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秦東咬牙切齒的看了半響,沉香動作卻是一點兒不慢,不一會兒便吃的小嘴兒流油,手里的筷子更是沒個停。 這副不嬌柔不造作的模樣兒,倒是看得國公爺挺稀罕的。 他還未曾見過這樣的女……女子,尋常好容易跟太太一道用飯,他才動筷子,那頭太太便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說是飽了…… 巴掌大的小碗兒,跟喂貓食兒似的,瞅著太太臉頰突出的骨頭,國公爺著實想不明白女人都是怎么想的,是以,連帶著,他也是沒了胃口。 如今,這小丫頭倒是不錯,一會兒功夫,連著添了……哎……這是第三碗了吧! 這胃口忒好,叫人看著便覺得頗有胃口。 國公爺心里高興,視線往桌上一掃,長臂一伸,將剩余的半拉雞遞到沉香跟前。 沉香從碗里抬起腦袋,小油嘴兒里還咯吱咯吱的嚼了沒完。 沒辦法啊,嘴里都是飯,得趕緊咽下去,萬一主子問話呢……要是噴國公爺一臉,她爹爹會掐死她的。 烏溜溜的大眼睛瞅瞅眼前的外焦里嫩的燒雞,再瞅瞅威武莊嚴的國公爺,沉香滿臉疑惑,這是干嘛呢?主子是讓她伺候著……給雞剔骨頭? 國公爺看著沉香小嘴巴一動一動的,竟是好笑的勾了勾唇角,將雞直接放到沉香碗里,道:”吃了?!?/br> “呃……” 這是國公爺頭一回吩咐她做事呢!沉香眨著眼想到,雖然奇怪了點兒,可她得辦好頭一件差事兒??! 沉香干脆扔了筷子,一雙小手直接抱住燒雞,板著小臉兒,一臉鄭重的對國公爺道:、“奴婢一定吃完?!辈蝗?,國公爺嫌棄她差事兒干的不利索怎么辦? 說罷,沉香轉過腦袋,目光沉沉的盯著手里正朝著她耀武揚威的雞屁股,忽的小嘴一張,“嗷嗚——”一口便咬了上去。 ************************************************************* “哈哈,哈哈……” 半夜時分,沈敬重倚在窗邊兒,看著底下院落里腆著肚子,繞圈兒溜達的小丫頭,低聲悶笑出聲。、早在晚飯時候,看著小丫頭把整只雞兒吃下肚,跟完成什么任務似的,他就覺得好笑的不行。 那么點兒小人兒,小半桌的菜都是掃下肚,也是夠為難的了。 看看,這會兒肚子不舒服,睡都睡不著了吧! 這小丫頭,真是憨實的……可愛! ********************************************************************** 沉香實在撐的難受。 嘗過餓肚子的滋味兒,可這吃的頂到嗓子眼兒的感覺,也著實不好受??! 溜達了半夜,好容易肚子不是那么撐了。 外頭天色已是有些泛白,沉香揚起腦袋看了看,轉身慢騰騰的往二樓走。、、瞧著好似還有兩個時辰才到寅時,好賴她還能瞇一會兒。、不然,白日里,馬車里顛兒著,可要難受死了。 第二日,一大早,沉香依著往日時辰起床洗嗽妥當,便快步趕到國公爺房門外頭。 到那兒一看,哎呦……張著血盆大口打著哈欠的,可不就是秦東那廝。 腳步更快了些,沉香走上前,輕聲問道: “有什么我能做的?” 哈欠打到一半的秦東,看著徒然出現在眼前的沉香,眼珠子不受控制的往沉香肚子那兒瞄,昨兒那場景,可實在是嚇著他了。 腦袋壓根兒沒聽見沉香問的什么,秦東只吊斜著眼,不懷好意的道:“丫頭,昨兒——撐到沒有???” 蒼天為證,他可是見了那丫頭連著打了八個嗝,還不帶間歇的呢! 沉香又想翻白眼兒了,看吧,看吧! 就說他不是個男人,哪個男人能這么八卦??? 沉香一點兒不樂意看那張幸災樂禍的臉,只眼睛垂著看著地面,硬巴巴的又重復了句,“有什么我能做的?” 陶侃人家,卻被無視,秦東一頭熱,也就鬧騰不起來了,只得嘟囔一句,“你這丫頭,忒的沒趣兒!”,接著沉香的話道:“也沒什么,國公爺不好人近身伺候,平日里早上打水,送上毛巾便是。只是在家里,卻是將第二日國公爺要穿的衣裳配飾準備妥當,國公爺對吃的倒是不挑剔,什么都行,可量得上足了。國公爺平日里每日都要練武,再加上公事繁忙,這飯量確實不小,rou食一定得有,光是那些個清湯寡水的,可是填不飽肚子,不過,在外頭,就不這么講究了,有時候露宿荒郊野外,有口熱乎的就不錯了……” 忽的,門內傳來響動,秦東立馬停了話頭,敲門得了國公爺吩咐,推開房門,連同沉香一塊兒,伺候著國公爺梳洗,簡單的早飯過后,一行人便啟程。 第10章 出發 車隊越往西北走,景色越發蒼涼。 郁郁蔥蔥的樹木見得越來越少,荒灘戈壁卻是時不時的看見一些。 沉香坐在車轅上,隔著紗帽的大眼睛,神采奕奕的緩釋周遭的景色。 此時離開國公府已有月余,空氣里多了些悶熱,直直射下來的日頭曬得人皮膚都有些發疼。 幸好國公府的馬車足夠大,外頭日頭卻是照不到車上人身上。 不過,馬車四周騎馬隨行的護衛們卻是沒有這般好運,沉香轉頭抬高視線,侍衛們俱都一身衣裳將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越是溫度悶熱,越是不敢□□皮膚…… “……你不懂了吧!西北的日頭毒辣的很,哪怕是壯實的漢子,也不好日日曬在日光底下,不然雖沒什么大礙,可被曬傷的地方兒疼腫不說,還瘙癢的厲害,可是有些耽擱事兒。故他們才把自個兒捂得嚴嚴實實……你這丫頭,可是沒見過吧!”土包子了吧! 沉香收回視線,瞥了眼自說自話,自得其樂——多管閑事的秦東,靜靜的盯視半響,默默的移開視線去。 “哎……我說……” 說這話的不是旁人,正是屢屢被沉香噎個半死,卻不知疲倦,每每卷土重來,越挫越勇的秦東。 這家伙兒自從遇見沉香,就放佛見到什么有趣兒的似的,倒也沒什么壞心,可就是忍不住嘴賤的很,非要是不是多說幾句。、平日里跟在國公爺身邊兒,許是憋的狠了,好容易找到個能吵嘴……好吧,單方面吵也算的話,這嘴啊——禿嚕起來就沒個完了。 用沉香的話說,真是女人都沒有這么碎嘴的! 又過了半個時辰,天色漸暗。 前頭一個黑衣侍衛騎馬朝馬車緩緩而來。 沉香定睛一看,心中暗自琢磨,應是該停車,好燒火做飯,順便休息一夜了。 這侍衛名為休凌,是國公爺的親衛統領,這幾日在外露宿,都是這人先行挑好了地兒,再來回稟國公爺,好稍作休整。、今日……應是不會例外! 果然…… 休凌控住馬匹,停在馬車車窗外頭,微微俯身朝著窗口道:“國公爺,時辰不早了,咱們今日便再這兒休息一晚吧!您看,可行?” 前面車夫勒緊手中韁繩,有意緩了車速,只聽里頭國公爺沉穩的聲音傳出來,道:“可?!?/br> “是!”休凌得了命令,立時調轉馬頭,高聲往前頭傳話去了。 沉香也沒閑著,轉身進了馬車前影壁角落里,掂起一個青布包袱,覺出馬車已經停下,動作飛快的率先跳下馬車,往前頭一塊兒較為平整的地面兒跑去。 秦東此時已經在那兒忙活開了,見沉香過來,手里頭抱著一捆樹枝,抬頭沖著沉香,呲著一口大白牙,笑嘻嘻的說道:“丫頭,快來!” 沉香快步上前,將手中包袱放到一邊兒,一邊走一邊挽著衣袖,秦東一看,連忙說道:“不用,不用,這些粗活你個小丫頭就別沾手了。我弄的差不多了,那不……”秦東點了點下巴,朝著不遠處一處堆著柴火的地兒,道:“你帶著火折子呢吧?先把火燒起來,一會兒架起火,好給爺燒口熱水喝,快著些吧,甭讓爺久等?!?/br> “哦!”沉香腳步不停,只是打了個彎,直直朝著那堆樹枝走去,掏出火折子把火燒起來后,沉香站起身,熟門熟路的往擺放雜物的另一輛小些的馬車走去,踮著腳兒悶著頭巴拉了一會兒,從里頭掏出口鍋,另一只手拿了幾個快趕上她腦袋大小的盆子,扭頭原路返回。 這些活計她這幾日她是做慣了的。 秦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拿沉香當自個兒妹子看的,原本瞧著沉香個子小小,年紀也小小,就沒打算讓沉香做活,左右這隊里也不差這一個。 可奈何沉香悶不吭聲,手腳卻不慢,每回都搶著干活,有時不會的,就站在一旁看著他忙過一回,下次她就能上手,還偏就利索的緊。 秦東說了好些回,可沉香該干什么還干什么,秦東嘴皮子都磨破了,卻是實在對沉香沒折,好在他細細瞅著,這丫頭倒是瞧著挺輕松的,沒怎么見著累相。左右自己在一邊兒看著呢,有什么幫襯一把也就是了。這么想著,秦東這一路確實對沉香照顧有加…… 雖然,嘴巴實在太壞了點兒! 沉香回到宿營的地方,先前打探水源的侍衛已是抬了凈水回來。沉香把鍋子架好,盛了半鍋的水,自個兒不再看著。而是解開放到地上的包袱,從里頭掏出一個紙包,扭身倒進已經冒著泡泡的湯鍋里,片刻之后,一股子香味兒便傳出老遠來了。 秦東皺了皺鼻子,即使問過很多回,到底還是忍不住湊到正在拿勺子攪鍋的沉香身邊兒,一屁股坐下來,腆著臉問道:“丫頭,你這里頭倒底是什么呀?怎么這么香?” 沉香疑惑的轉過腦袋,看著秦東,“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就是把幾種草菇和香料磨成粉,還有一些鹽巴,你不是能嘗出來味道么?” 上回秦東自個兒一口氣喝了三碗,砸吧著嘴說真香,還說能覺出草菇的味道兒來,不過上路之后尿急,一個時辰往邊兒上荒地里跑了三趟的也是他! 真是忘性大! 拜多嘴多舌的秦東所賜,沉香都學會腹誹了。 繼續看著鍋子,伸長胳膊攪拌幾下,湯水已經沸騰起來,這是好了! 沉香放下勺子,又往包袱里摸出一個略大些的紙包,抖落開一看,里頭都是手指頭粗細的rou干兒,沉香一下子都倒進鍋子里,看著唐水利起起伏伏的rou條,秦東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嘴巴也閑不住了, “沉香??!咱們這一路,咱倆這也算老交情了吧,你可不能藏私啊,我知道你那粉粉末末的里頭有草菇,可光是草菇可不能這么好喝,沒見爺也喜歡的緊嗎?咱們都是這么好的兄弟了,跟哥說一聲唄!”他若是知道了,等下回出門,也備上這么些個玩意兒,燒開了水泡干餅子吃,或是晾涼了放水囊里,路上渴了喝一口,既消暑又解渴,別提多爽了。 沒見現如今,整個隊里都這么干么? 也多虧了沉香一點兒不吝嗇,秦沉木他們張嘴,就給出一大半來……額,好吧,誰讓她們是親兄妹來著! 沉香忙活著,抽空瞥了眼不知道出神到哪兒去了的秦東,偏頭想了想,認真道:“跟你說了你也不會做,往后你若是需要,告知我一聲,我給你做現成的就是?!?/br> 沉香這話半點兒不參假,這瞧著粉粉末末的,可里頭東西足足有幾十樣兒,還是那老乞丐教她的。 做乞丐的,天南海北的跑是常有的事兒,有時路上荒郊野外的沒個吃食兒,肚子總是委屈得很。于是,老乞丐就當著她的面兒做了一回這東西,然后便撒手不管,往后這活兒就歸了沉香。 老乞丐管這個叫千里香,頂饑耐渴,還能防治風寒一類的病癥…… 雖說,沉香沒得過風寒,也沒機會證實真假,可到底這玩意兒味道還是真不錯的。 只是制作法子不好外傳,這是老乞丐逼著她發過誓的,說是若傳與外人,全家死光光…… 惡毒的老乞丐! 沉香抿了抿嘴唇,將不好的記憶拋之腦后,也不理會樂顛顛兒的秦東。猛地一抬眼,見自家大哥走過來,手里頭還提著……是野雞?! 沉香抿著嘴勾起唇角,站起身,看著走進的人影兒,仰頭問道:“大哥!你打的么?” “嗯!” 將手中獵物擱到地上,沉木盤腿坐在地上,順帶著拉了沉香一把,看著鎮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妹子,笑著揉了揉沉香頭上的兩個小包包,跟秦東打了個招呼,道:“剛才去河邊兒看了下,順便打了兩只野雞和一只兔子,我都收拾好了,你把這些都烤了,趁著今晚,都做成rou干兒,能成嗎?” 倒不是他懶,不愿動手,實在是妹子的手藝好,手里還有一些個奇奇怪怪可味道極好的東西,做成的東西好吃的很,這幾日他們幾個兄弟,都靠著這個磨牙,順便填填肚子。 一群大男人不好意思張嘴,倒是好意思推著他來,可他也是饞得很,況且中午時候,拿個餅子夾了rou干兒,別提多有嚼勁兒,這東西實在的很,很是抗餓。因此,他這才朝著自個兒妹子張這個嘴,可是…… “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左右是個消磨玩意兒,可別累著了??!” 親沉木不放心的叮囑著沉香,自家妹子可是個老實的,不能為著那幾個大老粗委屈自家妹子??!親疏遠近他可是清楚的很! “我知道了,一會兒就做?,F在天還早呢!能做好的,這個不怎么費事兒?!背料闫沉搜蹘字灰拔?,心里頭估算了多少量來,眨了眨眼,信心十足的道:“大哥不用擔心,就這三只,天色將將暗下來的時候,就能做完了。休息時候大哥來拿就成?!?/br> 沉香到沒說謊,比起千里香,這rou感著實容易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