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
那個所謂的青梅竹馬,沈月蘿早有心理準備。 一個女人在牢中被關了五年之久,還能神志清楚,已數難得。 至于其他的,比如與年紀不相符的蒼老,身上的囚服,已看不出本來顏色。 倒是一頭長發,梳的很是整齊,看樣子她也是個愛打扮,喜歡精致的女人。 周青柳是被人扶著走進來的,原因是她挺起的肚子。 看見周青柳的肚子,沈月蘿第一時間摸向自己的肚子,這是做母親的本能。 可能隨即她又想到一個問題,剛才又是割rou,又是殺人見血的,會不會太血腥了? 小景似是了解她心中所想,慵懶的抬頭豹頭,很鄙夷的瞄她一眼。 現在才來擔心,也得虧她還能想起來。 沈月蘿白了小景一眼,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雙腿踩在小景背上,讓它鄙視自己,小東西,不收拾它,就不曉得誰才是它的主人。 “夫君,你怎么樣了,這……啊,血,”周青柳看見錢修的半邊身子都是血,哭著撲到他身邊,心疼的快要瘋了。 可是錢修的一雙眼睛,卻只在地上跪著的女子身上,那眼神中帶著痛入靈魂的心疼,“錦娘!” 一聲熟悉的呼喚,似乎才把地上跪著的女子,從神游的思緒中拉回。 她茫然的抬頭,看向一臉痛苦的錢修。 “錦娘……”錢修又喚了她一聲,這一聲如泣血一般。 “修……修哥哥,”女子小心的開口,好像怕喊錯了似的。 聽見心心念念的人喚了自己,錢修什么也顧不得了,揮開抱著他胳膊的周青柳,沖上去將女子緊緊抱在懷里。 周青柳笨重的身子,平衡力極差,被他一甩,人就向后倒去。 索性老嬤嬤救的及時,才沒讓她摔在地上。 老嬤嬤心疼自家小姐,心疼的斥責,“大姑爺,你怎能如此對待大小姐,她還有兩個月就要臨盆了,她是你的娘子,肚子里懷的是你的骨rou!” 錢修抱著懷里嬌小的女子,眼睛不知盯著何處,聲音異常的冷淡,“不,她懷的是周家骨rou,我只是周家的上門女婿,是你們周家的一條狗!” 這個時候的錢修,只能想起周保生是如何害了錦娘入獄。 而他又是如何在周保生手下,做牛做馬,看他們一家人的臉色。 總算蒼天有眼,周保生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周家破產,留下的一點產業,也盡歸他的囊中。 看著周家敗落,看著自己親手占了周家的女兒,他只有報復的快感,再沒有旁的感情了。 對,就是這樣! 這才是他錢修該做的事。 老嬤嬤不敢相信會從這個一向溫和的姑爺嘴里,聽到這樣的話,“這……這是怎么了,爺,你怎么能這么說,大小姐對你可是一片真心……” 錢修忽然扶著懷里的女子站了起來,冷笑著看向趴在嬤嬤懷里的周青柳,“真心?哼,如果不是周保生,她也不用受這份苦,所以歸根結底,這一切都是周保生造的孽,你要怪就去怪他吧!我這一生,只愛錦娘一人,活著的一切,也只為了救錦娘出獄!” 在他們爭論時,應時元已悄悄將錦娘的事,說給沈月蘿聽。 原來五年前,錦娘做為繡娘去周家做事,卻被周斗金看上。 周斗金強暴錦娘之后,被錦娘刺傷,周保生便以這個行兇傷人的罪名將錦娘送到官府。 錦娘行兇是真,因為她傷人的時候是在大街上。 可是錦被被強暴,卻沒人看見,時間一過,她身上的證據也沒了。 在沒有證據證明她是被強暴之后,當時的縣官便以行兇傷人的罪名,將她關進大牢,判了五年之久。 如此之下,錢修怎能不恨周家人,他恨不得周家滿門滅亡。 可他自知斗不過周保生,也抵不過周家的勢力,便忍辱負重,做了周家的上門女婿。 周青柳從地上爬起來,滿臉的淚水,“夫君,我知道你恨我爹,我一直都知道,你要是放不下這位meimei,接她回家可好?我們一起照顧她,夫君,就算你厭恨我,可是孩子是無辜的,我不想看到孩子沒爹疼愛?!?/br> 錢修的神情有了一絲松動。就在他想回頭之時,懷里的錦娘忽然發抖,揪著他的衣領,“修哥哥,我不要看到周家的人,一個也不想看到,既然如此,你就別管我了,讓我繼續待在這里吧!” 說著,她憤慨的推開錢修,重新跪下。 錢修看她倔強的背影,心痛的無以言表,又將她撈起來,圈在胸前,再回頭對上周青柳時,已如陌生人一般的眼神,“不必了,我自會照顧錦娘,這幾年,我掙的錢,我全部帶走,你們周家剩下的產業,就留給你!” “等等,”沈月蘿忙插話,“錢修,你是不是忘了我剛才說的事,如果你要帶錦娘走,所有的罪名就是周青柳承擔,不管合不合規矩,我只告訴你,這是我的規矩,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可要想好了!” 也許做了母親,沈月蘿對周青柳生出幾分同情。 可憐的女人哪,到現在還沒看清錢修的真面目,還對他抱有幻想。 果然,周青柳在聽到沈月蘿提出的條件時,身子晃了幾晃,險些沒站穩,“夫君……你……” 錢修抱著錦娘的手,緊了又緊,“對不起,我不能再看著錦娘受苦,這個錯,本就是你們周家的,我現在只不過還給你而已?!?/br> 說完,他看向沈月蘿,“只要王妃娘娘肯放我們二人離開,我愿將所有的秘密和盤托出,要是……要是王妃愿意開恩,給她找個僻靜的地方,讓她生下孩子再入牢獄!” 最后幾句話,他說的很小聲,甚至不敢看周青柳的眼睛。 此時此刻,他胳膊上的疼,遠沒有心里的痛來的強烈。 他也不知這痛從哪里來,只知道心口像撕裂般的疼。 他不敢看周青柳哭泣的臉,更不敢去想她肚里的孩子。 沈月蘿微抬了下手,“應大人,將他帶下去審問,但是錢修,在你離開之前,我得說一句,走出這個門,你就沒有后悔的余地,就算哪天你后悔了,再想見她們母子,也絕不可能,有些事,有些人,你錯過了,一輩子都將活在悔恨之中!” 錦娘再次感覺到錢修的遲疑,她抬起那張蒼白的臉,雙目含淚的凝望著錢修。 有些人就是如此,即便不說話,但只需要一個眼神,便可以傳遞無盡的感情。 這個錦娘,也不簡單哪! 錢修咬緊牙關,彎身抱起錦娘,低著頭,從周青柳身邊走過,再沒看過她一眼。 周青柳想喊他,想叫住他,可是她卻叫不出口。 她的相公,抱著另一個女人離開,卻將一切丟給了她。 是不是太好笑了? 在快要看不見錢修的身影時,周青柳忽然笑了,凄慘的笑著:“錢修!你好狠的心,縱然我周家對不住你,對不住你的錦娘,可我周青柳可曾有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現在你救了你心愛的女子,將我推入火坑,很好,我周青柳記住你的一切,死生不復相見!” 最后一個字說完,周青柳猛的轉身,背著對門外的人,微微仰著頭,任眼淚肆虐的流下。 錢修的身影猛的停在那,他不敢回頭。 捫心自問,周青柳對他的好,無可挑剔。 以至于到了后來,他跟周青柳相處時,已懂得用真心。 否則也斷然不會讓她懷上孩子。 可那又如何,事到如今,他不能再讓錦娘受到委屈。 錢修最終還是離開了,離下一室扼腕嘆息的人。 沈月蘿走到周青柳身邊,對她有幾分憐憫,“其實剛才的事,不過是我想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也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不這么做,你勢必要容忍他帶著錦娘,跟你一起生活,說實話,同樣即為人母,我不想看到你過上那樣的日子,長痛不如短痛,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早點看清,你早點解脫?!?/br> 周青柳用含著淚的眼睛,無助又疑惑的看著她,“王妃娘娘這是何意?” “沒什么意思,如果你不想再回周家,我可以替你找一個去處?!?/br> “是大牢嗎?可以,既然他想讓我替錦娘去坐牢,那我便去,我倒要看看,五年之后,他會如何面對我,”周青柳手撫著肚子,絕望的目光,看著看向跳動的燭火。 沈月蘿冷嗤,“別傻了,五年的時間,對一個女人來說,何等的可貴,犯不著為了那樣的一個男人,毀了自己的未來,去蘭陵山莊吧,那里都是女子,她們會好好照顧你,讓你平安生下孩子?!?/br> “蘭陵山莊?您不是要將我投入牢獄嗎?”周青柳驚訝了,如死灰般的心,再次燃起點點火光。 沈月蘿笑的狡詐,“那樣的謊話你也相信?哼,不過是為了試探他而已,至于錢修最后是怎樣的的結局,你不必擔心,我不會讓他死的,我會讓他活著,活到他終于明白失去是什么的時候,到那時,你已有了自己的生活,讓你的幸福,報復他的不幸!” “這……這真的可以?”周青柳不是不恨,看到錦娘窩在錢修懷里的那一刻,聽到錢修冷漠的將她推入萬丈深淵時,她已恨到了極致。 可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弱女子,報復這種事,她真的可以做到嗎? “怎么不可以!拜托你有點骨氣行不行,這事就這樣說定了,待會我派人送你去蘭陵山莊,”沈月蘿的決定不容質疑。 她已經等不及要看錢修如何的后悔,那個錦娘絕不是周青柳,還不知道會弄出什么幺蛾子呢! 她現在也沒時間處理其他事,所以將周青柳送進蘭陵山莊,是再好不過的事。 那個地方,沒有她或者花阮靈的同意,錢修連邊都摸不到。 周青柳咬著唇想了片刻,“好,我去,青柳要謝謝王妃!” 周青柳知道沈月蘿幫她,絕不是出于愧疚或是其他原因。 有些事情,不需要理由,只要她愿意做,那就夠了。 沈月蘿欣慰的笑,“這才對,女人也該有骨氣,你看,即便你爹跟你弟弟做了什么惡事,我也不會牽怒到你身上,因為我有最起碼的是非分辯能力,而那個男人,他根本不值得你留戀,或許離開了他,你還能遇上更好的,一個女人是否能得到幸福,跟錢財無關,即使身無分文,只要他真心能你好,這就夠了?!?/br> “青柳無以為報,”周青柳眉梢豁然散開,如同被點化一樣,膝蓋一彎,就要跪下。 沈月蘿攔下她的跪拜,并讓阿吉在通知林無悠,連夜將周青柳送走。 錢修在隔壁將事情來龍去脈交待了清楚。 按著之前的約定,沈月蘿還真放了他,并讓他帶走了錦娘。 錢修在走到門外時,嘴巴張了張,想問些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拉著錦娘離開了永安城。 連夜回了固鎮,住進他的私宅。 這個宅子是他成親之后,用自己掙的錢買來的。 里面還有周青柳住過的痕跡,衣櫥里的衣服,梳妝臺上的胭脂水粉,都是周青柳用過的。 錦娘跟著錢修走進屬于錢修跟周青柳的房間時,錦娘又哭又生氣,“修哥,我不要住在這里,這里都不是我的東西,我要離開!” 五年前,她并沒有多么的愛錢修。 可是五年之后,一無所有的她,極度的想將錢修綁在身上,想將周青柳從錢修的生命里清除出去。 “錦娘,你別這樣,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就讓人將這里收拾一遍,但這里不是我們久待之處,明日一早,我變賣了產業,就帶著你離開,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好不好?”錢修動情的抱著她,看著錦娘蒼白的眉眼,只覺得萬分心疼。 ☆、第154章 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