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其他丫鬟見狀見風使舵,紛紛指責是秋蕊摔了那些皇家賞賜的孤本。 秋蕊見十幾張嘴這般指正,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瑟瑟的怕了,那婆子嘆息一聲,只能泱泱跪在地上求小姐開恩。 項瑤掃視而過,輕勾了嘴角,“你且問問,我生病一事因秋蕊而起,我并未追究,我剛才是如何對秋蕊說的,她若再惹是生非,定不會輕饒,這下可好,竟敢將皇太后賞賜的孤本踩地上,她這般藐視皇家之物,若是傳到皇太后的耳朵里……” 那婆子一聽登時冷汗連連,李管事也是變了面色,她一個下人如何能擔待這些,項瑤故作事態嚴重,李管事不敢攬責,恭敬道,“這是小姐苑里的人,但憑小姐發落?!?/br> 項瑤冷嗤,“秋蕊和夏初惹是生非,我的苑是留不得了,都送到莊子去好好反省,至于其他人這一月只許吃早飯,以示懲戒?!?/br> 婆子見秋蕊要受如此重罰,實在不甘,剛要去跟李管事求情,李管事瞪了一眼,小聲道:“你個侄女不長眼色的,偏壞賞賜的東西,我也護不得她?!?/br> 婆子只能一聲嚎哭,撲在項瑤的面前求情,項瑤根本不理會,拉著項青妤道,“jiejie,咱們走罷?!?/br> 項青妤搖頭可惜,“那些孤本可惜了?!?/br> 項瑤卻附在項青妤的耳邊輕聲笑道:“那里面沒有孤本,我怎么舍得讓她們糟踐,jiejie跟我去書房挑選吧,我放在匣子里鎖著了?!?/br> 項青妤一聲果然應證了剛才的想法,點了項瑤的腦袋一下,“我這meimei果然不一樣了?!?/br> “jiejie又說笑了?!表棳幮θ轀\淡,想的卻是夏初的歸處,罰一個有異心的去伙房她又如何能安心? 兩個嬌俏的身影慢慢在日光中又成了婀娜的身影。 ☆、第5章 簪子 時近傍晚,天兒愈發悶熱,榆樹上蟬鳴聲聲更添幾分躁意。太傅府西角落,一名丫鬟端著一小盆冰塊急匆匆地穿過抄手游廊往疊翠苑行去。 相比項瑤的玉笙苑,項筠住的這地兒就顯得小了些,庭院里榆樹樹葉繁盛落下一大片陰翳,占了一角,格局就變得更小了。苑兒是項筠十來歲的時候自個兒求的,借著生病怕傳染老夫人的由頭搬出來,當時就這么個空苑兒,顧氏和項瑤怕委屈了,給添了不少東西。 丫鬟一溜兒小跑地進了屋子,趁著冰化之前分到了四個角落,大抵是拿的少,盆兒淺淺地鋪了個底,一下還顯不出涼快來。 近身侍候項筠的玉綃只拿到一點兒冰塊擱到了綠豆湯里,一邊皺了眉頭道,“怎么就拿了這么點?” 那丫鬟聞言神色委屈,“管事的只肯給那么多,近兩天天兒熱,冰窖里存的冰塊兒不夠,只能緊著用……” 言下之意,自然先緊著沒有什么血緣的項筠了。 玉綃一下反應了過來,臉色微變,咬著唇半晌憋不出一句話。 項筠手里擒著絲繡的團扇輕搖著,臉上神色未見什么不好,執起面前擺著的白玉瓷壺自顧斟滿了相同樣式的杯盞,上方騰起裊裊熱氣,就這么端著小抿了一口。 壺身上一副精心勾勒的蟲草工筆畫,仔細瞧角落還有御制紋飾,不用想也知道是顧氏所贈。項筠的目光落在了紋飾上,溜過一抹暗芒,聲音低柔地開了口,“我這兒倒不覺得怎么熱,下回就別去要了?!?/br> “小姐……”玉綃吶吶地喚了聲,面上有些心疼。 “別去要什么,jiejie這兒缺什么了?”俏生生的聲音伴著珠簾玎珰撞擊的清脆動靜響起,隨之走進來一抹嬌俏身影,正值金釵之年,身著桃粉色軟紋束腰長裙,脖子上戴著個金燦燦的項圈,上面綴著的瓔珞紋和細金絲勾纏的花蕊墜子極為精致漂亮。 “三小姐?!蔽葑永锏难诀啐R齊喚道。 “蓉姐兒怎么有空來我這苑兒?”項筠笑盈盈地瞧著來人,童姨娘的女兒可不隨了她娘的性子,在老夫人那兒就沒少跟她別風頭,爭老夫人的寵,會來她的苑兒看她怎不教人意外。 “自然是想jiejie了才過來的?!表椚匦χ鹆说?,眼睛骨碌碌地在項筠的房里轉了一圈,瞧著屋子里多出來的物件,心里想著明明是個外人憑啥得這些個好處,掩了掩眸子里的嫉妒,道了來的目的,“聽說昨兒個賞荷宴jiejie拔得頭籌,太子妃賞賜了不少好東西,可否拿出來讓meimei長長眼?!?/br> 項筠聞言閃過一絲了然,很是干脆地應了聲好,便吩咐玉霜取來了匣子,一打開里頭都是些姑娘家用的飾物,金累絲嵌寶石蝶戀花簪、紅翡翠滴珠耳環、白銀纏絲雙扣鐲……亮蹭蹭地閃著人眼睛。 “……可真好看?!表椚啬坎晦D睛地盯著,心底是愈發嫉妒了。項瑤病了,那賞荷宴顧夫人不帶她卻帶著項筠去,平白得了好,卻忘了要是她去也不定能贏得賞賜。 看著不自禁伸手摸向匣子里飾物的項蓉,大抵還是帶了絲小孩心性,顯了情緒,項筠掩眸,掠過一抹輕蔑,比起大家閨秀的項瑤,如此小家子氣又精明的項蓉讓人完全瞧不上眼。 “jiejie得了這么多,賞一件給meimei如何?”項蓉徑直從里頭挑了一個,卻是項筠最喜愛的羊脂玉蘭花簪子。 項筠一貫的溫和面色險些沒有維持住,伸手欲拿回,卻見她徑直簪在了發髻上,似笑非笑地開口問道,“jiejie不會這么小氣罷?”顯然是不打算退還給她。 后又補了一句,“jiejie雖然是爹爹名義上的女兒,可我一直是把你當親jiejie的,jiejie這兒有這么多,不會跟meimei計較這一件兒罷?” 項筠被惡心得不輕,卻又無可奈何,只一瞬間就斂去了所有情緒,笑著回道,“meimei喜歡拿去就行,不必跟我如此客氣?!?/br> 項蓉聞言笑彎了眉眼,“那就多謝jiejie了?!敝箝e扯了兩句,便道還要去祖母那兒離開了疊翠苑。 待人一走,玉綃首先就沒忍住,先前一直憋著略紅了的臉憤憤道,“小姐,那是您最喜歡的,瞅著都沒舍得戴,怎么就讓要走了!”她算是看出來了,三小姐是來打秋風的,就是捏準了自個兒主子好欺負。 項筠此時繃緊了面色,攥著團扇柄兒的手背隱隱有青筋浮現,目光凝著空了一處的匣子內襯,腦海里劃過一抹俊挺身影,荷花池畔悠悠揚揚的樂聲下,那人笑著替自己挽上玉蘭花簪,道是人比花嬌…… 怪只怪自己念著那支簪子珍貴,便把它和太子妃賞賜的擱在了一塊兒,項筠懊惱之余,亦是怨極。項蓉那句名義上的女兒是刻意提醒她的外人身份,是占了項家偌大的便宜,就該著由她予取予求。 府上的人,待自己好的,多是因著項老太傅的緣故,更多的是如項蓉一般覺得自己攀上高枝的。寄人籬下,當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罷。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定要那些人再不敢這般放肆,而是尊她,敬她,匍匐腳下。 玉綃看她臉上神色幾變,怕主子自個兒悶壞了身子,正要出言寬慰就聽得有下人進來通傳道是有個叫夏初的丫鬟求見二小姐。 “夏初?”項筠這時回過了神,聽到名字后想到今兒個在玉笙苑發生的事兒,蹙著眉心道,“不見,玉綃,打發她走?!?/br> “是?!庇窠嫷昧朔愿劳庾吡巳?。 庭院的院子口,滿月拱門外,夏初焦急地張望著,見玉綃走出來不由地上前了兩步,“玉綃jiejie,可是二小姐讓我進去了?” 玉綃拉著她到了一旁,“你說你這時候來找二小姐作甚?就算你曾服侍過二小姐,那現在也是玉笙苑的人了,你們下午鬧騰那么大的事兒,二小姐怎么好意思替你去開這個口?!?/br> “我……我是被秋蕊連累的,害我一道要被發配去莊子,二小姐若不救我,我就真的完了!”夏初急得抹起了眼淚,也是怕的,可看著玉綃那態度似乎是想盡快打發自己離開,一咬牙就有些豁出去了,“先前的事兒管事罰過,大小姐也原諒我揭過去了,可事情真相到底是怎樣的,你我心知肚明,要是我把這事兒捅給大小姐,你家小姐不定落得了好!” 玉綃自然清楚她所說的事情是哪件,見她通紅著眼發了狠話,心底也有一絲怕,畢竟夏初‘忘關窗子’是出自二小姐授意,讓二小姐得了進宮的機會……只是片刻,玉綃便有了對策,好言安撫道,“唉,你看你,我也是心疼二小姐處境那么一說,你們弄壞的是大小姐最心愛的私藏孤本,又是皇家賞賜的物品,二小姐這會兒去說大小姐定還在氣頭上,不定聽得進去,反而連累二小姐惹人厭?!?/br> “再說,你說那事兒是二小姐授意也沒有證據不是?!?/br> 夏初咬唇,依舊是一副不罷休的模樣。 玉綃見狀,嘆了口氣,“這樣,你先去莊子,待過了這茬兒,二小姐再去替你求情讓你回來,也不白委屈你的,你弟弟今年是到了上學堂的年紀罷,這里有十兩銀子,你收著打點家里?!?/br> 一袋銀錢被塞到了夏初手里,后者倏地攥住,臉上神色復雜,良久,似乎是經過一番掙扎,最終收下了錢袋,郁郁離開了。 拱門外不遠,榆樹樹蔭下疊著一道影子,樹影婆娑,重疊一塊兒倒叫人難以發現。躲在樹后的人看著夏初的背影,匆匆往另一方向行去。 玉笙苑,項瑤坐在雕花檀木椅子上,舀了一勺冰鎮過的百合蓮子湯剛要入口的功夫就看到門外頭奔進來一人,似乎被熱氣熏著,面上微紅。 “大小姐,是奴婢錯了?!绷魑灩蛟诹说厣?,為自己先前沖撞小姐,覺得小姐不近人情羞愧不已,沒想到夏初竟然跟二小姐有那種壞心思!小姐想必是一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讓自己跟著夏初…… 隨后跪著把自己所聽到的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最后道,“枉大小姐您對她們那么好,她們竟敢這般算計您!”得知真相的流螢既是愧疚,又是替項瑤不值。 話音落了良久都沒有得到回應,流螢抬首看向椅子上的主子,發現面前的女子唇角微揚,噙著淺薄笑意,一雙烏漆漆的黑眸落在了自個兒身上,一如往常般清澈,但她卻突然覺得主子的眸底流淌著她看不懂的暗涌,似乎帶著古井般的幽深森涼。 “流螢,念在你自幼跟著我的份上,這次我不計較,但你記著,我的苑兒容不下有異心的人,也不需要不聽話的……下不為例?!?/br> 陡然凌厲的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決絕,那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更是讓人心中一顫,流螢禁不住那般對視,垂下眼囁喏地應了聲是,再不敢有別的心思。 項瑤從她身上挪開了視線掠向窗外,正對著某處苑子的方向,目光里夾雜著復雜神色,最后漸漸轉為冷然。 ☆、第6章 請安 酸棗仁三錢、麥冬、遠志各一錢,用水煎成一碗于睡前服用。 云雀端著用大夫開的藥方熬好的安神湯走進了屋,就被一室的光亮晃了眼,瞧著滿屋子鋪陳的蠟燭,不由地嘆了口氣,這情況自打大小姐醒來那天起就這樣了,夜里不安睡,熬得眼底青黑,就指望這安神湯能派上用場。 “大小姐,趁熱喝了罷?!?/br> 項瑤正望著一處燭火出神,聞言似是驚醒般看了過去,略一停頓,就恢復了如常神色,聞到那味兒皺了下眉頭,“擱著罷?!?/br> 云雀把安神湯推到了她跟前,小聲地提醒了道,“大夫說要趁熱了功效才好?!?/br> 項瑤淡淡應了聲,卻是知道這東西對自己并無甚作用,先前不過是為了安顧氏的心才讓大夫看,自己夜不成寐的緣由…… 云雀見她又走了神,面上寒霜籠罩,這幾日這般神情沒有少見,尤其到了夜里更顯陰郁。一開始她只當大小姐是為了藺王的事兒心里難受,藺王先前送的能燒的讓小姐一把火燒了,不能燒的也都分給了她們這些下人眼不見為凈,可后來瞧著又不像那么回事,至于怎么個不像法她也說不上來,只是自小跟著小姐多少能感覺到點兒,小姐不提,她也就不問,只默默陪著,就譬如現下。 待項瑤再次回神,就瞥見云雀在旁頗是擔憂地看著自己,微一愣神后嘴角不由地勾了一抹淺笑,“我現在喝,這么晚了,你在外侍候著就行,有事我會叫你?!?/br> “大小姐……”云雀想說留下來,卻在項瑤的眼神里敗下來,只得吶吶應了聲是,退出去帶上了門。 屋子一時又恢復了寂靜,一縷涼風從窗子縫隙里擠進來,吹得燭火突突跳了幾下,房里頓時光影斑駁,項瑤身著素白衣衫坐在桌子前,神色在燭火掩映下愈顯縹緲。 耳畔隱約有樂聲悠悠回蕩,由遠及近,奏的是極為喜慶的百鳥朝鳳,伴著眼前展開的十里紅妝,她一身鮮紅嫁衣,緩步走向同樣紅服加身的俊美男子,那人眼神里的晶亮讓她不由地羞紅了臉,垂首的瞬間手就被他握住,牽引著一道往前走去。 大抵是察覺她的緊張,那人突然停在了半道,替她將風吹亂的一絲秀發攏到了耳后,目光溫柔似水,略顯單薄的嘴唇一開一闔,聲音淹沒在周遭嘈里,項瑤卻知道他說的是——既已執手,此生不負。 像是被那片艷紅灼了眼,項瑤猛地闔上雙眼,可那畫面仍舊揮之不去,她醒來后每到入夜夢魘的開端便是這個場景。當日,那人求得圣上賜婚,她得償所愿嫁予心愛之人,覺得自己無比幸運,能與心愛之人相守到老,卻沒想到一切不過那人描繪出的鏡花水月,背后真相惡毒不堪。 之后畫面一轉,變成了陰暗潮濕的囚室,王府用作懲罰下人的地方,項瑤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關在里面,滿室漆黑寂寥,偶有什么東西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因著黑暗更加劇了內心的恐懼,折磨著她幾近崩潰的神經。 伴著鐵門被打開的玎珰聲,一縷亮光自墻壁擴散開,橘色溫潤的光芒下那人臉上笑意嘲諷,揮退了隨侍,只余下他二人,項瑤又冷又懼,凝著那人的面孔找不到一絲往日溫情,傷心絕望之余更生怨恨。當時天真,怨的僅僅只是他變心,也怨自己真心相待之人的背叛,那人卻嗤笑著告訴她,若不是云安郡主得了景元帝的喜愛,愛屋及烏而另眼待她,自己根本不會娶她。 同云安郡主一塊兒長大的景元帝對她存的是哪份心思項瑤不知,卻沒想到這竟會成為自己母親身故的緣由,因著景元帝,云安郡主成了皇后心里的一根刺,令她寢食難安,最后由面前這神色淡漠之人撥除,借的還是自己之手。她差人送回去的西域貢品雪巖茶被作了手腳,那場風寒不過是加快了進程罷了。 一樁樁,一件件,像是看不過她那般蠢似的,又或者是他憋了太久,直到一杯毒酒了斷性命,項瑤仍是不敢置信,而意識消散前,和他比肩而立的女子俯身在自己耳邊低聲所道的話讓她恨得睚眥欲裂。 那朵在他心里純潔無比的白蓮,亦是她視作親人的人,竟是這般—— 母親顧氏,青妤jiejie,甚至一些不知名的人臉交替著出現,問為什么害死她們,項瑤不知不覺早已淚流滿面。 又是一宿未眠,項瑤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頭,招了云雀進來侍候梳洗,念著有陣兒沒去老夫人那兒請安,怕她老人家‘惦記’,低聲囑咐了云雀一句后,項瑤便帶著流螢一道去了褚玉閣。 剛進了苑子,還沒到門前就聽到里頭傳出的爭執聲,老太太聲音洪亮,大聲斥責著什么,過了半晌才有另一道聲音響起。 “母親難道忘了大姐是怎么死的,當初她不愿嫁,是您逼著她嫁,攀了高枝,遇的卻是中山狼,郁郁寡歡了半輩子,受不住才自己了了性命,究根到底難道不是因為您么!” 伴著嘭的一聲瓷器碎裂聲響,老夫人聲音倏地拔高了一個調兒,“你——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混賬,她自己福薄怨的了誰!再說你能和她比么,你也不看看自個兒在外頭是個什么名聲,拖到這一把年紀,有人愿意娶就該樂了,還想挑什么!” 半晌,那道女聲幽幽響起,“就算青燈古佛相伴,我也不愿將就,母親,您死了這條心罷?!?/br> 門倏地打開,一抹高挑倩影走了出來,遇著站在門口的項瑤腳步頓了一下,“綾姑姑?!表棳幱行鷳n地喚了一聲,府里她與這位小姑姑感情最好,聽了那段爭執,更是憂心她眼下的處境,后者像是明白她所想似的,回了一抹寬慰的淡笑灑脫離開。 屋子里又是一陣響兒,夾雜著幾人勸老夫人消氣兒的聲音,項瑤收回了視線走了進去。 坐在正中八仙高椅上的老婦人顴骨微高,額頭戴著銀灰色錦緞繡云紋鑲翠寶的抹額,銀絲在發后面盤成發髻,黑布緞鞋的三寸金蓮踩不著地的懸著,眼睛瞟了一眼項瑤,冷哼了一聲。 “祖母?!表棳幰幘氐匦辛硕Y。 “喲,瑤兒病好了,瞧著氣色不錯吶?!闭f話的年輕婦人梳著牡丹髻,簪著金絲八寶攢珠釵,臉上刷著一層厚厚脂粉,快和脖子兩個色兒了。 項瑤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嘴角微彎,勾起一絲嘲諷,她眼周那一圈的青黑這人瞧不見是眼瞎呢還是眼瞎呢? “童姨娘今兒個眼不大好使該著大夫看看了?!?/br> “你——”童姨娘臉色青了又黑,登時扭頭委屈地看向了老夫人,怏怏喚了聲老太太。 老夫人面色一凝,看著正要直起身子的項瑤,先前讓人攛起的火兒還沒滅一下找到了發泄的口兒,“我讓你起來了么?一陣兒不見長了脾氣,連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項瑤聞言起身的動作一頓,倒也干脆地擺著行禮的姿態,低著聲兒道?!绊棳幉×藥兹瘴茨芙o祖母請安,是項瑤之過?!?/br> 童姨娘見項瑤吃癟,眼里不無得意之色,倒是她身旁的二房媳婦沈氏出來打圓場,“瑤兒這次病的卻是兇險,這會兒都好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