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他這一吼,不光是沈月蘿愣了,連周秀蘭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喃喃道:“老爺……” 沈奎走到院里,跟沈月蘿面對面站著,帶著怒意的聲音,問道:“你最近都在搞什么,折騰些雞毛蒜皮的生意,就能賺錢了嗎?想跟老夫早年白手起家比,你還嫩了點,整日的拋頭露面,你不要臉面,沈家還要,從今兒開始,直到定親,都不在準再出門,我會派人看著你,再給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我廢了你的腿!” 周秀蘭剛才心懸了下,現在總算落到了實處。 她就說嘛,曲文君都已經人老珠黃,半點顏色全無,還背著個罵名。 沈奎這人最在乎名聲,被攆出沈府的五年中,他這是唯一的一次踏進這里,以前有瑣事,都是由府里的下人去辦,要不就是她親自過來一趟。 隨同沈奎一起來的,還有沈府的管事,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子,五官長的不甚突出,屬于丟在人堆里,半天找不出來的那種。 在沈奎怒斥沈月蘿時,他就站在不遠處,低著頭,一副恭敬的模樣。 沈月蘿將沈奎的話,聽了個明明白白,在沈奎說完之后,她過了好久,才忽然一笑,接而仰天大笑,直笑的停不下來,喘不上氣。 沈奎臉色黑沉,攥起的拳頭,好像恨不得掐死她,“你這個逆女,你笑什么?老夫養著你們母女,你們不知道感恩,倒頭來,還要給老夫臉上抹黑,老夫要你們何用!” 周秀蘭本來聽的愉快,可聽著聽著,發現沈奎語氣不對了。 她是恨不得沈月蘿母女去死,但不是現在死。沈婉的親事還沒定,這個沈月蘿還不能出事。 于是,她柔聲上前勸道:“老爺,您消消火,她不懂事,您別跟她一般見識,龍家那邊還等著要人呢,要不就照您說的,找人看著她們母女,別讓她們出去生事,不就得了?!?/br> 沈奎心中雖氣的要命,但輕重緩急,他還是記得的,“那好,唐立,你回去之后,差兩個家丁過來,一定要看住她們,再敢生事,就按我說的,打斷她的腿,反正抬也要將她抬進永安侯府!” 這個唐立,自然就是沈府的管事。 “是,老爺,小的知道了,回去就辦,”唐立默默的點頭應下。 沈月蘿早就止了笑聲,身子退后依在院里的樹干上,雙手抱胸,嘴角噙著一抹戲謔的笑意,看著他們三人自導自演,玩的不亦樂乎。 等到沈奎一錘定音,敲定了拘禁她的事,她才緩緩的走上前,雙手仍悠閑的抱在胸前,微抬著頭,毫無懼色的迎上沈奎的目光。 “你們說的很熱鬧,但是請容許我提醒沈老爺,這世上姓沈的人多了去了,不是每個姓沈的,都是你女兒,如果我記得不錯,五年前,你休了我娘,那么按照南楚的法令,你休妻棄子,我們之間再無半點關系,這五年間,我跟我娘,靠著自己的雙手,才活下來,你憑什么,又倚仗什么,在這里大放厥詞!” 沈奎滿是怒容的一張臉,定在那里,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周秀蘭捂著嘴,驚愕的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 她不擔心沈月蘿的下場,她擔心的是沈奎爆怒之后,可千萬別打死了沈月蘿。 沈奎額上的青筋突突的狂跳不休,“孽障,你可知你說的是什么!” “我對自己說的話負責,你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就無權在這里決定我的人生,”沈月蘿將吐字咬的非常清楚,一字不落的傳進沈奎耳朵里。 “啪!” 沈奎手起掌落,一聲響亮的巴掌,一道鮮紅的五指印,在他打過之后,立馬在沈月蘿臉上顯現,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周秀蘭捂著嘴,臉上是驚訝,心里卻樂壞了。上次在這里受的屈辱,總算討回來了。 沈奎手指沈月蘿的臉,陰厲著警告,“別以為會做點小生意,就敢這么跟我說話,你信不信,只要我動動手指頭,別說生意,你連本錢都得賠進去,這個巴掌是給你的教訓,以后再敢以下犯上,家法伺候!” 他只當沈月蘿之前說的都是氣話,所以沒有往深的方面想。 在他看來,子女不聽話,就得教訓,一直打到他服氣為止。 沈月蘿沒有捂自己被打的臉,甚至連眼圈都沒紅,除了臉上的紅印,好似什么都沒發生,她緩慢的轉過頭,再度迎上沈奎逼人的眼神,“這一巴掌打過之后,我跟沈府再沒任何關系,從今天開始,我不再姓沈,以后只有曲月蘿,沒有沈月蘿!” “你!” 沈奎又舉起扇面似的手掌,但是這回巴掌沒能如期落下。 月蘿掐住沈奎的手腕,不怒反笑,“還想打?你沒那資格,我是曲月蘿,如果你要這個破院子,我們母女可搬出去,但是你別忘了,當初我娘跟著你吃苦受累,如今你過著人上人的生活,就算要休妻,也得給贍養費!” 周秀蘭一直做著局外人,坐著看熱鬧,但是聽到這兒,立馬待不住了,“哎哎,你這什么意思,還想要贍養費?你腦子沒病吧,曲文君是通jian被休,我們家老爺為了她的事,丟了名聲,損失多少生意,沒找她要補償就算好的了,你現在反過來找我們要錢,沈月蘿,我看你腦子就是有病,老爺,別理她,我們走!” 沈奎站著沒動,“你站一邊去,這里沒你的事?!?/br> “老爺,這……”周秀蘭有些為難的站在那。 沈月蘿嗤笑道:“你說的可真精彩,要不咱們去公堂理論吧,你把當時的證據統統找來,咱們上公堂對峙,反正我跟我娘的名聲早都毀了,也不在乎再毀一次,但是我得告訴你,如果你找不到證據,我會告你污蔑!” “你以為就憑你,還能斗得過我?孽障,你還嫩了點,”沈奎甩掉她的手,背在身后,不屑的譏諷。 他有的是辦法,讓她們母女悄無聲息的從這世上消失,也可花錢將她們再次打入谷底,這些都是錢能辦到的事。 對于曲文君,剛成親那會,都談不上感情,更何況是現在。 至于沈月蘿,當這個女兒出世的時候,他滿心期盼著能是個兒子,可惜了,曲文君再次讓他失望。 因為生沈月蘿時,曲文君身子受了損傷,不能再生育,他再娶。 ☆、第69章 鬧場 鄭林收了豬回來,一進門就見曲氏跟蘇蘭坐在自家院里,他跟鄭老頭見曲 走在最前面的,是鄭林,周勝跟周大寶。 就在這里,院外突然沖進來幾個人,手里沒拿家伙,但拳頭卻攥的很緊。 難道真是他好幾年沒見,所以察覺不到她的變化? 沈奎這回是真呆住了,他一手握著荊條,怔愣的看著氣勢并不輸他的沈月蘿,感覺這個女兒太陌生了。 不等沈奎落下荊條,沈月蘿抄起廊檐下的柴刀,手中緊緊握著,一副要跟沈奎拼命的架勢。 沈月蘿猜的沒錯,沈奎的確是想給她個下馬威,下個月就要定親,他不能讓沈月蘿出什么意外,但這丫頭倔強的跟匹野馬似的,不馴不行。 可他倒好,竟還想用私刑,他有什么資格! 她說的半真半假,在沈奎聽來,不過是氣話,但只有沈月蘿自己知道,她說的句句是真。本來她跟這沈奎也沒啥關系,能站在這兒聽他訓斥半天,已經是給他面子了。 沈月蘿又怎能不明白沈奎的心思,他這是殺雞儆猴,想要打斷她身上的反骨,給她下馬威,“跪下?憑什么?我不是你的女兒,你也不是我爹,我憑什么要給你跪下,既然你舉著鞭子要打我,那咱們索性就撕破臉!” 唐立捧著荊條雙手奉上,沈奎哼了聲,接過荊條,厲聲喝斥道:“跪下!” 沈月蘿睜大眼睛,看著唐立掏出的荊條,手指粗細,打在身上,不會皮開rou綻,但絕對會內傷。 要說沈奎這人還真是奇怪,難道出門在外,還得將家法帶在身邊。 沈奎臉色更沉了,“她是你姨母,你怎么能推她,以下犯上,太沒規矩了,唐立,家法拿來!” “你……你胡說,分明就是你推的,你這個惡毒的丫頭,光是陷害婉兒還不夠,竟然還對長輩下毒手,反了反了……”周秀蘭這回是真動怒了,臉上滿是猙獰的神色,伸出保養得宜的手指,直指沈月蘿。 “哦,是這樣的,她覺得上回將我娘的膝蓋傷了,怪過意不去的,所以跪著求我原諒,看在她這么虔誠的份上,我代我娘,勉為其難的接受她的道歉,”沈月蘿滿一臉坦然的回答。 “老爺……”周秀蘭哭喪著臉,正要為自己說話,就被沈月蘿清冷的聲音打斷了。 沈奎陰沉著臉,看著院中的兩人,“這又是怎么回事?” 沈奎去而復返,唐立也跟著,一見著周秀蘭跪在地上,趕緊跑過來將她扶起。 “哎呀!我的腿!”周秀蘭常年養尊處優,小小的劃傷,都能讓她小題大作,更何況是這重重的一跪,這膝蓋一定紅腫了。 周秀蘭察覺到她眼神不對,剛想離開,突然腿窩處一陣劇痛,雙腿不受控制的彎了下去,膝蓋重重的磕在地上。 她罵完了也要抬腳離開,沈月蘿卻擋住她,不讓她走,“我是不是蠢,不用你來評判,但是我們之間有賬,今天正好算一算!” 沈奎當先出了曲家的院子,唐立緊跟著也走了出去,周秀蘭慢走了一步,故意在沈月蘿身邊停留,“你真是自不量力,居然想改姓,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進沈家的大門,都沒那個機會呢,你倒好,掛著沈家的姓還不想要,真蠢的夠可以,哦對了,還有件事,以后別再找婉兒的麻煩,否則有你苦頭吃的!” 等到有一日,她站在商界的最高點,將沈奎踩在腳底時,再將今日的話,原封不動的送還給他。 既然沈奎不相信,那她只有做給他看。 沈月蘿沒再跟他爭辯什么,不是她詞窮,而是她知道空口白話,信服度太低。 沈奎準備走了,臨走時,還不忘冷冷的威脅。 “下個月定親,你好好準備著,不得出半點差池,定親不需要你出面,但你不能再出去拋頭露面,你要再敢忤逆,即便不打斷你的腿,我也會讓你娘不得好過!” “有點骨氣,就怕你承受得起,你娘承受不起,我的話不想再說第二遍,你眼我宣戰也沒用,在你沒有能力反抗之前,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唐立,安排兩個人,今晚就過來看著,”沈奎怎會將她的威脅放在眼里,在他看來,沈月蘿根本是無理取鬧,一個小女娃,本事再大,還有翻了天去。 等她說完了,沈奎盯著她看了許久,兩人就這么相對著,誰也不肯先轉開視線。 沈月蘿微笑著晃晃手指頭,“你活了這么久,難道沒聽說過,光腳的不怕鞋的,你敢逼我上絕路,就得承擔逼我上絕路的后果,當然,我也不是傻子,雞蛋碰石頭,我也還是懂的,你若不信,盡可再逼我試試!” 沈奎為了面子,對外只說沈然是周秀蘭生的,也算補償周秀蘭的大度。 婢女死了,沈然自然就成了周秀蘭的兒子。 那婢女做了妾室之后,倒是很,一年之后,就生了兒子沈然,但是她生孩子時氣虛血虧,身子一直不好,半年之后就去世了。 她見自己生不出兒子,主動將身邊的婢女送給沈奎,大方的態度,讓沈奎一直對她心存愧疚。 在做妾一事上,周秀蘭的確比曲文君用做人。 哪像曲文君,見了他,跟婢女見了主子似的,沒半點情趣。 周秀蘭進門,很得他的心,雖然一樣沒生下兒子,但沈奎就喜歡她的服帖柔順。 ☆、第70章 未來婆婆 沈月蘿沒在駁了沈奎的面子,淺著迎了孫蕓進堂屋,“王妃請!” 周秀蘭左右看了看,隨即也趕緊跟進了堂屋,四下瞅了眼,將堂屋里最好的椅子搬給孫蕓,“王妃請坐,您看……這里也沒好茶招待,王妃若是不嫌棄,不如移駕到沈府用晚膳?” 孫蕓渾然不在意椅子是否破舊,很隨性的坐下了,“不必麻煩,今日是來找親母的,月蘿,你娘呢?” 孫蕓根本沒把周秀蘭的話放在心上,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她。 沈月蘿對這位永安王妃多了幾分好感,眉目間的笑意也真誠了幾分,“我娘心情不好,我讓蘇蘭陪她出去走走,王妃稍等,我這就去找?!?/br> 小春忽然站出來,“還是小的去找,沈姑娘留在這里陪夫人說說話吧!”小春眼力足足的,一進門就將所有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快步跑出去,迎上邁步進來的沈奎,點頭行了個禮,便匆忙跑了出去。 “還是我去吧,他不曉得我娘在哪,”沈月蘿也追了出去。 沈奎見小春朝院外跑,心中明白了幾分,“不知王妃要商討什么,是不是月蘿這丫頭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讓侯府蒙羞了?實不相瞞,我今兒來,正是為了此事,雖說我跟她娘五年前便已勞燕分飛,但月蘿畢竟是我的親骨rou,女兒不懂事,是我這個做爹的疏忽,王妃請放心,我已經嚴厲的教育過她,并派了人在此看守,在定親之前,絕不讓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周秀蘭站在沈奎身后,也同聲附和道:“王妃的心情,就算您不說,我們也能理解,月蘿這丫頭,性子野蠻,脾氣不好,能跟龍世子結親,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我家老爺說的對,王妃盡管放心,我們做父母的,定會好好的糾正她的品性,斷不讓她給永安侯府抹黑!” 孫蕓淡淡一笑,“你們二位說的這叫什么話,我幾時說過不滿意月蘿的品性了?月蘿又做了什么有辱門風的事情?哦……難道你們指的是她出門做生意?” “就是這個,”周秀蘭立刻接下話,語速又快又急,絲毫沒意識到有什么不妥,“我們都說她了,一個女兒家,待在家里繡繡花,做做衣服,有什么不好的,可她非得成天往外跑,一天到晚的不著家,哪像我家婉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乖巧又聽話?!?/br> 周秀蘭時刻不忘抬高自己女兒的身價,一口一個沈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