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說著說著,她發現張氏用的那方手帕竟然是粗布的,立刻向后一抬腳,急道,“你怎么用那么粗的布來擦我的鞋,我這鞋可是用緞子做的,要是給我擦壞了怎么辦!” 她突然抬腳,張氏彎著腰沒反應過來,正被踢到臉上,踢的她驚呼了一聲,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張氏后面就是用來洗蝦的大瓦盆,她這么一退,正撞到盆邊上,腿一軟,她就坐在了瓦盆里,濺了一地的水。 從張氏給徐氏擦鞋,到張氏倒在瓦盆里,前后只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眾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等到眾人反應過來,趙氏涼涼的看了張氏一眼,沒有說話,繼續拿起一邊的葫蘆瓢往旁邊的壇子里添水,至于徐氏,則咋咋呼呼的跑到了張氏身邊,伸手似乎想要去扶張氏。 可是手伸到一半,她看見張氏身上的水,怕那水濺到她身上,又把手伸了回去,只是一臉熱切的問張氏,“你沒事吧,我可不是故意的?!?/br> 張氏的屁股正撞到盆底上,腿又被盆的邊緣撞了一下,臉色疼的有些發白,不過她聽見張氏問她,還是趕緊回道,“我沒事?!闭f完,她這才慢慢適應著站起了身。 她這么一站起來,兩道水流順著她的褲管流到了地面上,地面上立刻出現了兩個小水洼。 徐氏一副害怕的樣子用手拍拍胸口,“你沒事就好,剛才可把我嚇了一跳。這滿村里的人,我就跟你最合得來,我還真怕你惱了我呢?!?/br> “怎么會,徐嫂子也不是故意的。對了,你的鞋沒事吧,我剛才不是故意用粗布去擦你的鞋的,只不過有點著急,就沒想那么多?!睆埵嫌行├⒕蔚牡?。 聽張氏提起她的鞋,徐氏又有些生氣,她狠狠的剜了趙氏一眼,這才對張氏道,“沒事,這鞋雖然是從京城里買的,也花了將近一兩銀子,但你知道,我家不缺那個錢,就是有人心腸太壞,讓人生氣?!闭f著,她瞄了一眼趙氏,那意思不言而喻。 “嫌別人心腸壞,有本事你別來啊,大老遠的,巴巴的從村北邊跑到村東頭,也不知道為什么,哦,我知道了,別處根本沒人看你那破鞋,只有這里有人捧你的臭腳吧!” 趙氏一點也不吃渣,立刻回嘴,她這一席話,不但損了徐氏,就連張氏都跟著吃了瓜撈。 “你……”徐氏顯然被戳中了心事,有些語塞,指著趙氏,她氣的滿臉通紅,卻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徐嫂子,你消消氣,都是我的錯,我給你賠不是還不行嗎?!睆埵媳悔w氏這么夾槍帶棒的說了一頓也有些難過,她明明想幫助趙氏的,可是……不過,難過之后,她還是趕緊安撫徐氏。 徐氏正愁沒有臺階下,聽了張氏的話,立刻順坡下驢,“哼,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跟她一般見識了,對了,我今天有話跟你說呢,不如我們到你屋里去說?!?/br> 說完,她環視了一下,問道:“哪間是你的屋子?” 田家一家包括姜婉白都在院子里忙著,張氏哪里敢跟徐氏進屋去說閑話,但她又不知道怎么拒絕徐氏,所以有些為難。 徐氏沒得到回答,追問道:“到底那間屋子是,你快說???” “老三媳婦,你的衣服都濕了,回屋去換一件吧,天氣越來越涼,小心生病。對了,換衣服的時候記得關門,省的什么阿貓阿狗的鉆進去,到時候壞了你的名聲?!苯癜最^也沒抬的說了這么一句,就又開始攪拌她的蝦醬。 她這話一出,趙氏一臉的快意,至于張氏跟徐氏的臉色,可就不那么好看了。徐氏一再要求進張氏的屋子,可是姜婉白卻說讓張氏千萬關門,這不是要把徐氏關在門外的意思嗎。 被人說成阿貓阿狗,徐氏狠狠的瞪了姜婉白一眼,這才擠出一絲笑容,“原來老太太也在這呢,我剛才竟然沒看見?!?/br> “嗯,只怪我長的太矮了,入不了你的眼?!苯癜椎牡?,說完,她催促張氏,“還站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去換衣服,不然,生病了,咱們家可沒有那一兩銀子給你治病?!?/br> 剛才徐氏說她不缺那一兩銀子,如今姜婉白這么說,顯然是在諷刺徐氏,徐氏恨得磨了磨牙,不過姜婉白是長輩,她還真不敢像對趙氏那樣對姜婉白,只能先忍了。 張氏不敢不聽姜婉白的話,“徐嫂子,我先去換衣服,有什么話,等一會兒在跟我說?!闭f完,她轉身進了一邊的廂屋。 張氏進去之后,過了那么一會兒,屋里才傳來插門的聲音,顯然張氏猶豫過后,還是選擇了聽姜婉白的話。 她這么做,徐氏臉上的表情就更不好看了,有心想走,可是她又覺的十分的不甘心,可是在這里這么站著,又十分的尷尬。 環視了一圈,她選上了在一邊忙碌王氏,向前走了兩步,她來到王氏身邊,看了一眼王氏搗的小蝦,她沒話找話,“你弄這些爛蝦干嘛,怪難聞的?!闭f著,她從袖子里抽出一方藍段子的帕子,掩住了口鼻。 王氏繼續做著手里的活計,淡淡的道:“家里窮,弄口吃的?!?/br> “這東西怎么吃?這么腥,就算用油炸了,我都不吃?!毙焓嫌行┫訔壍牡?。 這次王氏沒接話,不過徐氏并沒有感到特別尷尬,又想起剛才的事,她眼珠一轉道:“王嫂子,我就不喜歡你這個沉悶勁,你不就是沒孩子嗎,這有什么的。只要你自己硬氣起來,誰還敢說你怎么的。 你看我,前幾年沒孩子的時候誰敢欺負我了,這家里無論是老的還是少的,不照樣對我好好的。 王嫂子,不是我說你,現在老大一家分出去了,你就是家里的長嫂,長嫂如母,你就應該拿出點長嫂的架勢來,好好管管那些不聽話的人,省的什么人都敢欺負到你頭上?!闭f著,她就往一邊瞄趙氏。 王氏聽她提起孩子的事,手上的動作就是一頓,握著那搗杵的手就是一緊,不過過了一會兒,她又松開了手,繼續搗著手中的蝦,好似沒聽見徐氏的話一般。 “王嫂子,你聽見我說的了嗎,你照著我說的做,以后絕對有好日子過。 對了,聽說馬家賠給你們家二十兩銀子呢,還有老大家的六十兩,這么多銀子這銀子該怎么花,你可要盯緊一點,可千萬別再被某些人給搶了?!毙焓弦桓蔽覟槟愫玫臉幼?。 姜婉白聽到這,已經完全明白了這徐氏是個什么人,她就是一個專門挑撥離間,生怕別人有好日子過的長舌婦、惹禍精。也虧得張氏跟王氏一個性子軟糯,一個沉默寡言,不然,這田家哪有一天安慰日子過。 “我覺的咱們家應該養條狗,省的有壞人來?!苯癜淄蝗坏?。 趙氏也最討厭徐氏,所以她趕緊應和道:“聽說文亮家的狗生了一窩小狗,娘,我明天就去看看怎么樣?” “好,去看看,要是合適,就抱一只回來養?!苯癜紫腽B狗,也不是突然決定的。 他們家在村頭,外面是一小塊荒地,前面又是一條土路,土路對面是一片莊稼,如果真有歹徒什么的,肯定第一個選他們家,而他們家周圍又沒有村民照應,很容易出事。 養條狗,也算是防患于未然吧! 趙氏點了點頭,興奮的很,有了狗,看以后徐氏還敢來。 徐氏正一心一意的說服王氏要奮起反抗,一時間倒是沒注意姜婉白他們說什么,不過她說了半天,王氏連答應她都不答應,只悶頭做事,她也有些煩了。 嘲諷的看了王氏一樣,徐氏覺的這王氏也就是這個命,受氣的命,神仙來了都救不了。 懶的理會王氏,徐氏往張氏的屋子巴望著,她覺的這個家里也就是張氏還不錯。 巴望了一會兒,就見張氏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出來了,她趕緊迎了上去,“我今天有事跟你說的?!?/br> 姜婉白等人還在做著活計,張氏自然不能在一邊待著,所以她走到她搗蝦的地方,一邊搗蝦,一邊問道:“什么事?” ☆、第20章 聽張氏問起,徐氏哈哈的笑出了聲,“你不知道,今天上午,那個馬小翠帶人搬進了你們原來的那個宅子。他們一群人高高興興的進去了,結果沒一會兒就都哭著喊著跑了出來,那臉色,你可沒看見,太好笑了。 還有那個馬小翠,更好笑,她竟然吐了,哈哈……你真該看看的?!?/br> 張氏聽見徐氏這么說,并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大笑出聲,反而有些忐忑不安,“徐嫂子,那他們之后怎么做的,有沒有,有沒有說要來找我們什么的?” “哎呀,他們能怎么做,頂多罵幾句唄。要我說,這樣都算便宜他們了,好好的一座房子就被他們給占了,要是我,非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不可?!毙焓虾吆哌筮蟮牡?。 張氏聽她這么說,才放下心來,不過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便問徐氏,“老五呢,嫂子有沒有看見他,他的傷有沒有好一點?” “他呀!”徐氏好似也很厭惡田老五,不屑的撇了撇嘴,“誰知道,我都懶得看他。不過我看見馬小翠他們好像是抬了一個人來的,估計就是他吧?!?/br> “哦!”張氏點點頭,也不再提這件事了。 徐氏將手里的帕子遞給張氏,“對了,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你看,這是我新買的手帕,是用上好的緞子做的,可惜上面沒什么圖案,有點不好看。你看,你能不能幫我繡一對鴛鴦,我家文季喜歡看?!?/br> 張氏拿起旁邊的擦手布抹了抹手,伸手接過徐氏手里的帕子打量了一眼,“行,只要嫂子不嫌我繡的難看就行?!?/br> “你繡的可不難看,比繡莊里的還好呢,那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好,嫂子你過兩天再來拿就行了?!?/br> 徐氏滿意的點點頭,這才離開了。 張氏怕把徐氏的帕子給弄臟了,所以站起身,將手絹送到了屋里,這才回來繼續干活。 “拿著自己家的東西做人情,當家里的繡線是大風刮來的吧!”趙氏瞥了張氏一眼,嘲諷道。 張氏有些尷尬,小聲道,“都是鄉里鄉親的,我想著能幫一把就是一把吧?!?/br> “鄉里鄉親的,鄉里鄉親的就不用吃飯買鹽了?我看你是被人家兩句好話給夸暈了,她有錢買手絹,干嘛不直接買個帶花的,繡莊里什么圖案都有,也省的麻煩人。 我看她就是想來這里占便宜的,誰不知道那帶圖案的比不帶圖案的便宜啊,當別人都是傻子呢!”趙氏冷嘲熱諷著。 張氏被趙氏說的臉頰發紅,但她也不敢再跟趙氏辯駁,只是坐在那里默默的搗著蝦。 她不說話,趙氏更覺的她有理了,“你知道全村這么多人,為什么她誰也不找,單找你?還不是你傻,什么都往外面送。 你也不想想,你這么幫別人,別人會幫你嗎?她說她不在乎那一兩銀子,可是當初老五沒錢娶媳婦的時候,她可曾借過你一錢銀子?她要是真想幫你,以她家的實力,怎么會拿不出10兩銀子,老五又怎么會想著要去賣承玉。 要我說,要是承玉真被賣了,誰都不怨,就怨你?!壁w氏也身為人母,知道張氏的軟肋在哪里。 聽趙氏提起田承玉的事,張氏的嘴唇有些發抖,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天骨rou分離的場面,甚至就算現在想起來,也后怕不已。 而且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從那次之后,田承玉跟她之間就有了一層說不明的隔閡,對此,她十分心痛,可是她卻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跟田承玉說,只能默默的多關心田承玉一點,盡量的滿足他的要求。 可惜,收效甚微,現在田承玉看見她,就像她以前所希望的那樣,十分的有禮,但卻又不是她想看到的,因為那有禮中分明帶著一種疏離。 田承玉的這種態度就像銼刀一樣挫著張氏的心,讓她彷徨、心痛。 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張氏道:“不然,我把那帕子給她送回去吧,最近家里挺忙的,我還有一個屏風要繡,可能沒時間給她繡了?!?/br> 張氏給自己找著理由,雖然那理由根本就是實際情況,但從她嘴里說出來,倒多了幾分找借口的意思。 “你早該給她送回去,要是我,根本就不會接?!壁w氏得意的瞟了一眼張氏。 張氏說完,卻沒有動,小聲道,“可是我已經答應了她?!憋@然剛才那股疼痛勁過去,她的情感又敗給了理智。 “哼,早晚這個家都會敗在你手里?!壁w氏見張氏出爾反爾,怒氣沖沖的舀了一大瓢水倒進瓦罐里,發出嘩啦一聲水碰到瓦罐罐壁的聲音。 說完,她還覺的不夠,狠狠的將葫蘆瓢扔在一邊,“不干了,我算看清楚了,就算我累死都沒用,我這邊想掙點錢,那邊就有人忙著往外送錢。好人都讓別人做了,就我一個壞人?!?/br> 說著,趙氏就往屋里走。 張氏一見,趕緊站了起來,著急的道:“四弟妹,你別生氣,都是我錯了還不行嗎!不然你要是累了,你就先進去休息會兒,這里的活有我呢?!睆埵险f著好話。 趙氏冷哼一聲,沒理張氏。 “回來,你要去哪里?”姜婉白聽她們說了這么久都沒有插話,是因為她覺的趙氏說的有道理,這徐氏一看就是那種不可交的小人。但現在,趙氏要罷工,她可不允許。 趙氏回身不滿的看著姜婉白,但卻沒敢說什么。她罷工確實很沒有道理,姜婉白還在干活,她就算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能進去休息。 “老三媳婦,你以后少跟徐氏這樣的人來往,做人要能分清是非,明辨好人、壞人,好人,你可以對她好,但是對壞人,你要是對她好,她只會嫌棄你沒有對她更好。 甚至你把血給她喝了,她都會因為你沒給她骨髓只給她血,恨上你。老五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你做的事不緊代表你一個人,還代表著咱們全家。 今天只是一方手絹,事情倒還好說,要是哪天遇到什么大事,你再這樣,肯定會連累你的孩子,連累咱們全家,你于心何忍?!苯癜自秸f越激動,她也真的怕被她言中,所以語氣越來越嚴厲。 張氏臉色一白,手中拿著的搗杵差點沒從手上脫落下去。 “圣人還說要懲惡揚善,佛家還有不動明王,你對壞人不好那才是對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今天這手絹,你既然答應人家了,也不能做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就算了,不過下次,我希望你答應之前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做決定?!苯癜滓豢跉庹f完,心情好了很多。 張氏沉默了一下,這才道:“是,娘?!?/br> 一場風波過去,幾人繼續弄蝦醬,不過趙氏卻突然想起什么一樣道:“娘,剛才那個不要臉的看到我們做蝦醬了,她不會偷學吧?”說完,她好似已經看見了無數銅錢長著翅膀飛走那一幕,不禁咋呼起來,“糟了,這可不行,這可怎么是好!” 咋呼完,她又將怒氣撒向了張氏,“都怪你,要不是你,那個不要臉的也不會找到這里來,這下好了,咱家賺錢的路子就要被你斷了,你高興了吧!” 趙氏說這話就有些胡攪蠻纏了,但張氏卻真的覺的這好似全是她的錯,頓時有些忐忑不安的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其實也想過這個問題,這蝦醬其實并沒有什么特別難的地方,明眼人一嘗,再多試幾次,就能成功了,所以她從沒想過要做獨一份的生意,而是要先入為主,讓人們養成習慣,以后想吃蝦醬就來她這里買。 這就跟現代的品牌效應差不多,不過姜婉白卻沒有跟趙氏她們說這些,這些是長遠的,而趙氏她們現在需要一個近期可看見的理由來安慰。 “她只看見了咱們做,但之后還有一個更關鍵的步驟,她沒看見,而且她也不知道我們放的這些東西的具體比例,你們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