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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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蒼狼如見神魔,不由退后了幾步,好半天,別找話題,說:“殿下至今仍未成親,是因為姜丞相有悔婚之意嗎?” 慕容炎說:“自然。以王后的為人,一旦我的兄長登臨帝位,豈會有我的活路?誰會愿意將女兒嫁給一個朝不保夕的皇子呢?!?/br> 左蒼狼不知道該說什么,慕容炎輕聲說:“什么都不必說,陪我走這一段路?!?/br> 一個五歲的孩子,失去了母妃,失去了父王的寵愛。在冰冷深宮之中,要忍受多少屈辱,經歷何等險象?他沒有說。左蒼狼點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夜半無人的長街。風露沾衣,殘月相隨。 是夜,大燕皇宮。慕容淵批著折子,困意襲來,他趴在龍案上,閉目小憩。不過片刻,竟然入夢。夢里又回到當年的彰文殿。那宮殿奢華,色調濃烈。 那個女人一身華艷,坐在鑲滿珠寶的貴妃椅上,右手緊緊握著她兒子的手腕。他緩緩走近,沉著臉叫她的閨名:“野蘋?!?/br> 然而沒有回應。他撥開那一縷青絲,就看見那個女人垂著頭,面目早已青紫,黑血染透了胸口大片地方。烏青的臉,黑色的指甲,像是怨毒的千年女鬼,只要一點聲息,就會將她驚醒。 那個孩子抬起頭,他在死去的母親身邊,任由她死死掐住他的手腕。安靜,沉默。像是被怨鬼附身的妖魔。下一刻,就會撕開人皮,露出血淋淋的真身。 “野蘋——”他突然又叫出這個名字,然而睜開眼睛,只見滿殿燭火生輝,搖曳成影。 更漏聲聲,慕容炎只覺得手腕隱隱作痛。似乎又回到當初,那個女人死死握住他的手,那雙美麗的眼睛慢慢地布滿血絲,變成血一樣的紅。她的嘴唇變色,黑血染在牙齒上,惡心而骯臟。她死死扣住他的手,將他拉到眼前,鼻尖輕觸他的臉:“這就是弱者的下場。你看清楚,這就是弱者的下場!” 黑血濺在他臉上,她坐回貴妃椅上。 “我知道你恨我,這些年,我對你不好吧?”她的血嘀嘀嗒嗒,污了婕妤的華服,“當年懷著你的時候,我想,我要是生個公主就好了??墒悄闵聛淼臅r候,我又覺得啊,這天地人間,公主皇子,都不及一個你了。你要恨我就恨吧。我不怕死,可是我死之后,真的不知道你該怎么辦了?!?/br> 她轉回頭,向他一笑,瞳孔溢血,目光溫柔:“炎兒,其實我真想……看著你妻賢子孝,兒女成行……” 話落,她微微垂了頭,卻死死掐住他的手。她們是一群最毒辣無情的獵手,也是最美艷溫婉的獵物,注定了一生奔逃,一生追逐。 第二天,左蒼狼前去與慕容炎的侍衛交班。除了她,慕容炎身邊還有兩個高手,一個叫周信,一個名叫封平。據說是當年容妃專門為他培養的心腹。 左蒼狼去到慕容炎房門之外,封平隨即離開。其實嚴格說起來,封平同左蒼狼三個人還算是有點師徒關系。以前孤兒營的一切事務,都是他在管理,包括里面的“師父”們。 但是那些“師父”明顯沒有在他們心中留下什么好印象,所以左蒼狼對他也從不執以師禮。兩個人迄今為止也沒說過兩句話。 她在房門外站了一陣,慕容炎才起床,自有下人進去服侍。左蒼狼侯在門外,倒是相當清閑。 外面已經備好馬匹,慕容炎用過早飯,帶著左蒼狼出門。今天天氣居然不錯,太陽早早就探出了頭。一縷晨曦照在琉璃瓦上,映得整個街巷熠熠生輝。 左蒼狼沒有問他去哪,王允昭已經教了她不少規矩,她開始知道如何當一個合格的親衛。 剛剛行到正街,前面一頂轎子經過。轎子四角懸鈴,彩綢作緯,一看便知主人必定是哪個富戶人家的夫人小姐。左蒼狼沒有在意,慕容炎卻勒住了馬。下人開路,轎子在長街上走得很快,轉眼已到了面前。 里面的主人似乎有感應,掀起了窗簾。左蒼狼不期然看見那張臉,正是腮凝新荔,鼻膩鵝脂。就在有那個瞬間,她突然明白什么叫作傾國傾城。 彩轎與馬擦肩而過,美人目光柔軟如春水,望定慕容炎。含情帶怨,欲訴還休。轎子漸行漸遠,她一個回眸,不須言語,已是道盡了深情。待美人去遠,慕容炎繼續前行。左蒼狼跟在他身后,他什么也沒說,于是她也沒問。 但是會令他駐足凝視的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吧。 慕容炎的那一點柔情,很快就收得了無痕跡。他帶左蒼狼來到冷非顏和楊漣亭的別苑,說:“非顏跟我來,我們去個地方?!?/br> 冷非顏知道自己有任務了,還是有些興奮。楊漣亭說:“主上!”慕容炎微笑,說:“好好研讀醫書,有你忙碌的時候?!?/br> 楊漣亭也沒辦法,只好留下。冷非顏隨他們出行,一路七拐八拐,來到一處深宅。慕容炎示意冷非顏推門,冷非顏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宅子外面看著普通,里面竟然另有乾坤。 宅子后面不是花園,竟然有練武的校場,有整齊的宿舍,有兵器庫。冷非顏吃了一驚,慕容炎握著她的手,在朱漆圓柱上輕輕一劃:“從此以后,這里是你的了?!?/br> 冷非顏環顧四周,驚中帶喜:“真的?” 慕容炎沒有再重復,冷非顏在正廳旋轉一周,衣袂飛揚,曼妙無比:“太好了,我喜歡這里!” 慕容炎笑容溫柔:“我們需要在緊要之處安插耳目,需要大量可靠有用的人手。然而,我并不希望他們知道你背后的人。我希望你,就是他們眼中最高首領。明白嗎?” 冷非顏神情肅然:“屬下明白?!?/br> 慕容炎滿意地點點頭:“從這個月開始,你在通寶錢莊有一個帳戶,每個月會有一筆錢準時入賬,足夠你養活這個地方。我允許你用任何方式,建立我們的聯絡點,培植我們的人手?!?/br> 冷非顏看著空白的楹聯,說:“是!屬下可否請主上為此地賜名?” 慕容炎拿起案上的狼毫遞給她,說:“自己想吧,這是你的地方了?!?/br> 冷非顏抿唇,提筆蘸墨,在鮮紅點金粉的楹聯上,緩緩寫下燕子巢三個大字。 自喜蝸牛舍,兼容燕子巢。 ☆、第 9 章 守護 冷非顏的燕子巢開始運作之后,慕容炎就再沒有去過。同時,也不再允許左蒼狼過去。他并不愿意除了冷非顏以外的其他人跟這個地方沾上任何關系。 所以左蒼狼每每偷偷前往也只有高來高去,從不走門,更不出現在人前。 冷非顏對大燕幾乎一無所知,要建立聯絡站、要招募自己的人手,就算是有銀兩支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左蒼狼知道,這也是她違抗慕容炎的命令偷偷過來的原因。 孤燈之下,有酒有菜。冷非顏跟她喝酒,楊漣亭坐在一邊。冷非顏是真的愁得頭都大了:“我現在一個無名小輩,怎么招募自己的人手呢!” 左蒼狼說:“街上地痞流氓這么多,你先找幾個腦子靈活些的??刂七@些人,你總是有辦法的吧?” 冷非顏氣惱:“什么話!那我這燕子巢豈不成流氓薈萃了!” 左蒼狼說:“第一,這些人在外面是禍害百姓,在這里,卻有你控制。你在替天行道。第二,這些人往往消息靈敏,且連通各種勢。有些事情,他們辦起來會很容易。第三,他們不需要太高的傭金,成本不高?!?/br> 冷非顏想了想,說:“也有道理。抓幾個流氓我還是行的?!痹捖?,她拍拍左蒼狼的肩膀,總算是露了一點笑模樣:“來來,喝酒?!?/br> 左蒼狼跟她喝了一杯,旁邊楊漣亭說:“這些人一開始可能不會那么老實,我可以給你配點能夠控制他們的藥?!?/br> 冷非顏這下放心了:“好弟弟,算jiejie沒有白疼你!”她一說話,手就奔楊漣亭臉上去了。楊漣亭往后就閃:“冷非顏??!” 冷非顏一臉壞笑,楊漣亭不愧是貴家公子,人越長越雋秀。隨隨便便往人前一站,便是玉樹臨風、溫文爾雅。也難怪冷非顏整日里調戲他。 三個人都是說做就做的,第二天一早,楊漣亭就采買了藥材,配了一種白色的藥丸。藥丸并不致命,但是藥方極為復雜,一般大夫是肯定解不了。常人服下之后,十二個時辰需要服食一枚解藥,否則毒發之時,定然痛不欲生。 冷非顏和左蒼狼也沒閑著,蒙了臉四處找混混。一天下來,地痞流氓都不夠用了! 等到四十幾個混混被綁成粽子堆在燕子巢,楊漣亭也把藥丸給了冷非顏。接下來便沒二人什么事了,左蒼狼跟楊漣亭出了燕子巢,為免有人注意,分道而行。 突然走著走著,楊漣亭就不走了。左蒼狼回過頭,見他盯著酒樓的一扇窗戶。窗戶里有個身著赤服的男人,正跟人喝酒聽曲。左蒼狼湊過去,問:“怎么了?” 楊漣亭五指緊握成拳,良久說:“沒什么。不早了,我們回去吧?!?/br> 左蒼狼再看一眼席間之人,問:“聞緯書?” 楊漣亭銀牙緊咬,額上青筋都鼓了出來。左蒼狼說:“我覺得,此時報仇,太不理智?!?/br> 楊漣亭緩緩說:“我知道??墒浅鹑私谘矍?,還在逍遙快活!而我的祖父,我的爹娘,我楊家所有人已經……”他聲調漸高,左蒼狼將手搭在他肩膀上,他終于平靜下來,然后說:“阿左,你不能明白我的感受。楊家滿門抄斬的時候,我祖父已經六十六歲高齡。你不知道他是一個多好的人……我爹受盡酷刑,在斬首之前就已慘死獄中。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被生生打死……” 他低下頭,不讓她看見自己眼中的亮光。左蒼狼輕聲說:“別哭?!?/br> 楊漣亭淚如碎珠,掛在長長的睫毛上,說:“我不哭,我要他血債血償?!?/br> 左蒼狼抬眸看進樓中,輕聲說:“會的?!?/br> 冷非顏的燕子巢,人手是越來越多,然而正應了她的話,當真是流氓薈萃。楊漣亭這些天住在別館里,醫書倒是研讀了許多,慕容炎對他卻一直沒有安排。反倒是帶著左蒼狼在各處醫館或買藥或假裝看病。 左蒼狼對他的心意,已經能夠猜到幾分,出了醫館大門,就問:“主上是否想讓楊漣亭在晉陽城開設醫館?” 慕容炎看了眼身后藥堂的匾額,說:“如今晉陽城,杏林高手不少,他年紀輕輕,只怕不易出頭。何況……我們并沒有時間,花上十幾二十年積累一個神醫的名頭?!?/br> 左蒼狼說:“所以,主上四處尋訪,是想要花些銀子,讓他一舉成名嗎?” 慕容炎微怔,重新打量她,緩緩問:“你怎么會這么想?” 左蒼狼說:“晉陽城杏林圣手固然眾多,但是楊漣亭的醫術也不弱。至少一般的病癥是絕無問題的。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契機。如果有一個略有名望的大夫肯舍掉自己的招牌,一個錯診,讓楊漣亭診斷出來……這些天殿下幾乎尋遍了各大醫館,屬下想,殿下應該是在找這位能把銀子放在招牌之上的大夫吧?!?/br> 慕容炎唇邊笑意如瀾,漸漸擴散,良久,說:“還是你懂我心?!?/br> 左蒼狼低下頭,慕容炎說:“接著找吧?!弊笊n狼說:“如今,非顏的燕子巢也算略有人手,不如讓他們也幫忙找尋?!?/br> 慕容炎說:“這件事須十分機密,人多反倒誤事。你們三人自幼交好,平時互相幫襯本不算什么。但是為了將來大業著想,必須慎重行事?;ハ嘀g,不宜過多接觸?!?/br> 左蒼狼神色一肅:“是?!?/br> 兩天之后,天平巷。有人突發狂癥,回春堂的謝大夫正好經過,診脈之后,斷言此人已死。讓其家屬準備后事。 一個年少清俊的后生從此地經過,斷言此人只是假死,仍然有救。雙方爭執不下,百姓指指點點,盡皆圍觀。 謝大夫被一個后生駁了面子,當即大怒,放出豪言,若是后生將此人救活,自己終身不再行醫。而年輕后生對病人施以金針刺xue之術,一個時辰之后,病人悠悠醒轉。 一時之間,此事經人口口相傳,鬧得整個晉陽城人盡皆知。 這個妙手回春的后生,也漸漸廣為人知。他的大名更是不徑而走——楊漣亭三個字,正式出現在晉陽城杏林高手們眼前。而回春堂的謝大夫將醫館轉贈楊漣亭,自己攜全家老幼離開晉陽,返回老家。 楊漣亭將回春堂更名為德益堂,開張第一天,便有近百人排隊候診。 左蒼狼跟著慕容炎站在長街另一端,眼看著德益堂中容不下那么多病患,不少人只好排到醫館之外。慕容炎說:“接下來,只有看他自己了?!弊笊n狼沉默,良久說:“他不會令主上失望的?!?/br> 慕容炎轉頭看她,雙手扶著她的肩,輕聲說:“你們三個,都是人中龍鳳。我也不會令你們失望?!?/br> 陽春三月的街頭,有滿城飛絮、楊柳依依。他說這話的時候,陽光如碎金,斜過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他的目光溫柔強大而且堅定。即便是身處逆境,卻給人以無邊的希望和勇氣。 楊漣亭確實不負重望,雖然每日上門求醫的病患多不勝數,他卻沒有開錯一張藥方。而且少年血性,若有窮人求醫問藥,他診金能少收就少收,能不收就不收。 德益堂時日雖短,名聲卻越來越大。楊神醫之名,如同當年的楊玄鶴一般,在民間廣為傳揚。 楊漣亭一個人忙不過來,當然也就請了幾個伙計。冷非顏和左蒼狼經常暗暗過來,被人瞧見也多有不便。好在兩個人高來高去,這些藥鋪伙計發現她們的可能性也不大。 楊漣亭為了這兩個東西,也只好自己獨居一個院子。平素從不允許旁人進去。 轉眼到了四月,正值清明,宮中也要忙著祭祀之事。以往宮中祭祀,還要請戲班子演祭祖戲,還有巫者做道場、功德等。 然而這一次,西靖來使不僅帶走了五百燕女,金銀珠寶也不在少數。國庫空虛、民怨沸騰的情況下,燕王也并不打算大cao大辦。只是吩咐拜玉教教主主持祭祀。 這拜玉教是大燕的國教,教內人士均以醫術擅長。而其圣女,據稱能活死人rou白骨,有通天之能為。外人提及,更是人人敬重,不敢冒犯。 拜玉教教眾被西域人視為妖物,不能相容。無奈之下逃往燕國。那時候慕容淵還是皇子,敬其醫道,向其伸出援手。不僅令其在燕國居住,更劃出晉陽城北的姑射山,讓拜玉教眾作為總壇。 因此教玉拜上上下下對燕國可謂一片忠心,慕容淵登基之后,拜玉教因行醫積善,聲名漸起。他便索性封拜玉教為大燕國教。上下百姓也沒有什么異議。 拜玉教的人一向不進宮,除非宮中貴人有恙,或者主持祭祀大典。這次前來做功德的,正是拜玉教圣女。 久聞她乃天人之姿,然一直沒有見過。左蒼狼千方百計想要一睹芳容,奈何她戴著面紗,實在看不清楚。待祭典結束,已是夜間。燕王在宮中設宴,群臣依次入座。太子慕容若、五殿下慕容清、小公主慕容姝等皆有列席。 而當慕容炎前往時,內侍一臉尷尬——竟然沒有二殿下慕容炎的位置!內侍嚇得說不出話,過了一陣,李王后身邊的太監總管過來,陰陽怪氣地說:“二殿下莫怪,這實在不是奴才們不小心,而是王上并未言明二殿下也列席其中。我們作奴才的,也不敢擅作主張……” 左蒼狼一腳就過去了:“混帳!陛下下令朝中文武盡皆列席,如何還需要單獨……”她話沒說完,那太監就說:“陛下是說了文武百官,但二殿下如今無爵無官,如何能算文武百官?” 左蒼狼還想再踢他一腳,慕容炎輕聲說:“好了?!弊笊n狼怒火中燒,那太監也看出她不是個好惹的。這種情況之下挨打,只要不被打死打死,打也白打。他一個轉身,徑自走了。將慕容炎主仆二人留在這里。 左蒼狼氣得,慕容炎卻只是微笑,容顏若朗月:“何必跟這種人一般計較?!?/br> 左蒼狼說:“可是……” 慕容炎打斷她,說:“走吧?!弊笊n狼怒道:“我們就這樣算了?”慕容炎說:“他沒有這個膽子,必是王后的意思。若真鬧將起來,反倒遂了王后的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