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只能咬我一個?!鄙倌甑脑捜曰厥幵谒?。 她還記得,那個秋日的陽光極其明媚,將整個花園照耀得一片金黃。 陽光下的少年悠悠一笑,輕輕折了一只開得正艷的山茶花。 “花開得好好的,折它作什么?!蹦菚r的她,也不過才十二歲。 “有花堪折直須折?!彼χ鴮⒒ㄝp輕斜插入她云鬢中。 “又不是瘋子,頭上插花作什么?!彼龐舌恋?,卻沒有取下來,只是摸了一下,感受到指尖傳來花瓣嫩滑的觸感,問道,“好看么?” 他立刻道:“沒你好看?!?/br> “油嘴滑舌!”她啐了他一口。 “只對你?!彼斐鍪州p輕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 陶織沫皺了皺鼻子,順著他的手咬了他一口,力道不輕,也不松口。 他含笑看著她,任她咬著,笑道:“只能咬我一個?!?/br> 她松了口,便見他手指上幾顆小小的牙印,得意地笑了笑。 他撩起寬廣的袖袍,露出結實勻稱的手臂,上面有一塊淤青,“你看,這可是你前兩日咬的,還沒消呢?!?/br> 陶織沫嘟了嘟唇,將瑩白的小手伸至他唇邊,委屈道:“那讓你咬回來就是了,別說我欠了你?!彼@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哪里舍得咬,只是順手抓住這只小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親啄了一下,又低笑道:“你欠我的可多了,要用一輩子來還?!?/br> “對不起,”陶織沫忽然開口道,看了莫忘南一眼,“我不應該咬你?!彼遣粦?,她只能咬阿辭一人。她愛他,才會咬他,她愛他愛得想吃了他,將他吃入腹中。如今她的左肩,仍有他愛過的一個痕跡。 他也覺察到她突然的失落,只是淡淡道:“你想咬我,隨時都可以?!?/br> 陶織沫沒答話。 很快,馬車便停了下來,莫忘南下車后又朝她遞出了手,這回陶織沫沒有伸手了,輕聲道,“不用,謝謝?!闭f著便自行跳下了馬車。 他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會,便收了回去,面色從容,也不覺得尷尬。 下車后陶織沫才發現,這里是知縣府的后門。 后門的侍衛見了莫忘南,點頭致意后便為他打開了院門,陶織沫跟在他身后走了進去。 “為什么不從前門進?”陶織沫問出口后,卻發現自己也能猜出一二,“你們長風鏢局后面的人是雍王?” 開鏢局的,必須都是黑白兩道通吃,只是沒想到長風鏢局后面的靠山居然會是雍王。若是雍王的話,只怕他們長風鏢局成為八大鏢局之首也是沒問題的,可是他們卻如此低調……陶織沫心中明白了幾分。 他輕輕應了聲,似有些冷淡。陶織沫眉毛一跳,難不成這莫忘南因著剛才下馬車之事在生氣?他不像是這么小氣的人吧?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覺察到她的目光,他開口道:“等會兒見了雍王……”陶織沫以為他是想提醒她別沖撞了雍王,誰知道他竟是接著道,“別流口水?!?/br> 陶織沫額上出現黑線,至于么,她和阿辭可是……不過,有時她看久了也是會對阿辭流口水的。誰讓他生得那般美,一般人只要不小心看到一眼,都會移不開目光。有時她也很好奇,為什么像他這么高高在下,又完美的人,會看上她——一個相府不起眼的庶女呢?她模樣雖然尚可,可是也配不上他。若是論身份,那便是排到帝都城外,也是輪不到她的。 她也曾經問過阿辭,究竟喜歡她什么?可是每次他都是笑而不答。 在管事的引導下,他們穿梭過后花園,抄手游廊,七彎八拐之后終于來到了上次那間竹苑。 “二位請在此稍等,我去稟報王爺?!惫苁庐吂М吘?。 陶織沫都有些暈了,她一向記不住路。每次和南宮辭出門逛街,都是南宮辭在帶路。有時她進了一家店,再出來就辯不清是從哪邊來的了。同樣一條路,晚上逛和白天逛也是大不一樣,回來的時候和去的時候也大不一樣。 ☆、第35章 此生再見(二更) 她從來沒記過路,只要跟著南宮辭就行了。就如同此時,她跟著莫忘南。 莫名其妙地,莫忘南的背影竟與記憶中南宮辭的身姿重疊在了一起。她不知道,南宮辭的背倘若從背后抱住,是什么樣的感覺,一定是很溫暖的吧。 可是她卻從來沒有抱過他,這算不算是他們前世的遺憾之一?前世,也只有在騎馬的時候,他才從后面抱過她。他的懷抱很寬厚,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住了,給了她無窮無盡的安全感。 莫忘南忽然轉過身來,那一臉的絡腮胡實在是太違和了,陶織沫抓抓頭,她怎么會覺得莫忘南和南宮辭相似,想是腦袋壞了。 “怎么?”他微微朝她傾了身子。 “沒、沒有?!碧湛椖[手。 等一下,真的要見到阿辭了。她突然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是在夢里一樣。這一切的場景,都變得朦朦朧朧起來。 “二位有請?!惫苁鲁练€的聲音將陶織沫從夢中拉了出來,她忽然清醒地意識到,她真的要見到南宮辭了。 可是,她卻害怕了。 “怎么了?”見她沒有跟上來,莫忘南轉過身來,“你在害怕?!?/br> 陶織沫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抬起腳來。 踏出第一步后,剩下的路好走多了。 跨進門檻的那一瞬,陶織沫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草民莫忘南拜見雍王爺?!蹦侠事曢_口,說話的同時,動作利索地掀起長袍,單膝下跪行了一禮。 陶織沫甚至不敢抬頭,只看到坐在首座的他輕輕揮了一下袖袍,莫忘南便站了起來,他回頭一看,卻發現陶織沫一直呆立在原地。 阿辭,她的南宮辭。 今日的他穿著一件玄色直裾袍,腰系錦帶,三千墨發以一支瑩白的羊脂玉簪束起,沉穩而優雅地坐在太師椅上,一動不動,猶如一尊白玉。只是唇色微白,略有弱病之感,卻風華不減往日。見了她這無禮的舉動,他輕抬起眼眸沉靜地看了她一眼,那一雙冷淡的鳳目,早已無了往日的流轉風情了。 “好一個小姑娘,見到王爺還不行禮?!绷⒃谀蠈m辭身旁的男子幽幽開口,雖是斥責,聲音卻是極輕柔的,還帶著隱隱的笑意。而且,還一眼就識穿了她的女子身份。 陶織沫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眼皮子一跳。這個人,陶織沫對他有很深的印象,他是南宮辭的謀士,前世的時候就一直跟在南宮辭身邊。 現在的他多少還是比當年見到的時候要年輕上一些的,約莫二十七八,體型偏瘦,生得有些陰柔。立在南宮辭身邊,站姿頗為隨意,無一絲拘謹,顯然現在的他在南宮辭身邊的地位就已經不低了。 只是,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前世陶織沫與他甚少交集,總覺得他這個人陰深深的,一旦與他對視上,他那雙細長的眼睛就似一汪幽潭似的,似能把人的魂魄給吸進去。 “咳咳……”莫忘南不輕不重咳嗽了兩聲,陶織沫這才回過神來。 可是,要讓她對南宮辭行禮?其實,她并非沒對他行過禮,那也是被他納入府后故意和他嘔氣才會對他行禮的。她與他,何曾需要這些禮節了。 陶織沫猶疑了一下,終于伸出手取下了帷帽,看著南宮辭,輕聲道:“阿辭,我是沫沫?!?/br> 她以為,他會吃驚,會訝異,也許還會跳起來,會朝她沖過來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可是他沒有。他只是輕抬眼眸看了她一眼,稍微停頓了一瞬間,便又移開了眼。他的眼神,完全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你是何人?”他淡淡開口,拿起桌上的茶杯,用杯蓋輕輕撥了撥茶沫,輕品了一口,才又看向她。這一回,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可仍是無一絲波瀾,就如同平靜的湖面。 陶織沫有些難以置信,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又說了一遍,“阿辭,我是沫沫!”他忘了她?不可能!除非是是他在生她的氣,他故意不認她。 他放下茶杯,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她,態度漠然,“本王不認識你,還有,不得直呼本王名諱,僅此一次?!闭f著,他看了一眼莫忘南,意思是看在莫忘南的面上,饒過她這一次。 陶織沫整個人都懵了,如此冷傲,這是南宮辭對陌生人的態度??墒?,她、她怎么會成了陌生人呢? “福公子,在王爺面前不得無禮?!蹦陷p聲提醒,很明顯,陶織沫的失禮給他帶來了一些麻煩。 “我……我……”陶織沫眼淚竟忍不住要往下掉,連忙戴上帷帽。帷帽一戴上,眼淚立刻就滴落在地。 “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她淚眼問。 南宮辭側目看了她一眼,正想說話,他身旁那個陰柔的謀士突然低聲提醒道:“王爺您忘了,樓蘭公主說過,這個毒雖然解了,可是可能會影響人的記憶,需要個一年半載才能慢慢恢復?!?/br> 陶織沫像是頭頂響起旱天雷一般,怔怔地看著他。 阿辭,是失憶了?所以,才會忘了她? 謀士繼續道:“許是王爺先前認識過這位姑娘,現在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不然您說平常人哪里敢來冒認您呢?!?/br> 南宮辭沉吟了一會兒,看著她,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與我相識?” “我……”陶織沫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她如何能報上名來? 她怎會不知她在京中的惡名?右相府庶女陶織沫,因為結識少將軍南宮辭飛上枝頭變鳳凰,在得少將軍六年寵愛之后,卻在將軍府被滅門之際,選擇了明哲保身,與南宮辭一刀兩斷! 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幽州刺史宮南就是當年的少將軍南宮辭了,只是無一人敢挑破,南宮辭也只是在等為父洗刷冤屈后便請新帝為自己正名了。 陶織沫咽了咽口水,忽然覺得自己此時前來相認根本就如羊入虎口!簡直是必死無疑!一下子便出了一身大汗。 南宮辭若是不記得先前與她的情誼,只怕按市井傳說的情況,會直接一刀了結她!他怎么可能會容忍一個落井下石,恩將仇報的人! “對不起,我想我可能認錯人了!”陶織沫立刻開口,語速迅速得她幾乎快咬到自己的舌頭。 那謀士挑眉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笑,這個小姑娘,似乎挺有趣的呢。而南宮辭只是微微皺眉,莫忘南則忍不住摸了摸眉毛。 一陣沉默,陶織沫只覺得空氣壓抑得她快窒息了,終于忍不住開口道:“我可以先下去嗎?” 她話未落音,那謀士便笑出聲來,笑聲聽起來有幾分尖利,卻是自作主張揮了揮手,“小姑娘下去吧!” 陶織沫松了一口氣,對他屈膝行了一禮,連忙退下,卻又聽得他笑道:“這回倒是記得行禮了?!?/br> 陶織沫皺眉,才剛對他印象轉好,他又惹人討厭起來了。 陶織沫急沖沖退了出去,冷不妨便撞到了一個人。她原先帷帽便沒戴穩,這人卻剛好將她帷帽打了下來。 陶織沫抬眸看了他一眼,這人生得一張方正國字臉,五官還算端正,看著似乎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見過。他身上還穿著盔甲,想是將士級別的。這將士一見是個標致姑娘,忙低下了頭,抱拳道,“失禮了?!?/br> 陶織沫一時有些木訥,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她此時只想盡快離開這里,感覺晚一步就會脖子一涼,人頭落地了。她怕南宮辭!很怕很怕! 以前她總是料定他不敢殺她,因為他心中有她??伤F在失憶了,她在他心中什么都不是! 陶織沫嗯哼了一聲趕緊撿起帷帽離開,可是撿起來后還未戴上,那人身后的一個圓臉男子便指著她叫了起來,陶織沫抬起頭來,與他大眼瞪起了小眼,二人面面相覷。 片刻之后,陶織沫立刻戴上帷帽,轉身就跑,可是那人卻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叫道:“陶織沫!” “你認錯人啦!”陶織沫撥腿想跑,卻被他牢牢擒住,像拎小雞一樣給拎了進去。 陶織沫連忙擋住臉,不敢再讓南宮辭見她一眼,生怕他想起那一天的事來。 這圓臉男子將陶織沫丟在地上后,與先前她撞的那個國字臉男子齊聲道:“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禮?!毖粤T便拱手抱拳朝雍王行了一禮。 陶織沫被他那么一丟,膝蓋骨便狠狠地在地上嗑了一下,“咚”的一聲響,聽著都痛死了,連爬都不爬起來,坐起來后一抬頭便見圓臉男子正瞪著她。 “這是何情況?”南宮辭看了地上的她一眼。 完了完了,陶織沫連連搖頭,南宮辭還真的不認識她了。若是以前見到她被人這么粗暴對待,肯定一拳就把那人打飛了??墒侨缃衲?,眼中一點憐惜都沒有,就像看個死人一樣,完蛋了完蛋了。陶織沫顧不得疼,她心更疼呢。 ☆、第36章 兄妹相會 “二弟,你說她是誰?”先前撞到她的國字臉男子問道。 “大哥!她是六妹!陶織沫!”他此言一出,國字臉男子明顯吃了一大驚! 可是陶織沫更是嚇了一大跳,瞪著國字臉男子:“大哥!你不是死了嗎?”大白天還見鬼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