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 “現在我能親你一下嗎?”她問。 “不能……唔!” 青年的話沒說完,唇被湊身過來的少女堵住。他靠著樹,臉被她捧住,深情吻上。四唇相挨,唇齒相撞,舌尖輕挑,肆意甜膩的味道,與他在口腔中交融。楊清欲側頭躲避,無奈剛受過傷,全身無力氣。他瞪她,她卻低著眼,只專心地舔舐他的唇型。 輕攏慢拈,在一次次的親吻中,越來越嫻熟。 楊清胸口沉悶,呼吸憋在喉口,上下不得。 推也推不開,躲也躲不了。 小風將發絲吹到兩人唇邊,勾過去,撥過來,舌與舌的交戰間,喘息聲漸重。似飄在云中,無力著陸。 青年肩膀一垮,向下倒去。望月瞪大眼,手忙腳亂地扶住他,扶住這奄奄一息倒在自己懷中的青年。他閉著眼,臉色蒼白,唇紅似血,清冷又秀麗,在她懷中一動不動。 楊清暈了過去,柔弱又可憐。 真真的身嬌體弱易推倒。 少女把脈,發現并無礙后,就不可思議地瞪大眼,望著懷里的美青年。 望月木著一張臉:不會吧?我這次,真的把他親暈過去了? 楊清,為什么你不能堅強點! ☆、第35章 楊清醒了【二更】 楊清做了荒誕無規章的夢。 夢中,他回到了云門。變成小孩子,變成少年,再長大為青年。他一時看到至親之人被魔教中人所殺;一時被掌門抱在懷里,返回云門,被安慰“以后云門就是你的家”;一時在山間清水邊,負袖緩行,天地山水清清,他身后跟隨著一眾習武弟子;再一時,他的身影變暗變淡,對面卻出現了一姑娘,時而十五六歲,時而二十五六歲,她眉目姣好,笑容嬌俏,回頭看他。 “師弟,你放心,你父母身死之仇,云門會幫你報的?!?/br> “師叔,這個招式是這樣嗎?你總讓我們天天練這個,是為了以后殺魔教人嗎?” “楊清,為什么你不肯給我一個機會呢?不肯看我一眼呢?” 穿梭于一個個夢境,青年始終神情淡淡。無數人寬慰他,也無數人指責他,更無數人幽怨無比地看著他。他一一走過,緩緩而行。 “我不用云門為我復仇,我不用云門庇護于我。魔教之仇之怨,我自不算到別人的頭上,自會想辦法解決。身在江湖,至親已死,以后還會死更多的人。我殺了一個魔教人,焉能殺了所有?又焉能不知,許多魔教人,也很無辜。對我父母最大的寬慰,并不是殺人,而是改變這一切?!?/br> “武功于身,乃是庇護。當千萬倍用心,以期日后凌云風景。習武為自保,為救人,為不連累他人,而不是殺生。若將眼前風光只盯著一個魔教,習武一路,終難大成?!?/br> “機會,何其艱難。我尚不知該如何面對魔教,又怎知如何面對你。雖你不甘不愿,然我行之無愧?!?/br> …… 在一聲聲魔心叩問下,楊清一一回答。有的要他思索片刻,有的是不假思索。他每回答一聲,身上枷鎖便松一分,前路更加清晰一分。他行在幽黑中,兩邊都是過往故事。一遍遍推演而出,又一遍遍被青年揮手消退。 心中玲瓏,并不后悔。 天地浩大,白衣青年獨身而立。颯颯風姿,風光獨好。 他向前行去,且看前路是何般光景。忽而,他聽到黑暗深處,少女的喊聲——“楊清!” 怔了一怔后,那喊聲愈發清晰。隨之清晰的,還有少女的笑顏,“楊清!” …… “楊清!” 青年猛地睜開眼,先看到頭頂高高的橫梁,橫梁上擺著一個草籃子,里面丟了辣椒、蔬菜之類小物。陽光漫漫,空氣中細塵飛揚,屋外有飯香從窗口傳來。一切都很舊拙,卻布置的很干凈。 “你醒啦?”耳聞少女驚喜的聲音,楊清手肘撐著床坐起。他胸口還有些悶,脊椎處隨著動作有錐刺般的疼痛,卻并不至于讓他奄奄一息。他坐了起來,看到十步外的木凳上,坐著乖順的少女。 在這一會兒時間,楊清已經探查出周圍情況。他們該是在一間民宅里,主人借了房舍給他們。望月給他包扎了外傷,內傷卻需要他自己調理。然后姑娘就坐在十步外,等著他醒來。 他醒來后,望月分明很驚喜,卻并不動作,而是伸出纖纖玉指,指著他床頭,“那里有水,剛倒的,你潤潤喉嚨。我們這是在城外一個小村里,你暈倒后,我背著你走了一夜路,才找到這里。你那時全身冰冷呼吸微弱,沒人敢收留我們,還是這家主人,張伯同情我們的?!?/br> 楊清點下頭,閉眼熟悉了一會兒身體狀況,伸手拿了水杯喝水。 而望月,一直坐在不遠不近的距離,望著他:楊清真好看。 他平時就好看,但跟這會兒很不一樣。許是受傷生病,讓他面色雪一樣的白,比之前清瘦了好多。頰畔的青絲有些凌亂,烏黑散著,眸子幽靜,唇色淡紅。他懨懨地靠床而坐,神情倦怠,柔弱又消瘦,任人欺負。 這是平??床坏降臈钋迥?。 他平時那么淡定自若,眼前難得的委頓憔悴,真是勾起了望月心中“辣手摧花”的欲望。 好想撲倒他,把他這樣又那樣! 但是……她不敢。 畢竟楊清只是表面看著柔弱,她已經在他昏迷前又得罪了他一次,再來的話,后果她真不一定承擔的起。 而楊清低頭默默喝水,他知道望月灼熱的目光盯著自己看。他也不在意,被看習慣了。整理好了自己,他才抬頭,看向坐得遠遠的少女。楊清眸子幽黑,盯著她看,幾分復雜:魔教圣女啊。 魔教圣女。 在經過那場夢,自我整理后,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像最開始那樣,與望月一點糾葛都沒有了。 他不能改變她的身份和立場,卻可以從另一方面來改變她。這條路很難,在跟變成小姑娘的望月接觸前,楊清都沒考慮過這個法子。且望月也不一定好馴服,聽他的話。但是比起其他魔教人士,望月已經是最好的人選了。 這是他能想到的,既不辜負自己,也不辜負望月的,最好的法子了。 楊清向來清醒。他做事,一直很清晰。想通后,心結半放,才注意到望月坐得離床邊很遠。這一點都不像是她以往的風格——以往,看到他醒來,她必定驚喜交加地抱著他吃豆腐。 楊清想一想,就知道她怕昏迷前的那個吻,他醒來后記恨于她。楊清眸子染了笑意,酒窩一現,小姑娘的視線果然跟著他的酒窩走了。他就知道,她特別喜歡他的酒窩。 楊清揚眉輕笑,“坐那么遠干什么?我會跟你計較那種小事嗎?” 望月看他,看他坐在床邊,清清淡淡的樣子,噙著笑意,在陽光下,迷人又高貴。她被他的外表說服,是啊,長得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跟她計較那種小事呢。第一次親他的時候,他還說“我未必能饒你”,她嚇得被迫跳河,可結果,楊清不也什么都沒做嗎? 人家坦坦蕩蕩,高人風尚。她在那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太不應該了。 望月在楊清出色的相貌下,產生了小小羞愧。哎自己怎么這么壞呢,怎么總把人往壞里想呢? 她當即走過去,高興道,“楊清,你真是好人。我就知道你不跟我計……楊清!”在走到床邊時,她的手腕猛地被床上的人拽住,拖了過去。 青年看著病歪歪,望月早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在他微笑著等她走過去,忽然發難抓住她手腕時,她就開始掙扎、躲避、后退。楊清將她的手剪在身后,粗魯地箍住她的腰,將她一把拉到了床上。 望月本身何等靈動,反應何等快。他才把她拖到床上,她就鯉魚打滾一樣跳將起來。楊清用膝蓋壓住她亂動的腿,與她掙脫開的手過了幾招—— “楊清,你不是說不跟我計較嗎?!” 他輕笑,“這種話,你也信啊?!?/br> “你卑鄙小人,趁人之危!” “那你算什么?我讓你親我了么?你將我親得閉氣了你知道嗎?!” “……我背你救你了??!那么長的夜路,我背著你從天黑走到天亮哎!我又不是故意的,怪你自己長成這樣!” “我長成這樣?我可就遇到過你這么一個瘋魔的人?!?/br> “所以我們天生一對嘛……放開我!” 兩人在床上過招拆招,青年整個人壓將在少女身上。他才剛醒過來,身上帶著傷,也沒有太大力氣。而望月雖然沒有武功,雖然力氣小,可這個時候,偏偏正好能與受了傷的楊清打。 掙扎與打斗間,楊清突感覺到氣氛不對。兩手將少女的雙手剪在頭頂,他側頭,看到了屋門口站著的一老頭一女童,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兩個。在楊清停下時,望月也扭頭,看到了這種情況。 半晌,那老人家咳嗽一聲,目光閃爍,“這位公子,姑娘既然不愿意,你怎么能強迫人家呢?” 楊清:“……” 望月:“哈哈哈!” 眼見青年雪白的脖頸和面頰上,飛快地上了紅暈,緋色一片,明玉招搖般動人。 說起來,他們二人現在的樣子,真是惹人誤會。氣喘吁吁趴在上方的青年,手腳都被縛住、無法掙扎的少女,怎么看怎么糜亂,怎么看怎么惹人誤會。 楊清身子僵一下,像碰到臟東西一樣,刷地甩開少女的手,從她身上翻下來。他向來清悠淡然,慢條斯理,此時卻很尷尬地整理衣袂,向老人作揖,“實在是、是……誤會?!?/br> 在楊清起身后,望月也坐了起來。卻與楊清的尷尬完全不同,她很樂意被人誤會她與楊清的關系,在那張伯身邊的小女孩烏靈通透的眼珠子好奇地看向她時,她撫著頰邊發絲,飛了個媚眼過去。小女孩臉通紅地移開了眼。 張伯正與楊清說話,語重心長,“公子啊,你剛醒過來,就做這樣的事,你得注意身體啊?!?/br> “……您誤會了?!?/br> “算你還有點羞恥心,知道解釋。算了算了,看你們是一對情人的份上,我老頭子也不多說了?!?/br> “……” 楊清無奈,卻也無法。這般狀況,無論他說什么,張伯都一副“你我心知肚明”的笑容,楊清就只能“……”了。張伯帶著他的孫女阿瞳進來,是問望月吃飯。撞見楊清醒來后,就給二人多端了一碗飯。 這頓飯吃得楊清很不自在。張伯一直拐彎抹角地勸他,完全把他當成了“縱欲過度”的人。而這位老人心善,又沒讀過書,說話粗俗,雖然已經很委婉很小心很故作不在意了,可是楊清是誰啊,對方一個眼神,他就能看出對方在想什么啊。 真是、真是……側頭看望月,望月笑瞇瞇的,顯然這個誤會,讓她很開心。 楊清只好故作淡然了。 當日后,他二人就住在了張伯家里。望月之前什么都沒跟這家人說過,楊清卻不一樣。當他醒來后,能自己做主時,翌日,就找到張伯說清楚,“我和楊姑娘在被人追殺,張伯出門,若遇到可疑人,也不必為我們隱瞞,招惹殺身之禍。你們爺孫的性命更重要,我和楊姑娘是江湖人士,自有法子應對,不必為幫我們藏蹤跡而惹來麻煩?!?/br> 他話一出,屋中其余人,皆驚訝地看他。萬想不到,此人坦蕩至此,善心至此。 ☆、第36章 聽,是誰在敲門 望月選的這戶人家,地理位置很好。地處城郊,位于老村,中有梅林隔著,后面獨有張伯一家房舍。隱蔽性相對較好,卻也不至于荒僻到底,讓人找不到,走不出。 在楊清開口前,望月并沒有給張伯爺孫二人說清楚他們被魔教中人追殺的事。 望月因立場不同,與白道針鋒相對,在楊清面前,她刻意收斂,不去做針對白道的壞事。但在面對普通民眾時,她并不會先行做惡,懷著惡意行事。她與白道氣場不和,卻能與普通百姓和平相處,能在旁人幫忙后道謝。就像借宿這家民宅,楊清也從不擔心她會為了保全二人的秘密,威脅這戶人家,或在事后對這家人斬草除根。 正是望月的這份區別對待,才讓楊清覺得,她并不是壞到骨子里。錯誤的只是立場,并不是她的本性。身處魔教那樣的大染缸,圣女望月是少有的有原則之人。楊清早就知道,但他知道,卻并不覺得這跟自己有什么關系;而現在,這到底是跟他產生了關系。 只是望月雖然不會傷害普通百姓,她也同樣不會幫助普通百姓規避傷害。例如,她不會去提醒張伯一家人,魔教中人心性殘酷,如果他們出門在外,落到火堂主明陽手中,若產生善念想藏住自家借宿的一對男女,結果如何暫且不提,這家人自己說不定先喪生明陽手中。 她根本沒有那種意識,讓她去想想——哦,我會帶給這家人壞事,我不應該麻煩人家。 幸而,她沒有,楊清有。 在與云門小輩們在一起時,為了鍛煉小輩弟子,楊清大多時候都是作壁上觀,任由他們做決定,任他們行事。而和望月在一起,楊清必須占據主導權。望月不適合做決定,她做的決定,一定是楊清不喜歡的那個。生長環境不同,造就的觀念不同,楊清也不想跟望月在這方面吵。 由此,楊清根本不用問望月,就向張伯爺孫二人說明了情況,請他們不必為自己二人隱瞞行蹤。 張伯獨自帶著孫女阿瞳住在村子里,小女孩今年十歲不到,自幼父母雙亡,由爺爺一手養大。爺爺很照顧她,她也喜歡爺爺?,F在靠在爺爺身邊,聽這個很斯文很秀氣的大哥哥說話,阿瞳就急了,“爺爺,我們會死嗎?那就讓他們出去,不要住我們家了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