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朱砂未料只在昨夜見過一面的續斷會忽然問她這樣的問題,本是不想回答關于安北侯府的任何問題,然她忽然想到續斷身下的那張木輪椅與他那張殘破卻溫和無比的臉,還是客氣道了,“并無什么事,多謝公子關心?!?/br> 珠簾后的續斷似還想說什么,卻被素心打斷了。 只見素心眨了眨眼,看看面前的珠簾又看看朱砂手上提著的四個紙包,疑惑道:“小寶,你方才不是說要把我們買的糕點送給誰的嗎?是這屋子里的人嗎?怎么還不送呢?小寶可不要忘了哦?!?/br> 素心的話音才落,還不待朱砂說話,便聽得續斷的聲音又傳了來,好似就是要搶在朱砂開口前似的,“朱砂姑娘有糕點要送與小生?” 續斷的聲音依舊溫和,還帶著溫溫的笑意,朱砂覺得似乎還帶著隱隱的興奮,卻不知這是不是她的錯覺。 應是她的錯覺才是,這續斷公子可不是素心,怎會為了些許糕點便興奮。 朱砂被素心與續斷這么一問也不覺尷尬,只是自然地淡淡一笑,道:“嘗到一家味道很是不錯的糕點,便想著給公子捎來兩份,以答謝公子昨夜相助,只不知公子是否喜歡糕點,朱砂的小小心意,還望公子不嫌棄?!?/br> “朱砂姑娘這算是買對了,我家公子方才還跟我念叨著出門買些糕點回來,朱砂姑娘這糕點啊,送來得正好!”青煙笑盈盈地伸手拿了朱砂手里的兩個紙包,“我來替朱砂姑娘把糕點拿進去?!?/br> “青煙,不得無禮?!敝楹熀髠鱽砝m斷的一聲輕斥,隨之頗為無奈地笑道,“青煙不懂事,還望朱砂姑娘莫見怪,朱砂姑娘無需如此客氣,還特意給小生帶來了糕點,倒是小生過意不去了?!?/br> “哎呀呀,公子過意不去啊,那就給我吃了好了,正好我最是喜歡朱砂姑娘買的這家糕點了?!?/br> 極為不合時宜的,一道笑吟吟的男子聲音從屋外傳了來。 朱砂的面色倏地變得很是陰冷。 她轉身看向堂屋門下的珠簾時,看到的卻不是小白,而是一身黑色錦衫的—— 君傾。 ------題外話------ 嚶嚶嚶,慢熱是硬傷,叔也想快啊~求救!有沒有良醫??? ☆、027、危險生 朱砂眼神冷冷地看著正抬手掀開眼前珠簾的君傾,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很尋常,無常人無異,似乎他的雙眼什么都能看到一樣。 然朱砂此時卻不是在觀察他的眼睛是否能視物,她看著他的眼睛,是想要看到他心里的想法。 為何跟著她? 青煙在見到一襲黑衣的君傾時,驀地將手里拿著的還未放下的包袱及油紙傘抓得緊緊的,眸中是難掩的震驚,卻又很快消失,因為續斷公子溫和的聲音拉回了她的神。 “青煙,可是有客人來了?怎的不招呼?” 青煙連忙將手中的油紙傘與包袱放在一旁的桌案上,而后朝君傾的方向走上前兩步,客氣地微笑道:“公子可是要買香粉?” 素心在這時將朱砂的手臂抓得緊緊的,一瞬不瞬地盯著神色清冷的君傾,有些害怕的小聲道:“小寶,我們回去了好不好?這個人看著好可怕?!?/br> 即便君傾未有任何舉動,更未說上一句話一個字,他僅僅是站在那兒,似乎都能讓感覺到不安。 朱砂本就不想與丞相府扯上任何關系,她現下倒是極為后悔昨夜一時好心撿了小家伙阿離,不過事情她已做,后悔也無用,她此刻也正是想要離開,正好素心推了她一把,是以便聽得她在青煙招呼了君傾后道:“縷齋有客人,那朱砂便不久作打擾了,朱砂將糕點放在桌案上,公子暇時可嘗嘗,味道不差,這般,告辭了?!?/br> 朱砂說完話,將手上提著的兩包糕點放到了桌案上,帶著素心離開了,在經過君傾身旁時稍稍頓下腳步,客氣一聲道:“民女見過丞相大人?!?/br> 君傾的眸子微微一動,也微微轉過頭來,面對著朱砂。 屋子里的光線很黯,朱砂本是連逆光站在屋子里的君傾的容貌都瞧不清,可站在君傾身邊看著他眸子的那一刻,她卻覺她在君傾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莫名的,她的眼睛移不開了。 似是能感覺得到朱砂的注視,君傾垂在廣袖下的手微微一顫。 她……在看他? 朱砂知道自己失態,可偏偏,她的目光就好像不受控制一般,落在君傾的瞳眸上就再也移不開,若非半躲在她身后的素心晃著她手臂的話,她怕是連神都要失掉了。 “小寶,我們回去吧?!?/br> “好?!?/br> “青煙,替我送送朱砂姑娘,這兒我來招呼便好?!狈讲乓恢痹诔聊睦m斷又溫和地開口了,“小生先在此謝過朱砂姑娘帶來的糕點了?!?/br> “是,公子?!鼻酂熚Ⅴ局夹目戳艘谎劬齼A又轉頭看了一眼續斷所在的珠簾方向,她眸中有不放心,只見她嚅嚅唇,本是想說什么,終是微微垂首,應了吩咐。 也除了青煙,沒有人注意到那本是什么都瞧不見的珠簾,此時能清楚地看到一個人的輪廓,一個坐著的人的輪廓,就緊挨在珠簾后。 朱砂帶著素心,有些著急地離開君傾的身側。 因為她不想讓任何人察覺到她方才的失態。 可就在她抬起手就要拂開縷齋正門前的珠簾時,只聽那珠簾被一只手撥得嘩啦一聲響,與此同時見著小白擰著眉跳了進來,一邊著急道:“哎呀呀,這齋子門外也不知怎的一回事,突然就圍了一大群拿著刀劍的黑衣人來,小傾傾,人家好怕怕!” 小白一邊說著,一邊朝君傾跟前湊去。 “……”朱砂和青煙被小白這話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咻咻咻——”當此之時,只見七八支食指長短的短箭釘過縷齋門前那還在搖晃的珠簾,直朝縷齋堂屋里射來! 朱砂神色一凜,忙將素心護到身后的同時盡可能地別開身子已避開那迎面而來的短箭。 此時,朱砂是離這正門最近的人,這便是說,這些直射而來的短箭最先傷到的人,是她。 小白在笑,面上哪里見著分毫的緊張與恐懼。 他身旁的君傾眸子猛地一顫,似想要做什么,卻被小白擋在身后。 青煙似被這突然而來的七八支短箭驚住了,一時間竟是什么反應都沒有。 “嘩啦啦——”正門下的珠簾被箭簇釘得灑落了一地。 “叮叮?!?!”緊著,只聽七八聲短箭釘到地面而發出的尖銳聲響,朱砂不僅護住了素心,且還毫發無傷的避開了所有的短箭。 小白盯著朱砂,笑意nongnong。 可就在那短箭全都釘到屋內的地面上時,屋外竟是射來第二波短箭! 箭簇生光,不下十支! 朱砂眸中寒光森然,猛地將身后的素心用力朝屋內推去。 小白還是在笑,也還是一動不動地擋在君傾面前不讓他動。 青煙已經回過神,但她卻只是站在那兒靜觀之,面上不見絲毫害怕之色,完全不像一個尋常姑娘家。 眼見這第二波短箭就要將朱砂射成個靶子—— “小寶!”素心驚叫著就要擋到朱砂面前去。 這一次,朱砂不能再躬身或是側身避開這些短箭,因為她若是避開的話,這些短箭便會釘入素心的體內! 這些短箭,明顯是沖著她與素心來的! 她能做的,便是擋下這些利器! “小砂!”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朱砂抬手正欲徒手擋下這疾射而來的利箭時,只聽屋內珠簾處傳來一聲緊張的呼聲,與此同時只見有十來抹細瘦的銀光擦著她的肩側及鼻尖而過,竟是將那短小尖銳的一支支短箭給打落到地! 那一支支利箭皆只差一寸左右便要釘入朱砂的體內,此時卻都如突然折了所有勁氣叮叮叮地掉落到地,一支不剩地打落! 而將這些正在疾速飛射中的短箭打落在地的,竟是一根根細長的銀針! 朱砂不及多想,趁著下一波短箭還沒有襲來的這個空檔,抱著又跑到了她身后來的素心往墻后的方向迅速三兩掠步,以墻為盾,與此同時看向銀針掃來的方向。 小白與青煙也正與朱砂看向同個方向。 那是續斷公子所在的珠簾方向。 ☆、028、名為溯風的香粉 堂屋里處那本是靜垂著不動的珠簾此時正在輕輕搖晃著。 那本是坐在珠簾后的續斷公子此時已出了珠簾,依舊是月白色的長衫,左臉上扣著半張銀制面具,此時他正左手滾動著坐下輪椅的木輪,左手半抬在身前,左手五指指縫間有銀光隱隱閃動。 那閃動的銀光,不是其他,正是一根根細長的銀針。 朱砂看著續斷公子指間的銀針,有些詫異。 以及方才他對她的稱呼。 小砂……??? 朱砂微微擰起了眉。 “公子!”青煙眼里滿是震驚,連忙大步走到了續斷身后,正要替他推上輪椅時卻只見續斷公子倏地將坐下木輪用力朝正門方向一推,正要將手中的銀針掃出正門外時,只聽得門外忽地傳來了打斗聲與人死前發出的恐懼之聲。 續斷公子手上的動作驀地頓下。 青煙欲幫其推輪椅的動作還僵在那兒。 小白則是在這時候走離了君傾面前,看也不看向眼前珠簾外的情況一眼便笑著對君傾道:“嘖嘖,君松那小子速度可真慢,就不怕你被射死在這兒死不瞑目?” 小白說完便看向續斷公子,打量了續斷公子一眼后笑意nongnong道:“哎喲喂,公子莫不是就是這縷齋的老板續斷公子?” “正是小生?!敝灰娎m斷公子微微一收手,那本是被他夾在五指之間的銀針如變戲法般倏地就不見了,他看向小白的目光是客氣有禮且平靜的,就好像他什么都沒有做過,他們什么都沒有看到且現下外邊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般回了小白一聲后便推動著輪椅去往朱砂身邊,溫和著關心著問道,“朱砂姑娘可還好?可有傷著?” “朱砂無事,多謝公子相救?!敝焐皬睦m斷公子的眼里看到的不止是溫和與關心,還有隱約的緊張與不安。 只不過續斷公子將這抹隱約的緊張與不安隱藏得很快,使得朱砂懷疑這是否是她的錯覺。 青煙的目光一直落在續斷公子身上,她的衣袖下,她的雙手正慢慢攏成拳,然她此刻卻是在看著朱砂,那雙總是喜歡笑的眼睛里此時沒有笑意,涼涼黯黯的。 朱砂似察覺到青煙的注視,不由抬眸看向青煙的方向,可她看向青煙時,青煙正著急地朝她走來,關心著問:“朱砂姑娘沒有受傷吧?” 就在這時,君松從屋外跑進來,一見著君傾便恭恭敬敬道:“稟大人,共有十名黑衣人,九死一傷,未死的那一人昏蹶了過去?!?/br> “嗯?!本齼A只淡淡應了一聲,未說什么,也未什么,然君松卻像知道君傾要有什么吩咐似的,將頭垂得更低了些,依舊恭敬道,“屬下來遲,愿意接受大人責罰,屬下先到外邊候著?!?/br> 君松說完,自覺地退下了。 續斷公子似是此刻才知曉站在他這縷齋里的是當今丞相君傾,確定了朱砂沒有受傷后,才轉著輪椅轉過身來面對著君傾,極為客氣道:“不知是丞相大人蒞臨,多有怠慢,還請丞相大人見諒?!?/br> “早耳聞續斷公子有得一手制香粉的好手藝,今日得以一見,真是本相的榮幸?!本齼A也微微轉頭,“看”向續斷公子,面色淡淡的。 “丞相大人過獎了,小生不過是靠制賣些香粉營生而已,小生這小店能得丞相大人蒞臨,是小生天大的榮幸才是?!泵鎸髀劺锢溲獰o情殘暴不仁的丞相君傾,續斷公子依舊態度溫和,與他對任何一個前來這縷齋的客人一樣的態度,沒有恐懼不安,也沒有受寵若驚。 他很鎮定,就像方才這屋子里的人都見到了他不堪的模樣后也無人震驚一樣。 當然,除了素心。 素心此刻就在扯著朱砂的衣袖小小聲地問道:“小寶,他為何要坐著一張帶輪的椅子???他是瘸子不能走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