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不敢,不敢,您千萬別,陳姑娘沒得罪我?!奔儗偈俏铱床粦T你妹子而已。 陳凌看著一臉見鬼表情的圓兒,無奈的好笑,“這就好?!比思也唤诱?,他還能怎么辦? 如今的姑娘,都這么難纏不成? 圓兒警惕的瞪著陳凌,想著沉香的交代,飛快的說道:“對了,剛才爺和夫人見你忙著,就讓我跟公子說一聲,陳姑娘傷了腳,不好趕路,這幾日外頭雪下的不小,不宜趕路。公子和陳姑娘安心住下罷,先把傷養好了再說,另,我家爺還說,他還有事兒須得公子去辦,這事兒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公子且住下再詳談?!?/br> 陳凌心底慰貼,知道這是國公爺不忍他為難,這才讓圓臉姑娘說了這些話,當下眼中劃過激動,笑著應道:“都聽國公爺的,多謝姑娘傳話?!?/br> 圓兒:……一句一謝的,聽著怎么這么別扭呢! “哦,沒什么,應當的,公子歇著吧,我這就走了?!?/br> 說罷,轉身飛快出門,一溜煙兒的跑了個沒影。 第110章 打臉啪啪啪 外頭,大雪漫天,足足漫過人的膝蓋,圓兒輕輕把窗子開了個縫兒,一股子冷氣兒夾雜著雪花迎著臉上砸過來,冰冰涼涼的,還有絲絲疼兒呢! 往外頭瞄了眼,圓兒就把窗子關了個嚴嚴實實,回頭沖著半躺在炕上,細細看著盆子里打量的沉香,道:“雪下了小半個月,一直沒停,眼瞅著這都要過年了,他們該不會還得留在這兒過年吧!” 圓兒一臉的“真是煩死她了”的表情,這個她,自然是陳水靈了,至于那個們——陳凌,呵呵,有個詞兒叫無妄之災來著! 剛留了客,過了一天,又是一夜之后,漫天變成一片白色,睡一覺醒來,竟是巴掌大的冰雹裹著雪從天而降,沒半天的功夫,就把人的腳脖子埋的嚴嚴實實。 更不用說外頭有人行走,弄個不好,老天不待見兒,對著腦袋這么一下子,一條命怕是得交代到一半兒。 便是馬車也是不成了。 這下子,養傷的時日一下子從幾天延長到幾十天,眼下看來,恐還得往后拖不知多少日子。 沉香心里也不怎么高興,可到底不好顯出來,只朝著圓兒道:“左右人都要留下來的,咱們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可別露出來,本來留客是件好事兒,一通忙活,費工費力的,最后要是落下了個里外不是人,那才是傻子呢?!?/br> 圓兒坐到沉香對面,從繡籃子里拿出個小衣裳開始縫領口,聞言點點頭,笑著應道:“我知道的,您放心吧。我是聽看不慣那是陳姑娘的,可誰讓人家有個好哥哥,實在會做人的很,便是陳姑娘有哪里不好,使個脾氣兒什么的,陳公子立馬就給往回找補,弄得我連發火都不好意思呢!” 說著,圓兒郁悶的吐出口氣兒,道: “就說前兒吧,陳姑娘也不知怎么想的,竟開口說什么嘴里沒味兒,總是腌菜啊rou的什么,油膩的很,不如青菜鮮嫩可口,叫嚷著叫我給她炒盤青菜吃,哎喲——她這話聽得我心里氣的慌,還炒青菜?她還真敢要,咱們這屋子里好容易弄出來的,統共炒了也不過兩盤兒不到的量,這還是為著寶兒貝兒弄個菜糊糊吃,或是眾人嘗個鮮罷?!皥A兒越說越是來氣兒,拍著胸口,沖著沉香吐槽:“我就跟陳姑娘說,不成,東西不夠,不能這么弄??申惞媚锊灰?,還拿她那腳說事兒,哎——她那腳,您是知道的,本來早該好的,可陳姑娘閑不住啊,每回剛好一點兒,陳姑娘就單腳蹦著往爺兒身邊兒來,這冷冷熱熱的,再加上腳下不穩跌倒的,這傷好好壞壞的,總是好不完。也就是這幾日,又是不疼了,將將能走動了,這就有騰出閑心尋摸著鬧事兒呢!” “我跟陳姑娘說呀,您這腳是腳的事兒,跟您嘴里吃的什么可是不相干,就是有相干的,要說吃了豬蹄什么的額,以形補形,也不是不成,這個咱也沒少給做著吃不是?倒是不曾聽說過,還有腳燙傷了吃小青菜補得,您說是吧?” 沉香抖著肩膀,悶聲笑個不停,直擺擺手,示意圓兒不用管她,叫她繼續說就是,她可是知道這段日子圓兒也是憋的很了,圓兒狠狠喘了口氣兒,接著道: “哎呦嘿,您可不知道,我可是長見識了。什么叫黑白顛倒,只看陳姑娘就明白了,人家一聽我這么一說,愣是捂著臉干嚎啊,那嚎的聲兒叫一個大呀!一口一個‘你們都欺負我,連口菜都不舍得讓我吃,可真是刻薄,國公爺的臉都讓你們丟光了…… ‘我叫你們害的傷了腳,受了好些日的罪,你們不說賠罪,竟是連口吃的都不讓我順口,我要讓國公爺評評理,沒你們這么欺負人的……’ 哎喲——咳咳……” 圓兒拍了下炕桌,灌了杯茶潤了潤嗓子。 沉香抖著肩膀,拿著帕子抹眼淚兒,她笑的不能自已,彎著嘴角怎么都合不攏……樂的! 圓兒掐著嗓子,吊著眉梢眼角,翹著蓮花指兒,學著陳水靈那股子勁兒,還真是惟妙惟肖,像的不能再像啦! 沉香抬手輕輕拍著動了動的貝兒,給寶兒的小被子往上提了提,沖著圓兒,道;“小點聲兒?!?/br> 頓了下,接著道:“后來呢?” 好吧,她還是很好奇的怎么辦,哈哈~~—— “哦!”圓兒探著腦袋往看上看了眼,聲音下調了八度,卻是接著道:“陳姑娘要告狀,我再沒有攔著的道理,可誰讓我心善呢,不忍陳姑娘再得爺的冷眼,就好聲好氣的勸她,最好別去,不然爺要是知道陳姑娘嘴饞到非要跟寶兒貝兒搶口糧,爺肯定忍不住抽死她。陳姑娘不信,說我誆騙她,還說是咱們怕她在爺跟前露臉,我跟陳姑娘說,不是這么回事兒,不說旁的,就沖著姑娘你一張口,味兒直竄有一里地,是人就忍不了,更別說爺了——熏都熏死了?!瓣愃`有口臭,這毛病一直也治不好,往常都用大夫開的含香片嘴里含一顆頂一日,可出門做客,又受傷又下雪滯留的,這藥帶的不夠,用完了,這不好宣之于口的毛病,隨著陳姑娘一張口—— 人盡皆知啦! “噗嗤——哈哈哈……” 沉香彎下腰,樂的不行,笑的肚子疼,還得顧忌著孩子,壓著聲音兒,更顯得抖的厲害。 自打把陳水靈看的透透兒的,沉香知道這人掀不起什么風浪,至多不過惡心惡心她,再者一雙孩子學會爬了,正是鬧騰的時候,沉香忙活開來,也沒功夫搭理陳水靈。 倒是圓兒因著送飯什么的,倒是不少打交道,這才有了這許多事兒。 沉香先前只知道圓兒同陳水靈斗得歡,具體如何不得而知,如今聽圓兒一說,自是樂不可支! 這日子,有了樂子,才有趣不是! “噗,哼——” 外頭傳來一聲輕笑,沉香和圓兒抬頭望去,便見云氏掀開簾子進來,一臉的笑意未散,眼風一瞥看上睡得香甜的寶兒貝兒,聲音低著,饒有意味的說道:“我道外頭怎么連個人影都沒有,原來你們兩個在這兒說悄悄話兒呢,看你們樂的,說的什么,也叫我聽聽?!?/br> 對于不是自家靠山,又是以不怎么美好友好開頭的人,沉香的態度那就很是本真了,暗自撇撇嘴,掏出個靶鏡,遞過去,笑瞇瞇的應道:“您看看你那眼角,笑紋都沒散呢,剛才在外頭可是笑的過癮吧,都聽了個滿場,不用揣著明白裝糊涂吧!” 哼,真當沉香姑娘的五感是吃干飯的,早知道你在外頭了好不好,扶著墻笑的身子都顫了,好不樂呵,還裝個什么裝? 沒勁兒! 云氏眼中閃過一抹尷尬,轉瞬即逝,卻是抬手輕輕一揮,把沉香的遞出去的手往邊上一推,自個兒很是自來熟的坐下,沖著沉香,不懷好意,卻是一副關切模樣兒,道:“弟妹耳聰目明,什么都瞞不過你,即然如此,我也不藏著掖著,咱們這樣的關系,有些知心話兒,我就忍不住想跟弟妹說說,不知弟妹可樂意聽?“一聽就知道說不出什么好話來,沉香暗暗腹誹,面上的不顯,只不輕不淡的道:“您想說就說,聽不聽的就是我的事兒了,當然了,要是您覺得不好說什么的,還是別開口了罷,省的傷和氣?!?/br> 當然,她們兩個之間,從來沒有“和氣”這兩個字來著! 云氏一噎,卻是不愿放棄好容易踩沉香一腳的機會,就是出出氣也行??!故而,只當做什么都沒聽到,只笑著道:“我聽著仿佛是陳姑娘還不死心,想著見淳風不是?” 見沉香垂著眼皮,針線不停,云氏兀自繼續道:“要我說,陳姑娘行事雖有些不妥,可到底一片真心,真心難得,弟妹一人又要照看孩子,又要照顧淳風,吃力不說,累的連我都忍不住心疼,哎——按說,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過,沉香你不也是……咳” 你也不是做妾來的么?怎么還容不得旁人啦? 陳想掀起眼皮看了云氏一眼,眼眸黑沉沉的。云氏心底一驚,立時住了嘴,換了別的話頭,含含糊糊道:“……將心比心,沉香,你也大度些,陳姑娘性子直爽,你若是容了她,有她幫襯著,你也好松快松快不是?” 圓兒圓圓的臉兒憋的通紅,正要張嘴為沉香鳴不平,沉香從桌子底下,按住圓兒,眼睛直直盯著云氏,眼眸慢慢的瞇起來,直瞅的云氏臉上笑意將要龜裂,這才勾起唇角,悠悠一笑,慢吞吞的開口,一字一句,道:“嫂子這般想,我就放心了?!?/br> 而后,再云氏一臉疑惑不解的表情里,笑意猛然璀璨,“嫂子還不知道罷,陳凌前幾日出門,就是往路上接染側妃的車架呢,這真是巧了不是,嫂子才想著有人分憂才好,染側妃這就來了,也是染側妃舍不得殿下,算著日子,怕是后日就該到了,嫂子再忙兩日,等來了新人,嫂子可不就是輕省了?” “什么?” 滿意的看著云氏滿臉驚恐,隨即憤恨的目光,沉香笑著微微點頭,瞇著眼滿是歡喜,道:“看把嫂子歡喜的,有了染側妃照顧殿下,嫂子可是如意了。嫂子這么個大度的人,想來這會兒已經喜不自勝,要趕著回去給染側妃收拾屋子的吧?畢竟——嫂子,是這么大度又賢惠的人兒???” 第111章 我不笨啊 熱鬧沒看成,倒是自個兒惹來一身sao。 得知沉香說出的話并不是誆騙她,云氏身心不定,再生不出旁的心思,只心神不寧的回了自個兒家里。 進了家門,看著炕上武華靠在大軟枕上,腿上蓋的雪兔皮子做的斗篷,神色安泰的垂眸看書,神色淡淡。 云氏深吸口氣,輕輕小小的挪動步子,心底百般思量。 她跟著武華來了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吃了苦,受了罪,還得時不時受個丫頭出身的窩囊氣,本就一肚子的委屈,可為著往后,為著她的兒子,這些她都咬著牙和著血咽下肚,忍了下來。 她為的什么,還不是以后……可如今,不聲不響的,染月華那賤人竟要來分一杯羹,連著沉香那死丫頭的都知道了,旁人都知道了,就只她一人,就瞞著她一人……】這,這太欺負人啦! 錘頭看著自個兒因沾染了灶火煙氣,越發粗糙的手,跟以前細心保養時候,簡直不像是一個人的,她吃了這些個苦,受的這些個委屈…… 心底一酸,眼圈一紅,一顆顆淚珠“啪”的砸落在手背上,漸漸暈開,濕漉漉的,涼絲絲的,就跟她的心一樣…… 抽抽涕涕的聲音,斷斷續續,嗚嗚作響,武華暗暗嘆了口氣,抬頭望著云氏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隨即暗沉下來,默了半響,放下書冊,淡淡的開口,道:“剛從沈家回來?” 剛才出門時候,云氏臉上的幸災樂禍,可是毫不遮掩。 看這幅樣子,想來是沒得了好處。 不對,應是從沒得過好處才對。 武華想不通,既然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對手,何必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沖到人家眼前,不是自找沒趣兒么? 在京城中時,身份尊貴,衣食不缺,他眼中的云氏,溫婉端淑,行止有度,處置內宅亦是妥帖,讓他滿意。 卻不想,原來柴米油鹽的生活,煙熏火燎的灶事,會將一個端莊方雅的女子磨礪成世俗婦人! 原來,云氏也會妒,會恨,會不愿…… 萬千思緒只在轉瞬之間,云氏滿心的委屈憤恨,聽到武華輕描淡寫的一問,更添幾分委屈,眼淚掉的更厲害了,卻是慢慢移到武華身邊兒,距她一臂距離,只垂頭哭泣,并不答話。 讓她說什么的?問為什么好不容易生活安定下來,她學會做飯,學會燒水……學會市井粗俗婦人所會的一切,為什么還讓染月華來? 難不成,先頭一番辛苦,都是她做得白工,在他眼中竟是毫無用處不成? 云氏生怕自個兒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失控的叫嚷出聲,她緊緊抿著嘴唇,直到發抖。 武華哪樣的人,心思百轉,念頭一閃而過,心中便已經明了大半。 倒也是,經了這么些次磨礪,便是沈家弟妹的排頭,也不會叫云氏如此傷心…… 那么,也就只有那一樁…… “你知道了?” 云氏眼睫微顫,帕子掩下嘴角一抹冷笑,“知道什么?” 現在才打算跟她說個明白么?等她發現了,無可奈何才告訴她? 武華嘆息,“我也是知道不久,月華上路走了大半行程,才叫人送信過來,等收到信,人已經快到這兒了,幾日前我才知曉,卻是來不及阻止了?!?/br> 哼,怕是沒想過阻止吧! 倘若不然,就是人到了這兒,再攆回去不就是了,染月華這賤婦,既然這么能跑,再回去一趟,又值當什么? 說來說去,到底還是對染月華上心,不舍得罷!~云氏自覺明白武華心里心思,滿腹的怨憤,幾乎要淹沒她的理智,若不是手心指甲掐破皮rou,鉆心的疼叫醒了她,她險些要失態破罵出來。 賤人,都是賤人! 一個個,都不讓她好過。 云氏撫著僵硬的嘴角,漫天的憤怒過后,卻是無盡的悲哀,她從來都是從容優雅的??! 若不是為著武華cao勞飯食雜事,連著洗衣裳侵涼水的,不過大半年,她都像是老了兩三歲一樣,云氏幾乎能想象染月華見她時候,會是怎樣得意? 武華看著云氏沉默半響,終是輕輕撫了撫云氏的肩膀,略帶勸慰的道:“你且安心,染氏來這兒已成定局,你的種種辛苦勞累,我都看在眼里,咱們在這兒住了大半年,情分非她人能比,只是你心里亦有有成算才好,往常我只當你不曾適應,任性幾分也就算了。往后,你也該收收心,尋回往昔京城那時的心性來,你可明白?” 云氏眼中復雜難辨,這“任性”二字,她心知肚明,不過是敲打她對沉香那丫頭,連帶著對沈家亦有些許不滿。 那時,武華身邊兒只有她,也告誡她多次,而她自個兒心中清清楚楚,她一意孤行,仍不改對秦沉香的不滿,所依仗的不過是那“獨一份兒”罷了! 可如今…… 揪著帕子,云氏眼簾低垂,抽啼聲漸漸小聲,卻是帶著些哽咽,點頭應道:“我,妾身謹記?!?/br> 哪樣更要緊,云氏還是清楚的,她是瞧著秦沉香那死丫頭在這窮鄉僻壤的破地方都能混的如魚得水,一派的舒坦模樣兒,很是不順眼,可比起心里頭的礙眼,染氏才是她的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