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放心吧,小孩子重情也薄情,難過上這幾日,很快就會忘的?!崩钍习参康?。 “肚子餓了吧?你想吃什么?”陶織沫繼續哄道。 “我、我想吃麥芽糖……還有紅豆糕、還有蘿卜糕……”小長歡想起吃的,便忘了哭了。 好不容易,小長歡終于被李氏抱走了。她這邊剛松了一口氣,一回過頭就看見阿滿躲在門后,紅著眼睛看著她。在阿滿身后,還有個眼看著眼淚就要掉下來的喜兒。 陶織沫撫了撫額,打起精神走過去,一左一右摟著姐弟倆談了會兒,這倆姐弟倒是個懂事的,邊掉淚邊點頭,看得陶織沫心酸不已。 “你們兩個乖乖的,在家一定要聽爹娘的話?!?/br> “喜兒知道,阿兄你在外面,一定要按時吃飯,渴了就要喝水……”其實阿兄要離開,她是知道的。只是,原本定的沒那么快走,怎知道昨夜突變,今日就走了,這讓她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 阿滿這邊不說話,只是紅著眼。 陶織沫搖頭一笑,阿滿這性子,其實是有些倔強的,要是真生起氣來,可以幾天不說話,像個小大人。 “阿滿……”陶織沫捏了捏他可愛的小臉蛋。他扭過頭去,還是不說話,也不看她。 “阿滿,生阿兄的氣了?”陶織沫輕問。 “阿滿,不許這樣!”雙喜斥道,“阿兄都要走了,你還這樣!” 阿滿瞪她一眼,一會兒有些生氣,“你們都見過阿兄的模樣,就我沒見過!以后想阿兄了,我都不知道……不知道……”阿滿說著眼淚忍不住掉了出來??墒堑f過,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他怎么能哭,連忙站起來跑掉了! 真丟人,還在兩個女孩子面前哭了。他已經知道了,阿兄是個女子,一直以來都是女扮男裝。之前她們瞞著他,是怕他年紀小,不小心說漏嘴,可是他現在已經長大了,也懂事了,她們還是沒有告訴他!想到這,他又氣不打一處來! 陶織沫只想說……阿滿,你哭真的沒關系,不用這么難為情,畢竟你才五歲呀! 吃完豐盛的午飯后,李氏將她輕輕拉到一邊,與她說起了昨日被愛琴發現她女兒身的正事。 陶織沫一聽,冷哼一聲,“一百兩?她們還真是會獅子大開口!” 李氏皺眉道:“我jiejie也打了她一頓,可是她性子倔強,就是不肯服輸,現在被我jiejie關了起來,還堵住了嘴。不然,就怕她到處嚷嚷……”李氏說著聲音低了下去。 陶織沫覺得不對勁,“娘,你不會真給了吧?” 李氏覺得無顏面見她,別過了臉。 “娘!這銀子真給不得!是人皆貪得無厭,尤其是她!堵得了一時,又如何堵得了一世!這是個無底洞!”陶織沫不知不覺,語氣重了起來。 “中午我給她們送過去了,你爹和我一起去的。放心,她已經立了字據,保證不會說出去?!崩钍险f著,將疊得整整齊齊的字據從懷中掏了出來,“白紙黑字的,寫得清清楚楚呢!你爹也警告了她們,若是敢說出去一個字,就別怪他不顧兩家人情面了。你也知你爹這人,要么不管,若是管了,絕對是說到做到!” “不行!這個得要回來!絕對不能給!”陶織沫堅決道,“難不成我們還真的怕了她們家?人善被人欺!她們不過是一班欺善怕惡之輩!” “大福,你聽娘一句勸?!崩钍厦∷?,“如今既然已經撕破了臉面,以后我們便與她們再無情面可言。若、若她們以后還敢再來,娘絕對與她們一刀兩斷!從此再無瓜葛!” 陶織沫聽她這么說,氣得胸口微喘,甩了甩袖子便跑了出去!任憑李氏在后怎么呼喚,也不回頭。真是怒其不爭!但愿!但愿李氏真能如她所說,以后與她們再無瓜葛! 陶織沫剛跑出院門,一拐角就狠狠撞上了一堵結實的胸膛! 那人身形穩健,被她這個力度一撞仍是站得穩穩的,反倒是她自己像撞上了一堵墻一樣,眼看著就要往后跌去。 她還未尖叫出聲,便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撈了過去。陶織沫一驚,連忙從他懷中掙脫開來,她腰身纖細,平日全靠寬大的衣袍掩飾,如今被他這么一抱,只怕會被識穿女兒身了。 待站穩后,她才看清來人。 來人披著一件黑色連帽斗篷,顯得體型高大偉岸,立在她面前,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陶織沫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見他面覆半個麂皮面具,面具眼眸處現出一雙狹長的鳳目,似帶著些危險的韻味。 與這雙鳳目格格不入的是他露出來的下巴,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胡須,濃密的胡須中,一雙薄唇微抿。 ☆、第18章 初次相撞 “姑娘看夠了?”他開口,聲音頗有磁性,隱著笑意。 “???”陶織沫一驚,連忙后退兩步,“你、你!”慘了,他叫她姑娘!想是剛剛那一抱…… “你、你真無理!”陶織沫粗著嗓子怒斥。在這樣的情形下,她唯有先聲奪人。 “姑娘此言差矣,”他雙手抱臂,語音帶笑,“明明是姑娘跑出來撞到在下,在下好心相扶,怎地變成在下無理了?” “你!”陶織沫一時詞窮,無言以對。 “二當家!”大勇突然從他身后跑了過來,見到陶織沫后笑道,“看來你們已經認識了!大福公子,這就是我們二當家!” 陶織沫的臉一下子千變萬化,怎么辦,她突然覺得好尷尬。還好、還好她有面紗擋著。 “大?!??”他音帶疑問,探究地看向她。 陶織沫未免心虛,吱吱唔唔了好一會兒,才道:“原來是長風鏢局的二當家,在下失禮了。還望二當家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與在下計較?!?/br> “???怎么了?”大勇有些摸不著頭腦,難不成剛剛福公子還沖撞了二當家不成? 那二當家卻是笑道:“哪里的話,剛剛是在下冒犯了大福,公子?!痹谡f到公子前,他還故意停頓了一下。 陶織沫瞪他一眼,這個大胡子是故意的!長得這么正兒八經的模樣,豈料內心卻是個輕浮的主兒。陶織沫氣得牙癢癢,仍是沉住氣,“如此,便謝過二當家了?!?/br> “哦哦!”對于二人剛剛發生的事,大勇想著也是小事一樁,“我等籌備了酒席為二當家接風洗塵,其實也算是為你等送行。你們等一會兒就可以過來吃了,我先去找田大哥田大嫂他們!你們二位,慢慢聊、慢慢聊!” 他怎么覺得,這二人間的氣氛似有些不對勁,可是他可不想插這一腳,趕緊開溜了。 “二當家應該是臉上有疤吧……”陶織沫突然幽幽開口,話語一出,又覺得有些不妥,她今日似乎有些失禮了。 他一聽,卻是嗤笑了一聲,“我面上有疤,所以戴半個面具。像大福公子這般整個頭都套住的……”他拖長了音,點到為止。 “你!”陶織沫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怎么就沒想到自己此言一出,是五十步笑百步呢。 他似乎無意與她糾纏下去,只是抱拳道,“等會兒,便恭迎大福公子,大駕光臨了?!彼⑽⒏┥?,似帶恭敬之意。 陶織沫氣得不想再與他說話了,轉身便走。他雖然俯下身子,卻還是高出她一大截。陶織沫對他而言,不管是身形還是年紀,不過是一個小毛孩。這般客氣地與她說話,不像是恭敬之意,反倒像是……在逗她玩!她就是有這個感覺! 與此同時,愛琴懷揣著兩個銀錠快步入了縣城,整個人如沐春風。太好了,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美事,整整一百兩銀子呢。 就知道他們家有的是錢,一個晚上就輕輕松松籌了一百兩銀子出來。平日裝什么窮呀?不過,早知道他們家這么有錢,她開個二百兩銀子,也不是問題。 這么想著,她又覺得有些后悔起來。若當時,她娘讓她嫁給大福表哥的話……呸呸!什么表哥!明明是個娘們!而且,還長得很漂亮!一看就不是縣城里那些庸脂俗粉堆砌出來的假美人。 她雖然不是那種傳統的美人,但是,長得很精靈可愛啊。那一張包子臉,看著就讓人很想捏,像兩三歲的小娃娃一樣,很可愛。還有那一雙大眼睛,看起來既清澈又靈動。氣死她了氣死她了! 也不知道她親娘長什么樣,能生得她這么美。話說,她該不會……不是姨父生的吧?姨父長得那么五大三粗,怎么可能會生出這么一個嬌小玲瓏的美人兒出來? 看來她家的秘密,還真多呀。不過,現在她手上有了這一百兩銀子,她也懶得去計較這些了。 呀,這盒胭脂真貴,居然要一兩銀子。雖然她現在有了錢,可還是有些舍不得花。畢竟,這錢是有限的,也就只有這一百兩銀子了??蛇@一百兩,已經夠她當上一個小富婆了。若是能繼續跟他們要錢就好了,可是一想到當時姨父那張臉……她就覺得害怕。若不是爹娘在,她都懷疑姨父要揍她了,要是姨父那比她膝蓋還大的拳頭一拳打過來,只怕她就此一命嗚呼了!還是算了,命都沒了,錢要來也沒用了。 唉呀呀,這盒胭脂……為什么舅舅家沒有賣呢? 算了,就買一盒來試試吧,其余的水粉,去舅舅家買,舅舅會直接按進貨價給她呢。而且呀,聽說表哥今日就回來了。 表哥,想到她的積善表哥,她就面色含羞。其實,她當時不想嫁給那個田大福,主要還是她心中有了人,這人,正是她的積善表哥。 她的表哥生得清清秀秀的,而且自小聰慧,可是考了個舉人的功名,他們縣城里,總共才出了多少個舉人呀。 表哥離開了四年,如今載譽而歸,不知……不知是不是要娶親了。舅母也喜歡她,不知道這次會不會……想到這,她又偷笑不止。 “表哥!”一到舅舅家,她就見到那抹清秀的背影,這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積善表哥么。 “愛琴meimei?!蹦贻p男子回首,溫文一笑,朝她走來。 她羞澀地低下了頭,又悄悄抬起頭瞄了他一眼。四年未見,他似乎也長高了也不少,有了男子的氣概,一身儒袍讓他多了幾許文人氣質,不再是當年的鄉野少年了。 “琴兒來啦!”一中年男子從堂內走了出來,正是她舅舅。仔細一看,他五官與積善有幾分相似,只是面容圓闊了許多,體型也相對壯實些,“今晚為你表哥接風洗塵,你娘他們怎么還不來?” “舅舅,現在才什么時辰呀!娘他們等會兒就會來了!”她撒嬌道。 “就是,你還擔心你meimei不來么?”接話的是愛琴的舅母李季氏,積善生母在他年幼時便病逝了,她是后面娶進來的,年紀也輕些,今年不過三十來歲,體型有些高瘦,再加上顴骨生得高,長了一雙吊梢眼,讓她看起來有些尖酸刻薄。她嘆了一口氣,“哪像你那個jiejie!給臉都不要臉!”說著啐了一口,面上涂抹的一層厚厚的□□因著她抽搐的表情抖了幾抖,紛紛而落。 “人家十幾年不往來,一來就住進了咱們家,現在發達了,就翻臉不理人。你說這縣城里那么多人賣花茶賣桂花酒,都在搶她們的生意,我們可都是自己人,她偏不肯告訴我們秘方!你說,咱們自己人,和她分擔一些又怎么了?”她仍繼續抱怨個不停。 愛琴看著她那張涂抹了紅脂的大口有些招架不住,可還是笑臉相迎巴結道:“就是!我娘可心疼姨母了,我常常聽她提起小時候的事呢??墒悄匆棠脯F在,發家了之后也不與我們家往來了。我昨兒個去她家,還被她趕了出來呢!以后呀,我也生點骨氣,再不去他們家了!” 李積善聽得微微皺眉,見他面色不悅,李進正色道:“婦人家長舌回屋去!” 被他這么中氣十足地一喝,那二人才住了口,回屋打點起酒席來。 愛琴幫著李季氏打點著酒席,趁她沒注意,偷偷溜了出來,累死了,她才懶得去干這些呢。平日里只要哄得姨母開心就行了,干活這些,就留著給下人去做吧。 不知道這個時候表哥在干什么呢? “愛琴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呢?”正在院子里走著,忽然身后有人喚住她。 她一回頭,見是積善表哥的隨從常德。表哥四年前上京,便是帶了一個書童與他二人,他也算是表哥的心腹吧。說是心腹,還高抬了他,也就是平日里幫表哥打點下食宿的下人罷了。 這個人么,看起來呆頭呆腦的,但實則有幾分狡猾,還長她表哥幾歲。打她懂事起,她就記得他老愛看她。小時候還經常糖給她吃,怎地現在了……她眼珠子轉了幾轉,難不成是看上自己了?哼,真是癩□□想吃天鵝rou! 不過是轉念間的事,她即刻換了張笑盈盈的臉,“我去找表哥呢!表哥在哪?” “少爺在書房里念書呢?!彼θ轁M面,自己去了京中四年,也算是見識廣了。勾欄青樓也去過不少次,可是心中仍是記掛著這個……小姑娘呢。 愛琴聽了,“哦”了一聲就轉身朝書房奔去了,常德的笑也在她轉身那一瞬間收了起來。哼,看這小丫頭的眼神似乎還是有些看不起他呢。呵,還真將自己當成富貴人家的大小姐了?少爺可是見過世面的人,絕對不可能會娶她一個鄉下丫頭為妻的。作妾,倒不無可能! 不過是一個有幾分姿色的小丫頭罷了,若他有了銀子,還愁沒姑娘跟他不成!等有一天老子飛黃騰達了……想到這,原本一臉老實的他,臉上現出了讓人看了心寒的冷笑。 來到書房前,愛琴理了理發,這才輕輕敲了敲門,“表哥,表哥!” “進來?!崩罘e善將書卷放下,看到她后起身相迎,“愛琴meimei何事?” “表哥,我剛剛聽舅母說,你下個月,又要上京了?” “是,兩年后有殿試,若能中舉……”想到這,他不由得會心一笑。 聽得他的確認,她心中滿是失落。表哥都這個年紀了,怎么還不娶親呢。舅母也真是的,不想著先幫他把喜事辦了再讓他上京,先成家后立業嘛,看來晚上得讓她娘提點一下了。 她東拉西扯地與他說了好一會兒話,見他有些心不在焉起來,這才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道:“表哥我告訴你,我昨兒個發現了一個秘密!” 聞言,他原本溫和的面色忽然冷了下來,“既是秘密,你又何必說與我聽!” 他生平便最恨這些長舌婦人。他的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當年發現那件震驚帝都的大事后,她便一病不起,至今仍臥病在床。而市井中的那些蛇舌婦人,竟將她貶得……實是令他心痛難忍。 ☆、第19章 貪得無厭 “不是表哥,你聽我說!”見他有些生氣起來,她忙快嘴解釋道,“這是關于姨母家的事!姨父他家之前不是有過一個兒子嗎?就是姨母嫁過去之前生的!叫田大福!我昨天發現這田大福是個女的!”說到后面,聲音已經是越來越大聲了,幾乎是叫喊出來的。 女的?他已起身準備離去,聽到這又停住了腳步,思索了一會兒后道:“是男是女,皆與你無關。人家有所隱瞞,當是有難言之隱,你不當聲張?!倍笳?,“若我發現你再提起此事,休怪我……休怪我……”休怪他如何?他也說不出口,只能搖頭離去。 “表哥!”愛琴哭喪著臉,什么嘛!她可是立過字據的,將這驚天大秘密告訴他,誰知道他非但不感興趣,反而生起她的氣來,有沒有搞錯嘛! 就在她氣得跺腳的時候,常德卻面帶笑意地踏了進來,“愛琴小姐,什么事這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