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說罷,嘆了口氣,道:“你這樣也好,都是半大的小子姑娘,縱然懵懂,可該知道的,心里頭也都清楚。你不是他們親娘,自也不指著他們把你當親娘孝敬,不過是她們敬著你,你看著他們,兩廂便宜罷了?!?/br> 沈蘇梅一拍手,笑道:“就是這么個理兒?!?/br> 都是通透人,話到這兒,心里頭都有譜啦。 兩人說了會兒話,沈蘇梅一轉話音兒,身子前傾,壓低聲音,道:“如今我已是于家人了,嫂子,你跟我透個底兒,咱們家是不是……” 沉香笑容不減,卻是點了點頭,緩緩道:“你心里有數就成,左右也不干你這出嫁女的事兒,若是有個什么……你只管看好自個兒,于家確是個不錯的人家,于大人是個有擔當的,你的福氣可在后頭呢?!?/br> 沈蘇梅肅然,這是別讓她管娘家事兒的意思。對上沉香眼睛,看著沉香眼中認真之色,沈蘇梅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卻絲毫不露,微微頷首,淡淡笑道:”嫂嫂放心,我省得的?!?/br> 兄長嫂子萬事為她打算,為的便是不把她拖進這灘渾水里,她不是不知好歹的,該是如何,心里頭清明的很。 第87章 離開 眼見著離生產沒幾日了,正院里頭氣氛都有些緊張起來,連著往來的丫頭婆子瞧著沉香的眼神兒就跟那什么一碰就碎的—— 連起個身都能憋著口氣瞪眼看著,那股子感腳真是別提了。 沈敬重心里頭煩事頂了一籮筐,忙正事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分神擔憂,連著同他商議到了一半的對面之人都察覺一二,不禁笑著問道:“可是有煩心事兒,我瞧你近些日子總是心神不寧?” 沈敬重回神一愣,隨即搖頭苦笑,“不瞞你說,內子臨盆在即,我實在擔憂,生怕……唉!” “原是如此,國公勿要煩亂,夫人懷了雙胎,可是大吉之照,必能萬事順意,安然無恙?!?/br> 沈敬重深吸口氣,“希望如此罷?!?/br> 便是沈蘇梅個出嫁了的婦人,這會兒也是顧不得避嫌什么的,那是恨不得一天兩三趟的往娘家跑,鉆到正院里頭,眼珠子緊緊的盯著沉香,就跟看監牢似的,沈蘇梅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啐了口,撇嘴道:“別不知好歹啊,我這還不是擔心你,這婦人生產可是艱難,也是怪了,眼下明明是你懷了身子,偏我倒是吃睡不香,急慌得跟什么一樣?!?/br> 真是好心喂了狗了,沈姑奶奶滿是不別理解的心情,尤其瞧著眼前能吃能喝的孕婦,心里頭那個別扭勁兒哦—— 忍了忍,到底還是忍不住,一把奪過沉香手中的飯碗,恨恨道:“少吃些吧!你可真是我祖宗。沒見你這肚子大的跟什么似的,大夫可是交代了,你懷的是雙胎,本就比旁人更辛苦一些,若是胎兒過大,反倒不利生產?,F下正經沒幾日功夫,你且忍忍,等生下孩兒,到時便是想吃山珍海味兒,我也給你尋來?!俺料銦o語的看著沈蘇梅霸氣的叫丫頭撤了飯菜,眼巴巴的瞅到門邊兒,直到眼不見,這才憤憤道:“這是我用的午膳好么?”有沒有加餐,至于連吃飯都給克扣了么? 一口頂仨人兒的孕婦——委屈??! 沈蘇梅訕訕,卻死不承認自個兒錯誤,僵著脖子,瞪眼道:“我這是為你好,知道不?別不識好人心??!” 沉香真是服了,“我識還不成?!?/br> 都撤了還能說什么! 一家子都擔心沉香年紀小,恐生產不順??膳匀瞬恢?,她自個兒卻是清清楚楚,她的身子簡直壯的跟頭牛似的,平日雖說叫人捶捶腿什么的,可院子里逛得時候,丫頭也不過是作勢扶著罷了,她有勁兒著呢! 可面對沈家兄妹目光炯炯的眼神兒,沉香吞了吞口水,實在說不出口??! 當人,說出來也沒人信就是了。 好在,肚子里頭倆娃爭氣的很,一日晌午,在回娘家就跟自個家廚房門兒的沈家姑奶奶面為照看實為sao擾的喋喋不休的談話之時,沈家小爺被自家挨床睡的jiejie,不耐煩的一腳踹下了床,額不——是踹了出去! 沈姑奶奶急忙叫喊著‘生了,生了’,沉香往安排好了的產房里一躺,外頭跳腳的聲音沒落下,里頭倆小東西便等不及出世了。接生的嬤嬤瞧得驚奇不已,連道接生這么多年,還沒見過這么順當的呢沉香自豪的伸了伸脖子,深深覺得自個兒這倆寶貝那是天下第一頭等敬愛親娘的啊,孝順??!瞧瞧,嘖嘖,不舍得親娘她受苦??! 真是獨二無三的寶貝蛋兒哦! 瞧著洗干凈包在襁褓里挨著的倆孩子,沉香心里頭軟的跟攤水兒一樣,原來,骨血相連的感覺當真奇妙難以言喻! 外頭傳信兒到沈敬重耳中,男人茫然一瞬,隨即失態的霍然站起,二話不說,往家里沖。臨到產房外頭,清脆響亮的哭啼聲生生止住他的步子,整個人傻傻站在門前臺階上,愣愣的望著門內,默然無語。 被人當了空氣的沈蘇梅默默的收回手臂,瞧著發傻的兄長,緩緩的上前,好奇的圍觀了一下,暗暗的哼笑兩聲,戳了戳沈敬重的手臂,咧嘴笑道:“母子均安,兄長,恭喜啦,兒女雙全??!” 沈敬重深吸口氣,推門進去,門口婆子想攔著,叫沈蘇梅擋下了。什么男人不能進產房的規矩,都是狗屁!同為女人,再沒人比她清楚,這時候最是需要自己男人陪在身邊了。 沈敬重一進屋門,一股子濃重的悶熱血腥味兒竄鼻而來。他大步進了里屋,身體倍兒棒的秦側妃正吃著糖水雞蛋填肚子補充體力呢! 一看沈敬重,忙著嚼咽的沉香嘴上沒工夫搭理,只翻著眼睛示意沈敬重去看倆小東西。 沈敬重低頭瞧著一雙兒女,臉上滿滿的溫和寵溺,好容易吃完,沉香一抹嘴兒,笑得得意,“怎么樣?我兒子好看吧,我閨女漂亮吧!” 一旁侍候的嬤嬤聽得嘴角忍不住抽抽,剛生下來的嬰孩兒還沒張開呢,能看出美丑才怪啦! 沈敬重卻是猛地沉下臉,不悅的瞥了眼沉香,“我的孩子自是好看的緊?!?/br> 一個“我”字說的那叫一個咬牙重音兒。沈國公不樂意了,心道:沒我你生得出來么? 沉香翻白眼兒,又沒說不是你的。這男人可真是小心眼兒。 眼見著人進去就沒了動靜,等得不耐煩的沈蘇梅一掀簾子,也跑了進去,搓著手,一臉的歡喜新奇,”哎呦,快讓我瞧瞧我侄女侄子,可是把我急壞了?!罢⌒囊硪肀е|女兒的沈敬重臉上笑意一收,這會兒瞧著妹子真是覺得沒顏色的很,開口趕人,道:“你都嫁了人了,怎的沒個規矩,把你男人一個人撇在家里,像話嗎?還不趕緊回去,沒事兒別總往娘家跑?!?/br> 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就是這么個意思啦! 沈蘇梅咬牙瞪眼,哼哼,可不是先前叫她多看著沉香一些的時候了,前幾日她一天三趟來回跑的時候,那臉色可叫一個和顏悅色,還叫人套了馬車,專門接她來著,變臉可夠快??! 不顧兄長冷眼,沈蘇梅稀罕的把倆寶貝兒挨個抱了抱,又跟沉香說了會兒話,給下頭人交代完事兒,這才朝著黑著臉的兄長冷冷一哼,扭頭回家去了。 沉香坐月子,整日離不得床,更是出不得屋子,可該知道的事圓兒一樣沒少告知。是以,世子一小家子悄無聲息的回了慶南沈家老宅,家里下人少了一半兒,還有客居的鳳表姑娘叫她老爹駕著馬車給接走……其中種種,雖是暗地里悄悄進行著,她心里越發沉下來。 臨到還有三日快要出月子時,沈國公府大門從外頭敲開,無聲無息的進來一隊士兵,手拿武器,把各個院子圍的嚴嚴實實。 圓兒提著裙擺回來報信兒,沉香長出一口氣,冷靜吩咐丫頭給她洗嗽換衣。 該來的總會來的,這一日她心中已是有數的。 沈敬重推門進來,看了看睡得香甜不知世事的倆孩子,握著沉香的手,眼中滿是柔和,道:“別怕,不過是換個地兒住罷了,他們不會傷人的?!?/br> 沉香神情淡然,彎了彎嘴角,輕輕道:“我不怕,你盡管忙去,我會照看好咱們的一雙兒女?!?/br> 她是真的不怕,困苦如乞討的日子她也不是沒過過,如今兒女雙全,男人又頂在前頭,她心坦然,有什么可怕的? 今日情形沈敬重早就料到,同領隊的將軍也是舊識。當著滿院子的軍士,沈敬重緩步走上前,拱手沉聲道:“內子尚須更衣,還請通融些時辰,家中下人實在無辜,還請將軍約束下屬,勿要另生事端才好?!邦I隊將軍微微頷首,拱手回禮,言語間雖生疏卻并無惡意,“國公盡管放心,屬下奉上令護送國公一家,至于家中下人財務,上頭有令,只需封存,不得損傷?!?/br> 話里意思很是明白,這是給透了底細兒了,只管看著沈敬重一家子,不許攜帶金銀財務,監視看管不外如是。 這個情兒沈敬重不得不領,臉色微緩,道: “多謝將軍,我自知曉,不會為難將軍?!?/br>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上頭是個什么意思他心里一清二楚,不外是凈身出門罷了,如今這樣的局面,已是他花了不知多少銀子才得來的局面,想到即將要去的地方,沈敬重眼中眸色漸濃。 院中兩人相對無言,只聽“吱呀”一聲,房門打開,沉香頭戴抹額,一身素衣,同圓兒一人抱著一個孩子,緩步踏出門外,走到沈敬重身前,仰著臉龐,微微一笑。 沈敬重解下披風,細心給沉香披上,有看了兩個孩子,見沒吹著風,這才松了口氣,轉身對領隊將軍,道:“人到齊了,將軍可要搜身?” 話是這般說,可面上神情可不是這么回事兒! “國公說笑了?!?/br> 雖是如此言語,領隊將軍卻是立著不動,眼睛從沉香和兩個襁褓上一劃而過,婦人體型豐腴,聽說還沒出月子,連個包袱都沒帶,若是搜身——結仇暫且不提,況確實沒這個必要。不過—— 抬手一指圓兒,眼眸犀利,滿臉肅然, “國公,上頭有令,丫頭是不許隨行的,還請您體諒一二?!?/br> 不等沈敬重做出反應,沉香已是上前一步,抬頭回道:“大人明鑒,她不是丫頭,是我爹娘認得干女兒,我的干妹子,只是我身子不便,她在旁照看一番罷了。圓兒并不在賤籍,是正正經經的良民?!?/br> 說著,示意圓兒把良籍的書證拿出來,領隊將軍看過,眼眸一閃,隨即遞了回去,笑著道:“在下冒昧,還望夫人見諒?!?/br> 便是沈敬重如今落入低谷,他亦是不愿得罪于他,眼下雖說流放,可卻同那位一路隨行,將來如何還未可知,做人總要給自己留條后路才是。 沉香暗暗松了口氣,面上絲毫不顯,只客套的笑著,道:“哪里?大人不過秉公辦事,合該如此?!?/br> 看著圓兒把東西收回袖口,沉香暗自慶幸不已,好在她早叫圓兒消了賤籍,為的就是防范這萬一,萬幸啊萬幸—— 還不知將要往哪兒去,兩個孩子不過滿月,若是身邊兒一個貼心侍奉的人都沒有,著實過于被動了些。 領隊將軍沒再為難,沈敬重一行人上了馬車,兩旁兵甲護衛,緩緩往城外而去。 第88章 生事端 馬車一路往北邊兒行進,沉香放下簾子,回頭瞧著厚厚毯子上并排放著的兩個襁褓,癟了癟嘴,沖身邊兒沈敬重,道:“眼見是要往北方去,瞧著方向,還是東北,那里可是苦寒之地。到了現在,你總該跟我說個明白吧?!?/br> 沈敬重放下書冊,笑得無奈,“不是已經跟你說了么?我已安排妥當,只是往后咱們的日子難免清苦些?!?/br> 只是慶幸,早先趁著外頭謠傳沈家父子不和的傳聞,才能把大兒一家送回老家,上下打點不知花了多少銀子,孔氏也讓孔家給接了回去,到了沉香這兒,卻是不成了,秦側妃如何受寵,該知道的人都知道,瞞不了的。 沉香不滿意叫人敷衍,瞪著眼睛,抱怨道:“少來,我是這意思么?都說是流放了,得過什么樣的日子我心里頭有數,我的意思是,這突如其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兒?還有,我聽你話里意思,咱們仿佛要跟什么人一塊兒,是哪個???” 沈敬重低頭瞧著手臂上戳戳戳的胖嘟嘟的手指,暗暗嘆了口氣,自打一對龍鳳胎落地,小女人的膽子越發大了,動輒踢一腳,掐一下的,可真是—— “是有一家子,估摸著要跟咱們當鄰居了,你心里也要有個準備,大皇子一家已經上路了,比咱們早一日,到了地兒就能見到了?!?/br> 沉香張口結舌,半晌才反應過來,磕磕巴巴的問道:“大,大皇子,那不是——是”廢太子么? 還是剛被廢滴! 沈敬重點頭,表示你說的沒錯。仿佛知道沉香要問什么,沈敬重解釋道:“我們年紀相仿,自開蒙起我便是他的陪讀,這些年相處也算親近?!?/br> 所以,連流放都要做好朋友么! 沉香暗自犯了個白眼兒,“你手里的兵權……”也讓收了吧! 沈敬重道:“交給圣上了?!?/br> 沉香忍不住吐槽,“倒是頭回見抄家抄的這般斯文呢?” 沒見打砸哭鬧,不過是遣散下人,收繳財物。想著那領隊將軍手里頭一長溜兒的條子,一個一個的清點,清楚的就跟自家東西似的,那叫一個清楚—— 沈敬重給孩子掖了掖被子,笑著道: “到底還有些臉面罷了,有些人想叫咱們過窮苦日子,把人踩進淤泥里,無非是如他們的意就是了,你我出門時候連個包袱都沒帶,你是個婦道人家,他們看在我得面子上不敢搜身,我身上卻是叫他們搜了個遍,還有你屋子里,怕是連個首飾耳珠子有多少他們都查的清清楚楚。咱們走之前,有人往屋里查驗過一遍,這才放行的?!?/br> 沉香身上一陣寒戰,“這都什么時候開始的事兒?” 不是這死男人有意叫人知道,那些人還能摸到她屋子里才有鬼呢! 沈敬重云淡風輕,道:“得有小半年吧?!?/br> 沉香一下子炸毛了,狠勁兒掐了沈敬重一下,咬著牙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說啊~~——” 沈敬重笑了笑,俯身抱著輕聲哭泣的閨女兒,就是不搭腔。 說出來有什么用,憑的叫家里女人跟著擔驚受怕?打草驚蛇最是要不得,若不是情勢所逼,他又何至于此?如今再說著實沒什么意思。 再說,自打知曉上頭有廢太子的意思,各方打點花費不知多少,如今的局面很是來之不易,日子窮苦些——比起性命不保,總有東山再起的時機—— 沉香悶悶的從鼻子里哼了口氣兒,低頭抱起另一個,左右都到了如今地步,不過走一步看一步罷了,又怕什么呢? 一行人走了一個多月才到了地方,這時候雖然已到了五月,可東良卻是嚴寒一片,白花花的一片世界,飛雪不斷。 東良一年四季,除卻三四個月漸生暖意,似如春秋,剩下的七八個月深林野地大雪封山是常有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