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沈沅胸腔里陡然一痛,恰見父親帶著些佝僂的身影,正在院子里用力劈柴,曾經,這活計都是楊寄干的,沈沅發足過去,帶著顫聲兒對父親說:“阿父!” 沈以良的臉色也晦暗得很,他抬頭看見是女兒,放下斧子說:“阿囡莫怕,阿父在,不會叫你再受委屈!” 女兒給拋棄了,老兩口心里的委屈、憤懣自不待言,但是民不與官斗,只能把再嫁女兒當做是頭等大事,期冀著這次找個妥實人家,讓女兒不再受委屈,也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化解女兒被人拋棄的傷痛。 媒婆再一次坐在沈家的廳堂里,撥著指甲笑道:“再醮么,又有拖油瓶,自然不比初嫁的金貴。聘禮嫁妝,各自做個意思也就罷了,搞得轟轟烈烈也沒有人看?!彼割^數:“鰥夫里頭,劉家老七會疼人是出了名的,家里也只一個小子,四歲了,也不消晝夜提帶,就是家里婆婆有些兇……光棍里頭,黃家的四兒子還是匹配得的,他也對阿圓有意思,只是窮些,聘禮一個大子兒拿不出,還要女方多提攜……” 沈沅在屏風后頭,看著老父親一個勁兒地陪著笑點頭,委屈的淚花直往上涌,手死死地握著袖子,把罵人的沖動忍下去。 媒婆走了,沈以良叫來老婆,問:“說了四個,講真,都不大配得上阿圓。但是二婚頭,計較不得。關鍵還得是人品,不能像楊寄那混蛋似的忘恩負義。我瞅著劉七和黃四都還成,啥時候分別叫過來吃個便飯,讓阿圓在屏風背后看看?!?/br> 沈沅本來心中就忘不掉楊寄,及至被強迫著見了兩個歪瓜裂棗,根本就不能想象和這兩個人中的一個將來一道生活的光景,她終于發了脾氣:“怎么,是嫌我多吃了家里的一口茶飯?非得把我嫁出去才算完?我……我會干活,鹵豬rou、醬下水、做火腿,我都會!就靠這,給自己在家掙口吃的行不行?!” 沈魯氏淚汪汪勸:“乖囡,不是舍不得一口飯。其實以前阿末寄回來的錢,咱們家花一輩子都花不完,這難道不是你的?只是女人家總得有個伴……” 沈以良不耐煩聽老婆子唧唧歪歪,劈口說:“沒那么多廢話要說!阿圓,我知道你嫌啥,嫁妝你不必愁,哪怕我們通盤倒貼男家都行。人家長得不好看也沒啥,看熟了就一樣的,總比楊寄那家伙長了張好臉卻不靠譜強。兩個你挑一個,不挑就我來幫你挑。你嫁了人,我們心里的大石頭就放下了。將來,你二兄娶不娶媳婦,我也管不到了,只管著給你弟弟、給你侄兒都成了家,我們老兩個也能閉眼伸腿了?!?/br> 沈沅甩手道:“不嫁!要逼我,我就剃頭當姑子去!” “又來了!”沈以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怒氣,“這話我聽得耳熟了!可惜的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吃了楊寄那么大一個虧,怎么就不長長記性?你當姑子去,阿火怎么辦?也跟著當小和尚去?” 沈沅瞠目結舌說不出話,捂著臉獨自到屋角哭。 她一哭,沈以良夫婦心里也難受啊,分坐在屋角,氣咻咻不出聲。過了一會兒,聽見沈岳笑呵呵的聲音:“阿父阿母我回來了!晚飯吃什么?今兒有……” 他被氣沖沖一發足沖出去的父親逮了個正著,沈以良一手揪沈岳的耳朵,一手提著門閂往他屁股上狠揍,發泄著滿腔的怒氣:“你今兒出去瞎逛了半天了!叫你寫的大字有沒有寫?叫你學割的蹄髈有沒有割?叫你學做的火腿有沒有做?……” 沈岳莫名其妙挨了揍,疼得滿屋子跳,滿嘴求饒不息。沈以良怒不可遏還在罵:“生了一群小畜生,個個都不聽話!老大非要當兵,沒回得來!老二非不肯娶親,不知在哪兒鬼混!女兒非要嫁賭棍,結果叫休了回娘家!老三不讀書不殺豬,非要在外面和狐朋狗友浪蕩!……”他老淚縱橫,用力一棍子下去,門閂折成了兩截,沈岳倒抽一口氣,撲倒在地上,捂著屁股痛嚎。 沈以良看著屋子里精致的裝飾,“嗬嗬嗬”又似哭又似笑。這時,門外頭伸出了一個腦袋,探了探里頭情況,“咦”了一聲。 ☆、第160章 相親 沈以良一家雖然是縣城里的平民小戶,但臉面還是重視的,見有人在窺探,急忙抹了眼淚,又對沈岳低喝道:“趴地上做什么?起來!”而沈魯氏則帶著沈沅,疾步趨到后屋躲避去了。 來人彬彬有禮地做了個揖,又看了看沈岳。沈岳一頭晦氣地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疼得厲害的屁股,嘟著嘴對父親說:“阿父,來客了。這是我的朋友,也是上回媒婆說的那個黃四?!?/br> 其實見過,只不過剛剛那副亂局,都沒認出臉來。黃四彎著腰對沈以良賠笑:“叔,叫你見笑了。我一早就對沈娘子念念不忘,只是怕家里窮,配不上。喏,帶兩雙我自己打的草鞋,叔對付著穿穿?!?/br> 這個黃四挺會說話做人的,帶來的見面禮雖然不貴重,但禮輕情意重啊,而且又是自己打的,沈以良平了氣,再看看那草鞋打得工整細致,倒心生好感——手靈巧,自己大不了多陪點嫁妝,將來也能為阿圓好好做個人家。他瞧著黃四那張平淡無奇的臉,倒覺得還蠻順眼的了。 沈岳年齡雖小,天天在街上混,朋友倒是各式各樣的。不過,甫一帶黃四來,他就莫名其妙挨了頓胖揍,原本想為黃四說的好話就不大愿意說了,躲到一邊站著。沈以良對沈岳一瞪眼:“懶鬼,來客也不會招待?倒茶去!”沈岳不敢惹父親,趕緊貼墻根溜著去找茶葉。 找了半天沒找著,他只好到后頭問母親。沈魯氏拍拍大腿說:“哎呀,茶葉已經用完了,得現買?!泵鰩资畟€錢遞給兒子,心疼地說:“你阿父心情不好發毛病,別理他。多的錢都歸你,買點好吃的補補身子?!?/br> 沈岳這才高興起來,拿著錢一瘸一拐出門買茶葉了。 他沿路東家招呼西家逗樂,臉上黑一條白一條掛著淚痕還渾然不覺,但凡有人問:“阿岳,怎么瘸了?敢情不聽話又挨打了?”沈岳便搖頭說:“哪有的事!家里來了客,我買點心招待呢!出門檻時絆了一跤,走路不利索?!?/br> 他便沿路在各個點心鋪子和糖食鋪子逗留,啥好吃的都來一點,捧著好大一只皮紙袋子,邊走邊吃。好容易到了茶葉店,沈岳一摸褡褳兜兒,嗐!錢用沒了!他這下著了慌,看看點心袋子和糖食袋子,里頭都給他吃得狗啃似的,估計也退不回去了。他在茶葉店門前轉了好久,終于嬉了臉上前打招呼:“掌柜的,我阿父叫我來賒三兩茶葉?!?/br> 掌柜的看了他一眼,說:“沈屠夫自己來賒,我就賒;你來,不行!” 沈岳不服道:“我來怎么不行?就是我阿父叫我來的!” 掌柜“哼”了一聲:“你小子的德行我還不知道?你阿父買東西從來都是給現錢,你居然要賒!” 沈岳齜著牙,竟然無可辯駁,正要跳腳,后頭有人問:“沒錢了?” 沈岳覺察面前那掌柜臉色不對,以為自己的狐朋狗友來救場了,得意地回頭招呼,不料自己也嚇了一跳,面前那人,身材高大,寬肩窄腰長腿,一副練家子的模樣,關鍵是那人后頭,還跟了一群,這一群更了不得,各個手執刀槍,穿戴齊楚,都是刺繡的襜褕,帶釘的皮甲,絳紅的外袍,目光獰厲,虎視眈眈。 沈岳嚇矮了一截,想著自己日常雖然小打小鬧干些壞事,但畢竟還是個大孩子的惡作劇而已,不至于觸犯了官府吧?他靈活的目光掃過去,突然在為首的那人身后看見另一個,這下子驚喜出聲:“二兄!你回來了!” 那個領頭的又好氣又好笑的樣子:“阿岳,只認得兄長,不認得姊夫?” 沈岳上回見楊寄,還是九歲的時候,小孩子忘性大,哪里還記得!但是這會兒一提醒,倒是真認出來了。他姊夫楊寄是大將軍,上回衣錦還鄉時就很風光,今天看陣仗更是風光??!連一直戒嚴得厲害的秣陵,都容許他大支的隊伍進入。沈岳回頭驕橫地看了一眼茶葉鋪掌柜,回頭對楊寄道:“原來是楊大將軍!也是我姊夫!姊夫,我在給你買茶葉呢!” 楊寄詫道:“你知道我要來?” 沈嶺卻熟悉這個弟弟,戳戳他的額頭道:“家里誰來了?說實話?!?/br> 沈岳笑吟吟接過茶葉鋪掌柜戰戰兢兢遞過來的好茶葉,對沈嶺笑道:“瞞不過二兄的眼睛。是我一朋友,打算做我的新姊夫……”他自己突然覺得這話怪異別扭,抬頭一看,楊寄的臉已經扭曲了。 楊寄板著臉,揮手對后頭隊伍道:“走!”霎時,好大一群人,威風凜凜地就跟著他的步伐,疾速向沈家巷走去。沈嶺一臉沒奈何,拉過傻站在一邊的沈岳,低聲問:“是不是家里在給阿圓尋新郎君?” “是啊?!鄙蛟傈c頭,“阿姊不是被休回家了嗎?自然不能孤身一輩子??!” “阿圓同意了?” 沈岳歪著頭想了想:“不知道,但就算看不上黃四,也總會有看得上的人吧?” 沈嶺竟然笑了笑,搖頭說:“好家伙,不知是怎樣的好戲呢!”他倒氣定神閑,拉著弟弟一路往家去。 沈家巷立時被一群軍士堵住了,巷子里的十數戶人家嚇得只敢在門縫里張一張外頭,巷子外則無數人遠遠地站著指點看熱鬧。楊寄低聲喝道:“把巷子口兩頭都看好了,哪個口子飛進一只蒼蠅,哪個口子上的人就是每位十軍棍!”下屬的士卒們整齊嘹亮地齊刷刷喊:“遵令!”震得房梁上一只老貓都嚇摔了下去。 沈岳趕了上來,咋舌道:“媽呀,這陣仗!姊夫不會把我們家拆了吧?” 沈嶺笑道:“你阿姊在,他就不會?!?/br> 楊寄“篤篤”地敲沈屠戶家的大門,沈以良開了門,翁婿兩個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會兒。楊寄先彎腰兜頭做了個大揖:“拜見阿父!” 剛剛還有些怯意的沈以良頓時挺直了腰桿,用力“哼”了一聲,踱開到一邊,表示對這位權震朝野的大將軍的不屑一顧。沈以良看見了沈嶺,怔了怔也沒理,扭頭對沈岳斥道:“殺千刀的小兔崽子,你去哪兒逛了?” 沈岳剛剛挨打還心有余悸,躲在楊寄身后說:“給客人買茶葉去了……阿母叫的!”順便把糖食袋子往背后藏了藏。 楊寄的目光便順著落到了黃四的臉上,黃四見到他身后刀戟林立的狀態,臉都黃了,膝蓋軟軟的只想跪下來,楊寄對黃四道:“哦,你想吃沈家的茶?還是,沈家的女兒要吃你的茶?”(吃茶在古代南方有婚嫁的隱喻含義) 黃四直覺自己此時不能亂說話,雙腿打著顫兒陪笑說:“都……都不是……我……我是阿岳的朋友,過來坐……坐坐的……” 楊寄笑道:“看你身子壯實,要不要到我麾下來當兵?” 黃四更是話都說不囫圇了:“將……將軍……小的家里……家里還有老母親要……要養……” 楊寄轉了轉手腕,關節“咔吧咔吧”響,淡淡道:“那就滾吧?!?/br> “哎!”黃四得了圣旨一樣,連滾帶爬地出了門,抬頭看看兩邊高舉的刀陣,明晃晃的刺眼,尿都要嚇出來了。沈嶺看他唬得可憐,對外頭道:“將軍要他出去的,你們別舉著刀槍了。退到巷子口等著,將軍不命令,就不用進來?!?/br> 他回身,恰見沈沅扶著沈魯氏出來,面孔上寒若冰霜,對視楊寄好一會兒,沈沅才說:“喲,嚇唬到我家門口來了?是不是又要我為你閱兵???” 剛剛還威風八面的楊寄,瞥瞥左右無外人,門又關上了,“撲通”一下子跪倒在沈家人面前,一臉哈巴狗似的笑容:“阿父,阿母,阿圓!我來道歉,也來解釋!” 沈沅毫不客氣把剛剛楊寄對黃四的話送回給了他:“不用!滾!” 楊寄膝行幾步湊過去,涎著臉說:“阿圓……你聽我說!” 沈沅冷眼看著他:“你滾不滾?你不滾,就我滾!” “你到哪兒去?” 沈沅見他就來氣,亦是有平日相處時的霸道和嬌憨,口不擇言說道:“追剛才那個黃四去!到他屋里去!” 大家聽得瞪眼睛、咽唾沫,但是小倆口這副炸毛烏眼雞的樣子,又都不敢勸。 楊寄心里冒火,可是面前是老婆大人,他只有理虧的份兒,只好放軟著聲音:“阿圓,我真有說不出的委屈!” “再說一次:滾!” 楊寄沒法子,起身退到門口,說:“我真的滾了……”眸子一瞬,便瞧見沈沅眼睛中流露出來的一絲不舍和泫然欲泣的嘴角。于是,他又大方落落地回到沈沅面前,沒等她開口責問,自己先解釋:“我來回滾?!?/br> 沈岳“噗嗤”一聲笑,旋即在父親的威脅注目下捂進嘴里了。沈以良深吸一口氣,極力保持平靜,問道:“楊將軍,你不用調嘴弄舌的。你要解釋,我聽著。我們阿圓到底哪點對不起你,你要休了她?” 楊寄換了正容,對沈以良說:“阿父,朝廷下旨,逼我迎娶公主。公主又不能當妾?!?/br> 沈以良已經怒不可遏,冷冷道:“哦,原來是楊駙馬駕到,我倒是失敬了!我家阿圓,寧可嫁個背晦沒用的男人,也不當妾的!要當妾,早就當了!” ☆、第161章 承諾 楊寄欲言又止,半日后才長嘆一聲:“我說我無奈,你們大約也覺得我是在找借口。所以今日我一定要請二兄一起過來,給我做個證明。雖然五日后我就要迎娶永康公主了,但是我對阿圓的心永遠不會變,就算做了對不起阿圓的決定,也希望阿圓能再給我一個機會?!?/br> 沈以良問:“你要什么機會?” 楊寄正視著岳父大人閃著寒光的眼睛,坦蕩蕩說:“請阿圓不要別嫁?!?/br> 沈以良嗤笑道:“憑什么?” 楊寄說:“憑我們之間的感情,憑兩個孩子,憑我對阿圓發過的誓言,還有……憑我手下這支兵——若是誰還敢打阿圓的心思,我也只好做傷陰騭的事情了。今天對付黃四,只是個溫和的例子,以后,怕就沒那么便宜了?!?/br> 他居然還敢出語威脅!沈以良心里的火苗一竄一竄的,也不言聲,扭頭離開了廳堂。沈沅聽得目瞪口呆,既有些氣恨他的霸道,但隱隱又有放松的感覺。 沈魯氏拍著胸哭道:“姓楊的,你也太過分了!當年你爹娘死了,窮得沒飯吃,我們當家的可憐你也是官宦之后,給你口吃的;你賭輸了一切,我們家還收留你住下來,甚至把女兒都嫁給了你。如今你倒好,發達了,要攀高枝了,休了我們阿圓不說,還不許她別嫁!阿圓都二十三了,你打算她為你耽誤一輩子?!” 正說著,沈以良提著把殺豬刀從后頭沖出來,嚷嚷著:“老子砍死你!老子拼了一條命不要,也不能讓你再作踐我們家閨女!” 楊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沈以良那把兩尺長的殺豬刀到了他眼前,他也眼皮子都沒有眨一下。沈以良畢竟還是安分守己的老實厚道人,殺豬一刀一個,人一個都沒殺過,舉著刀架在楊寄咽喉上,居然愣是下不去手,沈以良愣了愣,反復嚷嚷:“我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胳膊卻顫抖著,越來越軟。 沈沅大哭著飛撲過去,拉著父親的手:“阿父!他現在是朝廷里的大將軍,馬上又是公主的駙馬,你殺了他,我們全家還活不活?” 沈以良的刀慢慢垂下來,楊寄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刀背,笑道:“這刀鋒利,若是砍脖子上,我是一定沒有活路的……” 沈以良一直自詡力氣不小,沒成想被楊寄捏著刀背,居然無力騰挪,他只覺得握刀的右手被動地跟著楊寄的力氣,突然往前一伸,再定睛一看,那刀尖已經扎進了楊寄的小腹側邊寸許深,他慣常殺豬,對用刀的位置和下刀的手感非常熟悉,這里是一叢肌rou,硬邦邦的質感,還未到腹腔里,但饒是如此,還是很快洇出了鮮血,在楊寄天青色的外袍上擴開一大灘殷紅。 沈以良呆住了,沈沅則心疼得當即哭出聲來,蹲下來查看傷勢,恨恨道:“你有病??!你這是做什么?!” 楊寄咬著牙忍著劇痛,嬉笑道:“這一刀,是我給你的一個承諾——至少一個月,我可以不碰永康公主?!?/br> 沈沅抬頭看著他的臉,好久才說出話來,卻也只有單薄的兩個字重復著:“傻瓜……傻瓜……” 楊寄伸手按壓著刀口止血,又環視屋子里的人說:“是我對不起阿圓,我不敢求得你們的原諒,但是,請給我五年,五年后,我勢必重娶阿圓,把一切補償給她!” 大家被楊寄今日喋血的一出戲給驚呆了,只有沈魯氏一廂側著頭不敢看,一廂又喃喃道:“五年……那時阿圓都二十八了!……” 楊寄溫柔地看向沈沅:“是啊,歲月不等人,那時你都二十八了……你信不信我?愿不愿意為我這個賭棍再打一場豪賭?” 沈沅咬了咬嘴唇,終于點了點頭。 楊寄終于欣慰地笑了,失血讓他的臉頰和嘴唇都有些發白,鮮血不斷從他捂著傷的指縫里滲出來,沈沅說:“你褡褳里還有金瘡藥么?快進房間,我給你包扎一下止血!” 沈以良他們看著女兒把楊寄攙扶到了后頭臥房,不知怎么,心里的恨意都慢慢消失了。沈以良對沈嶺說:“這賭棍,腦子里想的是什么?五年之后,要是他還不能兌現承諾,我可就不理他了,一定要把阿圓嫁掉了!” 沈魯氏嘟嘟囔囔道:“可不是!二十八了!幾乎就是半老徐娘了,還不知能不能像今日這樣搶手呢……你們就不該答應!……” 沈嶺對沈岳說:“阿岳,你去后頭倒點水給大家喝?!贝虬l走了他,才目視父親說:“阿父,你覺得,這五年,阿末得做什么?” 沈以良被問得一怔,好一會兒才說:“我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