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席至衍將外套脫了,遞給管家,揚一揚眉,問:“姓周的也來了?” 管家接過外套,低下頭答道:“周少爺也過來了?!?/br> 席至衍沒再說話,直接拉著桑旬往里面走。 桑旬心中一早便有不好的預感,聽見剛才席至衍和管家的對話,心中更覺忐忑。直到她被席至衍拽進客廳,在人群中一眼就望見了周仲安,以及后者看見自己后瞬間慘白的臉,她的猜測終于得到了證實。 今天大概是席家招待客人的日子,卻沒想到周仲安也在。席至衍花這么大力氣將她改頭換面,哪里是讓她去接客,根本就是為了在眾人面前讓周仲安難堪。 身側的席至衍將桑旬往前推了一步,桑旬一時不防,險些一個趔趄要摔倒,幸好席至衍及時拽住她的胳膊。 她聽見席至衍向一屋子的人介紹自己:“這是桑小姐,我的朋友?!闭Z畢他又看向坐在不遠處的周仲安,唇角一彎,補充道:“也是仲安的朋友,對吧?” 六年前桑旬曾經在醫院里見過席家父母一面,那時席母還不知道她是周仲安的前女友,只以為是與女兒要好的同學,還握著她的手默默流淚。后來桑旬便再沒見過席家父母了,就連在法庭上,坐在原告席上的都是席家請來的律師團。 只是桑旬的姓氏不太常見,縱然席家父母一時沒認出她的臉來,可聽見席至衍說她的名字,想必也是察覺了的。 果然,桑旬看見席父滿面怒容,卻礙于外人在場無法發作,席母也一臉吃驚的望著兒子。 倒是周仲安,最先從驚愕中反應過來,他站起身來,接了先前的話頭,臉上掛著淡笑對眾人解釋道:“我和桑旬是大學同學?!?/br> 桑旬想,從前的周仲安就是這個樣子的,念大學時他就是學生會主席,在一干同齡人中成熟冷靜,又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圓滑世故,不過她并不反感,每個人都有保護自己的方式。 大概是當事人的反應都太過自然,在座并未有人察覺到異樣。大概是覺得席至衍帶女孩回家稀奇,偶有人想開口問桑旬,也被席父輕巧地將話題給岔了過去。 反觀席至衍,卻是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似乎生怕別人看不出中間的蹊蹺來。 用過飯后,趁著客人們休息的間隙,席父將席至衍叫進自己的書房,大發雷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場合?你把那個女人帶到家里來是想干什么?你是想丟盡席家的臉面么?” “周仲安坐在那里就不丟臉了?”席至衍輕哂一聲,迎上父親瞪視的目光,不疾不徐的語氣,“把她帶過來有什么要緊的,反正也沒人認出她來。粉飾太平不是你們最拿手的么?” “你這是跑來沖我興師問罪?”席父怒極反笑,“你是不是忘了至萱為什么變成現在這樣?!” 席至衍聞言捏緊了拳頭,但面上仍是不動聲色的模樣,淡淡的說:“爸,我從來沒忘,但你似乎忘了?!?/br> 席父沒有說話,只是瞇起眼睛來打量面前的兒子。 席至衍冷笑,直視著父親,逼問道:“如果不是周仲安腳踏兩條船,那個女人會喪心病狂到要下毒害至萱?”他嘴角的微笑漸漸消失,語氣愈發冰冷:“她坐牢六年是罪有應得??芍苤侔菜质鞘裁春脰|西?難道你還真把他當女婿等著他給你養老送終?” “你這個混賬東西!”席父被兒子的這一番話輕易激怒,伸手就拿起書桌上的鎮紙朝席至衍身上砸去。 席至衍就不避不讓的站在那里,那鎮紙偏了方向,但仍擦著他的額頭飛過去,落在地板上發出重重的聲響。 一直在隔壁的席母此時聽見這樣大的動靜,也顧不得許多,直接沖進了書房,一進去便看見兒子額角醒目的傷痕,紅通通的一片,看上去十分可怖,她心疼極了,當下便對著丈夫黑了臉:“有話就好好說,至衍他干什么了你要這樣動手?!” “你就知道護著他!”席父的一口氣還梗在胸口,“也不看看你兒子做了什么混賬事?!” 看著兒子還在不斷流血的傷口,席母也不再搭理丈夫,直接拉著他出了書房,問:“疼不疼?我讓吳姨拿藥箱上來?!?/br> “我沒事?!毕裂苡檬直呈昧耸脗诘难E,覺得沒什么大礙,便轉向母親道:“媽,我先走了?!闭f完便不顧母親的嘮叨,轉身徑直往樓下走去。 chapter 4 桑旬覺得自己與這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席至衍不知所蹤,她想離開,但卻被告知要等二少爺一起走,于是只得作罷。她無處可去,只能在院子里坐下。 身后有腳步聲傳來,桑旬轉過頭,卻看見周仲安正朝自己走來,他在一邊坐下,開口問的卻是:“你怎么會和席至衍在一起?” 桑旬沒說話,她并不想解釋。 見她沉默,周仲安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話不太妥當,于是緩和了語氣,溫言道:“你應該離他遠一點,你惹不起這種人?!?/br> 桑旬不想再就這個話題討論下去,只是沉聲回應:“我知道?!?/br>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嗤笑聲,兩人回過頭去,席至衍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這里,他看著周仲安,唇角彎起:“這么多年,你當情圣的毛病怎么還沒改過來呢?”席至衍走到桑旬身邊,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臉面對周仲安,桑旬覺得這個動作侮辱極了,卻在他鐵鉗般的手指下動彈不得,只聽見他戲謔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對著這樣一個女人,你還能有興趣,你們倆還真不愧是天造地設的一對?!?/br> 周仲安的臉色僵了僵,但還是道:“她已經期滿釋放,并不欠你什么?!?/br> “那你呢?”席至衍看向周仲安的眼神譏誚,“你更是什么都不欠,又為什么要以贖罪的名義賴在我家不走?” 他的這一番話實在不留一點情面,饒是周仲安這樣的人,當下也面色慘白,啞口無言。 席至衍見他這幅模樣,輕哂一聲,不欲再多停留,直接拽起桑旬往外走去。 桑旬腳下踩著三寸高跟鞋,幾乎跟不上男人的步伐,險些摔倒,待到驚魂未定的坐進車里,這才發現席至衍額角醒目的傷口,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暢快,原來世上也有人能讓他如此吃癟。 大概是情緒流露得過于明顯,席至衍看她一眼,陰著臉問:“怎么?很開心?” 桑旬沒說話,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問:“席先生,到底要我怎樣做你才能滿意?” 被生活磋磨六年之久,她不能也不愿再去尋求所謂的正義,也漸漸學會不再抱怨命運的不公與捉弄,唯一的希望不過是早日將生活扭轉回正軌。 要怎樣做才能讓他放過自己呢? 大概是被她的聲音打斷思緒,原本正出神的席至衍轉過頭來打量她,足足看了好幾秒,他才又轉過頭去,從煙盒中抽出一根煙來點燃,待到指間的煙霧裊裊升起,這才開口:“既然你這么愛周仲安,我就給你一個機會?!?/br> 席至衍的要求實在太匪夷所思,以至于桑旬一時之間竟不知作何反應。 “怎么?高興瘋了?”席至衍打量著她,唇角露出一絲譏誚來。 桑旬這會兒總算回過神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語氣里并沒有多余的情緒,只是自嘲的笑:“席先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六年前的我都留不住他,現在更不可能將他從你meimei手里搶走?!?/br> 她甚至有些惡意的想,席至萱是多好的一個女友人選呀,美貌聰慧,背景雄厚,能夠提供給男人從生活到事業幾乎所有方面的支持。而最妙的是,現在的她,既不會施加于你任何約束,也不會再傾心于他人,這樣一個植物人女友,難道不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么? “是么?”席至衍笑,“可我覺得他對你還有興趣?!?/br> 其實桑旬知道,她從來都不是多么優秀的人,中人之姿,家世平平,從前唯一的出眾之處大概是頭頂上的“學霸”光環,現在連這一點也缺失,不過是個大學肄業的餐廳服務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