀見霜的動作頓住,仿佛清醒了一樣,撐起了身子,瞇起眼睛看向院門。秦柏小胖子捧著一堆未開封的煙火興致勃勃地沖了進來,倏地與屋頂上的賀見霜對上了眼睛。 秦柏一愣,賀見霜輕輕豎起手指,示意他噤聲。秦柏哦了一聲,噠噠噠地跑了,只不過,伴隨著八卦兮兮的一步三回頭。 被攪和了一下,賀見霜剛才仿佛被蠱惑一樣的情緒也沒了。他直起身來,抬眼看向夜空。感受著身旁酣睡的少女柔和的呼吸,仿佛有清甜的酒氣飄散而來。 夏夜焰火,明月清風。 酒不醉人,人已自醉。 ——《第二卷:蒿山派?夏》?end—— 第22章 二十四節氣的大暑過去后一段時日,立秋裹挾著一場秋風姍姍來遲。之后的氣候,便將會應了那句“一場秋雨一場寒”,逐漸向冬天邁進了。 燕山盛夏時的新綠枝葉開始向轉為蕭瑟的黃葉。除了一些四季青綠的大樹外,不少樹木的葉子都開始抖落,露出光禿禿的枝條。經過檀州燕山腳下的商人從遠方遙望過來,便可看見佇立著的巍峨山脈呈現出一種過渡而奇妙的變化色——山頂的位置,草木變得枯黃的速度是最快的。而山腳的位置,草木還依然有幾分過去的蔥郁感。 秋天是收成的季節——俗話說秋收秋收,于是,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早晨,蒿山派便全派休息一天,發動了全派上下所有的弟子,去派里開墾的田野里收成啦! 因為這批糧食有一部分會被賣出去,換取金錢,大約一半則會留在蒿山派糧倉存著,養活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所以,這次的收成隊伍實際上分成了三路。大約三分之一數量的弟子負責扛著鐮刀、嗑哧嗑嗤地去收割糧食,三分之一負責咕嚕咕嚕地把糧食運上山,有師叔在糧倉上負責調度。剩下的三分之一的人,則負責把糧食運下山,下面已經有人準備著稱重、交貨、拿錢啦! 梅炎之與余意清的小分隊恰好都是收割糧食大軍的。清晨,早飯后,浩浩蕩蕩一群人來到了半山腰的田野處。金黃色的成熟作物隨風擺蕩,秋風颯颯拂過,猶如金色波浪。高爽晴空下,一排整齊劃一的鴻雁飛過,引起了年紀小的弟子一陣驚呼。 樹下,雁翎靠著鋤頭,仰頭看天,頗為感嘆地吟了句實際上不太應景的古詩:“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br> 賀見霜:“什么牛羊?” 雁翎:“……” 這片田野看著是遼闊,但是一百多人一起動手去收割,其實一天就能全部收割好了。而且,上面的人已經給每個小分隊都劃定了一片區域。 來到了自己負責的地方,雁翎無語地發現——余意清那個家伙負責的地方居然就挨著他們。不過,這也很正?!吘?,他與梅炎之在蒿山派里,是順位下來的排位啊。呃……只希望他別說出什么雷人的話就好了。 梅炎之小分隊一共有梅炎之、賀見霜、張凡、雁翎、尹靈這三男二女。習武之人,就沒有那些嬌滴滴的閨閣小姐那么多的顧忌和規矩,雁翎和尹靈很平常地就取了工具,自顧自地開始收割了。 幸好梅炎之是個很通情達理的人。每勞作一段時間便會讓他們休息,這樣勞逸結合著,倒也不累。 一個上午,他們就把自己負責的區域收割了一半以上,下午一定可以早走了。最后一次的休息時間到了,幾人來到了樹蔭下,坐下休息。余意清那邊也恰好是休息時間,幾人同時聚在了樹下。 見余意清滿臉笑容地靠近了他們,雁翎眼觀鼻鼻觀心,悄悄地把屁股往賀見霜的方向挪了一下。 所幸的是,余意清也沒有說什么雷人的話,他只是拾起了地面的水囊,擰開蓋子,就仰起頭,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沾滿汗水的脖子上,喉結上下滾動。因為活動起來出了很多汗,他的衣服本來就穿得比平時少。加上這時候衣衫被汗沾濕了,更明顯地勾勒出了他健美頎長的身材——毫無疑問,這是一副練武之人才會有的好身材,一看就十分孔武有力。 賀見霜的身材就比他纖瘦不少,雖不是白斬雞,但也不是這種五大三粗、透過衣衫可以看見有肌rou隆起的身材——所以說,賀見霜走的果然是內力和劍法結合的全面發展路線嗎? 張凡羨慕道:“二師兄身材真好?!?/br> “就是就是,羨慕死人?!庇嘁馇迤煜碌囊粋€新弟子笑道。 “二師兄這種身材一站到山下,嘩!十個姑娘有九個回頭,剩下的一個是瞎子……” “二師兄一回頭,燕山都要抖三抖……” 余意清笑罵道:“幾個混小子,說什么呢!”但是與此同時,他的表情卻很得意洋洋,寫滿了“多夸我”這三個字。 雁翎:“……”她怎么不記得書里寫的蒿山派弟子們的對話是這么沒節cao的?這簡直就是高中女孩子們的對話即視感有木有![目瞪口呆臉][目瞪口呆臉] 不過,這也能看出來,余意清和自己帶的弟子們關系不能只用一個好字來形容。所以,大家都敢于與他開玩笑,而把外形氣勢都完全不輸于余意清的梅炎之放在一邊,完全不敢調♂侃。 雁翎摸了摸背后,忽然發現他們自己的這個小分隊似乎沒有水,上一次賀見霜曾輕度中暑過,現在沒有水喝,恐怕不太妙。雁翎連忙問:“大師兄,我們可有水喝?” 梅炎之沉穩道:“來路上灑了,我讓秦柏回去拿了?!?/br> 雁翎哦了一聲。 那邊廂,那幾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我們沒有在開玩笑啊二師兄,二師兄這種身材,恐怕就是婚娶的時候最受歡迎的類型吧?!?/br> 余意清斜睨了他們一眼:“你們幾個男的居然也敢自詡了解姑娘家的心思?” “我們說得對不對,現在馬上問問不就知道了?!?/br> 那弟子捅了捅余意清那邊一個女弟子的手臂,笑嘻嘻地問:“你覺得是嗎?” 那女弟子滿臉通紅,結巴道:“我、我不知道?!?/br> 那弟子自覺沒趣,看向梅炎之那邊:“雁翎小師妹,你覺得是這樣的嗎?” 眾人刷一聲看過來,余意清揶揄地看向她,又朝著梅炎之的放心瞄了瞄,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雁翎:“……”這就是所謂的——躺著再次中槍么? 一道稚嫩的聲音打破了這邊的對話:“水來啦——” 適時被解圍了,雁翎松了口氣,轉頭看向遠處,只見秦柏正蹦蹦跳跳地來到了他們所在的地方:“大師兄,二師兄,幾位師弟師妹,我給你們送點水。多喝點水,可別中暑了,這天兒接近正午的時候,還是很熱的?!?/br> “謝謝?!?/br> 秦柏把手里的東西放下,好奇道:“對了,我剛才好像聽到你們在聊什么婚配的事情呢?!?/br> “是啊?!蹦堑茏有χf:“我們在談論說以二師兄的條件,恐怕下了山會很受姑娘家喜歡。二師兄不信,所以我們便問雁翎小師妹的看法了?!?/br> “哦,你們說的選擇夫婿的標準啊?!鼻匕鼗腥淮笪颍骸靶熋们岸螘r間才和我提到過一種特別受歡迎的男子?!?/br> 雁翎:“……”回想自己曾與秦柏插科打諢過那么多話題,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余意清感興趣道:“哦?什么樣的男子?” 一直不參與話題的尹靈此時也抬頭看了秦柏一眼。 秦柏笑嘻嘻地說:“穿衣顯瘦,脫衣有rou。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也上得了床——嗚哇,小師妹,你捂我嘴干什么?” 眾人大驚——臥槽,這位傳說中偷看大師兄洗澡的小師妹,果然是名副其實的rou食系女狂徒??![蠟燭] 梅炎之的臉瞬間就變了,余意清一口水險些噴出來,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 賀見霜先是沉下了臉,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轉為不敢置信,耳根驀地紅了——因為,這一刻,他忽然回想起了夏天的時候,雁翎對他說過的話—— “啊哈哈,賀見霜,你聽過一句專門用來形容你這類人的話嗎?” “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也上得了床?!?/br> …… 旁邊的張凡問:“賀師兄,你不舒服嗎?臉這么紅?” 賀見霜掩飾般地喝了口水,淡漠道:“沒事,只是覺得有點熱?!?/br> 在一片爆笑聲里,雁翎幽怨地看著秦柏,背后冒出劇烈的黑氣。秦柏嚇得落荒而逃。雁翎只好轉移話題:“聽說往年都是半個月后才收割,為什么今年提前了?” 余意清說:“因為接下來的大半個月,天氣都不好,可能會一直陰雨綿綿,不利于收割?!?/br> 雁翎眨眨眼。她真心希望余意清說的話別靈驗。畢竟,要是大半個月都陰天,她可就沒辦法吸收月華了。見鬼了——她可不想又變回蘆花雞,更不想裸奔! 只是,有一句俗話叫——好的不靈壞的靈[蠟燭],一個幸運e的人生,怎么會那么輕松? 翌日起床,看著天邊一大片烏云,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水霧,充滿了下雨的前兆。雁翎不得不承認——余意清的烏鴉嘴靈驗了。 ——小彩蛋—— 《反派日記》 雁翎她……說話果然沒羞沒躁! 這種話怎么能隨便對其他男人說! 雖然秦柏只有九歲,但果然還是……不高興。 ……我決定一個時辰不和她說話。 但是,又想起了夏天的時候她跟我說過的話。 我就……勉強把生氣的時間縮短為半個時辰吧。 第23章 秋雨寒風在一夜之間降臨了蒿山派,氣溫驟降,陰雨綿綿。 不得不承認,余意清等人的判斷是對的——如果像往年一樣,把去農田收成的時間押后半個月,那么恐怕就會太遲了點。 從收成后的那天早上開始,蒿山派上空便被烏云籠罩著,灰蒙蒙的一片。秋雨滴滴答答地下著。即使是晚上,燕山也常常有霧氣繚繞,往頭頂上看,月色黯淡。半個多月以來,有較好的月色的晚上竟然寥寥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