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試鏡九點開始，姜棠提前半小時到了東影大廈。

    演員休息室就在攝影棚旁邊，外面有工作人員負責給試鏡演員登記，姜棠寫上名字、經紀公司，工作人員一看她是沈素推薦的，態度和善不少，拿出一頁a4紙遞給她，“這是試鏡劇本，先去里面準備吧，輪到你試鏡我會叫你?！?/br>
    說完在姜棠名字旁邊畫個圈，標號4。

    姜棠猜到她應該是女三角色第4個試鏡的人，朝工作人員笑笑，推開休息室門，就見里面已經坐了十幾號人，有男有女?？吹剿?，有幾個面露驚訝，顯然認識她，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通過那樁丑聞了解的了。

    “棠棠姐！”西北角落，有個高瘦漂亮的年輕姑娘揮手同她打招呼。

    那是沈素公司的模特，叫周雨，包括周雨旁邊那兩個模特，大家最近都一起上的表演課。沈素做事向來公平，遇到需要選拔的工作機會，沈素會推薦幾個她覺得合適的人，大家靠本事爭取，她不會特別偏向誰。

    無視那些探究的目光，姜棠笑著朝同行們走去，周雨三人立即往里面挪，給她讓出位置。

    “棠棠姐，我們三個劇本一樣，你的呢？”周雨好奇地看著姜棠手里的a4紙。

    姜棠放到桌面上，大大方方給她看。

    周雨掃眼開頭就確定了，“果然都一樣，那棠棠姐快背臺詞吧，我也背了，好多的感覺?！?/br>
    姜棠點點頭，放好手包，低頭看劇本。

    東影一個月前正式發布新片《玫瑰公寓》的籌備通告，原創劇本，劇情目前保密，只介紹了基本人設，講述《時尚》雜志三個女員工合租搬進玫瑰公寓后的勵志言情記。

    公寓名曰玫瑰，三個女主同樣擁有玫瑰昵稱。米分玫瑰謝佳音職業服裝設計，家境優渥單純善良，由陸遲堂妹陸蔓蔓出演。黑玫瑰孟靜，《夢幻》雜志主編，《夢幻》是孟靜母親創建的，因家庭、經營關系破產，被《時尚》收購，孟靜繼續擔任主編，由當紅花旦謝雅出演。

    謝雅是東影旗下的演員，經過東影幾年力捧，如今已是國內四小花旦之首，名氣可想而知。陸蔓蔓是東影集團的公主，從小就是童星，早就專拍電影了，拿過幾次國際大獎，咖位根本不是謝雅、林汐可比的，這次出演電視劇，陸蔓蔓在發布會上戲稱是被哥哥陸遲奴役，連片酬都沒有。

    雖然是女人劇，東影出手闊綽，還是請了盛嘉和、慕云深、馮澤三位大紅大紫的男星出演女主們的p，人設、p配對暫且保密。

    五個主演名單一出來，米分絲們徹底炸鍋了，#玫瑰公寓#坐火箭般嗖嗖嗖登上微博頭條，米分絲們甚至開始為男神、女神如何配對爭吵起來，更多的，是猜測尚未公開的紅玫瑰演員真身，各路女明星的名字紛紛被提及，全是能與前五人齊名甚至名聲更大的巨星。

    姜棠也挺好奇紅玫瑰是誰的，說實話，發現《玫瑰公寓》演員班底如此龐大時，姜棠熱血沸騰，又興奮又緊張，興奮的是如果她能成功進組，隨著電視劇的熱播，注定熱播，她名氣也會大漲，緊張的是，這樣的大制作對演員要求肯定更高，她怕自己落選。

    連續三晚興奮失眠，姜棠慢慢平靜下來了，先努力拿到女三的角色再說吧，其他都是虛的。

    姜棠拿到的這段試鏡劇本，拍攝地點在秀場后臺。

    女三名叫康寧，對話透露出康寧終于得到機會參加一場奢侈品牌的服裝秀，她的同行卻通過臨時勾引該奢侈品牌經理搶走了她的名額，康寧正在后臺化妝時被經理通知換人，然后發生了一段對話。這里一分鐘，需要臺詞，還有一分鐘是同行走秀，康寧站在臺下觀看，鏡頭會集中在她的面目表情，劇本在這里加了個括號：演員自由發揮。

    真正劇本肯定會列出演員該有的表情，這里省略掉了，也是對試鏡演員的考驗。

    姜棠簡略看過一遍后，心悅誠服。這段戲感情復雜，難度不小，連個女三試鏡都這么難，可想而知譚京導演對拍攝的嚴謹態度。不過這部戲到底怎么個劇情啊，三個女主，女主下面還有女二，現在連女三人物都如此豐滿……

    疑惑一閃而過，姜棠很快拋掉，默默背誦臺詞。

    八點五十分，走廊里傳來腳步聲，等待多時的演員們好奇地望向打開的門口，只見幾個熒幕上熟悉的人影陸續進了隔壁的攝影棚。姜棠沒看，雙肘抵桌，雙手撐額，閉著眼睛熟悉臺詞，醞釀狀態。

    攝影棚里，一共五個評審位子，譚京一看自己的座位牌擺在中間，兩大出資方陸遲、沈擎的都在他左邊，心里滿意不少。陸遲改寫劇本前找他談過思路，單從劇情講，譚京更滿意新劇本，但問題也來了，加個模特女主，拍攝經費會增加不少，服裝化妝道具，都得考慮其中，更何況又專門為紅玫瑰請了慕云深這個大牌。他提出疑慮，陸遲馬上保證成本預算會相應增加，投資不是問題，譚京這才放了心，只是對陸遲還是有點意見，因為陸遲希望在演技都合格的情況下優先考慮沈素公司的模特，譚京將此視為對他選角的干涉。

    現在陸遲把他的位子擺在中間，也就是表達了尊敬他這個導演的態度。

    譚京沒再客氣，陸遲請他坐，他就坐了中間的席位，左邊兩大金主，右邊是制片人、編劇。

    一番客套后，譚京拿起工作人員交給他的“康寧”試鏡名單，目光落到姜棠的名字上，譚京微微皺眉，飛快掃了旁邊的陸遲一眼，恐怕也只有沈素這個陸遲的大姨子，才好意思把姜棠這樣聲名狼藉的模特推薦過來吧？

    “開始吧?！狈畔旅麊?，譚京看向負責傳人的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手里也有一份名單，按照序號，去休息室喊人。

    姜棠這邊有個模特被叫走了，周雨緊張地朝姜棠小聲嘀咕，“竟然從咱們開始，完了，我好像記不起臺詞了?！?/br>
    “那就再看兩遍?！苯妮p聲建議道，聲音平靜，很溫暖。

    周雨羨慕地看著她，“棠棠姐就是不一樣?！?/br>
    姜棠對著劇本笑，“習慣了就好了?！?/br>
    她當模特那些年，第一次登臺，第一次參加展會，第一次走秀，每一次都緊張，等習慣了小場面，還有各種大場面的第一次，緊張這種情緒幾乎沒有頭，漸漸地就習慣了，緊張化成了興奮，化成了動力。

    要說面對緊張的訣竅，姜棠確實有一個，那就是足夠的自信。

    “姜棠，該你了?！?/br>
    工作人員站在門口喊她，姜棠輕輕吐出一口氣，從容離座，沿著邊上的過道，在一屋子試鏡演員的復雜注視下走出門，很快就出現在了攝影棚門口。風衣脫在休息室了，姜棠里面只穿了一條白色羊毛衫配牛仔褲，長發披散，除了美艷的容貌與高挑個子，面帶淺笑，看起來就像一個鄰家女孩。

    譚京驚訝地看著剛剛走進來的美人，再看一眼名單，忽然有些不確定這個姜棠是不是前陣子剛爆出丑聞的那個名模闊太。他是大忙人，平時并不關注模特圈，到現在也只是聽說姜棠婚內出.軌生女，并未見過真人。而在譚京想象中的姜棠，濃妝艷抹淺薄低俗……

    “評委老師們好，我是姜棠?！?/br>
    姜棠在五人對面站定，笑容甜美地打招呼，視線好奇又禮貌地掃過從陸遲開始往右的四人，至于那根笑容邪魅的傻柱子，她就當不存在。

    “你也是天際旗下的模特，以前走過秀場嗎？”譚京雙手搭在桌子上，巧妙地打探姜棠身份。

    姜棠有片刻茫然，沒想到自己臭名遠播，這位要試鏡她的大導演竟然不認識她。就在她準備回答的時候，那邊沈擎開口了，歪著腦袋看譚京，“譚導真會說笑，姜棠可是咱們國內最優秀的模特之一，走過的秀場不計其數，維密都走過?！?/br>
    譚京拍戲嚴肅，人情世故上也是老油條了，聽沈擎這樣說，他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笑，再次看向姜棠，“我剛剛還納悶怎么會有這么巧的同名，原來真的是姜小姐，都怪姜小姐比鏡頭里更漂亮，我一時沒認出來，不好意思?！?/br>
    再怎么說都是嬌滴滴的小輩，帶著女兒不容易，他不能太給人家難堪。

    姜棠謙虛地笑，“譚導過獎了，走秀時都化濃妝，卸了妝確實不太像?！?/br>
    譚京點點頭，瞅瞅陸遲：“那就開始試鏡？”

    陸遲坐姿端正，黑眸清冷地盯著姜棠：“姜小姐準備好了嗎？”

    姜棠神色淡定：“可以了?！?/br>
    陸遲朝負責陪演員對戲的助理遞個眼神。

    助理上前，一旁攝影師同時做好準備，鏡頭對準二人拍攝。演員試鏡，人眼直接看到的效果與通過錄像看到的效果會有明顯差別，常常有臨場表現不錯的演員，一進鏡頭，效果會變差，很多導演選角會綜合錄像效果考慮。

    姜棠太習慣攝像機了，旁人可能會因為攝像機分心，她視若無睹，坐在道具椅子上，閉著眼睛，假裝有人在給她化妝。評委席那邊，沈擎托著下巴望著自己的大美人，只覺得姜棠怎么看都美，中間譚京卻留意到了姜棠輕輕摩挲扶手邊緣的動作，不知是她面對評委緊張了，還是康寧正在為即將登臺而緊張。

    如果是后者……

    譚京目光凝重起來，緊緊盯著姜棠。

    可無論是沈擎欣賞傾慕的凝望，還是譚京挑剔專業的觀察，姜棠都不知道。她閉著眼睛，沉浸在了康寧的世界里，她從一個默默無名的小模特開始熬，經歷過那么多辛苦訓練，終于被人發現，終于得到了她第一次隆重登臺的機會。外面就是t臺，她聽到了秀場音樂，她緊張，萬一扭腳出丑怎么辦？同時她又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一個自此名利雙收星光閃耀的……

    “康寧，你不用化妝了，這場換佩佩上?！?/br>
    有些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腦海里跌倒在臺上的她與星光閃耀的她都不見了，化妝師手里的眉筆也離開了她，姜棠，不，康寧猛地睜開眼睛，扭頭看向身后。那一刻，她美麗的眼睛里，沒有難以置信也沒有失望，只有從美夢中驚醒的茫然，一切不都好好的嗎，怎么突然要換人？

    ☆、26|26

    負責陪演員對戲的助理姓李，也是科班出身，演技功底是有的，不過他一天要陪很多人對戲，如果真的投入到角色里，恐怕會累死，因此根本沒打算次次都投入進去，像前面三個模特，他就是背臺詞而已。

    然而當姜棠從椅子上抬起頭，用那種美夢被打擾的茫然眼神望著他，純凈的眼里還殘留著對美夢的眷戀，李助理愣了愣，等他反應過來姜棠已經完全投入到角色中了，李助理突然有些亢奮。短暫的怔忪后，李助理情不自禁將自己代入了劇本中那個好色的品牌經理，無情又示威般看著眼前的模特，“還愣著做什么？趕緊挪地方，前面馬上開始了，起來?！?/br>
    伸手去扯姜棠胳膊。

    姜棠飾演的康寧終于徹底回到了現實，她看眼李助理旁邊并不存在的同行“佩佩”，眉頭深深蹙起，全身因為過度緊張而僵硬，但依然盡量冷靜地詢問李助理：“高先生，之前您與王組長說好的要我來走秀，怎么……”

    “我突然發現佩佩比你更合適，行了嗎？”李助理諷刺地笑了笑，冷冷打量姜棠一眼，然后按照劇本，假裝將佩佩按在椅子上。

    姜棠就站在旁邊，視線在李助理與椅子上的“佩佩”身上逡巡，仿佛真的看到李助理輕佻地撫.摸佩佩肩頭，真的看到佩佩得意地朝她炫耀。她抿緊嘴唇，眼里流露出強烈的不甘與憤慨，不甘心自己憑借艱苦努力換來的成果輕易被人奪走，憤慨佩佩的下.作手段與李助理的濫用職權。

    “不甘心？”李助理適時地來到她面前，盯著她看了兩眼，突然伸手去摸她下巴。

    姜棠狠狠拍開，嫌惡地瞪著他，呼吸急促，雙頰因憤怒而紅。

    李助理晃晃自己被打的手，并不在乎，反而笑瞇瞇盯著姜棠櫻桃般嬌艷的紅唇，“康寧，其實你比佩佩美多了，只要你愿意今晚陪我吃飯，不但這個機會是你的，以后我還會給你更多更好的機會，甚至可以簽你做我們品牌的代言人?！?/br>
    在他說話的時候，姜棠眼里的憤怒慢慢消失了，呼吸也平復了下來，就像退潮后的海面，風平浪靜。她什么都沒說，往旁邊走了兩步，對面就是五位評審，姜棠卻視若無睹，再次看向椅子，姜棠閉上眼睛，然后拽住羊毛衫衣擺，突然往上一扯……

    譚京眼里爆發出發現寶物般的興奮。

    他右邊的制片人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下，左邊陸遲則在姜棠羊毛衫掀到一半時便垂下眼簾，而陸遲旁邊的沈擎，原本正沉浸在女朋友驚人的演技中，突然間女朋友脫了羊毛衫露出羊脂玉般的脖頸手臂與小腹，上面只剩一條白色蕾絲內衣，沈擎傻了眼，隨即被電了屁.股般一躍而起。

    姜棠剛把羊毛衫甩給李助理，一回頭就被沈擎用西裝外套嚴嚴實實裹住了，緊緊將她摟在懷里，咬牙切齒地罵她：“你瘋了，一個破角色值得嗎！”

    姜棠確實入戲了，但這段劇情對她來說并不難，所以她雖然投入，卻沒有深到需要大量時間才能走出來的地步。沈擎一吼她就出戲了，轉而涌起深深的無奈，這個傻子，劇情中康寧身上穿著奢侈品牌，不需要她走秀了，她本來就要脫了外衣，而一個走過內衣秀的模特，這點程度的暴.露算什么？

    只有他傻，火急火燎撲過來，豈不是明擺著告訴旁人他們的關系？

    姜棠頭疼，不知道該怎么應對這種情況，索性沉默。

    她腦袋埋在沈擎懷里看不到外面，沈擎罵完她卻注意到了攝影棚眾人震驚的眼神，沈擎挨個看過，突然一陣煩躁，沒好氣噴了出來：“看什么看，這是我女人，老子怕她著涼給她披件外套不行嗎？”

    “沈總請注意你的言辭?！标戇t冷聲提醒他。

    譚京笑了笑，不甚在意，沈擎與姜棠真是男女朋友的話，有這種反應也是人之常情。他咳了咳，勸沈擎道：“這段戲姜棠演得不錯，沈總先幫她穿好衣服吧?！闭f完主動轉了過去，陸遲等人紛紛效仿。

    沈擎看向李助理，李助理連忙將姜棠的羊毛衫還給他。

    等所有人包括攝像機都轉過去了，沈擎這才將羊毛衫塞給姜棠，他以身體為墻，雙手撐著西裝外套幫她遮擋，低頭看她穿衣，目光掃過她雪.白肩頭，只有惱火沒有欲.望，這該死的女人，這么大方怎么不給他一人看，竟然白白便宜那些人。

    羊毛衫好脫也好穿，姜棠低頭套上，轉眼腦袋又露了出來，臉蛋微微泛紅，眉眼平靜。一抬頭對上沈擎噴火般的目光，姜棠無奈，小聲求他：“咱們的事回去再說，你繼續當你的評委，別搗亂?！?/br>
    她想要這個角色，不能半途而廢。

    沈擎瞪眼睛，她竟然還想繼續演？

    “不……”

    他想說不準她再試鏡，他又不是養不起她，為什么要因為拍戲犧牲這么多，可才開口，姜棠忽然踮起腳尖，迅速地在他唇上親了一口。沈擎愣住，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姜棠狡黠地笑，手輕輕拍了拍他胸膛，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哄他，“聽話?！?/br>
    姜棠不笑的時候，五官偏冷艷，但她聲音特別輕柔，甜濡濡的，一開口自然而然有種撒嬌的感覺。沈擎以前喜歡惹她生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喜歡聽她罵他，罵人也好聽。如今被她這樣哄，破天荒第一次，沈擎胸口的怒氣不知不覺散了一大半，但他聰明，一手繼續撐著西裝外套，一手偷偷捏了捏她小腰，低頭在她耳邊索要便宜，“晚上給我親一口，不然我馬上帶你離開?！?/br>
    姜棠皺眉。

    沈擎威脅地拽住她手臂，往門口那邊使勁兒，姜棠怕了他，狠狠掐他腰，默認了。

    沈擎咧嘴笑，外套搭在臂彎，乖乖回到了評委席上。

    陸遲、譚京最先轉過來，其他人確定姜棠穿好衣服了，也相繼轉身。

    姜棠模特出身，必須暴.露部分.身體，她很放得開，只是被沈擎那樣一鬧，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尷尬，彎腰朝評委們鞠躬抱歉：“剛剛出了點意外，讓老師們見笑了，我重新再來一次行嗎？”

    沈擎攥緊了拳頭，她還真想重來??？

    答應過她不會搗亂，沈擎重重地戳旁邊的陸遲。

    陸遲沒理他，問譚京：“您覺得如何？”

    有些導演會利用職務之便占女明星的便宜，譚京沒那愛好，他雙手交叉，探究地盯著對面的小姑娘：“姜棠，試鏡劇本上并沒有讓你脫.衣服，你怎么想到這個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