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場景，楊老爹的眼里滿是笑意，這才是家的感覺。

    朝食吃的是粥和包子，菜是腌的蘿卜和辣白菜，很是可口。一家人吃過飯，正圍著桌子聊天，楊桃抱著小侄兒，逗著他玩兒，小家伙在楊桃懷里流著口水笑，楊大嫂和楊二嫂在廚房里收拾。

    ……

    “啊，啊........”七個月的朝哥兒從床上醒來，小腦袋四處看看，沒看到人在身邊，扯著嗓子哭。聽到聲音，在繡荷包的楊桃聽到侄兒的哭聲，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走過去，看到楊桃，小家伙停止了哭，憋著小嘴露出無齒的笑，小手向楊桃張著。楊桃趕緊把他抱起來，給他把了把尿。

    小家伙在楊桃懷里，就安靜了一會兒，就開始鬧騰了，啊啊的大叫，楊桃逗著他，“小家伙，餓了吧，說呀，說你餓了，姑姑帶你去找娘，好不好........”

    拿了背孩子的背篼把小家伙背在背上，這時小家伙好像知道楊桃要去哪里似的，不哭不鬧，很是乖巧，小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小手往外指著。楊桃帶著斗笠想了想，又找了水壺，倒進熱水，加了一小勺糖，就背著孩子去地里了。

    一路上，楊桃和小家伙邊走邊說，小家伙很給力，一直啊啊啊的回應楊桃。

    “桃姐兒，給你爹娘送水呢，這日頭也忒毒了?！睏钐业男〗忝猛跣愕哪锿醮髬饛膶γ孀邅?，看到楊桃，王大嬸笑著說道，心里想到趙家那孩子的婚事，也不知道楊家是怎么個想法，楊桃是出落的越發好了。

    村子里向楊桃這樣的姑娘是很好說親的，長得好，不胖不瘦，卻又不會顯得單薄，性格好人品更是沒說的。正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上門提親的人把門檻都給踏破了……

    “王嬸，從地里回家去呢，我去送水，順便帶朝哥兒去尋我大嫂?！?/br>
    “那你快去吧，你爹娘應該等急了?！蓖醮髬鹫f道。

    和王大嬸分手之后，楊桃向自家田里走去。等大嫂喂飽了朝哥兒，楊桃又背了侄兒回家去，準備晚飯。農家一日兩頓飯，今早的包子是偶爾才吃一次的，要不然都是吃的粗糧，晚飯準備的是紅薯飯。一家人吃過飯，都早早的洗澡睡下了，白天忙著地里的活計大家都累了。

    這天晚上，楊林宋荷花的房間里，宋荷花翻來覆去的，最后還是忍不住向老伴兒開了口， “孩子他爹，睡了嗎？”

    “還沒呢，睡不著，在想桃子的事兒。還記得閨女剛出生的時候，小小的，粉粉嫩嫩，比樹上開的桃花兒還好看呢，小小的人兒，甜甜糯糯的叫我爹，我心都快酥了，恨不得給他我的所有……”

    “咱們桃子，那么好的孩子，我真怕委屈了她，趙家拖的媒人都來了兩次了……”

    “趙家......”

    “嗯，我沒應，只說要和你商量商量?！?/br>
    楊林沉吟了片刻才道，“其實，說起來趙家那小子是個不錯的孩子，打獵種地的好手，還讀過書，是個過日子的。趙家也是個不錯的人家，家境殷實，和咱家也算是門當戶對，趙大山夫妻都才四十多歲，為人也和善，趙墨又是小兒子?！?/br>
    “這么說起來，趙家還是不錯的，我們得給咱們姑娘挑個會過日子，會疼人的?！?/br>
    “讓老大老二留心一些，我們仔細著，可不能委屈了孩子?！闭f著給老妻拉了拉被子。

    黑暗中，宋荷花感覺的丈夫的動作，心里滿是歡喜，自己這輩子嫁給楊林真的是很幸福，當家的對自己是真的掏心窩子的好，再沒有比自己更幸福的女子了。

    家里三個孩子，當家的最喜歡女兒桃子，每次干活回來都要抱在懷里，出去玩也是抱著閨女，還親自給閨女換尿布，閑暇時候更是手把手的教女兒識字，把女兒當眼珠子一樣疼。

    可女兒總是會長大，看著閨女一天天變成大姑娘，當家的不知道偷偷的嘆過多少氣了，當年那個走路搖搖晃晃的小女娃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本來去年就該給姑娘看人家的，可當家的舍不得，只好再多留一年...........

    家里的雞又開始打鳴，發出了新的一天的信號，也掀開了嶄新的一頁，屋頂的煙囪在晨光里又開始冒煙，灶上的火又開始升起。從地里勞作的男人們扛著鋤頭，擔著擔子回來，從河邊洗衣的女人們端著洗凈的衣服回家來，一家人圍著桌子開始了一天的早餐。

    吃完朝食，男人們圍著桌子休息，宋荷花對兒子說，“大郎二郎，你們以前在鎮上讀書時，可否識得竹園村趙大山家的趙墨，看著可還行?！?/br>
    聽到娘問自己，楊大郎兄弟兩對視一眼，知道娘正在為小妹相看人家，斟酌片刻，楊大郎開口道，“娘.......我以前倒是聽說過這趙大郎的一些說法，只說他為人沉默，不愛笑，看著比較沉穩，倒是沒有接觸過，別的不好說?！?/br>
    楊松努力回想著腦海中有關于趙墨這個人的信息，可惜除了沉默寡言的性格，能干的名聲和與自己差不多的身材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了，不對，還有一張長的比自己還黑的臉，想到這，楊松皺不由了眉，自己小妹長的可是頂好，配趙墨這快黑炭可真是..........

    楊桃聽到娘問大哥的話，楊桃怔了片刻，隨即就和嫂子們一起把碗收進廚房，再出來時，正好聽到大哥的話。

    心思百轉，其實楊桃聽說過趙墨的名字，大家都說附近幾個村子，最俊最有才的是羅文斌和何生，而能干要數趙家兩兄弟，楊家兩兄弟，這六個人是大姑娘小媳婦最想嫁的良人。

    桃源村的后面有一座山，山勢綿延幾萬里，這座山一直養育著山里的子民，人們都叫她桃山，清澈的山溪從山里流淌出來，山里有參天大樹，飛禽走獸，珍奇野生菌……

    桃山深處，在桃山最高的山峰上，有一個人坐在大石上，身影被夕陽拉得好長，他緩緩站起來，一身莊稼漢的衣服被山風吹起，看著眼前的山林，他輕聲說道：“再也不能守護你了，蜜兒?！?/br>
    這里是桃山最高最深的地方，一般人是不會到這里來的，趙墨在這里呆了三天，從那人坐上花轎開始，他在這里三天了，抹掉臉上的汗水，轉身朝著朝著不遠處的水潭走去，水潭邊放著弓箭，獵刀還有繩子，以及一頭還在流血的野豬，那是昨晚的獵物……

    夕陽西下，風撩山林，草木沙沙，竊竊私語，趙墨褪下衣服，擱在岸邊的白石上，被太陽曬過的山泉暖暖的，在皮膚上緩緩流淌，他長吁一口氣，放松下來。

    空氣里還有野豬散發的血腥味，混合著熱熱的地氣，很容易引來野獸，這在以前他不會這么做的，他是一個最好的獵人。不過現在趙墨卻并不在意，也無心在意，他只想放逐自己。在山頂坐了兩天，昨晚身體里的血液在叫囂著，躁動著，正好有送上門來的獵物……

    激戰過后，流過汗，流過血，他想是時候放過自己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他是趙家的二兒子，他不能讓自己的親人傷心，為了他的事，母親已經cao碎了心，他不能了。

    把自己沉到水底，睜開眼睛，讓自己更清醒一點，到窒息的臨界點后，奮力向上一搏，大口大口的呼吸著空氣，再次呼吸在這片天空之下。

    穿好衣服，把弓箭背在身后，把獵刀別在腰間，系好繩子，扛起野豬，大步離開。走了一段路，他回身看了看那紅紅的夕陽，那朦朧的山峰，那在暮光中的小村子，那裊裊升起的炊煙，那急著歸家的人，還有那燭光中朦朧的臉龐，美麗的青絲……

    ☆、第 3 章

    張桂香看著自己埋頭苦干的小兒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從那事發生之后，本來話不多的兒子，就變得更加沉默了。

    兩個孩子的事，張桂香本以為兩家人心照不宣，而田密也不像是無意于自家兒子，卻不想田家卻拒了。

    終不過是自家一廂情愿。

    自己前不久拖媒人去了桃源村楊家，也不知結果如何……

    “當家的、二郎，活計不多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做完，過來歇息一下，喝點水吧?！笨粗沽鳑驯车恼煞蚝蛢鹤?，張桂香心疼的說道。

    趙大山和趙墨走過去接過張桂香手里的罐子，喝完水，坐在田埂上歇息，汗水順著趙墨的臉頰流下來，滴進面前的土里，消失不見。趙墨雙眼看著地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雙漆黑的大眼睛越發深邃。

    張桂香嘆了一口氣。

    聽到妻子的嘆息聲，趙大山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看著遠方說到，“二郎，快一年了，夠久的了，我和你娘都老了?！?/br>
    “他爹.......”張桂香動動嘴角，最終還是沒說出口。這樣的事放在哪個男人身上，都不好過，而且兒子還是個驕傲的人。

    趙大山明白老妻的想法，但他不允許兒子逃避，他是個男人，是家里的頂梁柱，自己老了，他必須擔起來，兒子一直是自己的驕傲。

    “我知道的，爹……”過了半晌就在趙大山以為兒子不會開口時，趙墨應到。隨即就從田埂上起身，往田里走去。

    那個在晨光中對自己笑的女子，她終究是選擇了別的男人，可無論如何，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以前兩人一起趕集的日子，仿佛還在眼前，自己傾心相對，全力相護的女子，成了別人的妻。耳邊還回蕩著，那人的聲音，只是哥哥......

    還是那個聲音，還是那個人，可是卻讓自己心口發疼。

    再也不會讓自己覺得溫暖。

    而楊松帶回來的消息，卻讓楊父楊母下了決心。

    向楊家提親的還有戶人家，一家是鎮上的，條件好，是家里的獨子，叫王登，還有一個jiejie已經出嫁，家里有兩個鋪子，一直在讀書，有望考取功名。

    而楊松今天回來卻說，他們家也同時到別的人家去提親，這讓楊父楊母覺得他們王家不厚道，不尊重楊家。

    楊桃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爹娘總歸是為自己好，這世上再也沒有比爹娘對自己好的人了。不管那人是誰，都要把日子好好過下去，不讓爹娘cao心。

    這廂宋荷花雖然心里有了決斷，但總覺舍不得自家女兒。嘆了一口氣，楊林聽到后，把老妻抱在懷里，女兒是自己夫妻兩個嬌養著長大的，這輩子不求她富貴逼人，惟愿她平淡安穩，而趙家那孩子是個可靠的。

    男人看男人是很準的，以自己這么些年看人的眼光，那孩子有擔當。自己女兒的性子自己知道，心眼不多，安于平淡，不適合那種烏煙瘴氣的家庭。

    趙家老二于女兒來說還是比較適合的，這世間最經不起歲月的便是這情愛，不是每個人都能向自己夫妻一般。趙墨有了那段經歷，失去過，才會更加珍惜現在擁有的。

    而女兒的每個動作，每句話，都會讓人想要把她疼到心坎里。

    相處的久了，相互取暖的久了這感情總是會有的。

    次日一早，楊林帶著兩個兒子下地去了，大嫂二嫂去河邊洗衣。宋荷花在廚房里忙碌，等到把米下到鍋里煮著。楊桃用淘米水凈了臉，挨著母親坐下。

    “娘的桃子也長大了?！彼魏苫ò雅畠簱У綉牙?。

    “娘……”楊桃把身體更往母親身邊靠。

    “可記得以前娘教你的?！?/br>
    “我都記著，娘放心，女兒會好好的，娘和爹爹要長命百歲，女兒舍不得娘和爹爹?！?/br>
    楊桃知道母親有多喜愛自己，從記事起，母親的一言一行無不表現出對女兒的疼愛，她給了自己她能給的一切。她手把手的交自己女紅，廚房，也交自己為妻之道，為人之道。

    在楊桃心里，母親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他得到了丈夫的真心相待，也得到了兒子女兒的尊敬愛戴。即使自己以后不能如母親一般，也定不要讓母親cao心。

    從很小的時候起，娘就告訴自己，漂亮有氣質的女子是用發型妝容和衣服修飾的，三分長相，七分裝扮，女人最大的失敗就是懶惰和自我放棄。

    看著四十出頭，卻并不顯老，反而風韻猶存的母親，桃子想母親總是對的。她和一般的農家女子真的很不一樣，她對自己的丈夫兒女掏心掏肺，卻并不委屈自己，她舍得裝扮自己，保養自己的臉和手，衣服總是穿得干凈得體，卻并不張揚……

    吃過飯，宋荷花去了隔壁的王大叔家，男人們都下地干活去了，楊桃拿了個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的桃花樹下繡著從鎮上的布莊里纜的做衣服的活兒，旁邊的小推車里坐著牙牙學語的朝哥兒。

    陽光下，那紛飛的花瓣，那安靜的女子，一切都是美好的。那么的不真實，卻又偏偏存在于這片天空下。

    過了幾天，媒人上門，楊桃和趙墨的親事在這個桃花紛飛的季節里落定。

    這夜，月明星稀，沉睡的小村里，多數人已進入夢鄉，偶爾傳來幾聲犬吠。遠離竹園村的深山里，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黑暗中一雙狼一般的眼睛在等待著獵物。潛伏在這里已經一天一夜了，不遠處那個龐然大物已落入陷阱，成為待宰的羔羊，等待了那么久，是該動手了……

    兩只利箭準確的射入那大家伙的眼睛，惡戰一處即發，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寂。發狂的獵物，奮起反擊，試圖把那罪魁禍首吞吃入腹。然而對獵物志在必得的獵人卻毫不妥協，帶著毀滅的殺氣捕殺獵物。當鋒利的刀插入獵物的喉嚨，那凄厲的慘叫響徹叢林，而那執刀的手卻絲毫沒有松懈，直到獵物停止呼吸，戰事結束，毫不意外，獵人勝利。

    慢慢的，趙墨平靜下來，卻絲毫沒有放松警惕，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叢林里。他想原來自己是期待這樣的廝殺，他太需要一個突破口了。

    黎明即到，天還未亮，趙大山像往常一樣起床，正準備去地里，出門時看到院子里放著的獵物，朝兒子的房間看了看，扛著鋤頭就出門去了。

    把獵物扛回家，趁著夜色，趙墨就到村外的河下游收拾自己去了，準備白天的時候去鎮上，把獵物賣了，換成錢。

    到了鎮上，把獵物送到相熟的店家，拿著到手的三兩銀子，攢的錢又多了一筆，趙墨的心是踏實的的。這些年自己靠著打獵，出去給人做工，攢了一些銀子，這些都是以后養家的。

    爹娘前不久給自己定了一門親，說是不錯的姑娘。

    這天，宋荷花帶著女兒去鎮上，想要給女兒置辦點東西，從女兒出生起，自己老兩口就在給她攢嫁妝，但要買的還是很多。

    楊桃也帶了做好的繡活到繡莊里換錢，這些年楊桃一直在接活做，掙到的錢，宋荷花讓攢著，到現在小金庫有五兩多呢。

    “掌柜的，要不是她們穿著布衣，我還以為是哪小戶人家的夫人小姐，那對母女可一點都不向是農婦出身的?！笨粗x開的楊桃母女，新來的店小二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

    掌柜的并沒有回答小伙計的疑問，可不是，自己也是和她們打了幾年交到的人，可每次再見都有這種錯覺。

    看著一臉高深莫測的掌柜，小伙計也沒有再問，而是干活去了，自己終歸還是很嫩，眼力見不夠。

    “桃子，餓不餓，咱們去吃面吧?！彪x開布莊，看到前面有一個面攤，聞著味道不錯，看著干凈，吃面的人也還是多的，想著小女兒應該餓了，宋荷花開口道。

    “好啊，娘，吃面?！睏钐彝熘魏苫ǖ氖直?，開心的說道蹦蹦跳跳的走過去。

    賣面的是一對老夫妻，要了兩碗素面，面做的還不錯，吃完后，看著買的東西實在有點多，宋荷花對楊桃說：“桃子，你在這里歇會吧，我去買點rou，等我回來咱們就坐車回去?！?/br>
    “好的，娘，您去吧?！睏钐蚁肓讼?，說道。

    “不要亂走，就在這里等娘，要什么等娘回來帶你去買?！迸伦约弘x開，女兒被欺負，宋荷花叮囑道。

    楊桃坐在凳子上，看著人來人往的集市，形形□□的人。

    對面桌上坐著一對母子，小兒不過五六歲，長的虎頭虎腦，甚是可愛 ，母親把碗里少的可憐的rou往小孩的碗里放，看著小男孩吃完，自己才吃。楊桃想，這就是母親吧，把好的一切都給了孩子，只盼望著孩子好。

    賣面的老大嬸給正在煮面的丈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而老大叔卻不斷地催促老妻過去歇著，楊桃想這就是夫妻。

    前面賣吃食的小攤上，圍著好多人。買到的人開心的吃著，沒買的的人臉上難掩失望。

    不知道賣的是什么東西，賣東西的又是什么人。

    然而生活總是喜歡和人開玩笑，楊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