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會他的精神能力幾乎是全險崩潰，別說不如鼎盛時期，怕是連一些普通哨兵，都不一定比得上。

    再加上五感漸失，除了大腦還在轉動以外，西瑞爾覺得自己和一個死人沒什么區別。

    可那個少年進來的時候，他卻立刻就感知到了，他身上散發著一種……和普通人非常不一樣的味道。這種味道只需要一點點，就能讓他剩余不多的哨兵意識興奮而躁動起來，同時也讓他身體里的病毒非常不快，所以少年每一次走進這個房間里，他的痛苦就會多增一分。

    但他卻一點也不介意，相反，如果不是因為視力退化的話，他其實很想看清這個少年究竟長什么樣，并且本能的希望把他徹底留在這個房間里。

    昨天母親跟他說過，那是和他相性超過百分之九十五的向導，治療團里一個高階向導文藝立刻建議他和這少年結合，最終標記加上匹配率如此之高，很可能會帶來奇跡。

    于是西瑞爾一邊回味著所謂高匹配帶來的妙不可言的感覺，一邊絲毫不考慮地放棄了那個高階向導的建議。

    他感覺的出來，少年是個很有潛力的向導。

    最終標記一旦形成，便是生死相隨，無論雙方中任何一方死亡，另外一方都不可能孓然一身，擁有一片光明前途的少年，不應該吊死在他這個大半邊身體已經進了墳墓的人身上。

    可少年進來之后，西瑞爾的心還是免不了一陣躁動，他沒有睜開眼睛，只是用耳朵去聽，可惜他聽力也退化了不少，最開始還勉勉強強聽得見塞賓在說什么，可逐漸的，他就再也聽不清聲音了，直到門被關上有人離開了。

    西瑞爾只覺得自己那顆好久沒什么波瀾的心臟再次微微一動，少年就這么出去了？他有些眷戀地用僅存的哨兵意識感受著空氣里那個向導的味道，然而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那股味道就突然就濃烈了起來

    這個向導來到了他身邊。

    他就在他旁邊站著！

    這個意識讓西瑞爾那股殘存的精神力幾乎是瘋狂的顫栗起來！和體內的黑霧掙扎地做著斗爭，兩相碰撞，給他帶來了巨大的痛苦，可還沒等他緩過神來，一陣異物感便傳了過來。

    ……助吸器？意識到有什么東西被注入了他的口腔，西瑞爾下意識地就堵住了咽喉，屏息睜開了眼。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處于被動之中的感覺了，少年在喂他什么？毒藥？精神素？他有什么目的？西瑞爾的大腦近乎本能地排列出了無數種可能，每一種的背后都充滿了黑暗。

    塞賓離開的時候給他做過一個精神鏈接，可以讓他隨時隨地的給他或者歐蕾夫人發出信號，他只要在腦域中按下那個鍵，就立刻會有人來。

    可在睜開眼，看見少年的長相之后，西瑞爾的呼吸卻是一窒。

    這是少年第一次離他這么近，他沒有坐輪椅，松軟卷翹的頭發看上去手感很好，白皙的皮膚和纖長細密的睫毛似乎因為緊張而高頻率動著，他低著頭認真地看著手里的杯子。

    這副景象在西瑞爾眼中幾乎映成了一幅畫。

    然后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少年抬起了頭。

    西瑞爾就這么，對上了少年那雙黑色的眼眸，將他一瞬間的慌亂和窘迫盡收眼底。

    黑發黑眸，少見的亞裔，長得很漂亮……很可愛。

    那雙眼睛就算是慌亂的時候，看上去也那么清澈，莽莽撞撞地砸進了西瑞爾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讓他在一瞬間收起了自己所有陰謀的猜測，然后松開了咽喉，任由助吸器將那杯中的東西刺激他吞了下去。

    看到少年瞬間松了口氣的神色，西瑞爾深深感覺自己做了個正確的決定。

    周煜沒料到西瑞爾會突然醒過來，但比起這個，他更沒有料到這人在醒過來之后還會選擇相信他把東西吞下去。

    沒錯，剛剛在抵達吞咽值的時候，儀器突然停了下來，這很明顯是“被助吸”者的反抗意識，然而西瑞爾不過停頓了幾秒之后，就對著他的眼睛，臉不紅心不跳的任由自己把東西喝了下去。

    一整杯。

    看了眼見底的杯子，周煜覺得有點五味雜瓶，這杯子還挺大的，他昨晚手指都磨破了一個，就這么被喝掉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效。

    覺得這么一句話也不說的待在房間里好像有點尷尬，把杯子放在桌上之后，周煜調出了光板，嘿嘿一笑，“你好，我們昨天見過面的，我是周煜?！?/br>
    說完之后，他也不指望西瑞爾會回，所謂五感漸失可不是說著玩玩的。而他之所以會留在這個房間，自然是因為他在等西瑞爾的反應。

    書上說過，第一階段剛開始執行的時候，一定會有反應，根據患者的不同，反應也會不同，但無論如何，都一定會有。

    果不其然，他放下沃特還沒一會兒，西瑞爾的臉色突然一變，一雙眼睛先是疑惑，然后是詫異，最后是不可置信，將他所有的感情全部聚集在一起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周煜身上。

    這是怎么回事？正是因為經脈全被腐蝕，所以西瑞爾對經脈的感知能力其實要比常人更好一點，比如說剛剛咽下去的東西，進入他身體之后就像一縷清流，靈巧地避開了他身體里的毒素，抵達了身體里的每一個角落，雖然分散之后并不多，但西瑞爾只覺得那一瞬間，他整個身體似乎都不一樣了。

    具體的很難說清楚，但……他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完全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了！這到底是什么東西？驚訝地看著面前的少年，西瑞爾那張常年面癱的臉上似乎都出現了一絲裂痕。

    “會很痛哦，”周煜看見西瑞爾的表情，就知道這汁水湊效了，在光板上寫道，“你身體里的不是死毒，而是活毒，有意識的，你應該能感覺到吧？所以它很有可能會反抗，你得忍耐一下?！?/br>
    沒來得及把周煜那段話看完，洶涌而來的疼痛就席卷了西瑞爾渾身上下整個細胞，那股毒素像是感覺到了有什么東西闖入了它的領域似得，正在瘋狂的躁動不安！西瑞爾此前沒有任何一天的痛苦會超過此時此刻，可他卻覺得無比暢快！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有反抗的力量了，盡管不強，只有一點點，但也是有的！至少讓他覺得他還活著！

    那股清清淡淡的清流游走在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和他一起抵抗這股攻勢，那個向導的味道也一直盤旋在空中，陪著他一塊熬過痛苦。

    西瑞爾瞬間覺得，這痛苦再多增加多少倍，他都受得住。

    這是鞏固身體的一個階段，耶撒毒就是腐蝕人體內部的毒素，所以鞏固強化身體，無疑是在和他作對，但也必須通過第一階段，才能將他的毒性壓制住，然后讓身體有足夠的可能接受第二階段，開始解毒。

    這個過程肯定是非常痛苦，第一杯下去，西瑞爾足足痛了半個小時，才昏睡了過去。而周煜就坐在他旁邊，陪了他半個小時。

    西瑞爾體內的耶撒毒是活毒，很有可能是蟲星女王將自己最后一抹意識聯通毒素一起注入進來了，所以它在瘋狂攻擊西瑞爾的時候，也沒有放過一旁的周煜。

    但周煜記得塞賓的話，覺得他待在這會讓西瑞爾更好受一點，加上第一次喂西瑞爾藥水，怎么說他也要看到對方沒事才行的原則，所以他沒有走。

    強行頂著壓力，直到西瑞爾昏睡過去，才深呼吸一口氣。

    等到力量稍微恢復了一點之后，周煜掀開了西瑞爾身上的薄被，翻看了一下他腰部的傷口。還是濃郁的黑色盤旋在那上面，但仔細去看的話，就會發現那黑色的霧氣旁邊有一絲絲細小的綠色。

    盡管很小，但還是有的。

    周煜眼底閃過了一絲笑意，他知道他成功了。踏出了第一步，之后的事情都好辦了。

    于是拿起一旁桌上的被子，跳下椅子，腿部發軟地朝外面走去。

    第19章

    離開西瑞爾的房間之后，周煜也顧不上吃東西了，立馬回房間睡了一覺。

    于是等他再醒過來時，已經接近十一點了。眼見逼近第二次喂藥時間，周煜飛快從床上跳了下來，這次他睡前又服用了一點仙銀花，身體已經沒有之前那種軟綿綿的感覺了，上午消耗的也很好地被補了回來。

    他一路飛奔到廚房，捧著咕嚕咕嚕直叫的肚子打開了冰箱……一排綠色的營養劑，連顏色都沒有變過，排列整齊，張牙舞爪。

    周煜深深地吸了口氣，難以想象克林頓家吃這個到底吃了多久，更難以想象他將要過多少沒得選擇的日子，畢竟他現在實在是沒時間給自己弄好吃的。

    所以事實擺在眼前，不得不想委曲求全，正欲伸手，突然目光一轉，落到了冰箱角落里一個……頗似雞蛋的東西上，周煜眨眨眼睛，看了半秒，就立刻掏出沃特搜索了一下，發現這東西是火焰雞的蛋。

    好吧，不管是什么雞的蛋，反正沒毒就對了。周煜又跑回房間取了點葉邊草回來。

    這也是他昨天從書上看見的，說葉邊草這種東西，有輕微的強身健體的效果，最終要的是，它非常適合用來調味！

    所謂調味，就是做吃的，所以葉邊草是藥膳的普遍用材之一?？伤幧抛銎饋砜蓮碗s了，克林頓家花園也就只有葉邊草這么一味可以用來調味的，做藥膳太勉強，但只是做一個水蒸蛋的話，那可是綽綽有余了。

    前世的周煜就非常喜歡這個東西，敲定主意，他便取來了一個碗，克林頓家沒幾個適合的小碗，他只能找了個相對中等一點的，然后又找了兩根棍子打發了蛋，把葉邊草的汁水灑在了碗中，然后又把剩余的葉邊草切成碎片放在一邊。

    把碗放進一個圓柱形的儀器里，搜索了一下這東西的使用說明書，稍稍研究了一會，周煜便按下了2分鐘這個選項。

    然后又回房間把裝著藥水的杯子拿了出來，順便再加上一些藥草，他擔心第二次的時間會更長一點，所以想干脆留在西瑞爾房間等著，觀察他的反應，也不要浪費時間，不然今天晚上的量可就沒有了。

    剛好這會兒克林頓宮只有他一個人在，歐蕾夫人留了信息說最晚也要十點才能回家，讓他記得自己做營養劑喝，這剛好方便了周煜，至少他不用擔心在房間里做藥被誰發現。

    至于西瑞爾。

    回想起早上的場景，周煜覺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地就獲得了這個上將的信任，并且在早上那一次相處之后，他覺得那人似乎也不像視頻里那么……冷冰冰的，一會他如果實在難受的話，周煜也考慮過要不要聊會天來幫他轉移一下注意力，想到這里，周煜默默地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哎，兩個啞巴聊天，聽上去就特別有意思。

    拋開思緒，當他準備好所有東西時，鍋里的東西也好了，儀器發出一聲響做提醒，與此同時一股清淡的香味撲面而來，勾地周煜肚子里又是一陣震天響，他立刻撲進廚房，手忙腳亂地把碗給端了出來。

    這時候周煜才知道，所謂的火焰雞蛋，和雞蛋真的很不一樣！放在以前，一個雞蛋最多只能打一小碗蛋吃，可一個火焰雞蛋，卻打出了整整一大碗來！一個中等還偏大的碗都直接滿到了碗口！周煜剛剛還糾結自己要不要吃點營養劑填填肚子，這會兒看見這么大一碗，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還連連慶幸還好克林頓家沒有小碗。

    咽了口唾沫，往那片色澤金燦燦散發著清香的水蒸蛋上灑下了葉邊草的碎片，葉邊草的味道和蛋的清香味融合在一起簡直是妙不可言，淡淡的氣息卻聞上去萬分可口。周煜覺得自己餓的臉都扭曲了，但眼看就快到第二次喂藥時間了，他只能把東西都放在托盤機器人上邊，然后匆匆跑上樓，推開了西瑞爾的房門。

    床上的人已經醒過來了，一雙眼睛一轉，像是在等他一樣。讓周煜忍不住把腳步放輕，慢慢地走了過去，那雙藍色的眼睛注意到他之后，眼神打了個轉，落在了那個托盤上的幾個碗上，在杯子上又轉了幾圈之后，最終落在了那個放蛋的碗上。

    “那是我的午飯，”周煜打發走了機器人，想到自己之前聊一聊的打算，笑著在光板上輸入道，“來不及了，只能帶上來吃了?！?/br>
    他一邊說著，一邊沖西瑞爾示意了一下時間，然后調整好助吸器，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沒錯，他也是剛剛才發現，這個助吸器是可以自動伸長的，眼見西瑞爾似乎已經發現了那藥水的作用不會反抗，周煜也就索性不親手喂了，他肚子都餓的在唱歌了，擺好東西之后，就立刻抱著自己的碗，舀起一勺金燦燦滑嫩的蛋，一口包下。

    三秒之后，兩眼金光。

    被他“冷落”的西瑞爾孤零零地喝了幾口，只覺好像有點想念早上被少年喂的滋味，對于少年不繼續喂他覺得有點……不開心，然后又看了看一臉陶醉的少年，突然臉色一變，空氣中立刻出現了一塊光板，西瑞爾此時此刻臉上的眼神活像發現小孩在吃積木的家長，著急又緊張，還偏偏不能動，只能一次性把光板直接插到周煜面前，近的他一口蛋都差點吃噎。

    “你在吃什么？”

    周煜一哽：……擦這光板都比他大好幾倍，還放這么近，嚇死人咧，鬧哪樣??？大了不起??？

    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了，“火焰雞蛋?！?/br>
    火焰雞蛋？

    西瑞爾深深地看了他面前的大碗一眼，總覺得這東西和他印象中的好像非常有出入，睡了大半年，人類大難當前的情況下……在飲食方面有進步了？而且這種……這種東西真的能拿來吃？他還沒來得及把疑問輸入完，體內就突然翻滾起了一陣劇痛。

    周煜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變化，明白是時間到了，立刻抓緊時間扒了兩口蛋，然后鼓著腮幫子跳下了座位跑到西瑞爾身邊，只見這一次西瑞爾似乎有些準備，臉色從最開始的劇痛過去之后，就稍微好了一點，并且沒有像第一次一樣沒撐多久就昏闕，盡管他眼睛還是閉著，但很明顯意識是清醒著的。

    一直站在床邊，直到他感覺到西瑞爾確確實實已經習慣了這種痛苦，并且能夠駕馭的住這種痛苦時，周煜有些吃驚地挑了挑眉，并且更吃驚的發現這一次那黑色的霧給他的壓力似乎又小了不少。

    默默感慨了一下所謂全民英雄體質還真不是蓋的，那些人這么相信他體質能獲勝也不是沒點依據的，然后等到確定西瑞爾沒什么異常情況，才搬來椅子，靠著桌子開始吃那碗有點兒冷的蛋。

    搗藥真的是個很費時費力的工作，糞糞趴在桌邊幫他頂著那股時不時就來sao擾一下他的力量，而周煜則繼續奮力地搗藥，一邊搗一邊給自己擦汗，決定一會兒弄好明天的分量之后一定要去找點兒新的工具來！否則這么折騰個十來天他的手絕對得廢！

    一個搗藥，一個在身體里天人交戰，房間里一時就這么安靜了下來。

    好不容易一杯杯地裝好了，周煜只覺得手指傳來的疼痛感也越來越劇烈，終于，手里的棍子一個用力，皮瞬間被蹭破了一層，然后那銀棍就被周煜條件反射般地“哐當”一聲丟在了盤子里。

    眼見食指的第一個指節已經被磨破了，正在往外滲著血。這只手皮也嫩，疼的要命，那血和白皙的皮膚做個對比可謂是相當滲人。

    周煜用嘴吮了吮，有些自嘲地想，再破兩次長出繭應該就不疼了?？粗媲斑€空著的一個大杯子，皺了皺眉，深呼吸一口氣，重新握上了銀棍，決定暫且先忍一忍。

    可還沒等他握緊，手臂就突然被什么東西輕輕一扯

    周煜猛地回頭，然后嚇了一大跳！差點從椅子上直接跌下地去，穩住身體之后立刻扭頭看向桌上的三個杯子，還好他杯子放的遠，沒有被他這番大動靜波及到，深呼吸一口氣，拍了拍撲通撲通狂跳的心臟，扭過頭，看著這一切的罪為禍首老虎。

    那只巨大的老虎就站在他身后，比上次看上去好不了多少，卻依舊威風凜凜，正乖乖地坐在他身后，活像一只巨大的大貓。

    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盯著周煜看，不上前也不后退，看著那雙藍色的眼眸，莫名其妙的，周煜就覺得不害怕了。

    他轉過頭看了眼床上的西瑞爾，證實了自己的猜想，這老虎和上將的關系，果然和他和糞糞的關系一樣，只是這老虎看上去很沒有精神，大概是受到了主人的波及，可即便是這樣，也一直抓著周煜不讓他搗藥，雖說他只能一會兒隱身一會兒實體的，但就算是這樣，這么一個龐然大物，也足夠鬧得周煜沒法好好工作了。

    第n次沒什么力的一巴掌把老虎的大臉按下去，周煜佯怒道，“這可是給你家主人治病的，還鬧！”

    大老虎一頓，仿佛真的看懂了一樣，扭頭朝一邊他家主人的方向看去。

    順著它的目光看去，只見西瑞爾正好好地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呼吸平緩。

    這是睡著了？

    臉色比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好了許多，周煜正想上去看看，那只老虎卻突然跳到他面前，用實體化的大臉拱了拱周煜的肚子，不讓他靠近。

    周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