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果不其然,這邊芙蕖剛剛坐下,太皇太后便開口問起了昨日之事。 “芙蕖,昨日哀家聽說你和皇上匆匆忙忙出了宮,聽說你母親又去夏國公府里鬧了?” 太皇太后問這話的時候,語氣溫柔,可話語之中透露出來的意思,卻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情。 芙蕖面對這個問題,倒是并未過多的猶豫,畢竟先時來時,早已經有所準備只怕太皇太后不會避開這個問題,她臉上笑容不變,只是語氣平靜的慢慢回答道:“皇祖母也知曉,父親母親向來都是吵吵鬧鬧,不過總歸不會出什么事情,皇祖母不必擔心?!?/br> 芙蕖的回答,頗有幾分四兩撥千斤的架勢。偏生這回答之中,還真是讓人挑不出錯了。 也是,雖然二人向來都鬧得兇,但總歸是每回都沒有鬧出什么大事情來,這鬧得再厲害,那也是兩夫妻的事情,太皇太后總是不好過問兩夫妻的事情,若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那自然是不好去怪罪了。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氣,最終也只能夠佯佯的說了一句:“雖是沒有出什么大事,可讓你和皇上這匆匆忙忙敢去做調解,你娘這般,總歸是有些不懂事?!?/br> 芙蕖聞言,只笑而不語。 太皇太后一窒,心中只被芙蕖這態度弄得怒火三丈,她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又道:“昨夜皇上可是在你寢宮里歇下了?” 芙蕖依舊沒有回答,只抬首看著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見此,立刻來了勁似得,沖芙蕖連連道:“你這孩子,可不是哀家說你,這兩夫妻之間鬧得矛盾的確是尋常,可咱們皇上畢竟是皇上,身份特殊,你怎么又好真與皇上較真,皇上這日理萬機的,回到后宮還要面對你的冷臉,自是心中不好受。咱們做女人的,尤其是坐在你這個位置上,一定得是體恤自己的夫君。這點,你還真是跟你娘學壞了,你可以學學你母后,她便是一直做得很不錯?!?/br> 一直坐在邊上做著隱形人的皇太后倒是沒料到太皇太后會突然提到她,把她也扯進了這堆事情之中。 不過她聽到自己被提起,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并沒有出來說什么。 太皇太后也不以為意,只看著低首不知道在想著什么的芙蕖,又是一副諄諄教誨道:“你呀,不是哀家說你,先時哀家就想著好好勸勸你,可每回讓人來叫你,你便稱病不愿意見哀家,讓哀家也沒了法子,做女人可不能夠這般任性妄為……” “皇祖母怕是誤會了吧!” 芙蕖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只開口打算了太皇太后的繼續發作。 太皇太后被芙蕖這突然之語說的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目光有些呆愣看著芙蕖。 芙蕖見此,又是笑道:“可是臣妾與皇上做了什么事情讓皇祖母誤會了,臣妾記得,好像從未與皇上鬧過矛盾,先時皇上的確是有段時日未進過鳳棲宮,可那也是皇上公務繁忙,所以沒辦法,才在自己寢宮住下?;首婺钢慌率怯洸砹?,若是不信,盡可讓皇上過來一道兒問問?!?/br> “算了,既然連你說沒有,哀家能夠說什么?!?/br> 太皇太后被芙蕖這再三四兩撥千斤的架勢弄得心中差點沒給氣岔了氣。 什么叫做讓皇上過來一道兒問問對質,如今你們小夫妻已然和好,只怕感情比之前尤甚,過來還不是一道兒跟著你說瞎話。 偏生這趙晉延與芙蕖鬧矛盾的事情,的確是他們小夫妻之間的私密事情,便是太皇太后發現了,但那會兒太皇太后為了避免促成他們兩夫妻和好,一直憋著沒有發作,這會兒,反倒是錯過了最好的質問時機,也讓自己變得無話可說。 太皇太后一想到這里,心中便忍不住開始后悔,可這事兒,還真是有幾分不太好說。 畢竟不管是她在那會兒開口還是不開口,只要這對小夫妻感情尤在,外人還真破壞不了,也質問不得。 太皇太后一想到這里,心中便忍不住開始憋悶,說來她現在最后悔的還是當初自己為什么沒事兒想著去促成這二人的感情,弄到如今,后悔的,還不就是她自己。 這么想著,太皇太后這質問的心思,也淡了許多,語氣也多了一層索然無味:“行了,既然你都說沒有鬧矛盾了,哀家還能夠說什么,哀家這把年紀倒也什么都不盼了,只盼著你和皇上能夠好好過日子,哀家便安心了?!?/br> 芙蕖輕笑點了點頭,輕聲開口道:“皇祖母放心,臣妾與皇上會的?!?/br> 芙蕖正說著,突然馮女官一臉凝重的從外邊走了進來,她走入大殿的時候,看了一眼芙蕖,側身行過禮后,走到了太皇太后身邊,輕聲稟告道:“太皇太后,皇上身邊的宮人過來傳達旨意,說是請皇后娘娘回去?!?/br> 馮女官的話,讓太皇太后面色變得更加不好看,她目光落在了芙蕖身上,目光也冷了許多,只看著芙蕖意味不明說了一句:“先時哀家還擔心皇上與皇后鬧矛盾,如今瞧著,倒是哀家多慮了,皇上可是把皇后看的比眼珠子還重。這才剛剛離開鳳棲宮多久,來哀家這宮里坐了只怕一盞茶的功夫都沒有,皇上便開始念叨了?!?/br> 太皇太后話中含酸帶刺,芙蕖笑而不語。 一旁的馮女官聞言,反倒是有幾分不自在的將方才還未說完的話又是輕聲說道:“太皇太后,皇上說是讓皇后娘娘回去見夏國公爺,夏國公爺一早便進了宮要見皇后娘娘?!?/br> “夏國公……” 太皇太后乍然聽到自己女婿的稱謂,還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她面上忍不住帶起了一層疑惑。 而芙蕖同樣也起了一絲疑惑,說來,夏國公這輩子還真從未主動進過宮,便是芙蕖嫁進宮里已經有好些時日了,可夏國公好似自己根本沒有當了皇后的自覺。 當然,這宮廷深深,作為皇后的父親,倒的確是不必進宮來看皇后,所以夏國公雖然態度冷淡,但也的確是沒有做錯,可問題是,在場所有的人都知曉夏國公是個什么德行,突然之間出現,還真是……有些突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藝興燦烈愛我扔了1個手榴彈 ☆、第147章 一百四十七、箱子 屋里的人沉默了一會兒,反倒是太皇太后先行開了口,她看著芙蕖開口說了一句:“你父親怎么進宮了?” 若說之前太皇太后有意想讓芙蕖難堪的話,其實芙蕖都有些無關痛癢,一來是她心中有所準備,二來也知太皇太后的用意??墒菍τ谔侍蟮倪@一句仿佛真的只是無意好奇,并沒有太多惡意的話,芙蕖卻明顯的感覺到了一種被羞辱難堪的感覺。 或許她還是沒能掙脫夏國公給她帶來的陰影,對于夏國公,芙蕖始終是在意的,所以心中無法做到沒有意思的波動。 可是每次當她聽到夏國公的時候,芙蕖又是忍不住給自己樹立起了厚厚的戒備,條件反射的不想讓任何人看出她心中情緒的波動。 所以她只是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太皇太后,語氣似乎并沒有什么變化,只是輕聲開口道:“臣妾也不知曉,或許父親找臣妾有事?!?/br> 她平淡無奇的回答,自是不能夠滿足太皇太后的好奇心,可太皇太后到底也不是一個好奇心過勝之人,雖然隱隱感覺到了這件事情仿佛是有些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可她也沒有說什么,只是語氣淡淡道:“既然你父親都已經進宮了,皇上也使了人過來,那便不要在哀家這邊耽擱了,過去吧!” “是?!?/br> 芙蕖低垂著頭,應了是。 然后慢慢起身離開了大殿。 太皇太后宮殿之外,果然皇上身邊的一名親近的宮人已經在門外等候。 那名宮人看到芙蕖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殷勤恭敬的笑容,連忙上來行了禮,然后沖著芙蕖稟告道:“娘娘,皇上和國公爺現在都在鳳棲宮里等著娘娘?!?/br> 芙蕖聞言,面上并沒有什么激動的神色,只是點了點頭。 她隨著那名宮人慢慢的往外走著,走了許久之后,一片空白的腦子里方才找回了一點印象,她僅憑著本能開口問了一句:“國公爺什么時候來的?!?/br> 宮人聞言,倒是并沒有好奇,只是恭敬回道:“國公爺是在皇上下朝后,在御書房里求見的皇上,之后皇上便帶著國公爺去了鳳棲宮,也命奴才來娘娘回去?!?/br> 芙蕖點了點頭,任由宮人扶著她坐上了來時的鳳輦。 鳳棲宮與太皇太后的宮殿,說近不近,但說遠,也決計不遠。 芙蕖只覺得自己是剛剛坐上的鳳輦,一晃眼的功夫,鳳輦便在鳳棲宮門口停下了。 她由著宮人攙扶而下,抬頭看了一眼此時宮門大開的鳳棲宮,腳步稍稍躑躅了一會兒,在彩霞的提醒下,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深思,朝著大門里邊走去。 她并不知道里邊會有什么在等待著自己,只是,她本能的并不想去面對,只怕自己會面對到丑陋的一面。 她尤其害怕夏國公會在她面前展現的不像一個父親一般。 幸而,當芙蕖走入鳳棲宮大殿的時候,并沒有看到自己印象中的夏國公,相反夏國公今日收拾的,似乎比往日里還要精神,雖然面容上仍然帶著往日尋歡作樂、酒色留下的痕跡,可是至少眼神瞧著清明,這便是比芙蕖所預想的要好上許多。 趙晉延坐在上首,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不殷勤,但氣氛瞧著,好像也是不差。 芙蕖走入大殿的時候,兩個可以說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都轉頭看向了她。 夏國公的臉上似乎是還帶著一份尷尬的神色,趙晉延倒是坦然的招呼了芙蕖,讓芙蕖坐在他身邊。 芙蕖點了點頭,目光并沒有去看夏國公,只是徑直走到了趙晉延身邊,她的胸背挺得很直,甚至是有些僵硬。在芙蕖坐下的時候,趙晉延忍不住握住了芙蕖的手,似乎是為了緩解她的緊張,趙晉延的指腹輕輕的搓了搓芙蕖的手背。 芙蕖勉強笑了一下,目光看向了夏國公,沒有開口說話。 而芙蕖的這份反應,夏國公看著,雖然面上也同樣的尷尬,可他倒是有心來打圓場,所以開口輕聲道:“娘娘,昨日之事,讓娘娘受累了?!?/br> 夏國公的語氣有些僵硬,卻也帶了很明顯的客氣意思,連稱呼上,其實也是有意的客套。 但這份客套與疏遠,反倒是讓芙蕖覺得自在了一些。 她搖了搖頭,終于輕聲開口回道:“無事……國公爺今日進宮,可是有事?” 夏國公聞言,眼睛不覺酸澀,不過他還是勉強笑著,輕聲開口道:“是有一事?!?/br> 說著,他的目光看向了身后的侍從,幾名侍從會意,抬出了兩口大箱子,放在了大殿的中間。然后夏國公開口道:“當年,你祖母離世時,曾經留下了一些物件,囑咐我轉交給你,只是這些年來,我也一直沒找到機會,昨日……所以今日給你送來了?!?/br> 箱子自然是好箱子,用了上等金絲楠木做成,只怕里邊所盛放的物件,也是價值不菲的。 芙蕖在看到這兩口大箱子的時候,其實第一個反應,還是手足無措。 她下意識看向了趙晉延,趙晉延面對這個,倒是十分坦然開口說了一句:“既然是長者賜,那你便收下吧!” “可是……” 芙蕖自然也知道自己收下這東西,的確是理所應當,可是她心里總歸還是覺得別扭。 不僅僅是因為這東西是夏國公送來的,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這些東西的原主人。 夏國公能夠這般荒唐,其實芙蕖一直知道,這其中還有一個人功不可沒,那便是她的祖母,原夏國公府里的太夫人。 這位太夫人走的挺早,至少在芙蕖還未成年之前,便已經走了,可這位太夫人,在芙蕖的童年之中,印象一直都不好。 芙蕖自小除了羨慕別人有父親可以依靠,其實還羨慕別人家還有慈祥的祖母,可這一點,芙蕖仿佛是從來都沒有機會享受這份親情。 夏太夫人,對于芙蕖而言,還真不是一位慈祥的祖母,甚至可惡的程度能夠達到不慈的程度。 當年若非芙蕖本身有一個強勢的母親,以及背景之中帶了點皇室血統,這位祖母,還不知道會怎么仗著長輩的身份來折騰她,折騰晉陽大長公主。 可饒是芙蕖與晉陽大長公主的背景是夏太夫人不敢動的,也并不阻礙夏太夫人在背后做妖。 芙蕖對于這位祖母不親近,除了這位祖母向來不喜她,不親近她,甚至在外人面前很直觀的表達對于她與晉陽大長公主的不悅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也是芙蕖心中有些膈應。 夏國公的第一位小妾,也就是夏國公的表妹,其實是這位祖母的親侄女,按說對方出身也應是不錯,可夏太夫人的娘家早些年犯了事情,就此沒落了,導致這位孤女到夏國公府里投靠,也因此心甘情愿,甚至上趕著給夏國公做小妾。 而對方能夠成功攙和到芙蕖父母親之間,若說沒有夏太夫人在其中做文章,芙蕖是不相信的,至少在之后她懂事后所看到的夏太夫人的表現,更加論證了芙蕖心中的想法。 夏太夫人對于自己的這位親侄女,向來維護的緊,而夏國公與這位表妹所生育的女兒夏青菱,更是讓夏太夫人愛的跟個什么似得,不管出席什么場合,都是帶在自己的身邊。 以至于之后養大了夏青菱的野心,竟然給她的皇帝舅舅自薦枕席,進了宮。 有的時候,芙蕖心中總是忍不住壞心的想著,得虧自己的這位祖母活的并不久,不然有這么一位長輩杵著,便是日常生活里并沒有太多的接觸,可時時膈應著,還真是讓人覺得如鯁在喉。 但如今,就是這樣一位不待見她的祖母,竟然給她留了許多的東西,芙蕖除了驚訝,便是不敢置信。 夏國公瞧見了芙蕖面上的猶疑,想了想,倒是開口輕聲道:“你祖母,其實在臨終之前,已經有些后悔了,畢竟你才是唯一的嫡親孫女,只是她來不及后悔做些什么便去了,臨終的時候才給我叮囑了這么一番話?!?/br> 夏國公并沒有說出口的是,其實夏太夫人是祝福夏國公見到芙蕖便將東西交給她,但當時自己的表妹在邊上一直挑撥著說芙蕖不孝,祖母病成這樣都不來看,又說著晉陽大長公主向來跋扈,與夏太夫人不和,便是他們把東西送去,只怕也要被扔掉。 夏國公這么聽著,便沒了將東西送過去的念頭,所以東西也就被他隨意收了起來,再之后,他慢慢忘了這事兒。 直到后來他的表妹走了之后,收揀遺物的時候,這批東西其實是在他表妹的房里找到的。 夏國公其實并不糊涂,自然是知道他的表妹對這批東西起了貪念,估計原本昧下是打算給他們的女兒夏青菱做嫁妝,只是夏青菱當初做下那等事情,被惱羞成怒的晉陽大長公主直接扔進了宮里,什么都沒帶去,之后又和府上斷了聯系,這批東西這才一直存放在她那邊。 可人死燈滅,追究也沒有什么意義。 而他表妹的死,多少和晉陽大長公主也有幾分干系,夏國公當時心自然忍不住偏向了那邊,東西被找出來,也只是讓夏國公重新扔進庫房里。 若非昨日,其實這批東西的下場,不是被夏國公的小妾們私下昧下,便是永遠存在庫房之中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