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不過田果有自知之明,自小就不喜歡麻煩別人,從來能自己解決的事情都由自己解決,典型的不求人。 按照鈕煥然的設想,她是安全了,但蝌蚪他們的生活節奏也就被她打亂了。都是二十郎當歲的年紀,大晚上的誰還沒點私事要做? “謝謝啊煥然哥,什么事都替我著想,但其實真不用別人來接我,太麻煩了。你看剛才咱們走了一路,別說是壞人,就是普通人也沒遇見幾位,而且路上也有單獨出行的女性?!碧洲垲^發,半是玩笑地說:“而且我身強力壯,個子又高,晚上一人回家應該沒事?!?/br> “沒事是沒事,一旦出事就晚了?!睙ㄈ槐凰鸟R虎勁兒弄得無可奈何,雖然他一直都清楚米田果比一般女孩膽子大,但膽大也得有個度啊。所以,他揮揮手,想這事自己就替她做主了,“行了,這事聽我的,天不早趕緊回家休息吧?!?/br> 敢情又不是分帶魚? 田果嘆一口氣,白興奮了。 第二天,田果打掃完店里衛生走出來時,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天空黑透,街上行人稀少。 剛與師姐鎖好店門,兩團黑糊糊的影子就圍了上來。 不好,搶劫! 師姐嚇得尖叫一聲,而田果是用手里的布袋子當成武器,轉身照著身后那團黑影子就是一陣猛砸。 “哎呦!哎呦!”黑影被抽得拋頭鼠竄。 田果一愣,停下手里的動作:“蝌蚪?” 蝌蚪捂著被抽疼的臉,委屈地叫道:“可不是我嘛!田果你是不是有夜盲癥???也不看清楚了就隨便打人,疼死我了!哎呦——哎呦——” “對不起,對不起?!碧锕s緊道歉。 這時,徐強走過來嘿嘿笑兩聲,摸著蝌蚪的臉慶幸道:“虧了老子躲得及,不然第一下就抽我臉上了?!?/br> “一邊待著去!”蝌蚪使勁推他一把,下一秒又把他拽了回來,苦喪著問:“強子,快幫我看看臉上流血了沒?我cao,疼死了!火辣辣的,田果你剛才是用鞭子抽我的吧?!” “就是普通的......布包?!碧锕樕嫌樣樀?,胡同里黑,幾個人走到亮堂一些的馬路上后,蝌蚪跟徐強才道出來意。原來他們是受鈕煥然支托來接田果下班。 “你們幾點來的?”田果問。 蝌蚪還在摸著抽疼的臉,借著路燈能依稀看到幾道紅印子,他翻了白眼道:“我們七點就來了,一直蹲在外面等你?!?/br> “然哥說了你下班不固定,讓我們倆早點去,總之得接到你?!毙鞆娊釉挼?。 自從那天對田果耍流氓未遂,這段日子徐強一直躲著田果走,即使在胡同里碰上,徐強也不敢看田果。 有一次更逗,田果從男廁所門口路過,徐強正提著褲子從里面出來,一看是她,轉頭又扎回廁所,鬧得男廁所里的人丈二摸不著頭腦,還以為他尿頻呢。 蝌蚪和徐強說話都比較沖,再加上嗓門大,聽起來像吵架。師姐不放心,悄悄揪田果的袖子,小聲問:“小果兒,這兩人是誰???” “我鄰居?!?/br> “是好人不?” 田果笑著點點頭:“您不用擔心,他們是好人,這么晚蹲在店門口,是來接我下班的?!?/br> 借著昏黃的路燈,師姐又將蝌蚪和徐強仔仔細細觀察了一番。其實剛才聽說話她就聽出來這倆人歲數不大,頂多是二十出頭的半大小子。如今仔細一看,估計連二十都沒有,一個穿著藍布褂子,一個穿著舊舊的黑棉襖,瘦不拉幾,跟兩只螳螂似的。 徐強眼尖,發現師姐老看她,貧勁上來了,嬉笑著問:“大姐,你干嘛老看我???” 師姐是機關大院里出來的孩子,對于胡同串子的臭貧勁體會不深,所以她沒聽出來徐強是逗她呢,而是認真地說:“我總覺得你們倆不像好人,田果是我師妹,作為師姐我得替她把好了關,眼下安全第一,可不能讓你們騙了她?!?/br> 騙?聞言,徐強哭笑不得,胳膊肘捅捅蝌蚪:“你看,大姐警惕性還挺高,作理發員都浪費了,應該考個警校當偵探啥的,就像英國的那個什么摩斯?!?/br> “笨蛋,是福爾摩斯?!彬蝌桨琢怂谎?,轉頭又對師姐說,“大姐,你要是不放心就跟著我們一起走吧,看我們倆到底能把田果咋地?!北亲雍咭宦曈值馈案f句實話,從小北極閣那條胡同還沒有人能占得了田果便宜呢?!?/br> “可不是?!毙鞆娞渥硬烈话驯翘?,眼睛斜睨田果,控訴:“她不趁著月黑風高把我們倆賣給人販子,就算她心善了?!?/br> “賣給人販子我們倆還得替她數錢呢?!彬蝌綉崙嵉匮a充道。 師姐蒙掉了,轉頭問田果:“真的假的?” 田果哭笑不得,哄了師姐幾句,趕緊讓她騎車走了。 從馬路拐進胡同時,路口邊正好有一家小賣部還沒關門,田果走過去敲了敲門窗,買了兩瓶酸奶遞給蝌蚪和徐強。 天黑了,老板很警覺,把窗門拉上隔著玻璃喊:“趕緊喝啊,喝完了把瓶子放在窗戶口就行?!?/br> “好的?!碧锕c頭,蝌蚪和徐強卻不以為然。 徐強咬著塑料管嘟囔:“老子就不快點喝,急死你丫的?!?/br> 蝌蚪吸一口酸奶,上下掃一眼站在路邊的田果,問:“哎,你怎么不喝呀?” “我不愛喝酸奶?!碧锕f。 “是舍不得吧?!彬蝌讲聹y道。 “不是,一瓶酸奶有什么舍不得的,幾毛錢而已?!逼鋵嵦锕钦嫔岵坏?,一瓶酸奶三毛五,也不便宜呢。 蝌蚪呼嚕呼嚕喝完酸奶,走到田果身邊,從兜里掏出一塊錢遞給她,“拿著,我跟強子的?!?/br> 田果微怔,明白過來后趕緊擺手:“別介,蝌蚪,今天就是我請客?!?/br> “那以后我們倆天天接你回家,你天天都請我們喝酸奶啊?!毙鞆娬驹谝慌哉f?!澳弥?,你掙得也不多,心意我們領了?!?/br> 田果不拿。 蝌蚪嘆口氣,拽過她的手,把錢硬塞進去說:“拿著吧,別為難我們,要是然哥知道今天的事,非揍我們倆一頓不可。你要是真想請客,就好好工作,等掙了大錢,請我們倆去荷花市場的烤rou季吃好的!” 田果回到家時屋里燈還亮著。 昏黃的光線將姥姥年邁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薄薄的一層,像皮影戲里常用的道具。 “姥兒,你還沒睡?”田果挑開門簾走進去,撲面卻聞到一股鮮美的魚香?!斑??您做帶魚了?” 意外之喜啊。 “那里是我呦?!崩牙逊畔率掷锏尼樉€,隔著一副塑料老花鏡看著田果笑,“是煥然拿過來的,說昨天單位發了帶魚,今天做了一鍋出來,給你拿了點?!?/br> “呦喝,紅燒帶魚呢?!笨粗蛔来杀P里噴香四溢的帶魚,田果哈喇子又要流出來了,“是煥然哥做的?” “你吳嬸做的?!?/br> “噢,我就說么,看他也不像會做飯的人?!碧锕揶砹艘痪?,剛要拿起筷子夾一塊魚,姥姥打她手背一下,“去,洗手?!?/br> 田果吐吐舌頭,屁顛地跑去外屋洗手了。 紅燒帶魚和米飯自然是絕配,尤其是用裹滿醬汁的魚湯泡米飯,那味道,絕了! 田果把帶魚放進窩里熱了熱,出鍋時往盤子里微熱的米飯上一澆,“刺啦”一聲,湯水灌進米粒,一盤紅燒帶魚蓋飯做好了。 “還挺會吃的,什么時候學的這一手?”姥姥沒見過這種吃法。 田果好想說二十年后各大學校周邊的飯館里全是這種做法,不止有紅燒帶魚蓋飯,還有宮保雞丁,魚香rou絲,麻辣茄子,地三鮮......啊,不能再想了,如今能吃到紅燒帶魚已經超幸運了,人得懂得感恩和知足。 “姥兒,今天煥然哥什么班?” “好像是晚班?!崩牙严肓讼胝f,“我看他提著書包進來的,里面有一個飯盒,估計是帶到班上去吃,怎么,找他有事?” “當然有事啊,人家給咱做了帶魚,咱不得跟人家說一聲謝謝?!碧锕眉埐亮税炎爝呉绯龅臏?,然后低下頭繼續狂吃。 姥姥笑瞇瞇地看著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懂事了?” 嗯?奶奶的眼神中似乎藏著什么。田果不以為然,也沒多想,只說:“以后我每天都會很懂事,不會再讓您為我cao心了?!?/br> “煥然那孩子不錯?!崩牙颜f。 “嗯?!边@帶魚真香。 “好多人給他介紹對象?!崩牙延终f。 “嗯?!碧锕麢C械性點頭,??!帶魚好好吃,連刺都炸酥了。 姥姥放下手里的針線活,輕咳一聲:“但他沒有看上眼的,你說他喜歡什么樣的?” 這問題我哪兒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 田果笑了,從沒見姥姥這么八卦過?!袄褍?,你就甭cao心了,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我是覺得煥然這么好的一個人,將來的找媳婦的肯定不差?!?/br> 哎,姥姥覺得田果可能是餓傻了。 ☆、第015章 那天后,田果一直想等一個機會親自對鈕煥然說聲“謝謝?!?/br> 然而等了一個星期,她也沒在胡同里見到他。有一天下班問蝌蚪時才知道原來鈕煥然被工廠派到鞍山學習去了,估計要等五月才能回來。 四月,京城天氣見暖,又下幾場春雨后,夜晚的氣溫終于上升到七八度,姥姥的風濕好了許多,就囑咐田果有時間把煤火爐子撤了。 田果一口應著,心里卻發憷,拍戲時雖然見過這種小爐子,但沒親自動手拆過。她出生時,家里早搬樓房用暖氣了。及時重生后用了一個多月,但依舊不熟,感覺拆爐子跟拆彈差不多,生怕哪個環節沒弄對,拆壞了。 她需要一位師傅,想了想,田果跑到隔壁去找劉長江。 長江跟田果同歲,兩人在一個小學,只不過田果退學早,而長江是初中畢業。畢業后就分配去了燈泡廠。 田果敲門時,長江正躺在床上聽相聲,劉寶瑞的《黃半仙》。聽見田果喊自己,他很是意外。兩家雖隔了一堵墻,但從小到大,田果從未主動跟自己說過話。在劉長江眼中,田果這人挺傲的,也愛做一些出格事,但長江覺得自己并不討厭她。 相反,還覺得田果與眾不同。 當然,這種想法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生怕被人嘲笑腦子不正常。 “嘿!就這事啊,放心,包在我身上!”聽清田果來意,長江從屋里披了件外衣就跑了出來?!捌鋵嵅馉t子很簡單,你站在邊上先看著,我一步一步教你?!?/br> 似乎男人對拆東西和組裝東西天生在行,長江蹬著椅子,駕輕就熟地先把煙囪小心翼翼地撤了下來。 “從上往下來?!彼叢疬呎f。 煙囪分好幾節,用了一冬天上面落滿了灰塵和油漬,田果在下面接著,長江卻一擺手,道:‘你先閃開,煙囪是整節扯下來,等放到地面后你再一節一節分開,然后就能清洗了。對了,你家有機油嗎?” “機油?”田果一愣。 這時姥姥在屋里喊了一嗓子,“家里有機油,在縫紉機邊上?!?/br> “那就好?!遍L江跳下椅子,然后蹲在地上開始幫田果將煙囪拆開,“拆這玩意時千萬別著急,動作輕一點慢一點,等清洗完后用機油抹一下,收起來時,最好再用報紙包上,你想啊,一年不用呢,萬一磕了碰了的不好辦,落了土也麻煩。用之前還得再清理一次?!?/br> 院子里,田果跟長江正忙著,院子外,楊曉紅嗑著瓜子站在胡同對面微瞇眼睛看著他倆。此時她好像手里有一只喇叭,然后對著滿胡同喊,“快來看呀,米田果跟劉長江搞到一起去啦!” 她早就知道她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跟她那個早死的媽一樣,天生就會勾搭男人。 正巧這時丫蛋上完廁所回來,楊曉紅一把拽住她,下巴往院子里一揚,故作神秘道:“哎,你瞅他倆干什么呢?” 丫蛋往院子一瞅,因為是鄰居,所以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對楊曉紅笑笑說:“田果姐不會拆爐子,讓長江哥幫一下忙?!?/br> 自從關系改善后,丫蛋碰見田果就喊“jiejie”。 現在兩人關系不錯,上周末還一起去了隆福大廈??倸w是住在一個院落,年紀又相當,走過最初的陌生期,丫蛋從心里還是與田果更親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