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把咖啡豆放進咖啡機,楚繹再次走出餐廳,秦佑坐在客廳中間的長條沙發上,而容逸剛在他側邊的小沙發上落座。 楚繹大步走過去,看見他出現,容逸笑了笑,楚繹也笑意溫文:“容小姐?!?/br> 寒暄幾句,阿姨把咖啡送了過來,這個時候就要開始說正事了,楚繹本來打算維持他一貫的得體,打個招呼就離開,但沒等他開口,秦佑握住他的手腕,讓他在自己身側坐下了。 楚繹屁股穩穩落在柔軟彈性的沙發表面,一時沒回過神,但秦佑沒事兒人似的,交疊著一雙長腿,目光沉肅地朝容逸看去,“說你的事兒吧?!?/br> 容逸眼光瞟一眼楚繹,一雙美目中有一閃而逝的驚訝,接下來要說的話有關她家里和另一家人的齟齬,有些還不那么好啟口,秦佑這是讓她當著楚繹的面說? 秦佑的事,他一向不怎么過問,楚繹也愕然地看一眼秦佑,秦佑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伸手按住他放在沙發上的手。 秦佑心里很坦然,他會幫容逸,完全是出于楚繹出事那晚,她出了力。 但這女人當時說過的話曾經讓楚繹誤會過,為了避免讓楚繹心里再為這事不舒坦,他們談話就得當著楚繹的面,讓他知道毫無曖昧。 這孩子常年心里有事也不說出來,想著挺心疼。 容逸終究有世家出身的大氣,只是片刻怔愣,轉瞬就笑了,目光看向秦佑,“那我就從韓國華怎么跟我們老爺子生隙開始說起吧?!?/br> 楚繹本來還驚詫于秦佑此番毫無顧忌的坦誠,但聽到這個名字,眼皮跳了跳。 或許手指也有小幅的抽動,秦佑目光立刻轉向他,楚繹立刻扯出一個淡笑,伸手端起面前小幾上的咖啡,輕啜一口,完全又是一副狀若無事的形容。 秦佑見狀,眼神才再次回到容逸身上,身子后仰,靠著沙發。 容逸說:“l市韓家那些事,您應該也聽說過,韓國華本身是私生子,他三十九歲那年,韓老太太過世,韓老先生才敢把他找回去?!?/br> 楚繹垂眸笑了,這段歷史他親眼見證過,當時韓國華被那個權豪父親尋回,至此一步登天,此前草根時的一切都恨不得一手抹平。 他把糟糠妻和女兒丟在s城不愿意帶進他那個豪門之家,但母女兩人還是跟到了l市,不知道韓國華當時是怎么哄她們的,她們居然就甘心在親戚家附近找了個房子住下來了。 很不巧,楚繹的母親就是那個親戚,當時楚繹十七八歲,那一對母女的可憐樣,他現在還記得。 他和秦佑都沒出聲,容逸繼續說道:“在此之前,韓老太太幾乎彈壓得他這個私生子無路可走,他三十歲上下那會兒在容氏工作,我祖父一方面不忿韓太太做事狠辣,一方面又覺得他有些能力,很器重他,一直到發現他利用職務營私牟利,失望之余才把他給炒了,還當眾給他吃了排頭?!?/br> 秦佑一手抱胸一手,一手握拳抵著下頜,沉聲道:“他當家之后一直跟容氏過不去,就是因為這個?” 楚繹微微笑,沒說話,所以說他母親那邊親戚簡直一個極品大本營。 韓國華的mama算是他外婆的一個表親,好好日子不過,非得給人當小三,到死都妄圖母憑子貴,把人家正室給擠出去。 不過現在還真被她求仁得仁了,韓老太太腿一蹬,韓國華這個私生子被找回韓家,從三十九歲到六十,居然就真的把這個當家人的位置給坐穩了。 這個時候容逸嘲諷地笑了聲,“是,升米恩斗米仇,韓國華這個人睚眥必報,手段又下作,此前容氏的工程和地幾次出事都跟他脫不了關系?!?/br> 她又正色對秦佑說:“秦先生,三月南崎那塊地,容氏志在必得,而韓國華那邊也擺好架勢了,我希望你能幫我一把?!?/br> 這里邊的門道,就連楚繹都明白了,秦佑出手意義可不止幫她弄到一塊地,關鍵是擺明姿態,他站在哪一邊,今后韓國華再出手作妖也要有些顧忌。 秦佑考慮了半分鐘,肅然道:“我知道了?!?/br> 只要想到她的人救過楚繹的命,出手還她這個人情完全不是問題。 秦佑一諾千鈞,因此容逸這天算是滿意而歸。 送走容逸,秦佑轉身握住楚繹的手,深深看著楚繹,那種帶著穿透力的目光又回來了,“你剛才一直心不在焉,為什么?” 楚繹也沒瞞著,“沒什么,只是這個韓國華,跟我媽那邊算是有些親戚關系?!?/br> 這一家人,楚繹都不恥說自己跟他們有牽連,但秦佑還是目色微沉,“你的親戚?” 知道他顧忌什么,楚繹忙搖頭,“關系很遠,從來都沒來往,我媽那邊的人,你知道的?!?/br> 秦佑微微點下頭,沒再說什么,兩個人一塊兒往樓上去,楚繹想到什么又問:“你答應容小姐這件事,是不是以后也免不了跟韓國華打交道?!?/br> 本來不在同一個地界,但他出手,韓國華反擊也好,示好也罷,總不會沒有反應。但秦佑看著楚繹睜圓的眼睛,忍俊不禁道:“放心,他還奈何不了你秦叔?!?/br> 楚繹笑著點點頭,但臉轉向一邊時立刻抿進嘴唇,臉上的笑意倏忽不見了。 他剛才的話,問的其實不完全是那個意思,那一家人,他但愿一輩子也別再碰上,關鍵在于,當時險些被韓國華拋棄后來又爬進韓家那個女兒韓穎,就是搶走他竹馬的那個女孩。 這女孩有個特質,但凡你自己看重的好東西,就不能讓她見到。 楚繹心里突突一陣亂跳,而且,她長得非常像燕歡。 第50章 轉眼到楚繹離開的日子。 本來,這天楚繹的助理小馮如約到家里來接他,但最后去機場的路上他也只是開車跟在后邊,楚繹坐的這輛車,開車的是秦佑,當然,車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車駛下機場高速,楚繹歪在副駕座上,眼神一瞬不瞬地看著秦佑,“昨天我們一塊出去買的眼rou還沒吃完,你打算怎么吃?” 秦佑手握著方向盤,本來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面,這時候略瞟他一眼,“讓童嫂煎成牛排?!蹦菐讐Krou楚繹選的,買來就一副牛排樣,不煎成牛排還能怎么吃? 楚繹卻不放心地說,“童嫂做西餐的手藝一直是硬傷?!?/br> 秦佑犯愁地微微瞇眼,雖然自打住一起,家里西餐都是楚繹做的,但楚繹現在不是得一走倆月嗎?而且,他難得這樣直接批評別人,這節奏不對! 他沒說話,楚繹又哭唧唧地說,“完了你給我的紅包沒帶?!?/br> 秦佑頓時了然,嘴角忍不住一抽,轉瞬一本正經地調侃道:“回頭支付寶發你,要多少都有?!?/br> 楚繹眼睛沖他微微一瞪,眉立刻倒豎起來,隨即仰靠著椅背,抬手捂住額頭,一副人生艱難,全世界都不讓他好過,生無可念的樣。 秦佑眼光短暫掠過,清雋唇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沒說話。 一直到車開進機場,穩穩在停車場停下,他才慢悠悠地朝楚繹傾身過去,一手撐在他頭側,另一只手拉下楚繹的手,忍俊不禁道:“現在說不去,還來得及?!?/br> 楚繹這花樣舍不得的樣,戳得他心軟成一團泥。 跟他對視,至少十秒時間內,楚繹好看的嘴唇半張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略微睜大,漆黑的眼珠怔怔注視他有收回目光右瞟,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而后,堅定地搖頭,抿一下唇,毅然決然地說:“合同都簽了,我還是得去?!?/br> 秦佑被他氣笑了,伸手一把將他肩膀拉進自己懷里,另一只手對著楚繹的屁股重重拍下去一巴掌。 撩!還撩完就跑! 楚繹一手捂住屁股,趴在他肩上笑著討饒:“再打就腫了!” 秦佑又狠狠拍了幾下,才放過他,隨后,捧住楚繹的臉偏頭吻上他的唇。 楚繹笑聲沒停,但也順勢勾住秦佑的脖子,一絲不避地迎接這個吻。 兩個人親到喘息不止才分開,雖然是吻別,但秦佑到底沒敢太下狠手,待會兒楚繹去機場大廳里邊會有娛記在那等著他“抓拍”,他年后的宣傳活動從這次曝光開始。 放開楚繹,秦佑跟他都沒說話。 楚繹神色這時候全然沉靜下來,眼色也黯過剛才,他看著秦佑,嘴剛張開,突然車窗被人用力敲了幾下,轉頭就見助理小馮在車窗外邊曲抬著一只胳膊,用手點點腕上手表的位置。 楚繹會意,俊朗的臉龐再次轉向秦佑,很澀地笑下,“我走了?!?/br> 秦佑嗯了聲算是回答,楚繹立刻戴上墨鏡,轉身推門跨下車去。 秦佑坐在車里,一直看著楚繹背影消失在航站樓門口,電話響了,掏出手機看一眼,方才眼中猶存的柔和瞬間一絲不剩。 按下接聽,電話放到耳邊,那邊傳來一個男人沉肅的聲音,“秦先生,上鉤了?!?/br> 一個小時之后,秦佑出現在一棟別墅樓前。 車停在小樓門口,他從車里不急不慢地跨出去,早等在一邊的助理先生連忙迎上來,說:“按你的吩咐,他們幾個現在都在老爺子那做客?!?/br> 秦佑緊抿著薄唇,沒出聲,雙腿頻率不算快地大步往前邁著,進門,脫下大衣,來迎他的人伸手接過去,秦佑抬起一只手略微整了下西裝的領口,慢條斯理地往樓上去。 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房間門口站著兩個渾身煞氣的高大男人,見秦佑過來,對他點一下頭,伸手推開厚實的木門。 門打開,房間里安靜得針落可聞,秦老爺子歪在房間盡頭的花梨羅漢床上,身子無力地靠著憑幾。 兩側前方布著幾把圈椅,三個中年男人左右依次坐開。 目光落在秦佑身上,秦老爺子渾濁的老眼瞳仁猛縮,三個中年男人本就沒多少血色的臉更加慘白,其中一個,搭在扶手的手陣陣發抖。 秦佑瞟一眼守在旁邊的男人,“把人帶過來?!?/br> 男人道了聲是,立刻走了,助理先生垂下頭,秦老太爺出院才十天雖然一直被秦佑軟禁在老宅,心里從來沒安分過,用了一周的時間終于被他在身邊守著的人里頭找到突破口,讓人把他帶出來,給他通風報信約來今天這三位。 只是他大概也是逼急了背水一戰,精明了一輩子的人,沒算到那所謂的突破口都是秦佑的安排。 秦佑當然意在還能被老爺子使喚的這幾位,秦老爺子的勢力不連根拔除,他怎么會放心。 今天就是最后收網。 秦老爺子仍是一臉病容,清癯枯瘦的身體靠在那,滿臉溝壑對秦佑擠出一個嘲諷冷笑,“你很好,你比我當年狠多了?!?/br> 秦佑沒出聲,一雙漆黑冰冷的眼睛,目光平靜無波地回視過去。 直到門再次打開,幾個男人手反綁在背后,被西服大漢架著帶進來,像扔破布袋似的扔到廳堂中間的地上。 助理先生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正是年前那晚襲擊楚繹的人,按秦佑的話說,過年不見血是給身邊人積福,而現在,正月十五都過完了。 先被拖到老太爺那幾個人跟前的是秦佑以前那位司機,楚繹遇襲,秦老爺子是禍首,他就是頭號幫兇。 看著地上的人,秦老爺子像是立刻明白秦佑要做什么,紅著一雙充血的眼睛,古怪地笑出聲來,被他找來的那三個中年男人垂下頭,好像眼前的情形他們一眼也不敢多看。 秦佑抬起手腕,慢悠悠地解開襯衣袖口,動作十分斯文。 而后,胳膊朝旁邊伸出去,旁邊男人把一支高爾夫球桿遞到他手上。 秦佑接過來,緩步踱過去,一只走到被捆綁成一團的男人跟前。 而后,突然揮起球桿猛地擊打下去。 剛才還死寂般的房間里,金屬棍棒重重擊打在rou軀上的聲音直直刺入耳膜,和著凄厲的慘叫聲,一時聽得人毛骨悚然。 地上的男人先是慘叫后是哭嚎,一路掙扎著躲,秦佑一雙濃黑的眼眸古井無波,步子慢悠悠地跟著他身后,球桿一次次猛烈打擊下去的樣子,狠厲的架勢猶如索命的修羅。 被他索命的明明是老爺子的人,但秦老爺子這時候自顧不暇,哪還有底氣替自己人出頭,只得把臉轉到一邊,枯瘦的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這一出殺雞儆猴,坐在圈椅上的中年男人,其中一個見狀渾身瑟瑟發抖,突然,一股腥熱濺在他臉上,他身子重重一頓,身下有水流淅淅瀝瀝地沿著凳腳燙在地上,迅速就把厚厚的地毯浸出一灘濕痕。 助理先生也不敢直視地把眼光轉到一邊,幸虧當初把楚繹的事說出去,秦佑念他大意又看在他跟了他十幾年的份上還給他留了一條活路走,并讓他叔公早早回家養老,否則,他們今天會是什么樣,他自己都不敢想。 這一出殺雞儆猴唱完,該被帶下去的人都帶了下去,秦佑從助理先生手上接過手帕不疾不徐地擦了擦手,手帕扔到一邊,一個眼神對站在一邊的男人遞過去。 男人微點一下頭,走出去,秦老爺子在一邊聲色凄厲道:“你還要干什么????你是嫌自己還贏得不夠痛快嗎?” 說完一陣劇烈的咳嗽,蒼老干瘦的身體顫抖如風中之燭,一直咳完,血絲遍布的雙眼看向秦佑,喘息著說:“我沒殺你mama……你……還是不信?” 秦佑眼神頃刻森冷到極致,唇角緊抿的線條更加冷酷,他沒說話,這時候,剛才被他吩咐出去的男人回來了,還帶著一個老太太,把人一直帶到老爺子跟前,才放開。 秦老爺子一看,是當初貼身照顧燕歡起居的人,呼吸仍然沒有平息,但他哼笑一下,對老太太說:“好……,你是最后一個見到燕歡的人,當時什么情況,你跟他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