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又是一盤三煮瓜被端出來。 這么簡單的一道菜,讓少女面上的笑幾乎維持不下去。 然后兩碗米飯。 兩碗桔皮湯。 結束。 楊清坐下用膳,望月半天沒反應過來。她看著箸子和兩碗的湯、兩碗的米,知道楊清是給自己留了一碗的。然而這么簡樸的一頓飯,看上去特別的清湯寡水,沒有油味,望月看一眼就不喜歡啊。 滿桌的,無論菜,還是湯,都沒有望月喜歡的。 她看楊清低頭用膳,燈火照著他白玉無瑕的側臉。想楊清好歹做了一桌飯,也許看上去不喜歡吃,吃起來她會喜歡呢? 望月勉強地坐下,挨個嘗了一口,默默放下了箸子——她果然不喜歡。 有點生氣。 望月說,“楊清,你真厲害。統共兩菜一湯,沒有一樣是我喜歡的?!?/br> 楊清抬了抬眼,笑一下,給她補充,“沒有一樣是你喜歡的,卻全是我喜歡的?!?/br> 望月怔了一下,“不是啊,你平時、平時……跟我用的一樣?!闭f到后面,聲音弱下去,小聲,“我夾菜給你,你也喜歡吃的?!?/br> 楊清笑了笑,“那只能說明正好是你喜歡食物中的一部分,有我喜歡的而已?!?/br> 望月扁了扁嘴,別過了臉。一桌子菜,她完全沒有了一點食欲。 楊清又吃了一口米,咽下去后,才淡聲,“你喜歡吃的那么多,中間有一部分跟我重合。你有沒有想過,想做出一頓我完全喜歡、但你一點都不會碰的飯菜,說明什么?” 望月回過了臉,看著他的長睫,若有所思。她輕聲答,“說明你完全了解我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br> 楊清笑了笑,“還有呢?” “說明我只關心自己看到的那一部分,自己不碰的,完全沒考慮過你?!蓖麓瓜铝祟^。 楊清微微一笑,又夾了兩口菜,吃完漫聲,“我吃過不少你喜歡、而我不喜歡的飯菜。你卻不碰我喜歡、你不喜歡的。這又說明什么?” “……我錯了?!蓖卤凰f的,滿滿的愧疚。 接過湯,撿起箸子,乖乖地跟著他一起用膳。 這頓飯,是望月吃過感悟最深的一頓了。她細細品味每一口送到口邊飯菜的滋味,果然,她不喜歡,顏色淡,味道淡,不符合她大魚大rou的愛好。然而楊清喜歡。他陪她,照顧她的飲食,望月一直以為他跟自己的口味一樣。原來并不是完全一樣。 他也有更喜歡的,她只看到自己那一點點。 每吃一口,好像就能感受到一點楊清平時的心情。他顧著她那么多次,她連這個都沒注意到。 望月心中澀然。 換楊清抬頭看她一眼,輕輕笑了笑。 用過這頓安靜的晚膳后,望月被羞愧之情籠罩,積極地搶過食盒,收拾碗碟,去給樓下送去。楊清也沒有攔她。等望月回來的時候,聞到屋中有皂香味,楊清已經洗漱過一遍,此時靠坐在床邊,翻看著她其中一本帶回來的門規書。 望月坐在他下側,湊過去看他手里的書,正好是她先前看到的關于衣著的講究。望月抱怨,“這么多門規,你以前也背過嗎?” 楊清笑了下,“沒有?!?/br> “……我就知道!”少女跳起來,恨恨道,“云門就欺負我這樣的,像你這樣的出身,根本什么要求都沒有。你要呆在云門,你們掌門巴巴地過去請你??晌疫€得把這些全背下來,這么多本,這么厚……” 她邊說,邊垂眼看楊清。 然楊清只是噙著笑翻書,一手搭在屈起的膝上,手白如玉,修長秀致,望月看他的手看得口干舌燥,心中癢癢的,也沒見他應什么。 楊清現在對待她的態度吧……望月是壓根猜不準。 既不順著她,也不擰著她。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望月出神片刻,楊清抬了頭,揚了揚手里書,“站我跟前干什么?你不是要背書嗎?我打擾到你了,喏,書給你?!?/br> 望月連忙說,“不不不,沒有打擾到我。我暫時還背不到這本,你繼續看吧。我去背別的了?!?/br> 說完,盯著楊清。 楊清沒有拒絕的意思,望月只好一步一回頭、幽怨而委屈地回去看書了。 屋中靜下來,只聽到兩人翻書的聲音。白衣青年脫了外衫,半躺在床上,就著昏暗的光看手里的書。更好的光線,則在靠窗書桌那邊,照著快被書籍埋掉的少女。然青年心靜,少女看了一會兒,又有點坐不住了。 捧著書,一眼又一眼地回頭看床上側躺的青年。 望月咳嗽一聲,叫他,“楊清。楊清。楊清!” 楊清抬了眼皮,“怎么?” 望月沖他露出笑,“你常年長在云門,是不是對你們門派的清規戒律,特別熟悉呢?其實你不用看,你都知道吧?” 他長眉舒展,微微笑了笑,意味不明。 他沒說“不知道”,那就是確實知道的意思。 望月只覺得他笑得好看,卻不知道他這個笑,是什么意思。只好再接再厲,“我聽說,你在云門,就是教授弟子課業的。你教的,應該不止武功吧?你肯定很了解這些門規,你跟我講講,讓我有點感覺好不好?” 楊清坐了起來。 望月看他架勢,以為有戲,心中一喜,更是苦苦哀求。她說了半天,楊清都只是靜靜聽著。望月突地住口,想到楊清那個很少打斷人說話的習慣,他只有被她氣著的時候才打斷她的話,平常都是她說他聽,恐怕她不住口,楊清就能這么一直聽下去。 少女閉口不言,盯著青年的嘴。 他開了口,“你說完了?” “嗯嗯嗯!” 楊清再次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來,“談這些做什么?繁瑣無趣,多么無聊。長夜漫長,為什么我們要談什么門規呢?” 望月怔了一怔,“你什么意思?” 他說,“談談情說說愛吧,我很累,沒心情講門規?!?/br> 望月瞪大眼:“……” 這是楊清會說出來的話?! 他居然要談情說愛,也不想談正事? 望月:“可是我馬上要考這個啊,清哥哥你不幫我忙嗎?” 他笑而不語。 望月就放下手中書,走過去,坐在他旁邊,撒嬌般地挽著他手臂,發揮自己伶牙俐齒的作用,“哥哥,我之前做錯了,你原諒我嘛。別不管我,不幫我。我知道你累,不想談那些。但我幫你按一按,你舒服了,就跟我講講好吧?” 楊清說,“阿月,做人呢,簡單一點。何必想那么多,門規有什么意思呢,我覺得那并不重要。你這么厲害,肯定能考得過的。我們還是做點適合我們做的事吧?!?/br> 沖她一笑,這個帶著勾似的笑容,笑得少女手指一僵,面紅耳赤。 ……楊清跟變性似的。 太可怕了。 望月不肯氣餒,半跪在床頭,硬是手搭在他肩上,幫他按著他有些僵硬的手臂,非要靠勞動,換得自己想要的。她鼻息拂在青年耳后脖頸處,小聲問他,“教教我怎么記門規吧……哥哥,你有感覺了嗎?” 楊清從喉嚨里發出一聲笑。 笑得望月毛骨悚然。 聽到他微啞的聲音,“你問我有感覺嗎?” 望月按著他肩膀的手指僵硬,聽他低著頭,再次笑了一聲,“挺有感覺的?!?/br> 她立即聽出了楊清的意思,望月全身僵硬和警惕,上身已經往后退,打算翻身逃下床。然手指與他擦過的瞬間,楊清手臂一抬,就握住了她的手指,順勢而上,抓住她的手腕。 望月已經徹底知道他的動機,這次更是逃得義無反顧了。楊清忽地起身,如鶴展翅,白袍掀飛,與望月對招兩次。望月一邊與他對打,一邊躲著下床。她手攀著床帳,用力往后一扯,床帳被她扯了下來,甩向身后的青年。青年被當頭粉色紗帳埋住,動作緩了一緩。趁著這個時間,少女手腳回縮,往床下跳去。 她踩著繡花鞋的腳踝,被后面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抓住。 將她往回拖。 幾下,紗帳被掀開后,一床的被褥紗綢上,青年將少女壓在了身下。 長發凌亂,呼吸交換,面上均是有些紅。 感受到青年抵著小腹的灼,燙變化,望月眼淚汪汪—— 楊清太壞,太可怕了。 她只是問他一句“你有感覺么”,他就直接想到了另一個方向去。 然后居然立刻就有感覺了。 就開始捉拿她上床了。 少女在青年懷里,苦口婆心勸說,“你你你別碰我……清哥哥,你不能這么縱欲過度,你要克制。做回以前的你,我還受著傷,我經不住你辣手摧=花?” 楊清低頭看她,神色晦暗難明。 望月努力勸回他的理智,“你不要看我貌美如花,你忘了我傷你的事了嗎?我那么壞,不跟你說真話,騙你那么多次。我這么可惡的女人,你一點都不想上對吧?” “……” 望月看他似笑非笑,再接再厲,“我又哄騙你,還濫殺無辜,毫無心靈美。你喜歡什么樣的姑娘,我完全跟你的標準反著來。你不喜歡我做你的師侄,我為了好玩,壓根沒顧忌你的感受。我連你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都搞不清……你現在很討厭我了吧?上一個不喜歡的女人,一點意思都沒有對吧?” “……” “你還有感覺么,”少女眨巴著水潤大眼睛,嘗試道,“不如你想象,你想睡的我,**是你的長輩?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老伯伯……” 還沒說完,她的額頭就被楊清敲了一下。 楊清笑倒在她肩上。 望月松口氣,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不再像之前那樣強勢堅著了。他壓在她身上,靠著她的肩笑個不停。酥酥的暖風帶著男人的體味,籠罩著她。望月又有些身子發軟,手指頭想動了。硬是忍了下去:千萬不能再刺激楊清了。他要是真睡她,以她現在的精神,她覺得自己死在床上都是有可能的。 望月小心翼翼地推一把楊清的肩,試探道,“師叔,我還要背書呢。你放開我好不好?” 楊清肩膀僵了一僵。 他抬起臉,與她對視,眸子里灑滿銀色星光,“為了躲我,連‘師叔’都叫上了?” 望月眨巴著眼睛:叫你“師叔”,你該下不去嘴了吧? 楊清確實下不去了。 本來就有點逗她,逗她的同時,也確實被她的諂媚可愛逗出了那么點兒興致。然而并不是很強烈。望月累,他也累,暫時都不想再做那件事了。然而望月并不知道楊清本來就不想,她以為他真的會對她下手,又開始胡言亂語,逗得他笑。 憑借她的好玩,他是真被她弄笑,也真的沒有任何興趣了。 楊清翻個身,放過了逃下床的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