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想說她幾句,可是一看到她那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他又怕他這么一說,她受不了做什么傻事,到時反倒壞事,“我會幫你留意的,不過,你家人要是不同意,我也幫不了你!” 三叔祖一邊說著,一邊想著什么時候跟姜婉白說說這件事,田苗這么私自做主,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語氣不是很好,田苗的頭壓的更低了,臉通紅一片,恨不得地上有個縫讓她鉆進去才好。 “你回去吧,好好照顧你娘?!比遄娴?。說完,他目送田苗進了院子,這才又轉身離開。 院子里,姜婉白正站在那里跟田柳兒說話,一見田苗進來,還以為她出去玩了呢,立刻道:“苗兒,過來,我昨天在鎮上給你買了好東西?!?/br> 田苗聽見姜婉白喊她,立刻想到了剛才的事,怕姜婉白說她,她幾乎是以龜速來到姜婉白身邊的。 田苗平時就這樣,姜婉白倒是沒多心,而是將昨天買的那兩副銀耳墜拿了出來,將月牙型的遞給田柳兒,又將鏤空圓球型的遞給田苗,她道:“給你們倆的,看看,喜不喜歡?” 田柳兒一見是副銀耳墜,兩彎新月小巧別致,歡喜的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奶,這是給我的?真的是給我的?”這可是銀耳墜啊,那么漂亮,那么精致,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現在就跟做夢似的。 “當然是給你的,姑娘家連件首飾都沒有,怎么行??齑魃?,讓我看看好不好看?!苯癜仔Φ?。 “嗯,謝謝奶!”哪個小姑娘不喜歡首飾啊,田柳兒的眼睛都笑成月牙了。 與田柳兒的高興不同,田苗此刻是又高興又愧疚,還有點不敢相信,姜婉白竟然給她首飾,跟田柳兒一樣的首飾。 唰的一下,田苗的淚就下來了,然后“噗通”一聲,她就跪在了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姜婉白被她弄的有些摸不著頭腦,好好的,哭什么,她一邊伸手扶她,一邊道:“這是怎么了?” 田苗搖著頭,不肯說。 姜婉白稍一猜測,就猜出了肯定跟昨天的事有關,這么一個小姑娘,見到那么一幕,心里不有點想法才奇怪呢。 輕嘆了一口氣,姜婉白道:“這件事我也有錯,你娘做錯了事,但懲罰不應該落在你身上?!?/br> 田苗狠命的搖著頭,哭的更兇了。 姜婉白看她太激動,哭的太厲害,不敢再提這件事,只能先轉移話題,“快別哭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快來看看我給你買的這副耳墜,喜不喜歡?”說著,她將耳墜塞到了田苗的手里。 田苗看著那耳墜,突然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問道:“你真的會對我好嗎?就像對柳兒一樣?!眴柾?,她滿臉希冀的看著姜婉白,那神情,就好似泡沫一般,帶著一碰就碎的脆弱。 田苗雖然跟趙氏來到這里兩年了,可是卻根本不敢把這里當成家,她一直覺的,他們是外人,總有那么一天,他們還會被趕出去,就跟在原來那個家一樣,而她一直在等那一天的到來。 她認為,那就是她的命,逃不掉,也躲不開。 所以平時她都不想跟別人說話,也不想出屋,也正是因為這個,她昨天才會說那種賣了她換錢的話,今天,才會跟三叔祖說她想賺錢。 可是現在,姜婉白竟然給她銀墜子,比她生命還珍貴的,跟田柳兒一樣的銀墜子,還跟她道歉,這讓她突然看到了一點希望,她是不是可以相信姜婉白,是不是可以奢望一下留在這個家里。 姜婉白一聽她這句話,就知道她昨天真的傷到這個小姑娘了,趕緊道:“會,你跟柳兒都是好孩子?!?/br> 田苗得到了肯定,第一次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 那笑容淡淡的,就跟羽毛劃過水面一樣輕,還伴著大顆的淚珠,可是卻足以讓所有看見這笑容的人動容,因為那里面全是一種名為希望的東西。 ☆、第52章 旁邊,田柳兒聽見田苗這么說,也是五味雜陳,她沒想到田苗竟然在羨慕她。 田苗知不知道,以前,她有多羨慕她。她有一個疼愛她的母親,每天都不用干活,也不用受氣,有什么好吃的,都會有她的一份,不像自己,連點湯都喝不到,每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用心的做好每一件事,可是卻換不來一句夸獎的話,只有無盡的苛責與要求。那時,她是多么羨慕甚至嫉妒她呀,卻沒想到,原來她心中的苦不比自己少。 瞬間覺的跟田苗親近了很多,田柳兒也拉著田苗的手勸道:“快別哭了,你看這耳墜,多好看。來,我幫你把這耳墜戴上?!闭f著,田柳兒就拿起田苗手中的耳墜幫她戴。 田苗感受到田柳兒的善意,擦了擦眼淚,狠狠的點了點頭。 田苗就像所有的貧家姑娘一樣,雖然沒有首飾,但這耳洞卻是有的。 說起這打耳洞,在古代也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它不像現代,去美容店,兩槍就搞定了,古代是用兩粒米放在耳垂兩邊,反復的磋磨,使耳垂變的麻木了,這才拿針刺穿耳垂。 可是說是麻木了,哪里就不疼了,小孩經常疼的哇哇亂哭,不過,到這里,萬里長征才開始第一步,接下去會更疼。 刺穿之后,有錢的人家可以戴銀耳棍,沒錢的,就直接戴一個笤帚苗就算了,而這么做的結果就是,耳垂很大可能會化膿,要反反復復好久,這耳洞才算真的成了。 這個過程,好點的要半個多月,不好的,折騰半年都是有的,甚至還有一些孩子怕疼,偷偷將耳朵上的東西拿出來,結果沒過兩天,那耳洞就長上了,然后就得受第二遍罪,說起來也都是血淚。 像田苗,現在耳朵上戴的就是一根掐短了的笤帚苗,將笤帚苗抽出來,田柳兒將那對銀耳墜給她小心的戴上,銀耳墜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說不出的耀眼好看。 “真好看!”田柳兒贊嘆道。 田苗用手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墜,也覺的驚奇不已,又看了一眼田柳兒耳朵上的耳墜,她破天荒的跟田柳兒說起了話,“你的也好看?!?/br> 田柳兒跟田苗相視而笑,這一刻,兩人才真正有了點姐妹的感覺。 看著笑的溫馨的兩個小姑娘,姜婉白就差點忍不住翻白眼了,看看人家,正是十三歲花骨朵一樣的年紀,戴什么什么好看,可是她呢,就是戴上鳳冠,也只能當老太后,沒準人家背地里還得罵她一句丑人多作怪,這就是差距??! 她的命怎么就這么苦呢,直接穿成老太太什么的,沒有更苦,只有最苦。穿越大神,給她一次機會,換個身體行不?不說換成這么年輕的身體,就換成她原來的身體,她也愿意啊。 姜婉白在心里祈禱著,可是穿越大神太忙,根本沒時間搭理她,所以她只能繼續這么待著。 “最近咱們家事情多,過幾天,咱們去廟里上上香?!苯癜赚F在又相信佛祖了,就是不知道臨時抱佛腳,佛祖會不會嫌棄她。 田柳兒一聽說上香,也很高興,“再過半個月就是八月十五了,到時候普濟寺會有廟會,聽說可熱鬧了,連京城里的人都會去,奶,我們也去看看好不好?” 田苗一聽,也很意動,只不過沒有說出來。 普濟寺是黎朝有名的大寺,香火鼎盛,就連皇上,有時候也會去,所以寺廟修的宏偉之,只是主體建筑,就占了一整個山頭,再算上雜七雜八的其它東西,那真是一眼也望不到頭。 而且普濟寺就在京城外五十里的地方,離田家村,也只有七八十里,要是姜婉白他們想去的話,倒是比進京城還要方便一些。 普濟寺的廟會,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只要有能力、有時間的,到時都會去湊熱鬧,那才叫一個摩肩接踵,游客如織。 想到這,姜婉白也動心了,她還沒看過這古代的廟會呢,有這么個好機會,哪里會錯過,“好,到時候看看,要是沒事,我們就一起去?!?/br> 田柳兒跟田苗自然歡喜不已,就在這時,王氏從田老四的屋子里出來了,喜道:“娘,四弟妹醒了?!?/br> 她這么一說,田苗趕緊沖進了屋子,姜婉白則帶著田柳兒緊隨其后。 等到姜婉白進來的時候,田苗正跟趙氏相顧流淚,流了一會兒,田苗一手抓著趙氏的手,一手扶著自己耳垂上的耳墜道:“娘,你看,這是奶給我買的,好不好看?” 趙氏很激動,眼角有眼淚流下,她似乎想說什么,只不過現在她舌頭受傷了,有點說不出來,只能張著嘴干著急。 “娘,你別說話,你的傷還沒好?!闭f完,田苗猶豫了一下,才道,“娘,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跟承寶,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要,以后,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田苗對趙氏的所作所為,一直都是明白的,只是,她不敢也不能說趙氏,因為那是她娘,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可是此時,她卻想說說自己的心里話。她娘不讓她做活,她只會覺的自己是個白吃飯的,她娘越是什么都給她,她越是怕別人嫌棄她,把她趕出去,每天過的提心吊膽的。 其實她娘根本不知道,她不怕吃苦,她只怕別人不接受她。 趙氏的眼淚流的更兇了,一邊點頭,一邊緊緊的握著田苗的手,她這次是真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她習慣了自己保護她的孩子,對誰都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可是卻不知道,她的保護是那么的脆弱,脆弱的不堪一擊。 田苗跟趙氏心意相通,抱頭痛哭。 姜婉白看了,也輕嘆了一聲,“老四媳婦,家和萬事興,這次的事,就這樣了,下次……” 姜婉白還沒說完,趙氏就開始搖頭,示意她再也不會了。 姜婉白點頭,“我讓老四給你買了只老母雞,你好好補補,爭取早點好起來。剛才我還在跟田苗說,半個月后是普濟寺廟會,你要是能好起來,也好跟我們一起去?!?/br> 趙氏聽姜婉白這么一說,她是真的放心了,身體一軟,就繼續睡了過去。她這次醒過來,本來也不過因為放心不下她的孩子,掙扎著睜眼的。 “娘?!碧锩缬行┲钡暮暗?,喊完,她又求助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過去看了看趙氏,“沒事,你娘就是太累了,又睡著了?!?/br> 田苗這才點了點頭。 怕吵到趙氏,這次,所有的人都出了屋子。 “奶,我跟三叔祖說了,讓他幫我看看,哪里有招工的,我想去做工,賺錢?!碧锩缱咴谧詈竺?,垂著頭,小聲跟姜婉白道。 “做工很辛苦的,你還小,等以后再說吧!”田苗雖然今年也有十三歲了,可是她那個小身板,就跟十歲的似的,姜婉白怎么忍心讓這么一個孩子去做工,那不是“啪啪”的打大人的臉嗎。 田苗騰的一下抬起了頭,“我不怕苦,柳兒都能賺錢,我也能的?!碧锩绲哪抗鈭远ê盟苹鹧?。 姜婉白皺了皺眉,覺的也不好一口回絕她,便道:“等你三叔祖找到再說吧,如果是輕松一點的,我們再商量?!?/br> “嗯”田苗點點頭。 中午,田家熬了一大鍋骨頭湯,奶白色的湯,上面點綴著點點油脂,噴香撲鼻。 張氏跟王氏活了面,用搟面杖將那面搟的薄薄的,再疊起來,拿刀切成長絲,下在骨頭湯里,不一時,一大鍋手搟面便成了。 等到面快出鍋的時候,再放上一點青菜一攪,那青菜立刻沾上了油脂,綠的發亮,襯著白的面,讓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當然,再加上一點蔥花,那滋味就更不必說了。 田家一家吃著這噴香四溢的面條,好似忘記了之前所有的坎坷,充滿希望的說著之后的打算,這黃牛該怎么處置! 而此時,京城的金鑾殿上,當今皇帝洪慶帝正專注的看著下面的歐陽俊,或者說看著他脖子上的那塊玉,更或者說,他在透過那塊玉看另一個人,那個于萬千人中救了他的人,那個如山一般高,海一般深的男人。 大殿里只有歐陽俊跟洪慶帝兩個人,洪慶帝不說話,歐陽俊又被綁著不知道該說什么,大殿里靜悄悄的一片。 上次洪慶帝叱責了歐陽俊之后,朝臣們就好似發現了強大敵人的軟肋一樣,將所有的矛頭都對準了歐陽俊。 第二天,關于歐陽俊打架斗毆,致人死命,侮辱圣賢與先皇,是為大不敬,在衙門里帶刀,意圖謀逆等等八大罪狀便呈放了洪慶帝的案頭。 如果按那些奏章所說,歐陽俊身上的罪簡直罄竹難書,一死都難以贖其罪。 洪慶帝接了這些奏章,自然要緝拿歐陽俊,交給大理寺查查,可是就在這時,朝臣卻發現歐陽俊根本不在忠勇侯府。 歐陽俊畏罪而逃,忠勇侯包藏禍心等等言論就如同潮水一樣涌了出來。 也就是在這時,黎清逸決定不管歐陽震的話,將歐陽俊帶回來。歐陽俊回來,一切都還有解釋的機會,他要是不回來,大廈傾倒只是瞬間的事。 本來黎清逸還想好好安排一下,再讓歐陽俊露面的,可是卻沒想到,洪慶帝早有準備,在他們一進城門的時候,就將歐陽俊綁到了天牢里,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看著看著,洪慶帝突然咳嗽了起來,咳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顯示出他此時身體的境況。 “你沒事吧?”歐陽俊看他咳的實在厲害,周圍也沒個人來幫忙,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洪慶帝又咳了兩下,這才恢復了平靜,拿眼望著歐陽俊胸前的那塊玉,道:“你是他的孫子?!彼玫氖顷愂稣Z句。 說起自己的爺爺,歐陽俊神采飛揚,一臉的傲氣,“是,我爺爺是大英雄,總有一天,我會跟他一樣。不,我會比他還厲害,到時,你只會說,原來,他是你的爺爺?!?/br> “哈哈,哈哈”洪慶帝突然笑了,他怎么忘了,這少年是那個人的孫子,是那個人的孫子??! “你笑什么,我說到做到?!睔W陽俊繃著小臉,很不高興。 洪慶帝笑的前仰后合的,笑的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半晌,他突然止住笑容,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如果你真能做到,我不介意給你一個機會?!?/br> “我一定會做到的?!睔W陽俊挺直胸膛,毫不畏懼。以前,他只是有這么個遠大的愿望,卻不知道該如何實現,現在,他已經有了打算。 “好。來人,給他松綁?!焙閼c帝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