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見助理先生像是嘀咕又像是在跟秦佑說話:“是車禍,好家伙,就這樣整車滑進溝里了?!?/br> 他越來越惴惴不安,睡也裝不下去了,有模有樣地哼了聲,揉揉眼睛緩緩坐直身子,往窗外看去,“這是,到哪了?” 秦佑很快回答了他。 楚繹順勢轉頭看向秦佑,發現他目光炯炯地投注在前邊不算寬闊平坦的公路上。 一瞬間,楚繹明白誰也不可能勸得住他,秦佑是為他母親的事去昕源,而且就算外邊暴雨滂沱如同傾塌而來,似乎永遠也不會停下,他心情迫切到今天就要到山里。 天擦黑的時候,他們到了一個昕源所在的那個地級市,為了不耽擱晚上趕路,吃的是從kfc打包進來的快餐。 八點多到縣城,車穿過城區直接郊外開過去,楚繹才知道他們今晚的最終目的地是下邊一個小鎮。 這里是山區,雖然離大城市不遠,但因為交通不便,經濟一直以旁人難以想象的程度落后。 從縣城往鄉鎮去的路就更不好走了,本來開在后邊的那輛車這時候自然而然地開到前邊去探路,沒開多遠,車在前面停住,助理先生急忙開口,“他們的車像是陷泥里了?!?/br> 車緩緩停穩,楚繹坐直身子看過去,大燈的探照下,前邊路上一個很大的水洼,前邊那輛車整個都陷進水洼中。 車上秦佑的兩個保鏢已經穿好厚實的帆布雨衣從車上跳出來,楚繹很快也撩起了袖子,男人干活的時候到了。 但秦佑從助理手里接過雨衣利落地套在身上,對他說:“你就在車里等著?!?/br> 楚繹也向助理先生伸出手去,“多個人多份力氣?!?/br> 秦佑扣扣子的手停下了,“你有沒有說過不瞎跑?!?/br> 楚繹:“……” 秦佑說完就推門出去了。 門嘭地一聲被甩上,楚繹伏在椅背上愣愣看著前邊路上幾個男人各施各的力把車子從水洼泥濘里推出去。 其實,秦佑愛護他,他應該高興的,但這會兒心情卻很是難言,就算他在床上也秦佑壓了,也從來沒有把自己放在一個類似女人的位置。 可是,現在看著前邊大雨里揮汗如雨而且配合默契的幾個人,他突然發現自己跟這一路其實就是累贅。 或者,這就是他跟秦佑之間關系的真實寫照,他也確實一直在讓秦佑在兩相為難中做選擇,不過秦佑已然習慣他這個累贅而已。 為了讓自己累贅感不那么強,深夜,到鎮上找了地方住下,想到大家晚上都沒怎么吃好,趁秦佑跟那幾個男人說話,楚繹問過服務員后自己找到廚房。 這算是鎮上最好的一件賓館,但看起來還是十分簡陋,其實更像一家旅店。 賓館不供應夜宵,但好在正好有員工住在這,這時候夜深了廚房還沒熄火,楚繹自己進去看了看。 前臺妹紙正好是老板的親戚,盡管大廚不在,楚繹跟她聊了聊,她立刻答應楚繹可以自己動手在這做些吃的,而且沒收錢,因為,她是楚繹的粉絲。 廚房里沒多少現菜,她給楚繹找了點餛飩皮兒和雞rou,楚繹自己動手,沒一會兒餛飩就煮鍋里了。 外邊整好進來一男人,朝里邊一看,“這是干什么?” 女孩兒笑笑,“客人自己做夜宵?!?/br> 男人不認識楚繹,“又和上次一樣,是帶著懷孕的媳婦兒來的吧?” 楚繹正拿著瓶子喝水,聽這話想起秦佑那張臉,險些沒一口噴出來,懷孕的媳婦兒,他倒是想??! 餛飩做好,他問人要了個托盤幾碗一塊兒端進去,可是,剛走到房間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秦佑大發雷霆時異常冷冽的聲音。 “一個受過專業保全訓練的人,看一個快八十的老爺子能讓他跑了,你們還替他瞞著??!” 里面鴉雀無聲,沒有人回答他。 楚繹腳步頓住了,他又聽見秦佑冷冷叱問:“我自己人不到山腳下,你們還打算一直瞞著我?” 這時候助理先生小心地開口,“你也別氣,人看丟也是傍晚那會兒的事,外邊大風大雨的,那又是山里,一個老爺子自己也跑不遠,明天上山再找也成?!?/br> 秦佑聲音森冷得讓人毛骨悚然,“我讓你開口了?” 然后就是靜默中持續的低氣壓。 楚繹不知道該進還是不該進去,里面談論的話題超出了他所有經歷。 不過,也沒過一會兒,隨著秦佑咬牙切齒地一聲,“回房去?!遍T開了,里邊幾個男人個挨個地走出來,全都沒看楚繹的正臉。 正巧秦佑也朝著門口望過來,目光落在楚繹手上,冷聲道:“一人一碗端走?!?/br> 楚繹估摸著這幾個人現在沒吃的心情,但秦佑這話很顯然是不想吃也得吃了。 果然,幾個男人又轉回來,從他手里各端走一碗餛飩,還垂頭喪氣地道了聲謝。 房間里只剩下他和秦佑兩個人,楚繹把秦佑的那份放在桌上,訥訥地站在一邊,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秦佑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低著頭,剛才一番怒火中燒后,此時神色中只剩下nongnong的挫敗和頹然。 楚繹心里的挫敗或許也沒比秦佑少,因為他再一次清楚地發現,秦佑不如意的時候,他其實什么也做不了。 有些事他一直想得很簡單,比如,秦佑要是選擇他,以后路想必艱難,而之后所有的艱難,無論是沒有門當戶對聯姻的缺失還是旁人的責難,他都會跟秦佑共同承擔,無論多大的風雨他都陪著秦佑走下去。 可他又能承擔什么,秦佑的世界他根本不懂,他這個想法太虛妄,完全是血沖到腦門時的熱情。 所有事,一直是秦佑自己擔著。 楚繹嘴張了張,半晌才擠出一句話,“發生了什么事,應該能解決吧?”也只能是這樣無用虛浮的關心。 秦佑聞言抬頭看他,剛才眼中濃重的頹唐感逐漸消隱淡去,片刻,搖一下頭,“沒事?!?/br> 轉頭看著小桌上的湯碗,“正好餓了,我吃點,你做的?看起來不錯?!?/br> 顧左右而言他,還順便安慰他,這就是他和秦佑兩個人的位置。 這夜,楚繹很晚都不能入睡,他躺著沒出聲,但能聽到秦佑在另一張翻來覆去的聲音,秦佑很顯然心里掛著事,睡不著。 為了明天不繼續當累贅,楚繹數著數逼著自己入睡,第二天他們得靠自己的腳爬上山。 但胸悶心跳的那種令人脊背發涼的感覺一直沒有散去,他但愿明天也像今天一樣,有難無險。 而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上演的,居然真是,讓他肝膽俱碎到,平生都不能忘懷的一場重頭戲。 第38章 暴雨是在半夜停下的,第二天早晨醒來,外面晴空萬里。 吃完早飯立刻上車往山里去了,車在山路上緩行,楚繹朝車窗外望去,間隙能看見路邊山壁褐色土壤和青翠從草木間有細流山泉傾斜而下,小瀑布似的,景色還算怡人。 但楚繹半點賞景的心思都沒有,因為車里氣壓低得駭人,秦佑的壞心情從昨天晚上似乎一直持續到現在。 秦佑他坐在一邊,緊抿著薄唇,整條路上一言不發。 楚繹隱隱明白,這是因為他們上山本來要找的人,給跟丟了,也清楚這個人應該很重要,否則秦佑不會在這人都杳無音訊的情況下,還堅持上山來找。 但同時他也覺得,助理先生曾說過的,秦佑很固執,其實是有道理的。 很快,他們到了離山頂不遠的位置,車停下,大家都從車里出來,本來在山里看著人的那位也來跟他匯合了,秦佑的保鏢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地圖。 地圖在車子前蓋攤開,保鏢中一個對著圖開始仔細分析要找的人的去向。 楚繹本來覺得在荒山野嶺找一個有心躲著的人是件不可思議的事,但解說的人顯然專門學過野外追蹤,分析得井井有條,楚繹聽得一愣一愣,秦佑跟前這都是些什么人啊。 男人說完,又認真看著秦佑:“考慮到他的年齡和身體狀況,還有昨天晚上的天氣,接下來的行動,可以說有一半的可能是在搜救他?!?/br> 秦佑則微瞇下眼睛,這個人要真是兇手,這次就死在山上也不足惜。 如果只是個目擊者,就算還剩一口氣,也得把當時的情形給他一字不落地說出來。 大家分頭行動,秦佑在這兒,沒人敢給楚繹派活兒,楚繹就理所當然跟著秦佑了。 秦佑的保鏢對楚繹的小尾巴屬性已經見怪不怪,可能是為了避著秦佑的眼色,在他們離開前,把一個戶外包遞到楚繹手上,并對他做了個嘴型,“以防萬一?!?/br> 秦佑轉頭正好看見,伸手就要奪過去。 楚繹如臨大敵地把包緊緊抱在懷里,開玩笑,一個包都背不了,純看風景也沒有這樣的。 盡管有專業指導,整個上午他們還是一無所獲。 中午,驕陽似火,秦佑在山坡上一棵樹下坐下了。跟楚繹一塊兒嚼了些干糧當午餐,秦佑一直很沉默。 山坡底下,有一片空曠開闊的石灘,再往前,是一條小溪。 秦佑眼光朝溪流的方向望過去,手里拿著水壺抬頭猛灌了一口水。 水順著下巴流進衣領他也渾然不覺似的,只是眉頭一直擰著。 從來沒有見過秦佑這樣束手無策,楚繹坐在他側后方,這次終于沒控制住,伸手抱住秦佑的肩,把頭埋在他肩膀上,心里頭更恨自己也無計可施。 秦佑身子一頓,抬手覆上楚繹圈住他肩頭的手,低頭微微嘆了口氣。 他臉轉向楚繹,兩個人目光相觸,很快就膠著在一起。 片刻,楚繹緩緩湊上前,親吻一下他的嘴角,就像是瞬間點燃引線似的,秦佑伸手按住楚繹的后腦,就保持著扭頭地姿勢狠狠地回吻過去。 唇舌激烈交纏,隨即,還嫌不夠似的,秦佑把身子轉向楚繹,抬起另一只手鉗住楚繹的下頜,強迫他長大嘴,有力的舌頭伸進楚繹嘴里,發泄似的用力翻攪,肆無忌憚地掠奪他的呼吸。 楚繹被他吻得渾身發熱,呼吸交融間,秦佑很快把他身體壓在了草地上。 有著對彼此身體最親密記憶的兩個人只要稍有撩撥就極易擦槍走火,但秦佑終究還留有理智,沒真的在這荒郊野外跟楚繹來一發野戰。 一個極其激烈的吻,最后停下來的時候兩個人都大喘不止。 楚繹躺在草地,秦佑則伏他身上,兩個人好半天才把氣喘勻。 等身體的反應消減下去,秦佑坐起來,楚繹則站起拍拍身上的草屑,“我走開一下?!?/br> 知道他是找地兒方便,楚繹平時是多講究的人,秦佑突然覺得把他帶到這荒郊野外,就算什么都沒讓他干,其實還是委屈他了。 但還是點點頭,“去吧?!?/br> 等到楚繹離開,秦佑目光重新又回到面前的那片石灘。 對講機里傳來助理先生的聲音,他們對講了幾句,秦佑突然看見,遠處的石灘上,隱約有個佝僂的身影。 雖然離了百米遠,但那佝僂枯瘦的身影,草帽下依稀花白的頭發,分明就是個老頭。 秦佑緩緩地站了起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個人影,手里的對講機湊到嘴邊,“我好像看見他了?!?/br> 也正在此時,遠處的人似乎也發現了秦佑, 那個人步子一頓,突然轉身就朝溪流的方向踉踉蹌蹌的逃竄而去。 秦佑猛地拔腿追上去。 老頭在前邊兒趔趔趄趄的逃,秦佑在后邊疾跑如風地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