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楊寄點頭道:“好,這事大家都不必說了,皇陵里多躺一個,也不算擠,擠了也沒知覺……就這樣好了?!彼p輕捶了沈嶺一拳頭,又恨又喜:“但是你這個混蛋,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實情?害我白白流了那么多眼淚,白白那么多晚上睡不著覺!”他瞥了瞥偎依在自己身邊的沈沅,心道:媽的,要不是因為你是阿圓她阿兄,我真得揍死你才出得了氣! 沈嶺微微一笑:“那時候,你府里有二十四名嬌美的歌舞伎,還有那么多世家大族的人巴望著與你通婚。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萬一當上皇帝,心就變了怎么辦?看看兩位庾皇后的命運,我實在擔心meimei?!?/br> 楊寄氣道:“你居然試探我!我這輩子,還就被你玩在股掌里逃不出去??!”他帶著幾分親熱,在沈嶺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不行,我也要困你一輩子,前朝廢棄的丞相職位,我決定重新設立,交給你了。還有那時候說好的異姓王,你就為你沈家留著這個世襲罔替的鐵帽子吧!” 沈嶺搖搖頭,緩緩地提起衣擺,一條腿一條腿地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給楊寄磕了三個頭:“陛下見??!臣沈嶺本是秣陵布衣,僥幸得陛下青眼,雖有獻策,卻也有狂妄自負的一面。前此,陛下處置唐二,是因為他妄自行動,置陛下于不顧,雖只是降級的薄懲,也是用他給天下人作法。而臣沈嶺,亦是同罪,不應免責。只是求陛下念姻戚之誼,恕臣欺君之罪,就革職好了,若是陛下大方,求賞臣十萬錢、自由身,可以與荊妻盧氏泛舟太湖,享陶朱公的樂趣?!?/br> 楊寄聽得目瞪口呆,半日才問:“二兄,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不幫我了?” 沈嶺坦然地凝望著楊寄,眸子里都是真切的笑意:他屢屢把楊寄玩于股掌之間,比功高震主還要可恨,現在及時退步,不是比惹到猜忌更為明智? 沈嶺笑道:“新朝甫立,百廢待興,陛下可以先將臣革職留用,兩年后一切順當了,再行責處。陛下睿智孔武,愛才惜才,要讓天下英雄才子入彀,何能只憑臣一人的幫助?再者,自古開國之君,難免要清理掌權的功臣,臣不如做個榜樣,幫陛下處置了這件棘手的難題,北府軍里位高權重的人,本來也怕兔死狗烹,看臣能夠逍遙地做富家翁,只怕也都眼熱,到時候國家沒有權臣,又不消陛下動手,免得有損陛下清譽?!?/br> 他又轉頭看看淚光瑩瑩、滿臉不舍的沈沅,笑道:“阿兄又不離開,就是兩年之后不再做官,也是隨時可以以布衣應召的?!?/br> 楊寄皺著眉頭不置可否。沈嶺頗為知趣地說:“啊呀,時候也不早了,陛下還回宮么?如果不回去的話,臣這間小軒不知陛下可還滿意,能將就睡一晚么?”他促狹地瞥向自己的meimei。而楊寄,果然如他所想的一樣,立馬忘掉了剛剛的不快,色瞇瞇的目光立刻被小軒里柔軟的床榻和身邊那位失而復得的愛人吸引過去了。 楊寄揮揮手道:“這早晚了,回去拿虎符一層層叫開宮門,又累又煩,就在這里休息好了。你不說我還不覺得,真的很困了!” 沈嶺會意,忙和眾人一起給楊寄跪叩了大安,還貼心地關上門,靜靜地離開了。 楊寄屁顛屁顛地“噗噗噗”吹熄了燈燭,月光淡淡地從四面的白紗縵里透過來,他就著這些微光,把榻前人兒的手一拉:“就寢吧?!?/br> 沈沅扭了扭身子犟了犟。楊寄急忙道:“我不臟!昨日不是祭陵么,這三天都要供奉神主,自然每日家沐浴更衣,弄得清清爽爽的。不信你聞聞,一點怪味都沒有!” 他主動攬過去,還把衣領扯扯開,沈沅聞到他身上脂麻葉和桂花澡豆清淡的氣息,還帶著他血脈賁張時蓬勃的生命力,這久違的味道,令她也心搖神醉,不由自主被他稍微用力一帶,倒在了榻上。 他伸手過來解她的衣帶,口里還在自言自語:“我不粗魯,急死了也不粗魯……”那幾根手指急得笨拙,硬生生把一根活扣的衣帶弄成了死結。 沈沅伸手按在他胸口上,圓圓的眼睛睜著,里頭星光熠熠:“等等。我們和離過的,文書為證。我還沒答應重新歸于你?!?/br> 孩子都生了三個了!女人真是!楊寄氣得差點揍她屁股,但手到了跟前還是沒敢,只是悄悄地摸了兩把——這小娘們!他楊寄這陣神魂飛離,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瘦了一圈。她呢?這屁股圓丟丟的,水豆腐似的又滑又彈,得多沒心沒肺才能養得這么好! 他太不甘心了!當然,也因為手感太好,所以不服氣地又多摸了兩把。 沈沅把他的手一把按住。楊寄討好地說:“別呀!你說怎么辦行,我就怎么辦。我都聽你的。比如和離這一條么,也好辦,我原來是沈家的贅婿,現在就不算入贅了,再重新明媒正娶你當皇后,不就兩全其美了?” 沈沅沉默了一會兒,不置可否。等楊寄的手又開始孜孜不倦地往里探時,她握住自己的鸞帶,又道:“我都差點忘了。你如今可是皇帝,下旨娶個皇后自然不在話下。將來呢,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大概也是正常的?!?/br> 楊寄舉起四根手指發誓:“我要碰別的女人,叫我……叫我……”沈沅亮晶晶的眼睛里反射著星光,凝神望著他,聽他賭咒發誓。楊寄心想:媽的,以前這種誓言又不是沒發過,再發一次又怎么了?于是說:“就不舉!” 沈沅“噗嗤”笑了,點點他的腦門:“怎么,你是鐵了心要我做悍妒的皇后??!” 楊寄笑道:“那沒辦法了,我都犧牲了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了,你就犧牲個溫柔賢淑的名聲也沒啥大不了,你看,實惠都給你占盡了!” 也是!沈沅想了想,又出新的幺蛾子:“那你將來萬一仗勢欺人,欺負我呢?那時候阿父和二兄又不能幫我說話,我不是活活倒霉了么?” 楊寄哭笑不得:“阿圓,你看看現在這模樣,到底是誰在欺負誰?好!我將來一定像以前一樣,啥事都聽你的,你說一,我不說二,你說向北,我絕不說朝南!”當然,他也知道沈沅,兇是兇,講道理,懂分寸,從來不做讓他為難的事,所以可以篤然地繼續舉起手指:“喏,我也發誓!要是我不聽阿圓的話,就——” 楊寄的嘴被捂住了,沈沅剜了他一眼,松開了扯著鸞帶的手。楊寄撫著她滑不留手的肌膚,一口一口地倒抽著氣,貼過來熱吻著他,身上的肌rou又熱又硬,簡直要把她化掉! “再等等!”沈沅突然又說。 楊寄咬牙切齒,不得不停下手,牙齒縫里憋出一個字:“說?!?/br> 沈沅問:“云仙你打算怎么辦?” 一直以為云仙也一起殞命于大火之中了,倒沒想過她和沈沅一起逃出來了。楊寄對云仙騙沈沅到京,致使皇甫道知拿捏著自己那么久,自然是有些惱恨的,但此時不想談,敷衍道:“日后再說。你想怎么辦就怎么辦?!?/br> “不行?!鄙蜚涞?,“今日該說的說清楚,免得以后吵架。以后你可是皇帝了,我吵不過你?!?/br> 難道他今天就不是皇帝?楊寄憤懣地想:不還是吵不過?他可是天下之主啊,現在在她勒緊的褲腰帶前毫無辦法,乖乖地聽她約法三章,而且盡是不平等的條約! 沈沅說:“云仙這次騙我,說我不生氣也是假的,但是氣歸氣,這事也怨不得她。我們把她扯進來在前,害得她丟了腹中的孩子,又被迫與夫家和離,重新回到教坊,忍辱含垢討好皇甫道知,終于把我從北燕和親的事兒里救了出來,還不是因為你那時娶了永康公主?” 她狠狠剜了楊寄一眼,楊寄連“冤枉”都喊不出來,只能聽任沈沅栽贓他:“……所以,云仙后來被逼著騙我到建鄴,也是為了自己的前夫和兒女不遭皇甫道知的毒手。求——陛下看在她也是個可憐人的份兒上,原諒他一次吧?!?/br> 楊寄撮牙花子,最后問:“不處置她也不難。但是她日后怎么辦?” 沈沅笑道:“給你當妃嬪好不好?” 楊寄雙手亂擺:“你饒了我!你故意的吧?” 沈沅笑道:“其實吧,阿岳在秣陵已經打聽到了,駱駿飛新娶的妻子身子骨甚弱,癆病去世了。他連遭兩劫,死活不聽父母的話,不肯再娶了,說自己一個遭了官刑的殘障,何必害人家好好的閨女。而云仙……” 云仙一直就在沈嶺家里藏著,聽說了丈夫的慘狀,就已經哭得不能自已,最后淚盈盈地說:“可惜他們家必然嫌我骯臟,不然,我就做燒火丫頭服侍他一輩子,也算還了他當年對我的真心真情了……” 楊寄忖了忖笑道:“原來你早就想好了,就是來誆我同意的是吧?既如此,你就直接告訴我結果怎么樣,我批示就是了?!?/br> 沈沅笑著親了他臉頰一口:“果然是我的好阿末!簡單得很,駱駿飛舊情難忘,阿岳和他說起云仙,他就是眼睛發亮。只消陛下下旨,赦免路云仙的罪責。她既然是你認下的遠房表妹,你就封她個縣君郡君什么的,有了誥命身份,哪怕就是當年永康公主強要嫁你一樣,你把云仙強嫁給駱駿飛。他本人自然是千肯萬肯,他父母見是皇命,也不敢翻泡了!”她見楊寄眼睛發懵,哈欠一個跟著一個,不由頂了頂他的腦袋:“你聽了沒有?怎么樣?” “好!你說啥就是啥。這樣的事,皇后決定?!睏罴囊环?,抱牢了沈沅,手在她身上探索著。 沈沅見他實在可憐,渾身終于軟下來,打算讓他,也讓自己好好享受一下久違的魚水之歡。楊寄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他昨天大早給“她”做七七的法事,送“她”下葬封棺槨,晚上又悲憤難過得沒怎么睡,第二天又忙著來看她的“魂魄”……累是累死了!但是老婆大人在側,再累也不甘心虛度??!楊寄揉了一把困酣的眼睛,努力去解鸞帶——媽的,怎么系得那么緊! 沈沅身上飄出他熟悉而安心的桂花油的香味,她的胳膊柔軟而富有彈性,仿佛是最好的抱枕,她在自己的身邊,再也不會跑了…… 沈沅只覺得楊寄用力抱了抱她的胳膊,那手還探在她肚子上,勾著鸞帶卻不動了。側頭一看,好嘛,辛苦萬分的皇帝陛下,已經甜甜地睡著了。閉著眼睛時,他一點都不威猛,一點都沒有王霸之氣,也一點都不像個混混兒賭棍,一點不像人家以前說的“沒出息的孤兒,你找了他要吃苦一輩子的”……他像個依戀自己的大男孩,有最漂亮的臉頰輪廓,有最可愛的笑容,有最真摯的一顆心。他在睡夢中露出一點笑,喃喃地夢囈:“阿圓,阿圓!”惺忪地睜一睜眼睛,確認是沈沅在身邊,才又緊了緊胳膊,睡得更香甜了。 ☆、第231章 封后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在建鄴最美好的季節,各座里坊的茶肆酒樓早早地占滿了位置,可以看到建鄴御道邊種植的楊柳,此刻正好到了最如煙似霧的嫩綠時節,看到綠柳后叢叢桃杏爭妍斗艷,盛放出最美的光彩,更重要的是,今日御道灑掃一凈,準備著皇帝大婚的典禮。 “來了!來了!”人群躁動起來,激動不安,個個把脖子伸得跟烤鴨店的烤鴨似的,把小小的窗口擠得水泄不通,密密層層都是看熱鬧的腦袋。 紫綾步障慢慢從遠處過來,氣勢宏偉的絳紅色旗幡,接下來是由白駟駕著的鼓車、白鷺車、鸞旗車、辟惡車、皮軒車……再接著是騎兵和步兵的衛隊儀仗,然后鼓樂聲聲,羽葆鼓笛、簫、笳、篳篥、金鉦五音和諧,五色旗后,是金光燦燦的各種兵器??吹盟腥松囝^都伸出去老長:“啊喲!當年廢帝娶小庾皇后,可沒有這個排場??!” “你懂什么!廢帝那時候,楚國已經是不行了,國庫里錢、絹、糧、豆二三十個人半天功夫就能搬走,皇帝娶親,還得他老丈人倒貼才辦得像個樣子?,F在不同啊,咱這位皇帝掌控著全國的命脈,土斷之后,老百姓有田種,有飯吃,有稅繳;地方上的豪強亦知道這位皇帝是刀槍上打出來的,誰敢翻泡,還不是乖乖劃土納貢。國庫刷刷刷就滿上了?!?/br> “不過,聽說現今的陛下是窮人家出身,慳吝出了名的,他倒舍得?” “娶老婆還不舍得,那叫男人?”幾位都對問這個問題的人嗤之以鼻。 屬車和驂乘之后,是引導玉輅的公卿,這日馬上昂然坐著的,是中書令沈嶺,朱色朝袍熨燙得處處平整,目光巡脧四處,臉上露著智珠在握一般的微笑??吹娜瞬挥少澋溃骸爸袝詈孟嗝?!如芝蘭玉樹,不知是哪處郡望的世家華族?” 又是懂行的說:“人靠衣裝佛靠金!中書令姓沈,真真出自寒門,不僅是寒門,秣陵屠戶家的兒子,偏生讀書讀得好,出息了!”說的其他人也咬指羨慕:“啊呀,以后也要讓自家孩子讀讀書,萬一撞了大運也這么出息了呢?” “還真別說!”又是那個懂行的,得意地說,“中書令上表,道是以往國家取仕,還是以世家華族相薦為主,夾雜幾個舉孝廉的,雖然也人才輩出,但是民間的聰明人無從入選,無法為國家辦事,若從軍功,又頗易生變。不如考察民間聰慧男兒,讀書讀得好的,就拔擢當官,也給寒族一個上升的渠道?!?,生個聰明兒子,要讀書上進??!” 聊著聊著,不覺皇后的玉輅已經快離開視線了。雖然明明知道看不見里面坐的尊貴人兒,不過看看那華麗的大車,也是心滿意足的。玉輅之后是無數由孔雀扇、小團扇、方扇、黃麾、絳麾、玄武幢等組成的儀仗?;①S禁軍長長地尾隨在后,這么熱鬧的一支隊伍,綿延了十里御道,才算走完首尾。 誰家女兒如此幸運,嫁入皇家,成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說也是市井平民?” “怎么說不算是續弦?若不是續弦,前頭發喪入皇陵的那位又是誰?” “聽說太史局又報星象祥瑞,牛女入紫微,貴星上行,大吉大利!” “當年說陛下家的女人就是貴有皇后之相?” …… 隨百姓們怎么猜測,楊寄穿著最隆重的禮服,第一次覺得站在太極殿的丹墀上望向大司馬門是那么累,那么望眼欲穿!“還沒到?”他悄聲問身邊的人。他的禁軍近衛唐二眨巴著眼睛,呆呆地難發一言。楊寄想蹬他一腳,想想自己現在是皇帝了,不能不端著,還以前那副丘八老粗的模樣可不成,只能忍著。 片刻后,眼睛尖的嚴阿句興奮地說:“來了!來了!”剛嚷嚷完,司儀的公卿怒斥道:“陛下大婚的駕前,豈能如此放肆?臣要參你!”嚴阿句一臉委屈地望向楊寄,楊寄哪里顧得上他!早打疊了精氣神兒,一臉燦爛的笑容,打算迎接他的皇后——不容易啊,這么多年的努力上進,終于擺脫了贅婿的身份,終于擺脫了欺侮、壓制他的人,終于擺脫了沉浮的命運,站到了人生的頂峰! 當年他入贅沈家,婚禮簡單得讓人心酸,今天他要用最華麗的皇帝婚儀,來補償沈沅! 只是洞房花燭時,沈沅的小臉垮著,羽毛似的長睫垂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楊寄在他的龍床上問:“阿圓,怎么了?” 沈沅拿“卻扇禮”用的扇子扇了扇風,低聲嘟囔著:“累死我了!大早起來祭拜天地、祖宗神主,腰剛直起來,又是梳凌云高髻?!彼瘟嘶尾弊樱骸昂喼睋倪@高髻會塌方!” 高髻上帶著碩大的黃金鳳釵,兩邊又是八支金鳳銜珠的長步搖,估計兩斤重還真有!耳墜子和以前那副小金耳珰比起來,簡直要把她的耳洞拉成一個窟窿!沈沅兇巴巴說:“這么大耳墜子,是你折騰出來的不?” 楊寄理虧地摸摸鼻子:他一直覺得母親留下的耳珰太小太不體面,所以特別吩咐工匠打制一副夠體面的耳墜——黃金捶打做象征多子多福的石榴,紅寶石琢成一顆顆石榴籽兒,上面還嵌著白玉五蝠啦、碧璽蓮花啦、珍珠墜角啦…… “衣服也討厭!”軟麻薄縑穿慣了,這層層疊疊的厚繒、綢緞、織錦,簡直是一身鎧甲!袿衣那么硬!裙子那么長!蜚襳垂髾那么多!楊寄討好地說:“不急!不急!合巹酒喝完,我幫你脫,保證脫得光光的!” 沈沅臉一紅,差點像以往那樣一口啐上去。好在楊寄身邊服侍的宮女和宦官,都養成了對皇帝粗魯言行的充耳不聞,視而不見,所以個個還是原樣的表情,端上合巹酒,服侍帝后二人喝了。 禮數已成,沈沅終于可以卸妝了,摘掉沉甸甸的金耳墜,解開高髻,褪掉外頭長衣長裳,頓時輕松多了。楊寄早就迫不及待:“皇后,早點休息吧。明日不早朝,咱們可以睡個痛快的?!闭f著,殿外侍奉的宦官在門簾外頭道:“陛下,娘娘,太子和廣陵公主、臨安王求見?!?/br> 太子是楊烽,廣陵公主是楊盼,臨安王是奶娃娃楊燦。沈沅喜上眉梢:“哎呀!我都多久沒見孩子們了!快!帶進來我親親!” 楊寄只能垂腿坐在榻上悻悻地等著。 阿盼和阿火飛奔著進來,理都不理他們的父皇,而是一邊一個撲進母親的懷里,“阿母”“阿母”叫個不停。楊寄看得心里妒忌,拉了拉阿盼,又拉了拉阿火:“好啦,阿母以后就住這里,再也不會走了,你們以后天天見阿母,別惹她生氣要打屁股才是。今兒早早去睡覺?!?/br> 沈沅哪里理他的諭旨,一邊一個抱著孩子,又是親又是吻,看也看不夠,摸也摸不夠,眼淚都垂下來了。一會兒見乳母抱著阿燦站在一旁,小東西還不大會說話,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沈沅,居然還認識!他雙手揸開拍一拍,說了才學會的詞“抱”。沈沅哪里忍得,抱起了小兒子,眼淚嘩嘩地全擦他臉上了。 三個孩子的眼睛都像沈沅般圓溜溜的,小太子穿著吉慶的禮服,小rou包似的身子被包得圓圓的,此刻楊烽撲到沈沅的腿上抱牢了:“阿母阿母,你已經很久沒有陪阿火睡覺覺了!今天回來陪阿火睡覺覺吧!阿火現在睡覺覺已經不打滾兒了!” 眼見沈沅就要點頭,楊寄急了:“嘿!臭小子,胡說呢吧!今兒是阿父阿母新婚大喜,阿母怎么能陪你睡覺覺?一邊兒去,再啰嗦我揍你??!”他大概從來沒打過兇過寶貝兒子,圓滾滾的太子瞪了瞪圓滾滾的眼睛,完全不怕他,大大地“哼”了一聲,小手叉腰,繞口令似的說:“為什么你可以和阿母睡覺覺我卻不能?你喜歡和阿母睡覺覺你為啥不找你自己的阿母而要找我的?!” 那些忍了半宿的太極殿宮女宦官們終于忍不住了,在楊寄一張又呆又窘的傻面孔中噴薄大笑。 阿盼氣壞了,伸手戳了戳她太子弟弟的腦門,大聲斥道:“小炮子你懂啥呀!你不是說你想要個小meimei嗎?阿父阿母不一起睡覺覺哪里有小meimei出來?” 楊烽天生不怕父親但怕jiejie,頓時被戳得眼淚汪汪的還不敢哭:“哦,原來要這樣才有小meimei啊……好吧,為了小meimei……”他可憐兮兮地看看沈沅:“阿母早點生小meimei吧?!蹦ㄖ蹨I出去了。 沈沅心里好舍不得,見楊寄換了嬉皮笑臉來拉扯她,急急說:“別吵,聽聽他們這些小鬼頭在說些什么?” 外頭,小姐弟正在討論著:“阿姊,你說為啥阿父阿母睡覺覺就會生小meimei?” “笨蛋!阿父阿母晚上要在一起,脫光光了貼在一起睡覺覺——”沈沅聽得捂住了臉:誰他媽教孩子的呀!接著又聽見:“這樣子,他們才能搓下身上的泥灰,和在一起捏成小人人,阿母吃到肚子里,就生出小寶寶了呀!……” 楊寄和沈沅面面相覷。 阿盼又問:“阿火,你為什么那么想要小meimei,是不是也想戳著玩?” 那廂靜了半天,才忸怩著說:“阿姊不是老戳我嘛……我也想戳meimei……” “meimei是用來戳的嘛?!” “哇”一聲哭,太子一點儲副的威嚴都沒有,給jiejie欺負得哭都不敢大聲哭,好半日才喃喃自語道:“難道弟弟是用來戳的嘛?!” 楊寄鍥而不舍地再次來拉沈沅:“好了好了,小孩子的話,當玩笑聽過就罷。不早了,快歇著吧!要像上次那樣又睡著了,不是太對不起你了嗎?”沈沅半推半就來到他的龍床上,果然衾褥綿軟,半個人都幾乎要陷進去了,他的大手滾熱,把她每一寸肌膚都撫過去,撫得泛著自然的潮紅,每個毛孔都舒張著在等他的臨幸。 楊寄在她耳邊道:“太干凈了!搓不出泥灰,捏不成小人人,怎么辦?” 沈沅“吃吃”直笑,撇過頭躲開他撓到癢癢rou上的手,脖子被什么一硌,伸手摸出來一看,是個小小的桂花油瓷瓶子?!斑??” 楊寄笑道:“你不在身邊的時候,我怎么打熬呢?只能把里頭的桂花油灑在枕頭上,仿佛枕著你的氣息入睡?!?/br> 真的,他的枕頭上是淡淡的桂花香味,他多少夜在這香味里輾轉反側,卻又在這香味里獲得最大的堅忍和勇敢。沈沅感激地望過去,恰恰楊寄的手撫在她的耳側,那里被皇甫道知刀割的傷痕已經很淡很淡了,余下一點淡淡的粉紅。他們的身體都不再完美,可都刻印著為對方犧牲,不顧一切的愛意。這nongnong的情,化作楊寄濕熱的吻,從那道粉紅色上一點點下去,再一點點下去,再一點點下去…… 突然,他抬起頭:“要是生了閨女,可不能讓那混小子隨便戳??!”然后,他像個混小子一樣,在她身上柔軟的地方輕輕戳了戳。 沈沅給他戳得一激靈,嗔怪道:“怎么拿手指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