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咱們家還沒有納妾的規矩,這人,你們怎么接來的,給我怎么送回去?!苯癜着?。 王氏跟田老二還是不說話,只磕頭,看來,他們是吃定姜婉白必然會心軟了,可是他們這次卻錯了,就算王氏一輩子不能生,姜婉白都不會讓田老二納妾,何況現在。 “好,你們現在也不想聽我的話了,是吧,那你們也別進我的家門了。 你們不是有銀子買人嗎,那你們自然也有銀子銀子養活自己,帶上你們的人,走的遠遠的,不要再讓我看見?!苯癜渍f完,就要往院里走。 “娘……”田老二跟王氏在后面喊道。 “關門?!苯癜赘緵]理他們,而是對站在一邊等著的田家人吩咐道。 田老三夫妻最軟糯,聽了姜婉白的話有些猶豫不決。 田老四平日最機警,可是從剛才起,他就眼神閃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所以他也沒有動。 趙氏跟田老四夫妻多年,一下子就明白了田老四所想,他看田老二納了個妾,估計也動了什么心思,那她該怎么做呢?心里有些煩躁,她也沒注意姜婉白的話。 他們不動的不動,想事情的想事情,最后還是田銀鳳,上前兩手握住門板,想要關門。 “銀鳳……”田老二一把扒住門,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道坎,可是這女子跟你不同,南面洪水泛濫,她是從那面那邊逃過來的,也是自愿當妾氏的?!?/br> “二哥,這跟自愿不自愿沒有關系,娘說了,田家就沒有納妾這個規矩,你要還是我二哥,還是娘的兒子,就趕緊把這女子送回去,否則,別怪我們無情?!?/br> 說著,田銀鳳的眼圈也紅了,她何嘗想這么對田老二,可是,長痛不如短痛,為了田老二好,她也必須這么做。 “銀鳳,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吧,你們這日子越過越有盼頭,可是我們呢? 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我跟你二哥都是睜著眼過來的,又有多少次,我們一聽別的孩子喊爹、喊娘,都不敢回頭,生怕這一回頭,就止不住掉眼淚。 這么多年,我們都不知道這日子怎么熬過來的,現在終于有了點希望,難道你就忍心給我們掐斷嗎?”王氏也從后面趕了過來,聲淚俱下的跟田銀鳳哀求著。 “渴了吃咸鹽,餓了吃狗屎,嫂子,你們這不是希望,是在走歪路,我要是真幫了你們,才會后悔?!闭f著,田銀鳳一把將門給關上了。 關完之后,田銀鳳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唰的一下流了下來。 唐少正一見,自然心疼無比,趕緊過去給她擦眼淚。 田銀鳳握住唐少正的手,嗚咽個不止,“他是我二哥,是看著我怎么受苦的,怎么就不明白……” 唐少正趕緊將她攬在懷里,小聲安慰道:“他們這是一時想不開,以后,他們會明白的,好了,不要哭了?!?/br> 里面,眾人反應不一,外面,田老二跟王氏仍在苦苦哀求,姜婉白被他們的聲音吵的心煩,便對眾人道,“都跟我進屋,我有話說?!?/br> 屋里,姜婉白沉聲道:“誰也不許讓他們進院,除非,他們將那個女子送回去,知道嗎?” 眾人一片沉默,但還是都點了點頭。 他們如此半推半就,態度不明,姜婉白有些惱怒,“你們誰要是認為我說的不對,可以當面跟我說,但要是還想跟他們一樣,來個什么先斬后奏,那我也管不了你們,也不想管了?!?/br> 說完,她還特意看了一眼田老四,田老四那點心思,她也能猜的出來,所以她更不能允許田老二納妾,否則,有了這個先例,田老四絕對會效仿,田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之家,這么折騰,不敗才怪。 田老四被姜婉白的眼神一刺,趕緊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話說三遍淡如水,現在,我也不想多說了,該怎么做,你們自己心里也明白,如果你們真想好好過日子,那就拿出該有的態度,做該做的事?!苯癜椎?。 眾人這次比上次反應大了很多,立刻表示自己明白了。 眼看著就要吃晚飯,姜婉白揮揮手,示意他們都去忙,屋里就只剩下姜婉白、田銀鳳、唐少正三人。 “你們沒事就回去吧,走快一點,天黑之前還能趕到家?!苯癜讓μ镢y鳳跟唐少正道。 田銀鳳自打成了婚,有人寵愛,性格倒是越來越軟了,此時,她的眼淚依舊掉個不止,一聽姜婉白說,立刻道:“我不放心這里?!?/br> “銀鳳,相信娘,娘會處理好的?!碧粕僬奶厶镢y鳳,自然不想讓她在田家管這些事。 她畢竟是田家嫁出去的女兒,田老二他們疼她,這才沒說什么,否則一句“嫁出去的女兒”,就能讓田銀鳳無言以對。 田銀鳳不傻,唐少正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一二,可是就這么讓她走,她哪里放心,“要不然,你先回去,我在家里陪陪娘?!彼龑μ粕僬?。 “你不走,我也不走?!碧粕僬f著,坐在了田銀鳳身邊,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樣子,讓田銀鳳又著急又感動。 “行了,都聽我的,你們該回去,就回去,不用擔心我?!苯癜滓诲N定音。 “那娘,如果有什么事,你就讓人來叫我們,我們隨叫隨到?!碧粕僬?。 姜婉白點頭答應。 “那我出去準備準備?!碧粕僬f著,出了屋,屋子里就剩下姜婉白跟田銀鳳兩人。 “娘,少正他?”田銀鳳見唐少正走了,趕緊問起了事情的緣由。 姜婉白也沒打算瞞她,就把她怎么跟唐少正說的,唐少正又是如何反應的,一一說了一遍,最后問道:“你這次進京看大夫,結果怎么樣?” 田銀鳳已經被唐少正感動的淚眼矇朧了,一邊點著頭,她一邊道:“大夫說我沒事,不用擔心?!?/br> “那就好?!苯癜卓偹懵牭揭灰娛嫘氖?,心情好了很多。 又跟田銀鳳說了一會兒話,外面,唐少正說已經準備好了,姜婉白便將他們二人送出了門。 門一打開,田老二跟王氏就坐在門口,正一臉驚喜的看著姜婉白,估計他們是以為姜婉白要放他們進院了。 姜婉白卻根本沒看他們,囑咐田銀鳳他們路上小心,就又啪的一下,把門關上了。 田老二、王氏的臉一下子就暗淡了下來,怔怔的望著那緊閉的院門,不知道在想什么。 田銀鳳看著他們這樣,哪有不心疼的,欲言又止,半晌,她終究沒說出一句話,跟著唐少正要轉身離開。 而就在這時,王氏終于回過了神,狠狠的扯了一下田老二的袖子,示意他說話。 田老二如夢初醒,就像脫水的魚一樣張了幾次嘴,這才喊道:“銀鳳,妹夫,你們,能不能借給我們一點錢?” 田銀鳳跟唐少正都頓住了腳步。 這第一句說出來,田老二后面的話變的順溜了很多,“為了買竹琴,你嫂子把嫁妝都當了,就算如此,我們還借了一些。 現在娘不讓我們進院,我們倒是沒什么,可是竹琴跟筠兒都病著,需要請大夫診治、開藥,你們能不能……”田老二的臉熱的就好似火爐一樣。 田銀鳳的雙手狠狠的攪了攪,沒有回頭,她繼續向前而去。 倒是唐少正知道田銀鳳的性子,怕她日后后悔,趕緊從袖中摸出一塊銀子,遞給田老二,然后匆匆跟上田銀鳳,回了家。 ☆、第105章 當天晚上,田老二夫妻帶著那個女子跟孩子就住進了村頭的小廟,也就是田老五曾經住過的那個,這么說起來,這田家的人跟這小廟倒是很有緣分。 安頓好之后,他們第一個就是請來了周大夫,為女子跟孩子看病。 周大夫就是鄰村的,跟田家的人也都認識,一見這女子有些陌生,就問田老二這女子是誰。 田老二結結巴巴的半天,也沒說清這女子的身份,倒是王氏,在這時候尤其的有主意,“周大夫,大家都是熟人,我們也不瞞你,這是我們買來的妾氏?!?/br> 妾氏?周大夫有些驚詫,田家的情況他知道,半個月以前還連個看病的錢都沒有,怎么,現在過兩天好日子,就買妾氏了,可真是…… 心里有些看不上田老二,周大夫也懶的問那么多了,開始給那女子診脈,這一摸脈,他就是一皺眉。 又看了看女子的舌頭、眼睛,他一下子確認了心中所想,唰的一下,將手收了回去,就好像那女子是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周大夫的表現太明顯了,田老二立刻急道:“周大夫,怎么樣?” 王氏也跟著著急的望向周大夫,唯有那女子,低垂著頭,緊緊的抱著懷中的孩子,身體微微顫抖,好似在害怕一樣。 周大夫又看了看女子,對田老二夫妻道:“你們跟我出來,我有話跟你們說?!闭f完,他就先轉身出了小廟。 田老二跟王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盡的忐忑,周大夫這樣,這女子…… 田老二夫妻有些后悔,他們也許不該貪便宜買了這個女子,應該買個知根知底的人才是。 不過現在后悔也沒用,他們相互攙扶著,來到了廟外。 “周大夫,她到底怎么樣?”王氏急道。 周大夫好似有些尷尬,張了兩次嘴,這才有些埋怨的道:“這女子你們從哪里弄來的,她身上,有些,有些花柳病?!?/br> “花柳???”田老二夫妻都是正派人,根本不知道這個詞的意思。 “就是臟病,臟病,懂嗎?”周大夫的聲音加大了很多,顯然,他此時也很激動,要是早知道來治這種病,他說什么也不會來的,治好、治不好的先不說,惹這一身sao就夠人難受的。 臟病田老二跟王氏還是懂的,兩人一下子傻在了那里,茫茫然不知所措。 周大夫見兩人這樣,也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好好的過日子不好嗎,非要弄出這些幺蛾子,“這病我也沒什么把握,我看你們還是趕緊帶她進京去醫治的好?!?/br> 說著,周大夫轉身就要走,看來,他已經不想管這件事。 “周大夫,你別走?!碧锢隙话炎プ×酥艽蠓虻母觳?,急道,“她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治好,求求你告訴我們?!?/br> “還有,還能不能生孩子?!蓖跏犀F在只關心這件事。 “還生孩子,她這病要是不治好,會傳染到你們倆甚至你們一家的身上,你們現在還想著生孩子?!?/br> 周大夫差點被王氏給氣樂了,“大家都是同鄉,我就跟你們說實話,千萬不可與她同房,還有,平時,你們最好離她遠一點,她用過的手絹、毛巾、衣服等東西,也要格外小心才行。 至于她的病到底治好治不好,這我可不敢說,你們最好進京去問,不過你們要做好準備,很有可能,你們最后會人財兩空。 話說到這里,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剩下的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還有,這病我治不了,你們也不要再找我了?!闭f著,周大夫就背著藥箱匆匆而去,他的速度極快,好似生怕染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一樣。 “人財兩空,臟病……”王氏跌倒在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上天這是在懲罰我,懲罰我啊……” 王氏哭的絕望無比,田老二的心情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上天怎么就對他這么不公平呢,好不容易以為有了一點希望,轉眼就將那點希望給掐斷了,日子過成這樣,還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來的干凈。 田老二跟王氏抱頭痛哭,只覺的這世上再沒有比他們還苦的人了。 阮竹琴,也就是那個女子,抱著孩子站在小廟門口,看著哭的肝腸寸斷的田老二夫妻,也是淚流滿面,為自己,也為田老二夫妻,更為自己懷里的孩子。 王氏哭著哭著,突然一眼看見了阮竹琴,立刻瘋了一樣的沖了過來,朝阮竹琴吼道:“我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害我們,為什么要害我們……” 王氏一開始還問的很有力度,在說到后面的時候,語氣卻已經低了下去,變成了帶著哭音的嗚咽。 阮竹琴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噗通一聲給王氏跪下了,“我也不想騙你們,可是要是再沒人買我,那人牙子就要把我跟我的筠兒扔到山里去喂狼。 我死倒是沒什么,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是我的筠兒,他還那么小,我怎么忍心讓他死,我怎么忍心?!?/br> 說到這里,她突然眉眼一緊,臉色變的決絕起來,“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你們不是想要一個孩子,我把筠兒給你們,作你們的兒子,只求你們好好待他,讓他平平安安長大。 至于我,你們不用管我,也不用擔心我會再回來跟你們搶筠兒,我早就想好了我的去路?!闭f著,她愛憐的看了一眼懷里的孩子,然后伸手將他遞向王氏。 古時候對臟病都諱莫如深,但大概都是又嫌棄又恐懼的,王氏雖然喜歡孩子,可是剛才周大夫說這病是會傳染的,她哪里敢接這孩子,只是愣愣的看著。 她不接,這孩子就可能會跟著葉竹琴一起死去,葉竹琴膝行著,將孩子放到離王氏不遠的地上,這才又退回了原地,哽咽道:“嫂子別怕,筠兒身上沒病,他只是有點餓了?!?/br> 王氏哪里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