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
況且,硨磲雖然價值不菲,但也分部位。比如那圈紅色的血硨磲就千金不換,但別的地方,卻沒那么珍貴。就像姜婉白給聶大夫的這塊,就是貝殼邊緣切下來的一塊,品質中等而已,甚至,還不如姜婉白手里拿的那塊。 不過這對于聶大夫來說,已經很珍貴了。滿臉笑容的將那塊硨磲放在手里摩挲著,他已經不知道在想什么,魂游天外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睕]人回答,姜婉白便自顧自的回了家。她已經等不及要將那墜子用個紅繩穿起來戴在脖子上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聶大夫才回過神來,往邊上一看,哪里還有姜婉白的影子。甚至連那碗給她倒的茶水,都已經涼透了不知道多久了。 有些尷尬,但很快又被手中的硨磲吸引了心神,聶大夫邁步進了里屋,忙碌起來。 田家人都知道姜婉白今天去拿硨磲了,所以早就在家等著了。一見姜婉白進門,都圍了上來,爭著看那手串跟墜子。 “哎呀,竟然這么好看。之前我看那塊硨磲灰突突的,跟個石頭沒什么兩樣,頂多也就是透點,亮點,還以為娘騙我呢?!壁w氏笑道。 “娘什么時候騙過人,說它是寶貝,它就是寶貝?!碧锢隙氲郊依锸O碌哪且淮髩K硨磲,只覺的面紅耳熱,這可都是錢啊,數不清的錢。 “你還說我,我就不信,你當時看出什么來了?!壁w氏一撇嘴,調侃道。 “我……”田老二想接話,但卻覺的有點不好意思接。確實,他也沒看出這硨磲打磨出來竟然如此好看。所以他話鋒一轉,高聲道,“我看沒看出來你不用管,我只知道,我相信娘的話?!?/br> “哈哈……”眾人都被他逗樂了。 “玉不琢不成器?!碧锍杏衲玫侥怯駢嬜?,很是喜愛的摸了兩下,說了這么一句,然后將玉墜子遞給了董煙綾,“你不是一直想看硨磲,這就是了。給你?!?/br> 董煙綾似乎十分激動,嘴唇微顫,眼神晃動,就連聲音也都低啞了不少,透著那么一股波動,“這就是硨磲啊?!?/br> 伸手接過玉墜子,她用食指肚細細的摩挲著,動作輕柔而愛憐,好似在摸這世間最珍貴易碎的寶物一般。 ☆、第165章 “奶奶說,這墜子長期佩戴,不但能美容顏顏,還能治病呢?!碧锍杏癫]有想到其它,只以為董煙綾單純喜歡這墜子,所以也有些感嘆的說了這么一句。 董煙綾卻一下子抓緊了手里的墜子,有種想要立刻逃跑的沖動。但很快的,她就放開了手,將墜子還給了了田承玉,眼觀鼻、鼻觀口的站在了一邊。 田承玉一直也沒弄明白董煙綾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有時候看她,好似蘭花一樣靜雅,有時候,卻如芍藥一般嬌艷,但更多時候,則如鏡中花、水中月一樣,讓人忍不住想睜大眼睛看,卻怎么也看不清。 “老三媳婦,你的手比較巧。這墜子先放在你這里,你給我編一個紅繩,我好戴著?!北娙硕伎赐炅?,姜婉白將墜子遞給了張氏。 張氏自然點頭答應了,說編這種東西,必須要粗一些的絲線才行,等她出去買點合適的絲線,立刻就給姜婉白編。 “這倒是不著急?,F在這禮物也準備好了,我們去曾家拜訪一下曾老夫人吧?!?/br> 姜婉白一聲令下,田家立刻忙碌起來。 田家這么多人,當然不能全去曾家。姜婉白肯定是要去的,而田老三跟張氏是田柳的爹娘,自然也要去。 剩下的就是田承玉。讓他跟著一起,姜婉白是存了小心思的。曾家是書香門第,曾老太傅又教過三個太子,如果田承玉能得到他的指點,那豈不是他的造化。 四個人,一輛馬車,轱轆轆,不一時就到了曾家。 這不是姜婉白第一次來曾家,但上次因為是參加田柳跟曾城的冥婚,到處都掛著白幔帳,她心情又不好,所以并沒有看清曾家的宅院,這次倒是看了個真切。 這曾府不算大,也不算小,但跟曾老太傅的身份比起來,明顯是稱不上的。這宅子應該修了有些年頭了,屋頂、墻角滿是歲月的痕跡。而有些地方看起來比較新,應該是后來修繕過的。 誰能想到,三朝元老、三位太子的太傅,竟然會住在一個這樣斑駁的地方,甚至,連田家在京城那處宅子都比它好上那么一些。畢竟,那可是皇上賞給田家的。 姜婉白搖了搖頭,不知道曾家到底是生活真的清苦至此,還是他們不追求這些,只喜歡這素雅的情調。但很大可能,是前者。 陶淵明說“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薄安粸槲宥访渍垩?,可是他曾經也想過要出仕,只是一直不順而已。要是能過的好一點,姜婉白猜想誰都愿意自己過的好一點,只不過要看條件允許不允許。 當然,也不排除曾家就喜歡這樣。 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拋開,她讓田老三去敲門。 來開門的人一聽是曾家的親家來了,趕緊進去稟告。不一時,就回來領著姜婉白等人去后堂,說是去見曾老夫人。 曾老夫人見到姜婉白等人進來,竟然高興的站了起來,“上次你說要來看我,我就一直等著,沒想到,這一等等了這么久。你們終于來了?!?/br> 她這么熱情,姜婉白自然也滿臉笑意,“家里的事情多,一直也不能成行,所以拖到現在才來看你。真是抱歉?!?/br> 曾老夫人自然不會怪罪,兩個人說了一陣客氣話,話題就落到了田承玉的身上。 “這孩子,長的真俊。多大了,讀書沒有?!痹戏蛉藧蹜z的拉著田承玉的手問道。 田承玉一點也不羞怯,如實的回答了,更惹的曾老夫人歡喜不已,立刻讓人進去,拿了一塊刻著松柏的玉佩給他。 那塊玉佩晶瑩剔透,一看就不是凡品,田承玉自然不敢要。 “戴著。這玉佩,就你這種年紀戴著才好看?!闭f到這里,曾老夫人看著田承玉,有些黯然神傷。 不用說,她又想到了她的孫兒曾城。 姜婉白也想到了田柳,正是花一樣的年紀,卻突然去世,真是世事無常。不想沉浸在這種悲傷里,她趕緊將自己的禮物拿了出來,“看我,一進來,光顧著說話,都忘了這個了?!?/br> “這是……”曾老夫人接過那串硨磲,有些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前一陣子得了一塊硨磲。想著你喜歡禮佛,就讓聶大夫磨了這么一串手串?!苯癜渍f的輕松自在,可是別人卻聽得滿臉驚愕。 硨磲,可是佛家至寶,整個大夏朝也沒聽說誰有。因為一旦出現,不是被皇親貴胄藏在家里秘不示人,就是被高僧得到,遠離了塵世,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現在姜婉白竟然拿出一串硨磲來,還這么輕松的,好似只是松了一顆蘿卜、一根白菜一樣的給了曾老夫人,大家都不知道該怎么反應是好了。 “好,好啊……”曾老夫人的眼淚都差點掉下來,“城兒果然沒選錯媳婦。親家,這禮物,我收下了。既然你拿我們曾家當至親,我也就不拿你當外人,跟你客氣了?!?/br> 曾老夫人滿臉的至誠,唏噓不已。 “正是應該這樣,我可一點沒把你當外人?!苯癜坠恍?。 曾老夫人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一樣道:“老爺呢?怎么還沒來??烊フ埶麃?。親家來看我們,他竟然不在……” 下人趕緊一疊聲的答應著去請曾老太傅了。 其實,姜婉白是一個老太太,來看曾老夫人,在曾家這種門第里,屬于后院的事,根本無需曾老太傅出席的?,F在曾老夫人讓下人去請他,擺明了是對姜婉白的重視,還有就是真心承認了,曾家跟田家是一家人。 姜婉白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也覺的心里暖暖的。都說付出不需要回報,可是還是“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的感情讓人歡喜。 下人去了沒一會兒,就回來了,吞吞吐吐的說,曾老太傅現在有事,不能過來。 曾老夫人跟曾太傅是一起從貧賤日子走過來的,對曾老太傅并不像大家族那樣妻子對丈夫唯命是從,反而有點說一不二的,所以一聽就生氣了。 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她沉著臉道:“有什么事非要現在忙不可?” “這……”下人根本不知道原因,而且就算知道,也不敢胡亂說話,所以支支吾吾的沒個下文。 “再去請,務必把老爺請到這里來?!痹戏蛉擞X的臉上掛不住,一疊聲的讓下人趕緊去請曾老太傅。 “太傅應該是有事,就不要去打擾他了吧。正好,我也要跟老jiejie說一些家常呢,要是太傅來了,反倒是有些拘謹?!苯癜宗s緊笑著勸阻曾老夫人。 曾老夫人不痛快的點了點頭,但還是拿眼望著外面,顯然沒將姜婉白的話聽到心里。 兩人心不在焉的說了幾句話,下人又回來了。 “太傅呢!”曾老夫人沒看見曾太傅,那聲音沉的都能滴水了。 “這……我剛到書房外,還沒說話,就被太傅罵了出來?!毕氯祟濐澪∥〉牡?。做個下人也不容易,就像夾心餅一樣,兩邊受罪。 曾老夫人有些坐不住了,又站了起來?!皶坷锒加姓l?” “老爺跟公子?!?/br> 一聽說曾老太傅不是在會客,只是跟自家兒子在說話,曾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了,邁步就往外面走,“我倒要看看,他們在搞什么名堂?!?/br> 姜婉白現在也看出來了,恐怕這曾家真正當家的,還是這位曾老夫人。也是,如果不是這樣,以曾太傅的剛正,估計根本就沒有上次結陰婚的事。 知道勸不住曾老夫人,她自己留在客廳里也有些尷尬,便跟著曾老夫人來到了書房。 離書房很遠,就聽見里面傳來的爭吵聲。 “父親,我真的不喜歡做官。況且,現在我賦閑在家,也應該找一些事情做?!币粋€斯斯文文,又很沉靜的中年男子的聲音,應該是曾老太傅的兒子,曾景文的聲音。 “那也不許你去經商。你想找事情做,那你就研究學問。學海無涯,你的《景摟賦》寫的怎么樣了?” “父親,你研究了一輩子學問,又怎么樣呢?一朝朝堂變革,還不是回到這里養老?朝堂的事,哪里是學問能左右的。 還不如經商,做個富貴閑人?!痹拔脑瓉硪彩且磺粓髧?,可是經過去年的事,他發現,這朝堂根本不是他讀書能改變的,所以有些心灰意懶。 再加上曾城的去世,他可謂大徹大悟,只覺的以前活的太過理想?,F在,他想踏踏實實的過好自己的日子,所以來跟曾老太傅商量。 他這么說,一下子觸到了曾老太傅的傷疤。他平生最為得意的事,就是教過三位太子,但最為失意的事,就是老年回到鄉里賦閑,所以他立刻就發怒了。 “混賬!不好好想著做學問,專門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忍煜轮畱n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為父平時教你的道理,你全忘了嗎?” “圣人也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父親,我們現在根本就沒辦法改變什么,為什么不能過好自己的日子呢? ” “你……”曾老太傅有些停頓。官海沉浮這么多年,他何曾沒想過,要去過自己喜歡的日子,只是一只不愿接受而已。如今被自己的兒子提出來,他心里也翻騰不止。 “老爺,我覺的景文說的對。你不是也常說,你過的最高興的時間,就是跟我一起在讀書織布的日子嗎?”曾老夫人聽明白了兩人的對話,立刻選擇站在了曾景文的一邊。 她這么一說話,曾老太傅跟曾景文立刻察覺到外面有人。對于曾老夫人,他們倒覺的沒什么,但見到姜婉白,還是覺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家丑怎可外揚。 “我不是說我在忙嗎!”曾老太傅有些埋怨曾老夫人帶姜婉白過來。 ☆、第166章 “親家又不是外人?!痹戏蛉艘稽c也不示弱。 曾老太傅是真的愛自己的夫人,也敬自己的夫人,所以瞪了她一眼,沒有繼續說什么,而是對姜婉白道:“見笑了?!?/br> 姜婉白搖了搖頭,表示是自己有些打擾了。 眾人客氣一番,便回到了客廳。這時,曾老夫人將姜婉白送給她的硨磲手串給曾老太傅看,曾老太傅也是滿臉的詫異,第一次,認真的,上下打量著姜婉白。 在他的印象里,姜婉白就是一個普通農婦,卻沒想到她能拿出硨磲,更這么輕易的送給自己的夫人。再加上早就聽說了一些她跟唐家的事,曾太傅越來越覺的,姜婉白真有些不一般。 也許,跟田家結陰婚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糟。 曾老太傅打量姜婉白,姜婉白也在打量他,還有曾景文。如同自己想的一樣,曾老太傅一看就是個為人正直的人,至于曾景文,那沉靜的樣子,倒也不像一個只知道讀書的呆子。 既然這樣,她心底的一件事,倒是可以說一下。 “曾公子剛才說你準備做生意,不知道你想做什么生意好?” “親家,叫什么曾公子,跟我一樣,叫他景文就好了?!痹戏蛉瞬遄斓?。 曾景文趕緊點頭,“母親說的是,叫我景文就好。至于做什么生意,我想來想去,竟然覺的白活了這么多年,好像除了書讀的多一點,其它都不怎么擅長。 所以,我想,能不能開一家書局或者專門賣古玩字畫的店鋪?!?/br> 他的回答,基本沒出姜婉白的預料,“在這鹽城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