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
君傾說完,即刻背過身去。 看不見他的臉他的眼睛,朱砂才覺松一口氣。 這樣便這樣吧,這總歸是丞相大人的屋子,他本就看不見她,現下更是背過了身去,況且她也已聽過了小白的閑言,她與丞相大人之間也……她若再執意讓丞相大人離開便是矯情了。 “多謝丞相大人?!彪m是如此,朱砂還是將自己的前襟抓著許久,才垂下手,解開腰帶,將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慢慢脫下來。 手臂上的傷最甚,她每動一下,都會牽扯到傷口,疼。 可她必須忍。 待將衣裳褪下后,朱砂才發現纏在自己身上的棉布條上都有隱隱血漬,確實是該換藥了。 她這一身的傷,雖還能握刀,但動作不會再如尋常那般迅速,她與丞相說想見沈葭一面,這幾日怕是不合適吧。 “丞相大人,民女想了想,今日還是不進宮為妥,民女身上有傷,怕是會拖累到大人?!?/br> “沒有人傷得了我?!眳s聽君傾想也不想便道。 “可是丞相大人——” “無需多言?!?/br> “……是?!?/br> 朱砂垂下眼瞼,將裹住傷口的棉布條慢慢解下,解到最末處時,棉布與傷口黏合在一起,疼得更甚,朱砂卻是毫不猶豫地將棉布條給去下。 她沒有出聲,更沒有喊疼,在重新給傷口上藥時藥粉浸在傷口上那種辛辣透骨得很是難忍的疼痛時,她才將自己的下唇咬住。 并非她不知疼痛,只是她早已習慣了就算再疼也不會吭上一聲。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習慣的,只覺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如此,也就該如此。 君傾背對著朱砂,朱砂也背對著他。 他本就看不見她,她此時也看不見他,抑或說是她此時不敢看他。 朱砂沒有看見君傾的眼睛,是以她沒有看見他如墨潭般眼眸中的疼痛,也沒有看見他緊握成拳的雙手。 “聽小白說……”相對沉默良久后,君傾總是淡漠的聲音打破了這沉默,“朱砂姑娘近些日子來總覺心口疼痛,可有這一回事?” 朱砂正在往自己肚腹上的傷口上藥,君傾的話讓她手一抖,灑了半瓶的藥粉在自己的傷口上,那種辛辣之感讓她忍不住用力捏住自己的膝蓋,掌心瞬間一片薄薄的冷汗。 此時的院子里,小家伙已經不哭了,但還在吸溜紅彤彤的鼻子。 小白蹲在小家伙面前,用手撐著下巴,歪著腦袋,一臉頗為認真地問小家伙道:“小阿離,若突然有一天,你再也見不著你的瞎子爹了,也見不著小白了,你要怎么辦?” ------題外話------ 5月的最后一天!六月又是一個新開始啊~啊啊啊啊啊~ ☆、070、朱砂又偷腥 君松駕車很是熟手,是以馬車行駛得很是平穩。 朱砂坐在馬車里,身子只是隨著馬車輕輕搖晃而已。 君傾也在馬車里,就坐在朱砂對面,然朱砂并未看他,而是微著頭,面紅耳赤的。 因為她到現下還在想著方才在君傾屋里的事情。 她手臂上的傷太重,可又需用雙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棉布條,上了藥后再包扎好身上的傷口,這般反復動著雙臂,牽扯著手臂上才稍稍愈合的傷口又破開,她正想著怎樣才能不太多地牽扯到手臂上的傷時,那本是隔著圓桌坐在她對面的丞相大人那時便走到她身旁來,只道一聲“我幫你罷”便摸索著拿過了她手上的棉布條,根本就不待她應聲,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她點頭答應一樣。 而她,鬼使神差的,竟也沒有拒絕! 丞相大人站在她身后,從她身后將棉布條繞到她身前后讓她自己將身前的傷包纏好,再將棉布條遞給身后的他,這般的話,她的雙手便可不用使力繞到身后以減少給臂上傷口的負擔,而丞相大人也不會碰到她這滿是丑陋疤痕的前身,然愈是這般,在丞相大人的指尖碰到她的手時,她就會愈發緊張。 從丞相大人站到她身旁開始,她便一直緊張著,身子緊繃著,甚至,面紅耳赤心跳加速,以致她忘了自己想說什么,又想問什么。 甚至到現下已經離開相府坐上馬車良久了,她的身子還緊繃著,也依舊面紅耳赤著。 她還在想著她與丞相大人指尖輕碰的感覺,讓她很想再握一握他的手。 丞相大人的手…… 這般想著,朱砂不由微微抬眸,看向君傾隨意搭在膝上的雙手,看到他手背上那些已經不明顯了的傷痕,朱砂的心不由擰緊,和著那針扎的痛感讓她的心生疼得厲害。 丞相大人,究竟經歷過什么…… 看著君傾手背上的傷痕,不由自主地,朱砂眼眸漸漸往上抬,終是看向了君傾的臉,看向他的眼眸。 然她卻未看到君傾的眼眸。 因為君傾輕閉著眼。 只見他下眼瞼上的青黑很重,似是很久都未睡好了似的,面色亦是青白少有血色。 他看起來,很累。 有晨風從車窗簾的間隙里溜進馬車里來,拂在君傾的臉頰邊,拂動他臉頰邊的發絲,在他長長的睫毛邊輕輕飄動。 這樣安靜的君傾,讓朱砂看著看著,覺得緊張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她忽然很想,很想坐到他的身邊,而不是坐在他的對面。 她……可以坐到丞相大人身邊的吧? 朱砂收回目光,垂下眼瞼,只見她將下唇輕輕一咬,再抬眸時,她撐起了身子,慢慢,慢慢地移到君傾身側,而后在他身側與他有一尺之隔的位置坐下。 朱砂坐下后將腰身坐得挺直,貝齒依舊咬著下唇,雙手放在腿上將裙裳抓得有些緊,眼睛看著自己方才做過的位置,根本不敢即刻轉頭去看小憩中的君傾。 朱砂一動不動地在君傾身側坐了好一會兒,并未聽到君傾有動靜,她這才慢慢地朝君傾的方向轉頭。 君傾還是方才的模樣,眼瞼輕闔,并未發現朱砂已坐到他身側來,似是睡著。 朱砂沒有喚他,只是定定地看著他,而后將自己與君傾之間的距離慢慢縮短,她在一點一點朝君傾挪近,再挪近。 當她挪到他與君傾之間的距離只有三兩寸時,她才停下來,重新挺直腰桿,坐直,一動不動,還是如方才一般不敢看君傾,只輕咬著下唇聽著君傾的動靜而已。 君傾依舊沒有動靜。 朱砂這才松開了自己的下唇,而后小心翼翼地朝他轉頭。 晨風撩動的君傾臉頰邊那微揚的發絲就近在朱砂眼前,這讓她覺得這發絲不是揚在君傾臉頰邊眉睫邊,而是撓在她心上,撓得她的心一陣癢,很是想將他的發絲別到耳后。 丞相大人睡著了,應當……不會發現的吧? 丞相大人連她坐到他身側來都沒有察覺,當也不會發現她接下來的小小舉動的。 心里有著小心思,朱砂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有些砰砰直跳,好像是要做什么壞事一般,她有些緊張。 可縱是緊張,她也不想壓下這個想法。 只見她抬起手,湊近君傾的臉頰,將那被因晨風而輕拂在他耳畔的發絲撩到手指上,而后將其輕輕地別到了君傾耳后。 她能將他的眉睫看得更清晰。 清晰得讓她覺得自己不能滿足于只是這般靜靜看著他而已,她還想……碰碰他長密彎翹的睫毛。 君傾沒有反應的小憩給了朱砂這膽氣,只見她不知不覺地將身子朝君傾更湊近一分,已近得她的手臂已經輕輕碰上了君傾的手臂,不過她不自知罷了。 此刻的她,只想著用指尖碰碰君傾的睫毛而已。 她如是想,亦如是做了。 她的心,太想太想靠近君傾,想得她一時間根本就忘了,在她面前的君傾,根本就沒有哪一次是真正睡著的。 只見朱砂將抬起的右手食指微微曲起,湊到君傾的睫毛下方,用指腹將他翹翹的睫毛尖兒輕輕撥了一撥。 君傾還是沒有反應。 他好似倦極,睡得很沉。 見君傾這般,朱砂沒有再一次輕撥他長長的睫毛,盡管她很想,但她怕把他吵醒了。 他似乎真的很累,很累。 他不在府上的一個半多月是去做了什么,為何會這般疲憊? 且聽小白的話說,他這一個半多月都在丞相府里,并沒有與丞相大人在一齊,這便是說,這段時日里,丞相大人的身邊除了一個君松,便再無保護他的人。 一直在丞相大人身旁保護他的小白不在身側,丞相大人這段時日可遇到了危險?可有受傷? 身旁時時刻刻都有危險存在,又怎能好好地睡上一覺,又豈能不累? 朱砂覺得心很疼。 她沒有收回手,而是將拇指輕輕貼上了君傾的下眼瞼,輕輕地撫著他下眼瞼上的青黑,語氣溫柔又帶著心疼道:“丞相大人可是很累?我不當今日與大人說想見沈葭一面的事,應是讓丞相大人好好歇息一日才對……” “丞相大人為何把自己弄得這般疲憊?可是因為小白不在大人身側保護大人?”朱砂輕聲自言自語,愈說愈覺心疼更甚,她抬在半空的手也慢慢地貼上了君傾的臉頰,用掌心感受著他的溫度。 此時的她,身子已經緊緊挨在了君傾身上,雙手更是都貼在君傾臉上,輕碰著他的雙頰,就像捧著她的珍寶,拇指指腹仍舊在輕輕摩挲著君傾的下眼瞼,好像如此就能抹去他眼瞼上的青黑抹去他的疲憊似的。 朱砂覺得自己又失控了,若非失控,她此刻怎會這樣來撫著丞相大人的臉頰,若非失控,她怎敢這般貼近丞相大人,可…… 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自己這總是想著要靠近丞相大人的心。 她也…… 不想再控制。 她真的,就是想靠近丞相大人,想了解他,想幫到他。 她還想,再吻一吻他的唇。 他薄削又冰涼的唇。 情不自禁,難以自控。 朱砂將摩挲著君傾右下眼瞼的拇指沿著他的臉頰緩緩往下移,移到他的唇上,先是在他薄薄的唇上輕輕撫過一遍,而后垂下手,抓上她自己的裙裳,昂起頭,將自己的唇輕輕印上了君傾的唇。 這不知是她第幾次的情不自禁,也不知是她第幾次親吻他的唇。 可不管是第幾次,朱砂依舊覺得,她……喜歡他,喜歡他的味道,百嘗不厭。 她只希望,丞相大人不要在這時候醒來,這會讓她無地自容。 可—— 丞相大人其實是沒有睡著的吧。 丞相大人內力深厚武功奇高,又怎會對她的舉動沒有絲毫察覺,縱是他在睡著,也不可能沒有察覺。 而丞相大人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如前幾次那般突然睜開眼或是突然出聲,反是任她對他這般肆意,這是不是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