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這時候的粗糧跟現代吃的粗糧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她以為高粱應該也算是粗糧,雖然吃的時候難吃了些,可是吃完應該對身體好才對,可是等她吃完才發現,這高粱面不但難吃,還不好消化。 現在她每天上廁所就跟打一場仗似的,每次都蹲的腿腳酥麻,屁股生疼才能出來,那滋味,真是不足為外人道。 以后有錢了,再也不吃高粱面了,姜婉白恨恨的想著。 出了糧店,幾個人又去了雜貨鋪,買了一些調料跟小半瓶白酒,除此之外,還買了幾斤雞蛋跟兩包紅糖。這里沒有料酒,但很多菜都要用酒去味才好吃,姜婉白自然要買一些。 不過,不買不知道,原來這酒竟然這么貴,就這么小半瓶,就要三十文。姜婉白看著那發黃的白酒,努力想了想她以前釀米酒的方子,覺的也許她該自己釀一點出來才好。吃貨的人生總是比別人更加艱難。 最后,他們去了rou鋪,瘦rou八文錢一斤,肥瘦相間的十文錢一斤,田老四他們只管盯著那些肥的看,但姜婉白卻不喜歡。不過為了照顧大家,她買了一塊肋骨rou,又買了一大塊排骨跟幾根棒骨,幾人這才滿載而歸。 快要離開集市的時候,路邊有一個賣花生糖的,姜婉白頓時想起她還答應了要給田承寶跟田承玉帶好吃的呢,今天發生這么多的事,她差點給忘了。 伸手去盛錢的布袋子里拿錢,只拿出來十五文錢,也就是說,他們今天賣蝦醬的錢除了這十五文,已經都花完了。 這錢還真是不禁花,姜婉白抖了抖那個錢袋,有些感慨的將最后十五文錢遞給賣糖的,接過巴掌大的一小包花生糖,眾人這才興高彩烈的回了家。 也不知道是心情好還是怎么回事,回去的路上,眾人手中拿著那么多東西,甚至就連姜婉白,手里都拎著一瓶酒跟兩包糖,可是詭異的,他們竟然都不覺的累,根本沒用休息,幾人就一氣走回了田家村。 剛一到家門口,就看見田承玉領著田承安坐在大門的左邊,田承寶坐在門口的右邊,三個孩子正眼巴巴的看著他們回來的方向。 一見他們回來,三個人立刻圍了上來。 姜婉白也很高興,立刻拿出花生糖分給三個孩子吃。 對于田承寶他們來說,甜絲絲的糖簡直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了,那么甜,舔一下滿嘴都是甜味,還有花生味。 看他們吃的高興,姜婉白想起來家里應該還有田柳兒跟田苗,就將花生糖給田承玉,讓他拿給田柳兒跟田苗吃。 田承玉一溜煙就跑了進去,姜婉白等人也拿著東西進了院子。將各種東西歸置好,姜婉白分出五斤白面,五斤大米,半簍雞蛋,還有一包糖遞給張氏,“你也好長時間沒回家了,有空回家看看?!?/br> “太多了,娘,家里也不富?!睆埵嫌行┘拥耐妻o著。 “給你你就拿著,家里還有?!苯癜邹D身對田承玉道,“乖,幫你娘拿回屋?!?/br> 田承玉立刻高高興興的接了東西,接完,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樣道:“奶,上午五叔回來過,不過他在你屋子待了一會兒就走了?!?/br> 田老五?他去自己的屋子干什么。姜婉白直覺沒有好事,不過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見門口來了一大群人。 那群人足有十來個,除了二十歲左右穿紅著綠的女人,都是男人,每個人都氣勢洶洶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女人的旁邊站著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姜婉白剛才還在想的田老五。 田老五也看見了屋子里的姜婉白,有些躲閃的縮了縮脖子,似乎想要往后退。 他旁邊的那個女人則掐了他的胳膊一把,示意他跟上。田老五沒辦法,只能低著頭跟在眾人身后。 這個女人應該就是那個馬小翠了吧,一看這樣子就不是個正經人,普通農戶家里,哪個女人會穿這么妖艷,還未出嫁,就跟著一群男人一起走。 而且田老五也正是從她那里回來才會想到賣田承玉跟天柳兒,可見她是個禍害人的東西,姜婉白對這個馬小翠一點好印象都沒有。 這時,對面那些人已經到了院中,其中一個五十多歲長了一臉癩子的男人陰笑道:“正好你在,還省的我費事?!?/br> “什么事?”姜婉白的臉一沉,同時,心中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 “這宅子現在是我的了,你們趕緊給我搬出去,不然,等我們動手,可就不是那么好看的了?!卑]子男瞄了一眼周圍,看見那幾間青磚大瓦房,喜的就差手舞足蹈了,這房子以后可就是他的了。 “對,趕緊搬出去,給馬叔騰地方?!卑]子男后面的那群人跟著幫腔。 他們這么一鬧,田老四跟趙氏等人聽見了聲響,立刻從廂房里走了出來,正好聽見這句,田老四立刻忍耐不住,罵了起來,“你們胡說什么,這宅子是我爹蓋的,是我們老田家的,你們這些狗日的,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br> “田家的?今天以前是田家的,可是從今天開始,它就姓馬了。別說我們說瞎話,我就給你們看看證據?!闭f著,癩子男從袖中拿出幾張紙,一邊抖,一邊道,“這是什么你們應該知道吧?” 是房契!姜婉白腦中立刻出現了答案,這是田家的房契,被以前的姜老太太當寶貝一樣藏在箱子里的。 “看出來了吧,這是這座房子的房契,這張,是田家房屋的抵賬契約,還有這張,是縣衙蓋過大印的過戶證明,證明這房子還有地已經屬于我馬家了?!卑]子男一張張的翻著那些紅紅白白的紙,一邊得意的道。 他說一句,姜婉白的心就涼一截,說一句就涼一截,說到最后,她的心已經冰涼冰涼的了,這人不但已經拿到了他們家的房契,還到縣衙里去辦了登記! “承玉去叫你三叔祖來,承寶,去地里把你二叔三叔叫回來,就說有人來搶田家的房子了?!苯癜讖娖茸约豪潇o下來,推了推田承玉跟田承寶。 田承玉跟田承寶呆愣了一下,這才瘋了一般的向外跑去。 對面的癩子男見姜婉白叫人,并沒有一絲害怕的意思,反而惡狠狠的道:“怎么樣,是你們自己搬,還是我們幫你們搬?” “搬你個狗娘養的,這房子我們田家的,誰敢讓我們搬?”趙氏呸了一口,叉著腰怒罵道。 她這么一罵,田老四也來了精神,從院里抄出一個扁擔橫在手里,他喝道:“這是田家村,不是你們五柳村,我看你們誰敢動,誰動我就打斷誰的腿?!?/br> 癩子男抖著手中的那些紙,“你們可要看清楚,這契約上寫的清清楚楚,田老五欠我一百兩銀子,沒錢還債,便將這房子抵給了我。我跟他已經到縣衙里辦了手續,過了堂,你們不認都不行?!?/br> 趙氏根本不管他說什么,她知道這些人要把她從這大瓦房里趕出去,而那些紙就是武器,所以她一下子撲向癩子男,想要將那些紙給搶過來。 癩子男早就防備著她了,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吼著,“你想干什么?” 趙氏倒在地上之后也不起來,一邊滿地打滾,一邊哭壕道:“快來人啊,外村的野男人來田家村禍害人了,快來人??!” 癩子男似乎也沒想到趙氏竟然如此潑辣,如此不要臉,尋常的婦人哪一個不視自己的名節為生命,哪怕真受了什么委屈都忍著,可是這個女人,竟然一點都不怕。 調戲婦女在這個時代可是大罪,所以癩子男也有些慌張了,他指著趙氏沒好氣的道:“我就推了你一下,根本就沒碰你,你快點給我起來,不要想著這樣就能訛到我?!?/br> 趙氏卻看也不看他,繼續喊叫著。她以前當寡婦的時候什么沒見過,能保住自己的東西才最重要。 現在正是農閑時節,家家戶戶都有人,趙氏這么一喊,外面立刻涌進來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 田家村人大多都姓田,算起來都是親戚,所以一見這場面,立刻都站在了趙氏的那一面,吵吵著要把癩子男給綁起來去見官。 ☆、第13章 癩子男也有些怕了,有些無計可施,反倒是那個馬小翠,挺著胸脯走了出來,“你們干什么,我可是沒出嫁的姑娘,我看哪個敢動我!” 她這么一站出來,那些田家村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敢動了。 馬小翠一見,更加得意,啐了趙氏一口,“臭不要臉的婆娘,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樣,就你這樣的,讓我爹碰,我爹都不碰?!痹瓉砟前]子男竟然是馬小翠的爹。 趙氏一看那些村民住手了,這馬小翠還敢啐她,起身就撲到了馬小翠的身上,對著她的臉就是一抓,瞬間給馬小翠抓了個滿臉桃花開。 馬小翠疼的媽呀一聲,也開始回擊趙氏,兩個女人就這樣抓頭發、扯衣服的在地上滾做了一團。 這時,村民里的一些婦人開始勸架,不過她們都是田家村的人,就算有不喜歡趙氏的,也會幫著趙氏,一時間,馬小翠又被抓了好幾道。 癩子男見自己女兒吃虧,急的抓耳撓腮的,可是對面是女人打架,他又領教了趙氏的厲害,根本不敢上前,只能在后面喊,“住手,你們田家村難道就不講理了不成,快住手,打壞了小翠,我讓你們陪葬?!?/br> 他喊的很大聲,可是這種時候,誰還管他啊,該打的繼續打。 反倒是馬小翠,還有一些心眼,她對著田老五吼道:“田老五,你是死人啊,沒看到我要被別人打死了嗎,還不快過來幫我打她?!?/br> 田老五見馬小翠受傷,也很著急,也顧不得愧疚的事,上前就要去拉趙氏。 田老四就在一邊,趙氏占便宜他可以不出手,趙氏要吃虧,他哪里肯,一把攬住田老五,他道:“老五,你要干什么?” “田老五……”馬小翠又喊了一聲,同時響起刺啦一聲面料破裂的聲響。眾人一看,原來是趙氏將馬小翠的衣服給撕破了,而且還破了很大一塊。 從脖子那里一直裂到腰上,整個肩膀還有里面的水紅色繡鴛鴦的肚兜,甚至那高高隆起的雙峰都半遮半掩的暴露在了眾人眼前。 哎呀一聲,馬小翠不敢再跟趙氏撕扯了,抱著肩膀蹲到了地上,看那樣子,倒是有幾分可憐。 不過趙氏可一點都不會心慈手軟,趁著馬小翠不能反抗,她下死手的掐著她,而且,她下手還十分有技巧,專門往女人那些不能說的地方下黑手,保證馬小翠吃了虧也不敢聲張。 田老五見馬小翠被人看光了,再也顧不得什么,伸手就去打田老四。 田老四也不含糊,拿著扁擔就回擊,兩人你來我往,打的好不熱鬧。 正在這時,田老二跟田老三、田承運在田承寶的帶領下也回來了。本就快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了,他們正走在回家的半路上,所以到的倒是比同村的三叔祖還要快一些。 進門看見這樣一幕,田老二他們都看向姜婉白。 姜婉白現在已經明白了一切。這田老五可夠狠的,先是想要禍害家里的人,現在又跟外人合伙騙他們家的房子,他這是要把田家逼上絕路??! “老二、老三,老五跟外人合起火來要搶咱們家的房子,你們給我揍他,狠狠的揍!”姜婉白吼著。 吼完,也不知道是太激動了,還是姜老太太的身體本就不好,她這么一折騰,竟然覺的天旋地轉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往一邊歪去。 幸好她邊上站的是張氏,張氏細心,嚇了一跳之后趕緊將她給扶住了,她這才沒倒在地上。 “給我狠狠的揍他!”姜婉白喘著氣道。 田老二跟田老三那都是大孝子,一見姜婉白被氣成這樣,掄起鋤頭就去砸田老五,砸的田老五滿院亂跑。 癩子男一見自己這邊完全不頂用,吼道,“田家要是不講理,我這就告到縣衙里,讓你們都去吃牢飯?!?/br> 官字兩張口,有理沒理莫進來,這官在百姓尤其是莊戶人家心里就好比一座大山一樣巍峨,他這么一喊,場面倒是終于被控制住了。這下,癩子男才終于有機會將馬小翠給扶了起來。 將自己的外衣給女兒披上,癩子男惡狠狠的道:“這房子是我馬家的,官府都承認,你們要跟官府作對嗎?” 他的話音一落,一個十分有中氣的聲音就從外面傳來,“田家村的人自然不敢跟官府做對,不過,就怕你代表不了官府?!痹捯粢宦?,一個花白胡子的老者走了進來。 老者的頭發梳的一絲不亂,行走間腿腳帶風,兩眼炯炯有神,一點也看不出半絲年老的樣子,正是田家村的族長,三叔祖。 三叔祖一進來,院子里的立刻都跟他打招呼,他對眾人點點頭,然后徑直越過眾人,來到姜婉白的身前,頗有些惆悵的道:“要是良瑾還在就不會弄成這樣了,老五這孩子,你沒教好?!?/br> 田良瑾,姜老太太過世的丈夫。說起他,整個田家村沒有一個不挑大拇指的。當初田良瑾白手起家,攢下良田百畝,蓋下瓦房大大小小九間,糧倉里有吃不盡的糧食,錢袋子里有花不完的銅錢,誰人不羨慕。 可惜,好人總是不償命,他在壯年就拋下了一家老小,而他死后,田家江河日下,竟然短短時間敗光了所有的家業。 姜婉白的記憶里本來沒有田良瑾這個人,可是三叔祖一說,那記憶卻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涌了出來。 不由自主的,姜婉白的眼中蓄滿淚水,還是不由自主的,那眼淚就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 姜婉白用手擦了一下眼淚,有些愕然,不過瞬間,她就明白了,這是那位姜老太太的執念。她死后雖然將一切都留給了姜婉白,可是關于那個她深愛的人,她卻不愿意分給姜婉白半點。 直到三叔祖提起,姜婉白才終于想起了那個人,并不受控制的落淚。 三叔祖見姜婉白哭,也長嘆了一聲,“良瑾去了,我自然要代他好好管教他的兒子?!闭f完,他回身對田老五喝道,“孽障,還不跪下!” 三叔祖這一聲,如同洪鐘一般,田老五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田家第一百四十七代孫田文義,欲賣子侄,是為不仁不義,偷盜家產,是為不忠,欲弒老母,是為不孝,似這等不忠、不仁不義、不孝之人,根本就不配做田家的后代。今田振方依據祖宗家法,鞭打田文義三十鞭,逐田文義出田家。 眾族人可有異議?”三叔祖高聲喝完,環視周圍。 周圍的人竊竊私語起來,他們只知道田家老五想要賣田承玉的事,卻不知道還有這其他的事情。 姜婉白也有些詫異,她根本沒告訴三叔祖田老五差點殺死她的事,三叔祖怎么知道的?難道,她將目光轉向跟在三叔祖身邊的田承玉身上,只見他小臉緊繃,一副臨危不懼的樣子。瞬間,她就覺的她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不過又一想,也不一定,那天三叔祖的兒媳陳氏也看見了她脖子上的掐痕,雖然當時她沒問,但如果真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難事。 姜婉白在那里亂七八糟的想著,田老五卻已經完全傻掉了,他從來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在莊戶人家看來,被逐出家族不能上族譜,那就是沒根的人,活著沒有依附,就連死了都不能進祖墳,只能當個孤魂野鬼,這讓他如何不怕。 “三叔祖……”田老五嘭的一聲磕在地上,“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求求你不要把我逐出田家,求求你了?!?/br> 三叔祖定定的看了田老五一眼,那目光,似乎在看他,又好像透過他再看別的人,半晌,他高聲喝道:“眾族人,有無異議?” “沒有?!薄皼]有?!贝饝暣似鸨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