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表姐,皇上不是挺疼四皇子殿下的,您如今在后宮中的寵愛,也算是獨一份吧!” 臨溪公主自是不會傻得去接袁貴妃這話。 只是,她這話不說倒也罷了,一說卻是惹得袁貴妃滿腹牢sao。 “得了吧,真寵愛晉寧,又怎么會想要養廢晉寧。咱們這皇上,寵愛是寵愛,可行事上,卻是半點不含糊,他對于我這個廢后的侄女,提防的緊,對于晉寧這孩子,更是根本沒有當成自己的孩子?!?/br> 袁貴妃緊緊攥著帕子,面有哀色:“先時皇上讓我生下孩子,甚至還讓我生下皇子,我以為他真對我喜愛的緊。不曾想,他根本便是不在乎,便是我生下了皇子,他也有辦法,讓我的孩子沒能力去和太子爭。先時晉寧一時不慎說出不想念書這話,你知道咱們皇上說什么嗎?他說既然晉寧如今還小,不想念書,便不念了。二話不說便將老師們都撤走,我一個后宮婦人,根本沒有辦法自己教導晉寧?!?/br> “莫說是太子當初啟蒙時,皇上他親自上門拜訪當世大儒,請之出山教導。便是二皇子三皇子當初在功課上,他也從不含糊,甚至親自choucha檢閱。輪到了晉寧,他卻只想將晉寧養成個廢人?!痹F妃咬牙嚙齒說著,目光突然轉向了臨溪公主,面帶哀求,“表妹,妹夫是宰相,又是科舉狀元出身,你讓妹夫替晉寧擇幾位良師來教導吧!我真怕這樣下去,晉寧他一直都是這么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br> 臨溪公主聞言,面上帶了幾分難色,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卻搖了搖頭拒絕了。 “表妹……” 袁貴妃貝齒輕咬嘴唇,眉頭蹙了起來。 而臨溪公主卻是半分不為所動,反而輕聲勸道:“表姐莫心急了,如今皇上不想讓四皇子殿下學習,便是夫君給殿下請了再好的老師,又有何用?只會反遭皇上忌憚。如今時候未到,表姐一定要沉得住氣?!?/br> “可晉寧已是這般年歲……” “快了,快了?!迸R溪公主看著袁貴妃,輕聲說著,“夫君娶了我,本就讓我這位皇兄心存芥蒂,好不容易,夫君這些年來才讓皇上信任重用,萬萬不可功虧一簣?!?/br> 而且,臨溪公主并未說出的另一個理由卻是,四皇子殿下這般,其實并沒有什么不好。 袁貴妃此言,本也是沖動之語,如今聽著臨溪公主這般勸解,心情慢慢冷靜了下來,倒是并未因為臨溪公主的拒絕而不悅,她只是看著臨溪公主,輕聲說道:“我和晉寧,如今也只能夠指望表妹和妹夫了。我算看出來了,皇上便是再寵愛于我,再冷落咱們那位皇后??稍谒男睦?,我終究只是一個玩物,而那邊,才是他真正的一家人?!?/br> 文皇后早已非鮮嫩少女,加之她容顏上,并不出眾,如今便是精心裝扮了,也只能堪堪稱個大氣雍容,莫說是與艷冠后宮的袁貴妃相比,便是坐在同個屋子里早已年過半百的太后也是比不得。 不過,到了她這個年紀,皇后之位早已坐穩、所育太子地位穩如磐石,倒也根本不需要在皇上面前爭寵。 她雖不是個頂聰明的女子,卻勝在性情柔順,又有一個做太后的姑母教導著,行事上自不會出錯。 如今眾人聚于太后宮內用膳,氣氛其樂融融的仿若普通百姓人家過日子一般,最重要的是,這張桌上,并無其他嬪妃,也沒有一個“外人”,除了晉陽長公主一家,便只有太后、皇后,以及她的兒子媳婦以及養子??晌幕屎髤s并沒有因為這份難得的待遇而有所懈怠。 她并不多說話,但一桌子的人,都被她照顧周全,便是向來挑剔的晉陽長公主,倒也難得沒有說出什么話來。 太后瞧著,眼里自是透露出了滿意,她對著原本正側著頭與晉陽長公主說話的皇上笑著說了一句:“咱們這用的都滿意了,可把皇后給累壞了吧!” 皇上聞言,倒是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卻是連忙低首做出謙遜之態,連忙開口道:“母后嚴重了,兒臣用的也極好?!?/br> 只是瞧著她如今擺放在面前還是干干凈凈的碗碟,便看得出來,恐怕此言實在過虛了。 皇上也不是刻薄人,自也是笑著說了一句:“皇后莫管旁人了,自己好好用膳吧!大家都不是孩子了,也不用你時刻顧著?!?/br> “是?!?/br> 皇后心中熨帖,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用慈愛的目光看過坐在下首的小輩,輕聲道:“臣妾就是個cao心的命,要是那一日,不需要臣妾做什么了,臣妾反倒是不自在?!?/br> 晉陽長公主聽得這話,嘴角卻是彎了一下,落在了坐在太子邊上的太子妃,出聲仿若隨意的說了一句:“皇嫂如今都已經有兒媳婦的人,還是這個想法,可見是這兒媳婦做的不好了!” 乍然被點名的太子妃,嚇了一跳,連忙扶著肚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忐忑的弓著身子。 而晉陽長公主在這個時候,卻是嗤笑了一聲,似是嘲諷的看著太子妃,又慢慢說了一句:“太子妃做什么這般大的反應,本宮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你呀,莫小心過頭了!” “是?!碧渝闹形?,但面上卻是半分不敢顯露,只低著頭,余光卻是一直看著太子,希望太子能夠出來與她圓場。 但她注定是要失望了,太子對此,只是笑著說了一句:“坐下吧,晉陽姑母向來都是愛開玩笑?!?/br> 而在說完這話后,他卻是將目光看向了坐于對首的芙蕖,溫聲開口道:“我見表妹用的不多,可是身子有所不適?” 芙蕖乍然被點了名,心中一跳,但她面上倒是沒有半分流露出驚慌,只是含笑回道:“多謝太子表哥關心,只是天熱才沒了胃口,并非身子不適?!?/br> 芙蕖這邊說到了天氣炎熱,另一邊的皇后倒像是想到了什么,開口對著皇上溫聲說道:“芙蕖說得倒是沒錯,這天兒卻是熱了起來,馬上要進入三伏天了,皇上也該定下今年去避暑山莊的隨駕名單了?!?/br> “這等小事,皇后定奪便是了?!?/br> 皇上笑著說了一句,想了想又道:“朕覺得,今年氣候尤為炎熱,這宮里的孩子,今年都跟去吧,晉寧還小,便讓袁貴妃也一道兒跟去?!?/br> “是?!?/br> 皇后只含笑應了,并不因皇上對于其他女人的隆恩而有所不滿。 皇上說完了這句話,又看向了晉陽長公主,笑道:“皇妹今年去避暑山莊,還是和母后住在一處嗎?” “我倒是無事,隨意將我安排在哪兒都可?!睍x陽長公主一副十分好說話的樣子,但皇后又哪里敢真的隨意安排。 而晉陽長公主在說話這話后,突然笑著沖皇上說了一句:“我瞧著太子妃這肚子,怕是不小了,避暑山莊雖不遠,但一路顛簸,太子妃今年便莫跟去了吧!” “嗯,皇妹說的有理?!?/br> 不等著底下太子與太子妃有所反應,皇上倒是顯得好說話多了,二話不說便拍板應下了。 太子妃坐在下首,低垂腦袋,眼眶子紅了又紅,終究是將眼淚憋了回去,只是抬起頭,目光復雜的看了一眼芙蕖。 雖此事并非芙蕖提議,可芙蕖知曉,自己母親會說這話,顯然是又在打著什么主意,而且這主意,還是為了她。所以,她心里忍不住發虛,被太子妃這一眼瞧的,面上自是尷尬,目光有些飄忽的避開,誰料到,卻恰好一眼對視上了坐在太子邊上的三皇子趙晉延。 趙晉延被抓了個正著,卻并不驚慌,面上依然淡淡,只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伸出手中的筷子,夾了一筷子的菜,放入了碗中,好似方才看著芙蕖的人,根本便不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估計又是晚上了t t,還是請大家多多留言啊啊啊啊 ☆、十二、照顧 芙蕖愣了一下,不得不說,對方這副坦然的態度,真的有幾分刺激到了她。這也讓芙蕖忍不住想到了之前趙晉延偷聽她與文靜姝說私密話的事情。 可能是虱多不癢,若是第一回被偷聽時,芙蕖心中有驚慌也有心虛。那么,這一回被對方偷看了好戲,她明顯便是有些憤怒了。 她忍不住偷偷瞪了一眼趙晉延。 只是,這番動作沒讓別人看到,正主兒更是連頭都未抬一下,芙蕖完全是做給了瞎子看。 她心里憋了點氣,手上拿著的筷子,不由握緊,發出了輕微摩擦之聲,也幸得這聲音,讓她猛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低著頭,繼續做出了一副乖巧的模樣,低頭用膳。 她并沒有注意到,在她的腦袋低下時,趙晉延卻是抬起了頭,又是目光平淡的看了她一眼。 這餐午膳,用的平靜又暗藏洶涌。不過一眾人倒也順順利利的用完了這餐豐盛的午膳。待太后與皇上放下手中筷子時,底下小輩們,也有樣學樣,放下了筷子,接過宮人送上的茶水簌了口,又凈了手。 太后在宮人伺候下洗漱過后,坐在了鋪了冰絲綢墊的榻上,又招呼了其他人在她下首落座。 太后習慣在午時過后再午歇,瞧著時辰尚早,便笑著開口沖底下一干小輩們說道:“哀家讓宮人做了些冰酪上來,若是無事,便都留下來用些,也陪著哀家說說話?!?/br> 太后做了這般吩咐,小輩們便是真有事兒,只怕也會推個干凈,更何況,這午時本就是用來歇息的時辰,所以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留了下來,連日理萬機的皇上,都笑著坐到了太后對面的榻上,對著太后笑道:“這冰酪許久未用了,不曾想母后特意讓宮人備下,朕便是為了這冰酪,也該賴在母后宮內?!?/br> 太后聞言,倒是似笑非笑的瞅了皇上一眼,開口揭了他的短:“瞧皇上說的,先時哀家怎么聽底下宮人去內務府拿冰時回來說,袁貴妃宮中已經越制要了好幾次冰了?內務府的人說,是皇上身邊的宮人去下的命令?!?/br> 冰塊在宮內倒不是什么稀罕物兒,只是因著數量有限,對于各宮皆有規定,也都有所記載。尤其是如今還不到最熱的時節,冰塊用量自會嚴格控制。 袁貴妃雖為貴妃,可到底這個貴妃,手中并無實權,又被頂上太后與皇后壓得死死,所以享受不了太多的特殊待遇。連多要些冰塊這樣的小事,也得靠皇上的口諭才能實行。 太后從不掩飾對于袁貴妃的喜厭,所以這會兒拿著袁貴妃打趣自己的兒子時,嘴上也毫不留情:“難不成,貴妃這冰塊拿去,只是擺在了屋里,沒淘制些玩意兒出來?” “母后……” 皇上看了一眼底下這些小輩,面上有幾分羞窘與尷尬。 太后瞧見皇上這副求饒的模樣,倒是笑著沒再多說了。只晉陽長公主一聽,來了興趣,似笑非笑的看著皇上說道:“若袁貴妃真只是擺在屋里,倒是夠奢侈的。我家芙蕖向來怕熱,可瞧著時節還不到最熱的時候,都舍不得用冰,不想袁貴妃都已經將這冰塊擺在屋里納涼了!皇兄……也未免太寵貴妃了吧!” 晉陽長公主這話,明顯便是睜眼在說瞎話,誰不知道她的日子向來過得奢侈鋪張,單說冰塊一事兒,她自己的公主府里便挖了一個大大的冰窖,每年夏天她自己及兩個兒女在府上享受冰塊的用量可比宮中貴主們的自由多了。 如今芙蕖不多用冰塊,絕對不是因為節省,只是女兒家不好太寒,所以才給控制住的。要知道,先時給芙蕖辦生辰時用了的冰塊,起碼是袁貴妃宮里一年的用量了。 但皇上對于晉陽長公主的這份促狹,顯然是無力招架。他無奈搖了搖頭,略帶求饒的沖著晉陽長公主笑道:“皇妹偏愛看朕笑話,今日在小輩們面前,也該給朕留些顏面吧!” “哦,我卻是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惹得皇兄都提及顏面二字了!” 晉陽長公主聞言,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調侃起了皇上。惹得皇上一張老臉,都有些赤紅,只好將求饒的目光看向了太后與皇后,期盼這二人能給他求求情。 太后和皇后二人倒是袖手旁觀,笑著對視了一眼,并不說話。 無奈,皇上只好絞盡腦汁,想盡辦法討好自己這個促狹的meimei。 上邊氣氛其樂融融,底下小輩們自是識相閉了嘴瞅好戲。殿內正是氣氛好時,突然,太子妃卻捂著肚子倒在了椅子上。她面若白紙,額上都冒出了絲絲冷汗,在這大夏日里,顯得十分格格不入,也讓人心驚。 邊上宮女驚呼出聲,又慌張的攙扶住了太子妃,滿是不知所措。 太子妃如今懷有身孕,金貴非常,在這非常時期,稍稍有半點動靜,自是吸引了在場人所有心神。 而在這個時候,只有太后,并沒有第一時間將目光看向太子妃。她第一反應卻是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坐于自己身側的晉陽長公主,眼里閃過了一絲猶疑。但她什么都沒有說,立刻站起身吩咐身邊的宮人上前抬著太子妃進內殿躺著,又讓底下宮人去太醫院請了太醫過來。 太子妃進了內殿,太子與皇后也跟了進去,其他人沒有跟進去,皆沉默的坐在了外殿。 小輩們顯然有些心神不定,而皇上的神色有些焦灼,于是,在這群人中,從頭至尾屁股都未離開過座位,面上一直掛著平淡笑容的晉陽長公主,便顯得尤為特殊了。 太后看著晉陽長公主這般,只閉著眼睛念佛。 姍姍來遲的冰酪被呈了上來,太醫稍落后兩步于上冰酪的宮人走進了殿內,還未來得及行禮,便被吩咐進了內殿替太子妃檢查。 而隨著太醫走進內殿后,皇上與太后皆起身從座位上站起,走到了通往內殿的那道門。趙晉延猶豫了一下,也跟在了皇上與太后身后。 擱于小幾上的冰酪,變得無人問津了。 芙蕖與夏越朗兩兄妹猶豫了一下,但瞧見趙晉延也已經起身跟在皇上和太后身后,二人便也站起了身,準備走到那邊去。 只是腳步還未邁出幾步,晉陽長公主卻出聲叫住了二人。 “都擠過去做什么,在家時不是就吵著想吃冰酪嗎?怎么這會兒,反倒是沒胃口了?”晉陽長公主說著,自顧自的拿起了勺子,舀了小小一勺,送入嘴中。 芙蕖和夏越朗二人對視一眼,眼里皆有為難之色。便是夏越朗向來心寬,但還沒有寬到在如今這般情形,還有胃口去吃冰酪??绍睫『拖脑嚼室材軌蚋杏X得到,他們的母親這會兒叫住他們,顯然是并不想讓他們過去。 芙蕖和夏越朗向來乖巧,極聽晉陽長公主的話,猶豫半晌,便是知曉這會兒繼續坐著并不合適,但二人還是乖乖坐下了。 只是,這碟御膳房里精心調制出來的冰酪,便是再美味誘人,二人也沒了胃口。 不知過了多久,長公主面前那盛放著的那碟小小冰酪,已被她用盡。而擺在其它小幾上的冰酪,早已化為黏稠的汁水時,太醫終于從屋內走出,與太醫一道兒出來的,還有太子。 太子殿下一臉歉意的沖著太后與皇上輕聲道:“累皇祖母與父皇cao心了,太子妃無事,只是受了暑氣,如今已是大好,兒臣這便帶她回去?!?/br> 這般興師動眾之下,可以說所有的人都以為太子妃是受到什么侵害,各自心里也展開多種聯想,卻不想只是一個簡單的中暑。 便是太后與皇上向來不喜形于色,此時臉上都難免露出異樣的神色,但二人也都沒說什么,太后還是笑著沖太子輕聲道:“太子妃無事便好,你讓底下人備好車鸞,小心送她回去歇著。這幾日,讓太子妃好好休養,不用來皇祖母這邊請安了?!?/br> “多謝皇祖母?!?/br> 太子倒也未曾多想,朝著太后與皇上行了一禮,便重新走進了內殿。 既太子妃無事了,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各歸各位。但氣氛卻并沒有因此而有所好轉。 太后與皇上二人沉默著沒有說話,晉陽長公主也沒說話,而是拿起了方才舀冰酪吃的那個小勺,把玩起了面前碟中殘余的冰酪汁。 等著外邊皇后與太子將太子妃帶走之后,晉陽長公主突然嗤笑一聲,語氣頗有幾分陰陽怪氣的笑道:“好好的冰酪,就這么浪費了,可真是可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