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
“還要蓋大??!”小家伙說著,又捧起朱砂的手,將自己的拇指與朱砂的拇指碰了一碰。 這是君傾教小家伙的,這也是她與他曾經做過的。 她在路上見了兩個羞澀的孩子這般打了勾勾,便一定要他與她也打一次。 他自是認為這是小娃兒才會做的事情,可她想,他便隨了她。 朱砂覺得自己的眼眶又在發燙,一想到她的阿兔,她的淚就不由自控。 可她不能再哭。 她已經答應了小家伙,小家伙已經與她打了勾勾還蓋了大印。 她不能再對她的孩子食言。 她也不會再對她的孩子食言。 “娘親,小風叔叔說可能會有一點點疼的,不過娘親不怕不怕哦!阿離會給娘親呼呼的!”小家伙邊說邊小心翼翼地拔開了瓶塞,再小心翼翼地將其湊到了朱砂的眼睛上方,而后輕輕地晃晃小瓶子,隨即有白色的細粉末落到了朱砂眼睛里。 辛辣刺痛的感覺,像是又刀子扎到了眼睛里。 可朱砂卻不能表現出疼。 因為小家伙在緊張地問她:“娘親,疼嗎?” “不疼?!敝焐皢÷暤?。 “娘親不疼就好!”小家伙放心了,繼續給朱砂的另一只眼睛放藥。 朱砂疼得鬢角沁出了冷汗。 不過小家伙未發現罷了。 小家伙將小瓶子放下后連忙用小手將朱砂的眼瞼闔上,然后替她慢慢地揉著眼睛,一邊道:“小風叔叔說放了藥之后要給娘親揉揉眼睛的,這樣的話,娘親的眼睛很快就會不疼了的?!?/br> 的確如小家伙所言,她不僅不覺得刺痛了,反是覺得有一股舒服的清涼之意,舒緩了她眼睛的辛辣酸澀。 溯風……是真的心疼她。 “娘親娘親,還疼嗎?”小家伙邊揉邊問。 “不疼了?!?/br> “那,那阿離幫娘親揉揉得舒服嗎?” “嗯,很舒服?!?/br> 小家伙笑了,笑得開心。 小家伙替朱砂揉了好一會兒眼睛后才收回小手,收回小手后又對朱砂道:“嗯……應該是揉好了的哦,阿離把娘親的眼睛弄得臟臟,阿離用帕子濕濕水,幫娘親擦擦臉哦!” 小家伙說完,便從床沿上挪了下來,走到一旁小凳上放著的銅盆邊,將搭在銅盆邊沿的帕子浸到了盆中的水里,將帕子擰干后才又走回到床榻邊來,小心又認真地替朱砂擦著她的眼眶及臉頰。 小家伙認真的模樣像極了君傾,讓朱砂忍不住想抱上一抱。 小家伙的嘴似乎閑不下來,在朱砂面前,他總是有著說不完的話,就像朱砂在君傾面前也有著說不完的話一樣。 “娘親,小風叔叔說娘親好難過,說阿離來陪著娘親了,娘親就不會那么難過了,阿離愿意陪著娘親的!” “小風叔叔還說,娘親不能吃東西也不能喝水,不然娘親會好疼好疼,阿離想給娘親喝水,可是阿離不能讓娘親疼疼,所以阿離要聽小風叔叔的話?!?/br> “可是娘親為什么會生病了?是不是爹爹不在娘親身邊,所以娘親就生病了?” “娘親不理阿離,是不是阿離吵到了娘親了?” 說到最后,小家伙有些不安。 “娘親沒有不理阿離,娘親稀罕聽阿離說話,娘親只是在聽阿離說話?!彼缫巡辉傧訔壭〖一锏膰Z叨。 或許,他只是怕她寂寞,所以一直在與她說話而已。 就像他還在她肚子里的時候,她對他說的話那樣。 她要他與他的爹爹多說些話,不讓他的爹爹寂寞。 她的孩子,不過是在聽她的話而已。 他是個聽話乖巧卻又可憐的孩子,她怎會不理他。 “真的嗎真的嗎?娘親稀罕聽阿離說話嗎?”小家伙眼睛亮亮的,不敢相信朱砂的話。 “嗯,真的?!?/br> “阿離稀罕娘親!好稀罕好稀罕!”小家伙開心得突然一個激動,就撲到了朱砂身上,對著她的臉頰就是用力地吧唧一口。 朱砂又笑了。 “阿離,現在是什么時辰?”朱砂柔笑著問。 “回娘親的話,阿離不知道時辰,阿離只知道現在天好黑好黑?!毙〖一镎\實道。 “阿離今夜和娘親一塊兒睡如何?”朱砂不想與小家伙分開,“和娘親說些話,等到天亮的時候,娘親的病就快好了?!?/br> “好呀好呀!”小家伙高興得直拍小手,“阿離稀罕和娘親一塊兒睡!” 小家伙說著,就迫不及待地蹭下了鞋子,爬上了床榻,好像他早就想躺到朱砂身邊來一樣。 小家伙爬過朱砂的身子,躺在了床榻里側,卻是將身子貼到了朱砂身上來,緊緊抱著她不放,還將腦袋在朱砂身上蹭了蹭,一副撒嬌的模樣。 小家伙一高興,就有些藏不住話,只聽他開心道:“娘親娘親,天亮了的時候,阿離有秘密要告訴娘親哦!” “什么秘密?” “小白說要到明天天亮了才可以說的,阿離現在不能說不能說的!”說了的話,就不靈了! “好?!敝焐皼]有追問,因為她想到了小家伙曾說過的話,讓她覺得不安。 “阿離,你曾說過……你爹爹快死了,是怎的一回事?” ------題外話------ 有急有緩,緩一章,明天繼續走劇情。 這兩天忙,所以今天的更新又晚又少,見諒。 附一則通知:群里已經開始第二次訂閱驗證,從今天開始,為期十天,請在群里的姑娘在規定日期內找管理姑娘驗證,謝謝配合。 ☆、040、終章【上篇】 天又黑了。 秋雨未停,從正午時響雷落雨開始,秋雨就沒有停過,一直在下,就好像是上天震怒又哀傷的淚,止不住。 秋雨嘩嘩沙沙地下,本當是暗夜,而整個帝都,卻明亮如白晝。 不是萬家燈火,而是兵衛戰士手中沾過猛火油的火把。 兵衛不是燕國的,戰士也不是燕國。 他們,都來自卞國。 在帝都所有人都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從四面八方沖了過來,輕而易舉地便破了這燕國的帝都。 不僅是輕而易舉地破了燕國的帝都,甚至還輕而易舉地生擒了帝君姬灝川。 又或是說,根本就不需要卞國的士兵出上一絲一毫的氣力,帝君姬灝川便落到了他們大將軍的手里。 君傾親手將姬灝川交到了卞國大將軍的手里,根本就不給姬灝川任何還手之力,卞國的鐵騎,也根本就不給燕國的士兵任何攻過來搶回姬灝川的機會。 猝不及防的傷,往往最是致命。 就算心思縝密如姬灝川,仍是會有想不到的事情。 想不到,就沒有防備。 沒有防備,就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 死。 可有時候,死也并非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相反,有時候,死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若非如此,世上有怎會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樣的一句話? 不過,姬灝川沒有死,非但沒有死,他身上甚至沒有一絲一毫階下囚的模樣。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在宮城之中,在朝堂大殿上,坐在他的龍椅上。 宮城還是如以往一般,安靜,燈火也依舊如尋日里一樣,明亮,卻亮得令人心慌,亮得令人心驚膽戰。 這還是燕國帝君的宮城,卻又不再是燕國帝君的宮城。 因為自己家里,是從不會邀上這般多自己不喜愛的人來作客的,而如今這宮城里,處處都是姬灝川不喜的人。 可就算不喜,哪怕嫌惡入骨,姬灝川的也趕不走。 就像此時此刻他面前就坐著一個讓他恨之入骨的人,他也趕不走一樣。 莫說趕不走,也莫說站起身,他便是連動上一個指頭或是動動嘴的力氣都沒有。 坐在他面前的,墨衣墨發,正是君傾無疑。 君傾在龍椅前擺了一張太師椅與一張長案,他就隔著長案坐在姬灝川對面,長案上擺著茶具,旁邊還有一只小陶爐,陶爐里有紅亮的炭火,陶爐上擱著一只銅壺,正有白氣從銅壺嘴里冒出來,還能聽到銅壺里傳出咕咚咕咚的聲音。 水開了。 君傾并未急著將燒開了水的陶壺提起來,而是在慢悠悠地從長案上的一只色澤老舊的木盒子里拈出一些干茶來,放了一小把在姬灝川面前的茶盞里,再放了些在自己面前這只茶盞里。 他的動作很是自然,他的瞳眸一動不動,他是個瞎子,卻又似看得比一個正常人還要清楚。 他的一舉一動,根本就看不出他是個瞎子。 只聽他一邊緩緩道:“下臣喝茶向來沒有講究,水一燒開,往茶盞里一倒,泡好便喝,還望帝君莫介意下臣這般粗陋的飲茶習慣?!?/br> “說來,這還是下臣第一次這般有幸與帝君獨自飲茶,真是榮幸之至?!本齼A說得不緊不慢,他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說著榮幸的話,他的面上卻沒有絲毫的榮幸之色,只見他邊說邊伸手去提已經燒開了水的銅壺。 銅壺的提手上沒有搭著棉巾,提手已被炭火與guntang的水氣蒸得燙手,可君傾將其握在手里時既沒有遲疑亦沒有不適,仿佛他沒有痛感一樣。 可既是有血有rou的人,又怎可能沒有痛感沒有知覺。 只是這世上總有這樣一些人,習慣了疼痛,早已練就了就算再疼,也不會表現在面上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