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相戀而沒有婚姻關系的兩個人分手,先認真清算財產才是思路清晰條理分明的方式,他是這樣想的,不料秦佑全都看出來了。 楚繹把手機揣進兜里,車廂里重新陷入幽暗,秦佑目光看向楚繹,剛才信封里的東西他本人早就看過,他也知道對楚繹來說又是一次打擊。 現實殘酷,但是,他還是把它攤到了楚繹面前,剛才楚繹短暫的色變,隨即情緒立刻收斂,他都看在了眼里。 街燈流離光影映著楚繹線條精致的側臉,看向前方的清澈雙眸,楚繹的氣質,像個大男孩一般的清爽健朗,甚至,七年前,十八九歲的楚繹,整個人都沉郁桀驁,也不是這樣的感覺。 他像是脫胎換骨,爽朗清澈底下,隱藏著看不見的狠和韌勁,這個孩子,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長大了。 秦佑說不清自己的心情,但毫無疑問是愉悅的,大概,類似,這個人設和這種劇情,我非常滿意? 又坐了一會兒,楚繹偏頭問,“你剛才說有兩件事?” 秦佑仰靠著椅背,“有些事適合斬草除根不留后患,不過,顯然,你們仇沒大到這個地步。魚死網破的犯不著?!?/br> 骨節分明地手指敲擊在大腿上敲擊幾下,“底牌,還是留到最后才有意思,你說呢?” 楚繹現在心情就只剩愕然了,他偏頭看一眼秦佑,分明他什么也沒說,但是,他要做的事,這個人,全都猜到了嗎? 此時秦佑已經換了個坐姿,兩只胳膊抱著胸,雙眼目深如潭,專注地看向前方的路面,下巴的線條棱角分明而堅定。他是個非常強勢的男人。 楚繹說不清什么緣由,他見到秦佑有種奇怪的安心,每次,他站在低谷里,機緣巧合,這個男人像是從天而降,出現在他面前。 但是,分明,秦佑并不是什么心靈雞湯類的人物,別說雞湯,簡直,連雞蛋湯都沒有。 更沒有什么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的說教。 這個人,現在就像是沉默地站在他背后,他想殺人,還沒說出來,他給他遞上刀子,順便告訴他命門在哪? 楚繹自己都要都逗笑了。 這感覺,好像是,迫不及待想沆瀣一氣,最終走向狼狽為jian? 當天晚上,楚繹跟裴成淵攤牌。 對于出軌的事,裴成淵一開始打死不認,甚至反打一杷諷刺楚繹過于敏感,胡思亂想,無理取鬧。 最后,楚繹把打印出來的,他入院那天裴成淵和蔣瀾雙雙出入別墅小區的照片摔倒了裴成淵臉上。至于那些限制級的照片,楚繹沒拿出來,那就是秦佑說的底牌。 但這些也已經足夠了,裴成淵一時目瞪口呆,還要辯解,楚繹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就是一頓猛揍。 裴成淵還了手,但沒打過他。 最后以臉貼地板的姿態被楚繹按在地上,楚繹說:“我送給你的東西,都是我愿意,沒所謂。但從我這騙去的,你給我一毛不差地吐出來?!?/br> 把他的財產收支報告扔到他的面前,“你這些東西明晃晃的有貓膩,公布出去有多少人要找你麻煩,這些東西在我手上,你最好讓蔣瀾也老實點?!?/br> 裴成淵涕淚交流,“楚繹,我們在一起一年,結果就是這樣嗎?” 楚繹眼眶泛紅,但還是伸手拍拍他的臉,“上次我就跟你說過,覺得我們不合適可以坦誠告訴我,我給過你好合好散的機會,是你自己錯過了?!?/br> 十數月的戀情一朝斬斷,而這一潭池誰攪亂的波紋似乎延綿無休止。 第二天,蔣瀾就正是登堂入室搬進了裴成淵的家,和裴成淵一起成了楚繹的鄰居。 楚繹覺得蔣瀾為了嘔他也停舍得苛待自己的,放著別墅不住,非得和裴成淵一起擠在公寓樓里在他眼前出雙入對。 可能因為工作時間都差不多,他們還經常遇到。 有次是在地下車庫,楚繹車剛停好,就看見蔣瀾氣沖沖地走過去,裴成淵兩手提著小包大袋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 當時是深夜,停車場里靜得針落可聞。 蔣瀾沒走幾步,轉頭不耐煩地說裴成淵說:“你就不能快點?我特么今天煩著吶,別惹我不順心知道嗎?” 裴成淵一臉小心地跟上去,湊到蔣瀾身邊不知道說了什么,蔣瀾冷哼一聲,鼻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走了。 楚繹就坐在車里圍觀了全部,突然覺得這對他來說真是莫大的諷刺,即使在裴成淵對他窮追猛打,他還沒決定開始的時候,自己也不曾這樣對待過他。 真是一句重話也舍不得,他工作壓力大,有時候狀態不好到整個人心臟都要爆了,也從來沒有把任何負面情緒在裴成淵面前宣泄出來過,他一直很舍得付出,可是,最后還是輸給一個作神。 還好短暫的閑暇期很快就過了,曝光率是明星事業賴以發展的絕大部分。 這次有幾個通告在中部和南部的兩個城市,楚繹飛在了他為事業奔忙的航線上。 有個娛樂節目,楚繹和幾個同期的小鮮rou去當嘉賓,互動中,主持人八卦地問:“那楚繹,你平時生活中的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楚繹作出了一個和他小鮮rou身份相符的靦腆得恰到好處的笑,“也不用太漂亮,最主要是善良、有孝心……” 這種問題的答案都是一早就妥善準備過的,應該回答得駕輕就熟。 而楚繹這次居然被舞臺的燈光照得有些恍惚。 他是個gay啊。 性向不容他選擇,可是男人和男人的關系到底能不能長久,他現在是第一次認真地懷疑了。 他羨慕普通三口之家的和樂融融,可是因為他與大部分人不同的性向,這種相依相伴平靜而溫暖的似水流年可能他一輩子都不可得。 或者,還不止是性向。 七年前,竹馬男友牽著一個女孩的手跟他說:“楚繹,我認打認罵,你想把我怎么樣都成。我已經對不起你了,現在不想對不起她,你能明白嗎?” 七年后,又是一場更加不堪的背叛。 兩次戀愛,最后都是以同一個方式收場。 可能,他本身性格中就缺乏讓人萌生非他不可的執著的特質。 第7章 秦佑再次見到楚繹,已經是春節前。 助理回去過年了,秦佑自己悠閑地開著車,跟發小趙臻通了個電話,趙臻突然說:“你在城里嗎?要不中午過來蹭個飯?!?/br> 本來想著到住處拿幾樣東西就回近郊的老宅,秦佑看一下時間,這會兒開車出城,吃飯難免讓家里人等,電話掛掉就開著車直奔發小家。 開門的是趙臻自己,手上還抱著他五歲的寶貝女兒。 “今天還沒回你爸媽家?”秦佑問。 小姑娘窩在爸爸懷里脆生生地叫了他一聲,秦佑伸手,指頭挑挑小姑娘rou呼呼的小手,順手遞過去包裝精美的禮盒,前些日子去新西蘭時時給小姑娘帶的禮物。 趙臻沒跟他虛禮,回答道:“晚上回去,今兒家里有客嗎?” 廚房里傳來的嚓嚓篤篤聲喧鬧而有序,趙太太從廚房出來瞄了一眼,“來了?先坐著,飯一會兒就好?!?/br> 趙太太跟趙臻和秦佑三人都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熟得爛熟的關系,說完繼續扎進廚房忙活,沒多少客套。 秦佑坐下的時候目光在幾個敞廳掃了一圈,并沒看見什么客人,趙臻一邊哄著女兒,一邊說:“是趙離夏的朋友,兩人在樓上?!?/br> 趙離夏的朋友,秦佑想到什么,眼皮無故一跳。 趙離夏是趙臻大哥家的兒子,因為父母早逝,從小到大被家人里寵得眼珠子似的,現在就是個活生生的紈绔。 所以,以他無法無天的性子,干出找人想辦法入室偷拍裴成淵和蔣瀾床照再發給楚繹那等事,秦佑半點不吃驚。 秦佑只是不太明白,以楚繹這種對私生活嚴謹得令人發指的個性,到底是怎么跟這個全城頭號浪蕩子成為朋友的。 似乎,還是深交? 更不知道樓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楚繹,秦佑也沒問。 跟趙臻坐在那剛說了幾句,趙臻追著到處撒歡的女兒跑了,秦佑拿起遙控打開電視。 趙太太正巧出來,“可以叫他們下來吃飯了?!背鲩T一看,男主人沒在。 秦佑點一下頭,坐著也無事,起身就向樓梯走去。 剛走到二樓就聽到,走廊的房間里傳來年輕男人的笑鬧聲,夾雜著電腦音效的打斗聲,很是熱鬧。 “來陰的有用么?真輸了,我不介意你rou償的?!闭{笑聲辨識度很高,秦佑腳步沒停。 趙離夏年紀不大,但那葷腥不忌的性子連他們這些長輩都自嘆弗如,現在在他小叔家就這么不像樣了。 “蹄子……挪開,”另一個人開口的時候上氣接不下氣,“我是……趙離夏的臉,他,不要我了?!?/br> 這聲音聽著也很耳熟,秦佑腳步微微頓了下,手插進褲兜,一步一步走到房間門外。 房間門大敞著,另一個人,果然是楚繹。 而此時兩個人都在地上,趙離夏胳膊肘壓著楚繹的胸口,一條腿牢牢壓住楚繹的腿,手上拿著游戲手柄按得啪啪作響。 眼睛專注地瞪著屏幕,嘴卻幾乎碰到楚繹的耳垂,語氣幾分挑逗地問:“我怎么樣,嗯?” 顯示屏上他cao作的人物把楚繹那個一下踢的老遠,拳打腳踢,連招一個接著一個,滿屏都在飆血。 所以楚繹注意力全都落在屏幕上,根本沒有覺察剛才那一句話的語氣多么曖昧,整個人都幾乎是被鉗制得半躺在地上了,同樣端著手柄的手動作噼噼啪啪,身子奮力掙扎,臉憋得通紅,“你……太不要臉了?!?/br> 秦佑怔了下,俯視著兩個人,微瞇一下眼,“趙離夏,長本事了?” 聽到他聲音,兩個人就猝然轉過頭,趙離夏看見秦佑,剛才的風流做派頓時就收住了,表情很是精彩。 楚繹也吃了一驚,但是,倏忽間的事,秦佑給了他一個眼神,他笑著忽地翻身把趙離夏推到在地,整個人都壓了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手柄拿著噼啪一頓按,屏幕上拳手強勢逆襲,窮追猛打。 完美k.o。 楚繹的心情就差爬過去抱住秦佑大腿了,男神啊,你來得太是時候了,終于揚眉吐氣了,玩格斗游戲被趙離夏欺壓五六年的痛啊。 他喘息未定,臉上還滲著汗,幾縷黑發蜷曲地貼在額前,被汗水熏蒸的俊秀臉龐笑意滿滿。 他皮膚白皙,出汗之后則越發的白,秦佑一個月沒見過楚繹了,現在覺得他比上次見面好像消瘦了不少,所以眼神顯得格外亮。 “吃飯了?!鼻赜友凵褡谱瓶聪虺[,對他伸出手。 楚繹把手放在他手掌里,手臂用力拉著自己站起來,手心相握,秦佑的手掌寬大而溫暖。 默默旁觀了一切的趙離夏從地上站起來,上前一步走到楚繹身邊,“雖然你們認識,我還是再給你正式介紹一下的好?!?/br> 胳膊摟上楚繹的肩,半個身子掛他身上似的沒個正型兒,看一眼秦佑,意味深長地對楚繹說:“這位,是咱秦叔?!?/br> 楚繹本來笑得一臉陽光燦爛,這會兒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看著秦佑俊逸無儔的臉,秦秦秦秦秦,叔? 還真是秦叔。 趙家的人楚繹最先認識趙離夏,這孩子比他小一歲,所以趙臻是趙離夏小叔,他平時也稱呼一聲趙叔。 而秦佑,居然是趙臻的朋友。 楚繹不由想起了當年他和秦佑初見時的場面,頓時就尷尬了,偏偏飯桌上趙太太聽說他們認識,還問了句,“你們到底怎么認識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