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她說完這一切后,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阮婉,可讓莊洛失望的是,阮婉居然沒有任何一絲神色波動,就好像從沒有聽到這些話。 “你不信?” “我為什么要信?”阮婉覺得好笑,眼前這人以為她是多好騙。 “你是覺得我既然被沈子煜收買了,就不該來出賣他嗎?”莊洛繼續說道,“沈子煜騙了我,什么‘不再追究,會給你一筆錢’都是騙人的,從我對你出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決定不會放過我。怎么?你不信?不信你去查查!現在顏明修已經進了監獄,許良……哦,就是那個冒充我表哥的傻逼,正被高利貸滿街追殺。沈子煜他真的很狠,顏明修向來自命不凡,他就讓他掉入泥淖中不得逃脫;許良愛財,他就讓他身無分文再背上重債,而我……”她令人毛骨悚然地笑了起來,“他要讓我一輩子求而不得?!?/br> 說到這里,莊洛的笑聲越發大了,好一會才停息。 “我不甘心?!鼻f洛一邊說著,一邊扯掉了臉上的偽裝,露出了滿是傷疤的、極為可怖的臉,“可怕嗎?還是覺得幸災樂禍?呵呵,我想自己去爭取,卻變成了現在這樣!是,之前我攝于他的勢力,就算他毀約我也不敢說什么,但現在,我都已經變成了這樣,還怕什么?!還有什么好怕的?。?!” “……” 莊洛注視著阮婉不再風平浪靜的臉,心中暗自得意:猶豫吧,懷疑吧,掙扎吧! 阮婉越是這樣,她就越是開心。 之前與顏明修最后一次見面時,他和她做了一個交易,交易的內容就是她在阮婉的面前抹黑沈子煜,即使做不到也要在阮婉的心中留下懷疑的種子。只要做到了這一點,顏明修留下的人自然會給她一筆價值不菲的錢。 莊洛原本并不想這樣做的,她是真的不想得罪沈家,可她現在需要足夠的錢整容。這是一個看臉的社會,沒有了臉,她什么都做不到! 莊洛也不知道顏明修到底有著怎樣神奇的腦回路,她只知道這家伙非常仇視沈子煜。同時,她也知道沈子煜是真的在意阮婉,所以才會報復起來毫不留情。她心中又妒又恨,嫉妒于阮婉的運氣居然這么好,除去杜錦年外還有人肯為她做到這個地步,憤恨的是沈子煜的所作所為太過辣手無情,完全堵住了她的路。 這種情緒驅使她產生了一個想法——寧愿看到阮婉和杜錦年符合,也絕不要看到她和沈子煜在一起。 這一切,都是她說出眼下這些話的原因。而且,她也沒完全撒謊,她說出的很多話都是真的。撒謊要“九句真一句假”,這個道理她還是明白的。莊洛知道,阮婉不可能完全信自己,但是,哪怕阮婉有一點信,哪怕阮婉對沈子煜這個人懷有一點懷疑,她就成功了。 “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敵人”,這句話是相當有道理的。比如說莊洛,她雖然和阮婉并不熟,卻很清楚一點——阮婉的眼中不容沙子,所以她才會和杜錦年分手,所以……她哪怕對沈子煜有一點懷疑,他們就永沒有可能。 這可真是,太棒了。 光是想到,就會讓她情不自禁地笑出來。 第174章 莫名信任 莊洛惡意滿滿地注視著阮婉,宛若一條嘶嘶吐著舌的毒蛇,她在等,等眼前人露出合乎自己心意的反應。然而讓她失望的是…… 阮婉的臉色的確發生了變化,卻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越來越陰沉,而是漸漸恢復了平靜。 就在覺得不可思議的莊洛打算再次說點什么做挑撥時,阮婉開口了,她說—— “你想告訴我的就是這些么?” “……” “小劉,送客?!?/br> “好的?!泵髅鲊^了全場卻始終保持著低存在感的、臨時客串保鏢的經紀人小劉推了推眼鏡,走上前,“莊小姐,我送你離開?!?/br> 莊洛不可思議地注視著阮婉,試圖從后者的眼中找到一絲波瀾一絲憤怒一絲懷疑痛恨,然而,她失望了。 “你就那么相信沈子煜?” “才這么短的時間,你就已經移情別戀了?” “阮婉,原來你也不過如此!” …… 眼看著不斷叫囂的莊洛在小劉的“陪送”下越行越遠,阮婉抬起頭,有些疲憊地捏了捏額心。她走到會客室的沙發邊,坐下,長長長長地嘆了口氣。 莊洛今天的話,信息量太大了。 她也相信,其中有一些是真的,當然,肯定也有淬著毒液的地方。 不過,有關于沈子煜…… 她有些苦惱地俯下身雙手扶額,自從醒來以后,她很刻意地去不想這個人,可他又偏偏不肯從她的生活中離開,實在讓人煩擾。她是真的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重生者,而這個人居然宣稱他上輩子…… 她該說什么才好呢? 那夾著球好奇地看著她的少年。 那冷著臉將糖果丟盡她懷中的少年。 那用語言將她送入絕望境地的青年。 那在寒冷冬夜里將她抱起的青年。 …… 前世與今生的他交雜在一起,讓她一時之間竟無從分辨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沈子煜,又或者都是,只是她從來都沒有真正地了解過他罷了。 阮婉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沈二少這家伙,果然是專業給她添堵三十年,從未改變。 思考時,總是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 就比如說阮婉終于得出結論時,時間已經大大地朝未來邁了一步。她不知道,沈子煜已經知道了莊洛來找她的事情,并且,也清楚地知道了莊洛對她說的話。 知道這件事的除去沈子煜外,還有親手“抓住”莊洛的疤子。 ——為什么有人就這么會作死呢? 疤子真心是不明白,在他看來,莊洛原本挺漂亮一小姑娘,能把自己作成現在這副德行已經是不可思議,結果她居然還再接再厲。這一次,她算是真真正正地戳到了雷點、逆鱗、警戒線——用什么詞形容都可以,總之,她的悲劇已經注定且不可避免。 他沒什么誠意地在心中為這姑娘點了根蠟,看向自家皺著眉的老大,很是直白地問:“沈少,你不跟大嫂解釋下?” 沈子煜對疤子說過挺多次“別喊她大嫂”,但后者屢教不改他也沒法子,但大約也正因此,有些他無法與其他人說的事,疤子都能詭異地摻上一腳。 比如此刻,沈子煜沉默了片刻,沒有回答。 他承認,在面對她時,他總是容易膽怯又容易忐忑猶豫的。他不害怕解釋甚至于很想解釋,但他又暫時不想面對來自于她的懷疑與質問。他并不脆弱,甚至于比大多數人都要堅強,但她永遠都掌握著一秒擊潰他的方法。 “你就這么背著黑鍋不摘?”疤子樂了,“我還真沒見過人像你這么主動背黑鍋的?!彼钦娴牟幻靼?。這么說吧,他非常清楚自家老大心里對人家姑娘的心思——要真沒心思,早就嚴令禁止他喊人“大嫂”了好么?怎么可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家老大簡直是二十多年如一日地、持之以恒地對人家姑娘流哈喇子??!可居然就能忍住不上!從前人家有男朋友了,不上還能理解,現在人家都分了,居然還不上,簡直詭異??! 再聯想到自家老大一直以來的生活習慣…… 疤子非常機智地得出了一個結論——老大那方面估摸著不行。 若非如此,怎么能忍得住嘛。 當然,身為一個男人,他也知道當面拆穿這種事是多么的殘忍,也是多么的……咳,作死!他又不是莊洛,還沒傻到主動找死的地步。不過,他也是忍不住心生同情??!老大可憐??!看起來這么厲害的一個人,結果卻有著這么一個難以言說的“小弱點”,身為一個好下屬,他覺得自己該做點什么。就算不能幫老大去追大嫂,起碼可以幫老大清除一下這莫須有的罪名嘛! “那我替你去說!”疤子同志堅定地說,“老大你不去追大嫂,我可以理解,但不追是一回事,被誤會就是另外一回事??! “……” “我去了!” “……站住?!鄙蜃屿辖凶√_欲走的疤子,很有些困擾地說,“你可以不用這么熱心?!?/br> “那老大你就上嘛,給你打個電話而已,又沒多大事!” “……” 十來秒后,阮婉接到了一個電話。 看到那熟悉的號碼時,她沒忍住又扶住了額,心想沈子煜這家伙真可以稱得上是“陰魂不散”了??偸窃谒晕⑵届o一點的時候又再次冒出來,讓她心煩意亂。 她長嘆了口氣,接通了電話。 “喂?” 回應她的,卻是一片沉默。 阮婉耐心地等待了片刻,試探性地又說了句:“喂?”是打錯了嗎? 就在她暗自嘀咕時,突然聽到電話那頭沒頭沒腦地來了句—— “不是我?!?/br> 阮婉卻秒懂了,行動先于意識的,她回答了一句—— “我知道?!?/br>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愣住了。 如若說沈子煜那邊是“大喜”的話,那么阮婉就是徹頭徹尾的“大驚”了。然而驚訝之余,她又覺得沒什么不對。的確,莊洛說的話聽似很有說服力,但在有關于沈子煜的事情上,她也真的是一個字都不信。沒有理由,就是不信。如若非要找一個理由,那大約就是:認識兩輩子了,她清楚地知道這家伙有多么驕傲,也清楚地知道—— 他不可能也不屑做那種事。 連阮婉自己都訝異于這份篤定的信任,沈子煜就更別說了。他的心中鼓動著一種不知該用什么詞語來定義的愉悅情緒,它是如此突如其來又是如此激烈,幾乎讓他立即想要捧著手機來回跑幾個圈……好在他到底沒這么做,否則沈二哈的名頭估計是怎么都摘不掉了。 此時此刻,他只覺得口干舌燥,甚至于頭暈目眩,他無意識地、沙啞著嗓音喚:“婉婉,我……” 阮婉微微一震,因他這聲近乎于呢喃的話語,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是惡心的厭惡的,而是……該怎么形容呢?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就是覺得……反正很微妙就對了。 “什、什么?” “我……”沈子煜只覺得心中有話語萬千,卻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阮婉安靜地又等待了片刻,因為剛才那句脫口而出的話而驟然變得有點奇怪的情緒一點點回復,她垂下眼眸,聽著手機那邊傳來的低沉急促呼吸聲,抿了下唇,低聲說:“沒什么事的話,我先掛了?!?/br> “……好?!?/br> “再見?!?/br> “……再見?!?/br> 阮婉掛斷電話后,長舒了口氣,暫時性地將手機丟到一邊,雙手抓了抓頭發,又是煩惱又是糾結,又不知道這煩惱糾結到底是從哪里來,總之就是渾身不得勁。 恰在此時,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阮婉差點沒把面前的玻璃茶幾給砸了,心想沈子煜這家伙到底是鬧哪樣??!還讓不讓她過個心情平靜的假期了? 一邊如此想著,她一邊一手抓起了手機放在耳邊:“喂?還有什么事嗎?” “……” 呼吸聲,又見呼吸聲。 阮婉正想開口說點什么,動作突然頓住,下一秒,她雙眸瞪大,瞳孔微縮。 這個電話…… 仿若驗證著她的直覺,手機那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阿婉?!?/br> 溫柔的嗓音,柔軟的語氣,略帶一點嘆息的尾調……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阮婉不自覺地抓緊了手機。但隨后,她聽到自己用冰冷的嗓音說:“什么事?”